第39章 :章
36.
方文彥的目光算不上友善, 看着裏面來不及分開的兩人,臉上的笑容透着一股子冷意。
李寶山自然是認識方文彥的, 見他突然出現在自己的營帳,來不及多想, 趕緊放下了手。
“方校尉。”李寶山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 都說官大一級壓死人,更別說是百夫長和骁騎營精兵校尉之間的差距了, 就算他不是自己的頂頭上司, 也是足夠唬人了。
這會兒已經入夜許久了, 李寶山不明白這大半夜的, 方文彥這個時候是來做什麽, 但是這不耽誤他心裏發毛, 總覺得不會是什麽好事兒。
“免了。”方文彥輕笑一聲,看向那邊還懵着的費二牛, “這位是?”
“是我手下的兵。”李寶山踢了費二牛一腳,“叫費文書。還不叫人。”
“方,方校尉。”費二牛咽了口唾沫,緊張的不行, 為了自己可能闖了禍, 捅了婁子, 也為了這突然出現的校尉。
方文彥一點沒有想要寒暄的意思,他剛才開完會回來,便從親兵那兒知道趙承安竟然被意外分到了火頭營,這會兒已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氣。
特別是在他第一次來的時候撲了個空, 知道了趙承安的名字已經最後登記造冊,被封箱送到了主事參領那裏。木已成舟,無可更改。心裏的火氣,就更難以控制了。
他看中觀察調教了半年多的好苗子,一個被趙鵬搶走了,他不是人家的校官,沒轍。一個被郝仁義橫插一杠槍走了,如今,連趙承安都陰差陽錯被人穿了小鞋,送去了火頭營!
狗都知道火頭營從來不缺人!
到頭來,看好的三個人,他方文彥一個都沒落着不說,毛都沒摸着一根。
方文彥的目光帶着刀子似的,刀刃對準了李寶山。
“我來就一件事。”方文彥冷笑了一下,一記直球,“火頭營是怎麽回事。”
“我怎麽不記得這次火頭營也參與分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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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文彥李寶山對面的凳子坐下,明明是下首,偏偏坐出了主位的感覺。而在他開口的時候仿若輕飄飄的,可就是無端壓的屋裏站着的另外兩個人心裏沉甸甸的。
李寶山先生一懵,随即心頭那個恨啊。
他狠狠的瞪了費二牛一眼,卻根本不知道這事兒怎麽說。
“嗯?”方文彥心裏頭明鏡似的,但他就是裝傻充愣的,假裝看不見李寶山和費二牛的眉眼官司。
他現在氣極其不順,沒道理他有火就得憋着,別人捋了虎須還好好的吧,方文彥勾了勾唇,他,就是來出氣的!
“怎麽,李百長這是對我有意見了?”方文彥語氣柔和的不得了。
“不不不,方校官。”李寶山急出了一頭汗,他現在是說什麽都不對,一腦門子的官司,他都不知道這事兒怎麽就能弄成這樣。
只是一個小兵,為什麽能引來方文彥的注意?
可如今方文彥就在面前坐着,壓的李寶山腿肚子打轉,卻又不得不吭聲。
“那位,那位...”李寶山甚至都記不得趙承安的名字,“這就是個誤會,誤會。”李寶山磕磕絆絆的解釋着,“事情真的就是個誤會,都怪手下的人辦事不利...”
方文彥也明白,已經造冊封箱的名單,想要現在就更改不是件一兩句就能辦妥的事。
更何況,李寶山他們說白了只是有點子私心的小喽啰,而這次負責分兵事宜的主事參領,不是他一個校官能開罪的起的。
也正是因為這樣,方文彥雖然可惜,卻也目前沒有更好的辦法,但是該吓唬的還是要吓唬,“一個程将軍都誇過好的,骁騎營的兵苗子,就這麽被你們發配去了火頭營。”
骁騎營的苗子。
李寶山都懵了,內定的骁騎營苗子,被費二牛發配去了火頭營,順帶搶占了他千辛萬苦求來的差事...
