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就這麽灰暗真是對不住
出來解困。
“她就是這次計劃的提出者——不會有問題的。只不過因為一些很重要的事情,她沒有辦法立刻出現,也不能暴露在外面被巡邏的人發現。”
“是她?”
餘佳似乎難以相信。但很快又恢複了她倔強的态度。
黎娜的死似乎給她帶來了極大的打擊。她看上去越加敏感且激動。
“誰知道她策劃這種事真正的目的是什麽,或許就料到了會有這種發展也說不定。而你……你自己又怎麽樣?你有足夠的證明證實自己沒有可能,沒有機會殺死那兩個人嗎?”
立刻懷疑的火苗燃燒到了韓西的身上。
“我?”
顯然這是一個做夢都料想不到的問題,韓西瞪大了眼睛,像是要确定對方是在開玩笑一般。
“黎娜和小木會兩個人離開時的場景除了你以外,不是誰都沒有看到嗎?之後發生了什麽,只有你自己清楚——”
“等等——你不是真的懷疑我吧?我殺了那兩個人也沒有好處啊——”
“誰知道呢?”
不知是真的有所懷疑,又或者只是發洩不安,餘佳面上挂着即将崩潰的笑容,眼角噙着淚花,用可怕的仿佛随時會斷裂的顫音大聲說着。
“你和這個人——”
她忽然又伸出手指指着彌愛。
“——難到不是在一起預謀了這一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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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可能……”
然而還沒等韓西回話,彌愛就忽然打斷了他。
“如果我和這個家夥真的預謀要殺害你們的話,恐怕現在你早就已經沒有辦法站在這裏指證了。在你們熟睡的時間裏,他足以用十幾種方式把你們殺人抛屍。”
她冷淡的用自己的方式試圖解脫懷疑。
然而這種方式過于冷硬了,甚至在聽到“殺人抛屍”這四個字的時候,我都無法忍受的打起了寒戰。
相良站了出來。
“現在不是自說自話的時候吧?彌愛說得很正确,如果他們兩人其中有一人懷有殺死我們的意圖的話,恐怕在入睡之前——甚至是在晚餐的時候,就已經下毒了。更何況——比起這間教室裏出現的所有人,更可怕的是沒有出現在這裏的人。”
——不錯。
比起明面上可能的敵人,更可怕的是看不見的敵人。
“窗戶已經打碎了。不管是園枝、夏川還是貴時……都有可能成為襲擊我們的人。現在與其彼此懷疑,不如在一起盡量防衛敵人的偷襲吧。如果不想成為下一個受害者的話。”
然而這番合理的話并沒有進入已經陷入慌亂和恐懼狀态的餘佳的耳朵。
她跳了起來。
本來緊緊裹在身上仿佛防衛用的铠甲一般的毛毯掉落。她用驚懼中的貓一般的眼神來回巡視着所有人。
“不……不行——留在這裏的話,遲早會被殺!我要出去——我要……離開這裏……”
她看上去既激動又恍惚。好像看誰都是殺人兇手一般。
在喃喃的說完這番話之後,忽然向着教室門沖去。
站在教室門前的是韓西。
他因為餘佳突然地動作,被猛地撞到了一邊。
然而在餘佳拉開教室門之前,門突然就打開了。
站在門後的是一個嬌小的少女——秦歡的眼睛紅腫且布滿血絲,活潑的神态徹底消失,整個人看上去像是被拔除了所有精力與神氣的只是行走中的軀殼。
——行屍走肉。
她打開門之後,以死沉沉的目光看了一眼站在她面前的餘佳。
然後突然從軀體的死寂中蘇醒過來。以恍若野生動物一般迅猛的動作,撲倒了餘佳。
她騎坐在餘佳的身上,兩只手死死的掐住她的脖子。
雙手上下搖動着,将餘佳的後腦狠狠砸向地面。
“是你?是你吧——就是你!你為什麽要殺了他們——”
作者有話要說: 最喜歡這種互相懷疑的戲碼了。
☆、chapter 24.
