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就這麽灰暗真是對不住
感情又或者記憶的。
但如果只是這樣——或許園枝的恨意也會停留在此。随着她的成長漸漸消失。
“但在那時,你卻出現了。”
園枝看着我,我幾乎感覺到她的眼中流露出十分相似的光芒。
——與德光相似。
“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會看到那樣的一張臉。一直都沒有感情的那張臉,忽然在某一天,在與你在一起的時候,出現了那樣一副表情。”
似乎是回憶都令她感到恐怖。
她停頓了一會兒,咬着嘴唇,雙目盯着地面。
“就好像很自然似的。非常開心的笑着。你知道那有多恐怖嗎?你當然不清楚……你什麽也不知道。你只認為夏川就是那樣的人——你都從來不去思考,為什麽像她那樣有錢又漂亮的人,身邊除了你之外竟然一個朋友也沒有。你怎麽會明白,那張臉——那張像惡魔一樣微笑的臉有多恐怖……”
一股寒意從腳底慢慢升起,滲透入了我的內髒。
她所說的雖然讓我感到迷茫,但某種精神似乎已經傳達到了。
——恐懼。
“之後就像你看到的那樣。她不知道為什麽就開始和德光交往了,而很快就又分開——我當然知道會這樣。她的眼睛除了看到你之外,根本就是空的。德光和她有些像——你沒有察覺到麽?大概就是這個原因,德光才會一度想要依附在她身上吧。”
她最後的一句話,近乎是喃喃自語。
而我則真的驚訝了。
“你……是知道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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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居然從心裏理解了德光對夏川的真實感受。
而在這之前,我怎麽也想不到只凝視着現實,不去關心內在感受的園枝,居然已經體會到如此深的層次。而這層在我看來——似乎連德光自己也只是隐約感受到的。
聽到了我的問話,園枝忍不住噴笑出來。
她哈哈的笑着,最後幾乎演變為大笑。
但似乎因為注意到不遠處房間裏的動靜,她并沒有真的大笑出來。
“啊——我當然知道。如果不是知道的話,我是不會接受他的表白的。”
“等等——你是說,德光他是向你表白的嗎?”
這又一次超出了我的認知。
不僅是我的,大概所有了解這一情況的人都不會想到吧。
“你不會真覺得我對他有這麽強的執着心吧?當然……現在他已經是屬于我的東西了,不管是任何人都別想搶走他——但在那之前,他對我來講,也只是個裝飾物而已。”
園枝用冷漠的語氣說着。
她看上去與我印象裏的園枝半點不相符。
原來——我是從來都沒有了解過自己身邊的人的。甚至連嘗試着了解的努力也沒有過。
“因為知道他是夏川的抛棄物,我本來已經拒絕了。但在第二次表白的時候,我忽然察覺到一件事。夏川那個人——她從來都沒有做過任何一件會讓人産生不快的事……又或者說,她根本很少做事。沒有人會真正與她對立,也沒有人——除了你這個奇怪的存在以外——會非常親近她。于是在那一刻我忽然覺得自己抓到了一個突破點……”
園枝笑了。
笑容很冰冷。
“……終于可以名正言順的做她的敵人了。”
我一剎那間感到身體僵硬且冰冷。
——她都坦白了些什麽內容啊……
幾乎像是——只是為了仇恨一個人所做的全部的努力。
“你……與其說是在仇恨夏川——難道不是在将她視為自己的競争對手嗎?”
園枝臉上的肌肉忽然繃緊了。
她似乎想脫口而出,像是要罵人,又像是要否決什麽。
但很快的——她似乎就放棄了。
像是意識到什麽以後,慢慢的,将感情冷淡下來。
“你或許說的是對的。她是我的敵人……比情敵更甚的——我一生的敵人。哪怕是沒有德光,我也是要和她戰鬥到底的。”
她說完之後,反而像是解脫了一般。
面無表情的看着我。
“所以在聽說你動手殺死她之後……我幾乎不感到奇怪。像你們這樣的相處方式,不是夏川殺了你,就是由你先行動手拯救自己。但是——她沒有死真是太好了,在她殺死我之前——我一定會親手讓她,讓那顆像人偶一樣空白的心靈——體會一下死亡的恐懼。”
說完她又開始笑。
是那種神經質的笑。
必須要打斷她的笑,否則她一定會精神錯亂到做出點反常的事來。
“為什麽——你會覺得夏川要殺死我?難道……”
是知道的麽?