李寶山心裏苦啊,那苦從心裏汩汩的往外冒,從喉頭往嘴裏散開的苦澀。
“方校尉。”李寶山苦着一張臉,欲哭無淚,“這,這,這可怎麽辦。這,這名冊已經交上去了,我們...”
李寶山說完看向旁邊已經懵逼的費二牛,火從心頭起,上去就是一腳,将人用力踹倒,“都是你這個死犢子...”
“行了。”方文彥喝了一聲,“李百長,我來不是找茬的。”
方文彥順了口氣,“這件事怎麽說都是你這邊出了問題,這要是追究起來...”
李寶山也明白,這種事兒軍營中私下裏不是沒有,甚至算是常見的,可再怎麽,這事兒都不能拿到明面上說,畢竟如果真的追究起來,最起碼一個玩忽職守,公權私用是跑不了的。
方文彥也明白這件事兒是陰差陽錯,決然不會是有人故意搞小動作,要給趙承安穿什麽小鞋,于是他心中有了底,已經盤算着怎麽将人從火頭營裏撈出來。
只是一時半會兒,還是要先委屈委屈他了。
方文彥心裏有了成算,便對面前的人有點意興闌珊,從凳子上起身,不鹹不淡的說了句‘這樣的岔子,再出,別人可就不一定會有我這麽好說話了。’便離開了。
獨留下還兀自惴惴不安的兩個人。
“寶山叔。”費二牛都快哭了,也顧不上剛才被踹的幾腳,巴巴的看着這個老鄉,指望着他看在老鄉的份上,能幫幫他。
他本來只以為是李寶山嫂子娘家的什麽遠親戚,心中還鄙夷對方來着,怎麽都沒想到,人家竟然是程将軍都誇過好的!那得是多好啊?
費二牛兩股戰戰,那他将人就這麽搓進了火房,他還能好麽?
這會兒他已經顧不上想他将李寶山求來的位子給了別人李寶山會不會揍他,而是,他現在捅了這麽大的簍子,還能見着明天的日頭麽。
費二牛毀的腸子都青了,啪的一巴掌扇在自己臉上,都怪自己豬油蒙了心,聽着名字像,連核對信息都沒核對。
“行了。”李寶山氣恨恨的又踹了他一腳,“你在人家面前就是個屁,被屁崩了手,還能抓着屁不放麽?”
“你給我把皮繃緊了,再出岔子,別等別人,我先頭一個饒不了你,你要死不死的,別拽着我不活。”李寶山說完,就一連串滾滾滾的将人攆了出去。
他當兵的年數不短,一個一窮二白的普通小子,能爬到百夫長的位子上,多少都有點腦子。
他看的出來,方文彥來這一趟主要就是為了出氣,現在就指着他這口氣這會兒是出完了。
畢竟這樣明打明的來出氣,是好事兒,總比一聲不吭坑他一下強,他可是聽人說過方文彥笑面狐貍的名字的。
這邊發生的一切,趙承安都不知道。
他一覺睡到天亮,還是被酒子任給喊起來的。
趙承安沒多少東西,包袱在前一天晚上睡覺前已經收拾好了。
吃早飯的時候,因着馬上到來的離別,大家的心情都不太好,飯桌上的氣氛有些沉默。
趙承安也沒心情吃,強壓着自己像平常那樣多吃了饅頭,看着旁邊同樣沉默的江城,和明顯興致不高的酒子任,想了想還是開口安慰了兩句。
“多吃點,一會兒還不知道要趕多久的路。”趙承安說道,“沒有體力,你們可別到時候掉了隊,墜了兄弟的名聲。”
“哎。”酒子任耙了耙頭,然後強打起精神來,重重拍了拍趙承安的肩膀,“沒事兒,左右咱們還是在一個大營裏,就算沒分一起,也還能經常見面。”
“到時候我有空了就去找你們。”
“好。”趙承安應下,“那我到時候給你們開小竈。”
“這個可以有。”
趙承安見他們的表情好了一些,這才将手裏的半個饅頭,硬塞着咽了下去。