她看上去好像被什麽附身了一般。
面色慘白,眼中放出可怕的光芒,手背青筋暴起——時刻都要掐斷餘佳的脖子。
此時餘佳已經滿面漲紅。幾乎沒有喘氣的餘地。
因為這突發的場景而怔住的韓西趕忙抓住秦歡,而相良也努力将兩人分開。
——一切都混亂了。
在脫離開秦歡之後,餘佳剛剛得以喘息過來,恐懼的看着瘋狂的在韓西的禁锢下扭動軀體,發出恐怖的吼叫的秦歡。
她喃喃的念着些恐怕沒有人聽得懂的話。
然而我卻似乎明白了她想表達的內容。
——住手。不要……
不是她。
——是誰?
秦歡尖叫起來:
“是你!我知道了……你還在恨着黎娜吧?所以才殺了他們——”
然而餘佳似乎好不容易才聽懂了她的話,神經質的開始拼命的搖頭否定。
“——你是想報複我們!對……你想——因為我們是‘十個人’之一——而你什麽都不是!”
——十個人?
什麽……十個人?
然而接話的人卻是韓西。
“你——你怎麽會知道……”
我這才注意到,攔腰抱住秦歡的韓西的臉變得蒼白。
“我當然知道——不管是你——還是那個,”
秦歡忽然成功的從韓西的臂膀中脫身,忙亂的指着韓西,然後又指向彌愛。
“這個,這個人……還有她!”
指尖掠過相良,指到了我身上。
我的心狠狠顫抖了一下。幾乎慌亂的忘了呼吸。
“全部都是——全部——只有我們是需要逃脫的……一定要逃脫的——所以你才想要報複我們,因為你覺得很不公平——我知道……你曾經殺過黎娜。還想要做第二次——”
“不——不……”
餘佳終于大聲的将話喊出口。但她除了高聲喊叫着“不”以外,幾乎什麽都解釋不了。
她的面色比瘋狂了的秦歡還差。
“不是我!我已經不會……”
她說到這裏,仿佛喉嚨卡住了一般,發出一陣令人難過的咳嗽。
好像要将肺咳出來一般。
終于捂住嘴,身體一陣抽搐,倒在了地上。
我趕忙跑到她身邊。
“我不要死!我不要就這麽死在這裏……爸爸!哥——我……”
秦歡終于尖叫着,以雙手掩住臉,崩潰般的哭泣起來。
然而她的聲音突然截斷,人撲通一聲倒下。
她身後現出了默不作聲悄悄潛行至她身後的彌愛。
而彌愛的手中赫然是一只手電筒。顯然是動手敲昏了秦歡的犯人。
“這是為了她自己着想。”
彌愛這麽解釋。面色平淡如常。
我低下頭,心中的震撼無法形容。
躺倒在地上的餘佳雖然呼吸輕微且困難,卻只是昏迷過去而已。
目前出現了某種我無法理解的,可怕的可以導致某種災難的謎題——
“你們難道都是清楚的嗎?‘十人’到底是指什麽?”
彌愛用那雙灰色的冷漠的眼睛看着我。
在衆多可怕的事情發生之後,她仍舊面色不變,仿佛預料到了這一切一樣。
只是看着她就讓我難以忍受。
“你總會明白的,但不是現在。”
“那是什麽意思……難道你覺得可以這樣敷衍我嗎?”
然而彌愛并沒有繼續這番對話,她轉而側過頭來向着韓西。
韓西正将昏迷的兩人安頓在教室的一角。
“殺死黎娜和小木會的真正兇手,我大概已經清楚了。”
她突然這麽說。
包括我在內,所有人的目光都直直的指向了她的臉。
“是貴時。”
“什麽?”
“為什麽?”
“……但是他——”
彌愛點了點頭,用了然的目光回視我們。
“他的确受了傷。但那傷卻并非致命,甚至可以說……以他的身體機能來講,只是流血量有些可怕的輕傷而已——不會影響他應有的行動力。但即便如此,他恐怕也是一直裝作昏迷的跟着你們吧。”
他的确一直在昏迷。令我都感到疑惑。
然而還是注意到很關鍵的問題。
“你是怎麽知道的?你到此為止——從來沒有一次看到過他的傷。”
“我當然知道……因為捅了他一刀的人正是我。”
這句過于坦誠的自白讓我們幾乎無話可說。
我瞬間陷入了恍惚的沉默。
而能開口的人只有時時都進入不了狀态的韓西。
他結巴了幾下,終于找到了自己要說的話。
“但——但是……那是夏川她——”
“啊。那是為了讓你誤以為是夏川才故意做的戲。”
“什麽?”