關于夏川的終極之愛。
“那種瘋狂的獨占欲,到最後也只會是死亡的結局吧。她如果想要完全占有你——當然你是不會期望如此的——就必須殺死你,然後将關于你的回憶甚至包括你的屍骨一起收藏起來。”
我退後兩步,靠在牆壁上。
因為她的話語而感到全身發寒。兩腿發軟,難以保持站立姿态。
“為什麽……你會——知道這些?”
“為什麽?”
園枝睜大了眼睛,幾乎是用疑問的神态看着我。
“大概因為我是那家夥的競争對手吧?比起你——比起德光,我都要更了解她。”
她忽然将匕首抛還給我。
從未如此大意對待過這件鋒利器物的我,幾乎為她抛出匕首的不管不顧的動作吓得心髒停止。
雙手抓住了飛來的匕首的手柄。
“我勸你不要把它包起來,貼身收藏比較好。我就是這樣——即便睡覺的時候,也要放在枕頭下面,否則你不會知道……她從什麽地方就會冒出來,一刀捅進你的喉嚨。”
園枝幾乎是笑着說出這番話的。
作者有話要說:
☆、chapter 21.
那或許正是她神經質的來源。她時刻都在害怕着夏川,她清楚的了解夏川的危險性。
然而——
在她正要推門進入衆人所在的房間之前,我叫住了她。
“園枝——我現在能明白你的心情……或許還不能完全明白。但你會和我們一起,對吧?我們一起逃出去。夏川也不能阻止你。到時候……你也會原諒德光,原諒所有人,對不對?”
“你在說什麽?”
園枝用厭惡的表情回應。
“你解釋了很多,也理解了很多。但你從來沒有思考過,對不對……關于,德光為什麽會選擇你,而放棄了夏川。”
園枝的表情忽然變了。
她看上去有些憎恨,但并不是神經質的。然而那表情又片刻變為了迷茫與痛苦。
“難道你從來沒有問過嗎?”
我幾乎是悲哀的看着她。
“那又怎麽樣?他在選擇我之後,就沒有可能逃走了。哪怕是死,也只會死在我的手裏。”
——死?
我無法确信自己聽到了這個字眼。
“你該不會——”
“就像你想的那樣。”
園枝冷淡的轉過頭來。
“我已經預料到了這一點。關于最終結局。正像你——可以為了保護相良,而情願親手殺死夏川。我也樂意為了自己,動手殺死德光。”
我手中的匕首忽然變得異常沉重。
我幾乎無法抓住它。
只能怔怔的盯着面前的園枝,期盼着她不要再說出什麽可怕的話來。
我幾乎是無防備的。
然而園枝看着這樣的我,忽然神色變得複雜起來。
似乎感到有些焦躁,又有些乏力般的無奈。
“其實。我倒是不讨厭你這樣的人。大概……如果不是現在這樣的局面,以及夏川的話,可能還有機會做朋友之類的——但是現在說這些也沒意義了。努力活下去吧。”
她說完推開了門,進入教室之中。
我抓着匕首,背靠着牆滑倒在地。
匕首铿锵落地。似乎是在提醒着我已經下定的決心。
——難道不是有希望的麽?