吃了飯背上了包袱,三個人一起随着人流向着營外走,遠遠的看見那道日常有人把手,分割開內外營的大門,趙承安突然覺得腳步有點沉。
出了這道門,他們就要去往各自所屬的隊伍。
出了這道門,他們就是真正的衛北軍人。
出了這道門,或許就是完全不同的另一個世界。
可是再怎麽猶豫,這道門還是近到了面前。
門外的隊伍烏泱泱的,已經排了很多很長。
即将踏過那到門的時候,趙承安頓了一瞬,“子任,阿城。”
這是他第一次喊酒子任的名字。
兩個人站在門邊,一齊看向他,“咱們都要好好的。”
“別忘了我們約定好的,一起努力。”
“你放心。”酒子任笑的一臉張揚,“等哥哥混的好了,就去接你。”
“好。”趙承安下意識的回到,随即反應過來,又強笑道,“那你可要努力了,別将來等我蹿的比你還快。”
江城一直沒有說話,直到三人踏過了那門,一路向前,走到必須分開時,才對趙承安說了一句,“照顧好自己。”
“你也是。”趙承安看着江城說完,朝着旁邊機步營隊伍走去的背影,鄭重道。
一路走過浩浩蕩蕩的隊伍,趙承安找了許久也沒找到火頭營的隊伍。
就在他茫然不知道怎麽辦的時候,身後傳來一個聲音。
“趙承安。”
“方校官。”趙承安回頭,松了口氣,“方校官,您知道火頭營的隊伍在哪麽,我...”
“火頭營今年只有你一個人。”方文彥大手一揮打斷了他的話。
所以,從頭到尾只有他一個人,哪可能有專屬的隊伍。
趙承安也懵了,比被分到火頭營的時候還懵,“怎,怎麽就我一個人?”
他們新兵營少說好幾萬人,怎麽可能就他一個去了火頭軍。
這要說是幸運還是說就真的萬裏挑一的...黑啊。
“這件事兒我回頭跟你解釋。”方文彥心下嘆了口氣,對趙承安安撫的笑了笑,“一會兒你就跟在我的隊伍後面,到了衛北大營,我再跟你慢慢解釋。”
趙承安能說什麽,忍下千言萬語,只能點頭應了。
大軍開拔,聲勢赫赫。
最前面是領路的一排排将領。
馬蹄陣陣,嘶鳴聲聲,帶着身後蜿蜒數裏的軍隊,開拔而去。
趙承安走在人群中,左右都是同樣戎服的兵卒,耳邊盡是數萬人行走在天地間,衣袖摩擦,步履覆地的踢踏震顫聲。
趙承安在這時候恍然明白了什麽是行伍行軍,什麽是真正的軍隊。
和他最初而來時的截然不同的模樣,如今他們帶着一往直前的兵者之勇,義無反顧的奔向前路。
迎接他們的,将會是前方鮮血的洗禮,直至他們最終成長為一名真正合格的衛北軍。
靈魂被打上軍人的烙印。
趙承安的心頭忽的湧上一句話。
‘大道所及,雖千萬萬人而吾往矣。’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就是真正的火頭軍生活。(雖千萬人吾往矣,是我很喜歡的一句話,感覺特別裝逼,特別帥。)
于是,趙·火頭·承安,一邊颠勺一邊背槍法口訣,一邊切菜一邊默念刀訣,一邊砍柴一邊告訴自己,這是開山斧,一邊燒火,一邊聯想火燒赤壁...
啊啊啊,又被為安哥出頭的方文彥帥了一臉,明明我本來只是想點一下的,結果忍不住寫了半章QAQ。
我看到評論都在說我短小(其實我覺得已經很粗長了。)...
所以你們趕緊點一點我的作者專欄,滿700我就加更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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