“那不是理所當然嗎?”
她乜斜着眼看着韓西。
“想要讓你說謊而不被他人拆穿是不可能的——天塌下來也是不可能的。所以你也必須發自內心的認同才可以。”
“你為什麽要誣陷夏川?還要……襲擊相良?”
我不可思議的看着她,心裏暗暗焦躁起來。
——那不是夏川嗎?
她并沒有來襲擊相良。
也就是說——或許夏川已經在被我撞下樓梯之後……死了?
想到這裏,我身上的血液似乎都凝滞起來。
——殺了人嗎?
我——我殺了人嗎?而且……還是夏川。
“這兩種意圖我都沒有。”
彌愛簡單地回答。
“正相反。我的意圖正如我所表現出來的行為一般——沒有任何潛在意義。我的目标只有貴時,他會出現在那裏——對我來說是一種必然。”
必然——
又是這個恐怖的詞語突然化為簡單的音階向我迎面撲來。
我将臉深深的埋在手掌中。幾乎不敢與這種無力感對峙。
“你要殺了他?”
韓西忽然這麽問。
“不。我只是要讓他留在醫院。如果他順利跟上來的話——就是……如你所看到的,這樣的後果。”
——殺人行為。
幾乎我所想象不到的,永遠不會發生在身邊的殺人行為,已經導致了三個人的慘死。
而這些都是貴時做的嗎?
我想起了作為班長的、古板又嚴格的貴時的臉。怎麽也無法将這張臉聯系到那兩具焦黑的屍體,以及挂在天花板上,以罪人般的姿态懸挂着的德光身上。
“你怎麽知道的?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韓西問出了我無論如何都在意的問題。
“我知道是因為我看得到——你不會忘記了吧?他這麽做的原因嘛……大概是因為,奉了‘那個人’的命令吧。”
——那個人?
然而對此她根本不打算給予任何解答,她的話題很快進入了下一階段。
“所以現在情況最危急的人,并不是現在在場的人。而是在這裏之外——并非是殺人兇手的另一個人。如果不去拯救的話,恐怕就真的要死在外面了。”
“……什麽?”
“園枝并非是殺死德光的真正兇手。但恐怕她現在正在外面尋找那個兇手。”
這句話令我恐懼起來。
然而又瞬間像是被什麽解放開來一樣,安心了下來。
“你似乎放松了很多——”
彌愛沒有忽視我的這一表現。
“——在我說出園枝不是殺人兇手之後。為什麽?”
目光又集中在了我身上。
這不會是因為對我産生了懷疑吧?我忐忑不安的回視她。
“我……在聽說園枝沒有殺死德光之後,的确松了口氣——我也不明白。好像産生了無論如何……都不想讓這兩個人自相殘殺——這樣類似的感情。”
彌愛發出“喔”一樣類似的長音。幾乎是充滿興味的盯了我一會兒,讓我覺得渾身不适。
“不管怎麽說。她現在的确身處于危險之中,時刻有可能成為下一個被害者。與此同時,她對我們所産生的敵意也必須考慮在內,證據就是她到現在也沒有出現在我們面前——她或許也如我們自己一樣懷疑着——我們之間存在着殺人兇手的可能性。”
不知為什麽,沒有任何憑據的彌愛的言辭已經讓我無端的信任了。
好像曾經發生過很多次類似的情況一樣。
是的。園枝她還不知道。
德光才是真正的兇手這件事。
——必須要讓她知道。
我站了起來。
相良扶住我。
“你要去哪兒?”