對所有人來說。
難道要放棄嗎?怎麽能放棄呢——逃離這裏之後,努力讓一切重新開始吧。
我将匕首藏在了腰後,用衣袖将濕了的眼眶擦拭幹淨,努力靠着自己的雙腳站了起來。
¤
即便是衆人中唯一還算擅長做飯的餘佳,在一堆食材,卻缺乏有效料理工具的難題面前,還是讓她很惆悵。
于是最終晚餐變成了複雜的火鍋。
幾乎是什麽都無所謂的加在了鍋裏面。
我吃到的奇怪的雞的爪子是黎娜放進去的。
她恐怕根本沒注意到自己都放了些什麽進去。
而她放進去的奇怪東西,幾乎都是小木會負起責任吃掉的。
他的妹妹秦歡對他這種容忍黎娜的行為感到很惡心,一直都不跟他說話。
園枝因為無法忍受奇怪的火鍋味道而躲開,德光聲稱記得有醬油和醋一類的東西落在了有仁的診室,為了拯救園枝的沒胃口,他去一樓翻找了。
韓西則因為本來就奇怪的口味,放了許多醬蘿蔔進去。
我想大概火鍋湯味道的奇異點就來源于他放的這些蘿蔔。
相良的口味是最正常的。可他幾乎無法拒絕韓西夾給他的大量醬蘿蔔,只能慢慢的吃掉。
而且還擋住了韓西對我的醬蘿蔔攻擊。
——他不得不吃的更多了。
似乎很久都沒有吃過這麽多東西了。
盡管味道很奇特。
又或者氣氛實在太讓人喜歡,我漸漸變得融入了這個相框之中。
——如果時間可以一直停留在這一刻有多好。
大概在離開這裏。
離開裏鎮之後,在一個新的起點之上,我們所有人都可能變得更加幸福吧?
“園枝和德光呢?怎麽都不見了——”
餘佳似乎注意到了消失的兩人,驚訝的環顧四周。
然而這兩人就是失蹤了。
“該不會去哪裏偷偷幽會了吧?”
黎娜擺出厭煩的臉不耐煩的回應。
“可能性很大。真是受不了這種類型的人。”
秦歡用更加厭惡的口吻抱怨。
“像你這樣的病,大概談一次戀愛就能治愈了。”
“啊?不需要。也用不着你擔心。”
兩個女生忽然開始吵嘴。
小木會在介入兩人之間之後,只是進一步激化了問題。變為了一場難以解決的戰争。
而這時相良果然開口了。
“我們現在還是去找找這兩個人吧。天已經黑了,在沒有燈的情況下走路很危險的。”
——會增加被襲擊的可能性。
我忽然想到這點。
畢竟——夏川就曾經試圖襲擊相良。
誰知道她會不會是清楚我們的行動的呢?這樣相良就更加不可以離開這裏。
我趕忙拉住他。
“還是我和韓西一起去吧。你留在這裏。”
而相良則皺起眉頭看着我。
他的臉上寫滿了不同意,我卻不肯正視他。裝作沒看見一般。
打破了這種尴尬氣氛的人是黎娜。
她站了起來。
“真看不下去。”
說着抓起了一只手電筒就朝門外走去。
而趕忙跟在她後面的小木會則解釋:
“那我們去一層找找看,你們去二樓吧。”
腳步聲漸漸走遠。
我也抓起了一只手電筒,示意韓西先一步快點出去。
我沒來得及,也不敢回頭看相良。
——這是為了他才做的選擇。
不能讓已經因我而受傷的相良再次陷于危險之中。
如果有任何可能性的話——
我用空閑出的一只手摸到身後,緊緊地抓住匕首的手柄。
——在那之前……就做個了斷。
曾經有人談論過關于夜間的校舍的問題。
即便是日常見到的事物,忽然隐沒在黑暗之中,失去了一切其應有的形态,馬上就變得陌生又可怕起來。
小時候客廳裏的衣架在關上燈之後似乎都隐約顯露出怪物的身形。
此刻學校長長的走廊通道看上去更加陰森怪異。
我手中的手電筒所能照亮的不外乎身前一兩米距離內的障礙物。
韓西走在我旁邊,開始說着一些奇怪的關于學校的奇聞怪事。
即便我心裏很清楚他只是在繞開話題,試圖将其引向某些我自己很讨厭去談論的事,可仍舊讓我感到心煩。
“你對相良有什麽感覺?”
他忽然在繞了一大圈之後,近乎單刀直入般問詢我。
即便有所準備還是在第一時間慌了神。
“你……你指什麽?”
“我是說——你既然和相良的關系忽然變得特別好,你有沒注意到他身上奇怪的現象——像是……忽然身體不舒服……之類的?”