他擔心的看着我。然而還沒等我回答,彌愛就已經插話了。
“你最好還是不要走出這扇門。她可能藏在校園內任意一個角落,然而角落裏或許還藏着貴時。不想死的話,還是靜靜的在這裏等待天亮吧。”
我望向教室後方懸挂的鐘表,上面指着近淩晨五點鐘。
離天亮或許還有兩個小時——然而這兩個小時之內,或許園枝就已經……
“不行。我們必須要通知她——她是無辜的。她還不知道兇手是誰。”
我近乎自言自語的說,向着門的方向走去。
相良着急的攔住我。
“我知道了——你先不要動,我想到一個辦法。”
我看向他。
“學校的廣播。剛剛已經恢複了緊急發電,廣播應該也是可以用的。利用廣播來說服她吧——現在去靠近又或者搜索那樣一個精神接近崩潰邊緣的人實在太危險了。”
這個計劃立刻受到了韓西的擁護。
他顯然也認為不需要去親身接近,而是遠程勸說的狀态要安全的多。而只要調整音量,以包圍學校的樹林的密集程度,完全可以最小化的減少被發現異常的可能性。
他第一個提出要去執行這項計劃,而彌愛也跟在了他後面。
“廣播室在耳樓。稱不上是非常安全的地帶——但三個人的話還是有安全保障的。”
雖然相良非常堅持要一同前往,但我卻更加堅定的否決了他。
已經昏迷過去的餘佳和秦歡需要守護的人。
而相良自己的傷也已經很消磨他的精力了,沒必要跟随我們去做些危險的事。
“你要答應,不可以因為太想要拯救園枝而沖在最前面。”
相良認真的看着我。
而我則點了點頭。
心裏卻有些猶豫——他并不理解我和園枝之間的那番對話對我的意義。
在了解了他們之間的痛苦的根源之後,我無法不逼迫自己為他們——至少現在是為了園枝,做出一些應有的努力。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有一個爆點來着。
☆、chapter 25.
我們三人順着樓梯下到了一層。
而一層有兩間令我難以接近的教室。它們沉睡着德光、小木會以及黎娜的遺體。
現在為了不使這些已經死去的人失望,我們必須要拯救園枝。
從一層的窗戶越過之後,我們穿過小半塊足球場。
黎明時的昏暗使一切看上去朦胧不清,即将顯現在面前的東教學的耳樓也仿佛融合在暗色的陰影之中,看不出絲毫輪廓。
我們手中的手電筒能照亮的範圍不過兩三米,将将看清自己腳下的道路。
氣氛陷入了僵硬的沉默——我們達到了耳樓。
門是關閉着的。
——這一幕情形近乎讓我感到熟悉。
因為打不開門的原因,韓西開始利用彌愛提供的發卡撬鎖。
這項工程在我們成功進入樓層之內前,近乎耗費了半個小時。完全出乎我們的意料。
我們需要潛行至三層——廣播室的房間。
然而在經過二樓的樓梯間的時候,我無法控制的停了下來。
——總覺得有種非常強烈的不安和即視感。
順着樓梯前往三樓的過程,似乎就是一次不安的升級過程。
總覺得好像有什麽在前方等待一般。
而通過手電筒照亮的廣播室的牌子之下的房間,果然還是不可開啓狀态。
于是韓西又一次開始了他的撬鎖工程。
這一次等待的時間長到我和彌愛兩個人近乎坐在地板上,靠着牆面昏睡過去。
而等到我醒來的時候,韓西仍舊在對着鎖拼命用功,而天——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微微亮了起來。
——這或許也好。
說不定園枝幸免于難,所有人都撐到了天亮。
剩下來的,只是等待警察的援救。
我走到可以完全窺看到足球場的二樓的走道間內。對着我們所藏身的西教學樓的——相良應該身處的三層樓望去。
——怎麽會……
我一瞬間仿佛五髒六腑都移位了一般。
頭腦內天旋地轉。
——教學樓被一片火光包圍,一切都陷入了火光與煙霧之中。
我無法清晰地思考,只記得自己向着樓下沖去。
記憶中一些片段充斥在我的腦海中。
——人群。
呼喊。
——血色。以及無法從記憶中移除的可怕的印象。
此刻呈現在我面前的燃燒中的教學樓。
幾乎就是所有一切可怕的回憶的現實體現。
——必須……
必須去救人。
我跑出二樓,向着教學樓奔去。
火的高溫将空氣與迎面吹來的風烤的焦熱起來,撲打在我臉上。
赤紅的顏色侵占了大半的天空。
太陽已經緩緩升起——然而它的光芒卻半分及不上火光。
在跑過操場的途中,我因為無法控制的顫抖與腿軟而摔了一跤,顧不上擦破膝蓋的疼痛,我已經強制站了起來,繼續向着那個方向跑去。
越是接近,高溫就越是難捱。
因為燒焦而失去重力的破碎的窗簾布料等東西,都順着焦熱的風從教學樓內部吹出。
它們在這強烈的赤紅色的光照下,如同散落的黑色雨點一般。
從赤紅焦黑的火焰之地獄,吹向另一半已經約略露出湛藍色的晴朗天空。
我手腳并用,努力的從打開的窗戶進入。
被嗆人的煙霧熏得咳嗽起來,淚眼模糊的看不清周邊事物。
四壁如同烤箱一般,燈杆搖晃着,從天花板上墜落。
我躲避開搖搖欲墜的儲物櫃,從教室裏退了出去。
——被燃燒的近乎通體焦黑的黎娜和小木會的屍體不見了。
我猛地推開另一扇門。
——被安置在講臺旁的德光的屍體也不見了。
——發生了什麽?
但這些還是次要——
我必須要幫助還活着的人。
一層通向二層的樓梯已經十分脆弱,我扶着幾乎燙傷了我手的樓梯扶欄,努力的爬上了二層。
火已經順着板壁向上爬,将二樓變為了炙熱的火場。
一個人正站在通道盡頭。
——是相良嗎?
視野不清的情況下,我堅持着向那人跑去。
等到接近了,才發現那是女性的背影。
“……餘佳?”
我努力的忍住咳嗽,叫喊正背對着我的女孩的名字。
梳着馬尾的少女起先似乎還未能理解到我在呼喚她的名字,隔了大約兩三秒才緩緩轉過頭來。
她面頰上有着淩亂的淚痕,雙目呆滞、神情可怕。
她看着我——又仿佛是什麽都沒看到。
而這時我才注意到她身後的景象。
——少女被釘在牆上。
我倒退了一步。
牆面四濺着鮮血,少女雙腳近乎臨空,胸口正中插着一把刀。
順着胸部以下的位置,白色牆面全部被殷紅的血所覆蓋。
秦歡還睜大着眼睛,好像看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物一般——
她的雙手下垂,肩膀微微傾斜,頭向着右側耷拉下來。
我的視線又一次被迫轉移到餘佳身上。
不自覺的再次倒退一步。
餘佳仿佛被我的動作喚醒了一般,她無神的雙眼裏忽然閃現出驚懼的光芒。
“不——不是我!我沒有做……不是我——”
她慌亂的伸出雙手,仿佛要證明自己的無罪一般。
我不敢再看向牆上釘着的那具屍體一眼,強迫自己鎮靜下來,顫抖着手握住餘佳伸過來的雙手。
“我知道……我知道。”
我幾乎不明白自己在說什麽。只是想盡可能讓面前的女孩平靜下來。
餘佳似乎的确因為我的信任而緩了一口氣。
然而緊接着,她又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被轉移開的視線又一次指向我的臉。
她緊緊盯着我的臉,像是在上面發現了什麽令她萬分恐怖的事物。
她猛地推開我。
向後緊急退開幾步。
“你——你……是——”
她張口結舌的表達不出自己的想法,只是用看到怪物一般的驚恐絕望的眼神盯着我。
她揮着手阻止我靠近。
然而我們所處的位置已經十分接近走廊盡頭,連接在走廊與樓梯間之間的扶梯已經近在眼前,她的後腳跟甚至已經貼近在樓梯口了。
——會掉下去。
我着急的試圖提醒她這個事實,雙手伸出想要将她拉回來。
但這似乎只是增加了她的恐懼。
餘佳發出一聲可怕的尖叫,仰面從樓梯上摔了下去。
——砰咚。
我幾乎是直直的凝視着她那因恐懼而變了形的臉,像是時間放慢了一般似的,她向後仰,消失在了我的視線中。
幾乎一切都慢了半拍。等到我回過神來,想要走下樓梯的時候,她已經躺在樓底了。
她從樓梯上滾下來時似乎狠狠的撞擊了後腦,身下順着臺階流出汩汩的鮮血。
她睜大了雙眼——近乎雙眼翻白,嘴唇顫動着似乎想說什麽。
我剛想要靠近她,忽然腳下一陣劇烈的震動,我只能死死地抓住扶手。
而樓梯的上方掉下來一塊巨大的東西。
在我還未能反應過來的時候,它就直直的落在了餘佳的上半身上。
連帶頭臉和腰部以上——全部被一塊磚牆砸碎。
腦漿幾乎順着鮮血流淌出來。
我跪在樓梯上,想要嘔吐,但胃裏卻是空的。
——不行。還不能失去知覺。
我努力阻止自己進入恍惚的狀态。
轉過身去,努力向着三樓的方向爬去。
——至少……相良還在。
我堅持不去認同自己可怕的想象——我還什麽都沒有看到。
相良他一定還活着。
——我們……
我們所有人都打定主意要逃離這個地方。但從什麽時候開始起,一切都變了。
難道不是在這之前——甚至只是不到十二個小時之前,我們還全部聚集在一起,讨論着接下來的行動嗎?難道不是幻想着這不幸的狀況之後總會存在着的幸福嗎?
——到底是為什麽?
我手腳并用,不知道費了多長時間,總算是爬到了三層。
垂下頭,我用力的咳嗽着,努力将煙灰從嗓子裏咳出。
我的手向前企圖抓住三層的扶欄,然而抓住的卻并非是扶欄——而是一個人的手。
我驚訝的擡起頭。
看到幹淨的皮鞋,校服褲子、白色的襯衫。
以及帶着黑框眼鏡的一張略顯稚嫩的臉。
——貴時。
我幾乎要尖叫起來,慌張的想要把手抽回,然而對方已經死死的抓住了我的手腕。
——力量大得驚人。
他将我直接從樓梯拉到了平臺之上。
然而這還沒有結束。
他一句話都不說,只是抓着我的手腕,用極大的力氣将我拖起來向某個方向走去。
我既無法甩脫他,也沒有辦法停留在原地。
他要帶我去哪裏——這個殺人兇手……
“放開!咳咳……放開我——”
然而貴時并沒有粗暴的讓我安靜下來,也沒有停止拖拽我的動作。
他微微側過了頭。
“這是為了您自己着想。我不想傷害您,所以您最好配合我。”
敬語?
還是對同輩的我——完全無法理解。
更何況我還從未見到過他對除了老師之外的人用敬語。
外界幾乎與腦內一般混亂,我忘記了掙紮,腦子裏拼命地想明白現在所發生的一系列狀況。然而更加使情況變得混亂的事情終究還是發生了。
就在貴時向我側過頭來的幾秒鐘之內,我的視線裏出現了另一個人。
在我還未能理解時,那個人就已經沖了上來,撞在了貴時身上。
貴時松開了我。
我趕緊爬到了走廊邊角。
鮮血順着貴時的袖口流下,經過指尖,滴滴答答的流淌在地板上。
他的手臂上抵着一把菜刀,而菜刀的刀柄則握在站在他身前的女孩手中。
——是園枝。
作者有話要說: 好吧。最大的炸彈只能留給下一章了。
☆、chaoter 26.
她死死的握着刀柄,而貴時則握着她行兇的手。
從我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猙獰的面容。
黑發經過一夜的時間變得淩亂而染滿了幹涸的血跡。
兩只眼睛像真正瘋狂了的人那樣活動着。面部肌肉扭曲,看上去幾乎已經不是原先的那個人了。
“去死——去死吧——”
她瘋狂的喊叫起來。想要将菜刀搶回。
很顯然如果不是貴時及時反應過來以手臂護胸,恐怕已經被園枝得手了。
然而貴時的力量似乎比瘋狂了的園枝更大。
他擰過園枝的肩,将她的頭狠狠撞在了走廊窗戶玻璃上。
玻璃破碎。園枝發出一聲凄慘的尖叫。
“不要——”
我向着兩人的方向急迫的高喊。
貴時卻并沒有将園枝推出窗戶,而是将她甩向了樓梯。
園枝在緊急時刻抓住了扶手,才并沒有連續順着臺階翻滾出去。
我趕忙爬回到樓梯頂端。
“園枝?!”
而園枝正半趴伏在樓梯上,擡起了滿臉是血的臉。
“笨蛋——”
她大口喘着氣。
“——還不快走……”
她還沒死。
我剛舒了一口氣,又被身後的人抓起了胳膊,從地上拉了起來。
貴時又回來了。
他抓着我手臂的手就好像鐵鉗一般,無論怎樣的動作幾乎都妨礙不到他。
我看向園枝的方向,努力想要抓住欄杆扶手。然而本來看着我,還約略顯露出一些“人的跡象”的園枝,忽然将目光轉移,看向了我和貴時的身後。
那雙在染滿鮮血的臉上仍然烏黑晶亮的眼睛忽然改變了。
眼白遽然增大,瞳孔縮小。
——惡鬼附身了一般。
她死死的盯着那個位置。
然後——嘴角出現了一絲扭曲的笑容。
她抓住被彈到一邊的菜刀,不知從哪裏來的力氣,猛地從地上站起。
向着我和貴時的方向撲來。
——瘋了嗎?
然而貴時并沒有做任何企圖招架的姿勢,他在原地抓着我等了一兩秒,就忽然帶着我一起閃到了旁邊。
幾乎是在躲開的一瞬間,我以餘光看到了寒光分秒的閃現。
——長刀滑過貴時的衣領,直直落在了園枝身上。
園枝發出一聲被激怒了的吼叫。
站在園枝面前,長刀刀尖帶血,幾乎以完全沉默甚至冷漠的姿态獨立的人——是夏川。
她仍舊穿着我的校服。
校服的腹部部分浸染了大片的已經幹涸的褐色血跡。
夏川柔順的黑發披散着,面色蒼白,但她的面容——竟從未這麽美過。
雖然我曾與她度過很長一段時光,但卻從未見過她露出這樣的神情。
讓我幾乎忘記了在那棟大宅中發生的所有。
只能愣愣的看着她。
——她還活着。
我以為我會感到異常恐懼,但此刻卻竟然感到寬慰。
到底我還是不希望她就此死去。
園枝拿着菜刀向她沖了過去。
她看上去已經完全喪失了理智。恐怕她原本的目的——德光的仇人已經完全無法進入她意識裏了,她看到的只有夏川。
這個舞臺已經從實物變為了她腦內想象過無數次的虛幻場景。
她已經顧不了那麽多了。
不知為什麽,我就是理解她的這種心情。然而對于現在情況來講,這簡直是再糟糕不過了。
“夏川——”
我喊着夏川的名字,心裏思索着非常卑鄙的事。
——救救我。
我的确是這麽想的。
在将摯友推下樓梯,還抛棄不管之後——居然還準備厚着臉皮請求對方拯救自己。
——就算是到了這麽可憐的地步,我也必須這麽做。
我還不能死。不能現在就死。
夏川以長刀架住了園枝揮來的菜刀。
她轉過頭來看着我。
“美惠……”
她笑了。
蒼白的臉不知是因為火光還是什麽原因,居然出現了些紅暈。
“我就知道你會回心轉意的。沒關系喔。我不會怪你的,我來救你——很快。”
她果然回應了。
“不可以再殺人了。答應我——”
我連忙焦急地補充了這句話。
她保持着微笑,看上去竟和仿佛是很久之前——尚未發生哪怕一場災難之前那樣,臉上浮現着異常溫柔又和煦的微笑對着我點了點頭。
然後。放下了刀。
在我的怔愣當中,園枝失去了一邊的對抗力,向着夏川倒去。
——菜刀砍在了夏川的肩膀上。
在非常短的時間之內,夏川微微側過了頭。躲過了當頭的一刀。
然後以執刀的右手迅速砍斷了園枝的手臂,将她一腳踢到了走廊牆壁上。
園枝的後腦狠狠撞在了結實的牆上,頭向着旁邊一偏,眼睛緊緊閉起。
夏川自然的與我身邊的貴時對峙起來。
她肩上的傷很顯然一點不輕。
甚至可以說,左手已經無法擡起來了。
血流順着衣服向下淌血。傷口血肉模糊。
但夏川除了臉色更加蒼白了之外,幾乎沒有表現出半點疼痛的反應。好像麻木了一般。
“雖然有料想到這樣的時候,沒想到你居然還真的拖着那樣一副身體來了。”
貴時忽然張口說話。
奇怪的是,他用的幾乎是諷刺的口氣。
聽到過他嚴肅的語氣,甚至是剛才一般奇異的恭敬口氣,我卻從來不知道他是可以用這樣的語氣來談話的。
夏川卻完全沒有吃驚。
恐怕世界上已經不會有任何事情可以讓她吃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