他說什麽啊——
與我想象中的話題不相符。
我一時間不明白他的意圖了。
“你看……他小時候不是得過一場很嚴重的病嗎?我是說,現在或許……有可能複發之類的……”
他吞吞吐吐,似乎心裏面正在糾結着什麽極嚴重的問題。
但卻絕對無法直率的表達出口。
“我知道他曾經生病的事。”
甚至——相良還坦率的透露我與他在小時候所發生的交集,即便我絲毫不記得這件事。
“你到底想問什麽?現在相良除了受傷之外一切正常,甚至身體恢複的也很快。”
這似乎提醒了他什麽。
“啊——對。你不覺得他受傷恢複的速度有點太快了嗎?正常人現在還沒辦法下床吧?”
“他的身體機能一向都很優秀。你和他在同一個隊裏這麽久,應該了解才對。”
“的确如此。”
他似乎又得出了沒問題的結論。
但這下就更加陷入了苦惱之中。至少他的表情都憋屈了起來。
——真奇怪。
這個人大概是很關心相良的,但卻只會問些奇怪的不相關的問題。
“那你有沒有聽說他父親……”
然而他的這句話還沒說完,就被樓下的某個巨大的動靜打斷了。
我們相互看了一眼,迅速選擇了最短的通道,向一層發出聲音的場所跑去。
一層緊緊關閉的教室門中,只有一扇門是敞開的。
小木會正直立在門口。
黑暗中看不清的他的表情,然而等我手中的手電掃到他的腳底時——
卻看到鮮血順着門縫流了出來。
大片的血從教室內部滲透出來。
在樓道裏緩緩流淌開。
我不敢置信的将手電的光線移至教室內。
不甚明朗的月光照耀下,一個人影懸挂着。
——空中懸置着一個人。
那人的腳下空無一物。
頭部垂下,似乎是在低着頭俯望着什麽——又像是信徒在贖罪。
手腳垂下。
用近乎虔誠的姿态。
德光的眼睛睜開,凝視着我們。但那終于變成了完全的空洞。再也無法看見任何事物了。
他連接着脖頸的地方與天花板上電燈的頂端有一處相連的繩索,這繩索展開,系在講臺桌的桌腿上。
作者有話要說:
☆、chapter 22.
我手中的手電筒脫落在地,腳步虛軟的後退一步,兩只手緊緊捂住嘴。
手電筒滾落在教室地面上。
一直落到了站在講臺桌旁凝視着這一幕的黎娜腳邊。
她将手電筒撿起。
轉過頭來,以凝重的神态開口說話。
“門窗是鎖着的。是校舍內的人殺了他。”
——校舍以內的。
在我們十個人中間。
回到教室的時候,我近乎把晚餐吃進去的東西全部吐了出來。
黎娜在衆人面前宣布了德光慘死的消息,并且指出了在我看來極其殘酷的一點。
——我們之中有人殺死了德光。
但誰會做這樣的事呢?
在所有人都滿心期待着逃出裏鎮,找尋新的起點的時刻。
——但我并不是毫無頭緒的。
我知道這一點。
但我無論如何也不想這樣去思索。
因為——
“園枝一直處于失蹤狀态。你們有誰看到她了嗎?”
黎娜看向衆人,但果然沒有人回話。
一直保持沉默思索着什麽的餘佳這時忽然說:
“在德光出門之後,她似乎還呆了一段時間。但是在她消失之後,我在切菜的時候發現……菜刀不見了。”
這句話出口之後。所有人幾乎是立刻擡起頭來,相互交換眼神。
這代表着什麽,我最清楚不過了。
可我絕不願意懷疑園枝。
懷疑那個說出“可能還有機會做朋友”的神色複雜仿佛積蓄了太多痛苦的園枝。
她不會在這種時刻——
然而記憶中關于她“最終結局”的對話怎麽也無法消除。
越是試圖去證實那只是神經錯亂下的胡言亂語這一結論就變得越加模糊,某種可怕的猜測,甚至是确實的妄想充斥了我的頭腦。
——她對德光的殺意是真實的。
我抱着頭,幾乎不敢去努力的思索。
這樣做是卑鄙的。
不可以因為對方一時的錯亂,一時的沖動之下的言語而無端猜測。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痛苦,黎娜忽然将問話對象轉向我。
“美惠……你和她單獨交談過吧?你們都說了些什麽?她有什麽奇特的舉動嗎?”
我雙手顫抖着,始終不能回答問題。
而相良忽然抓住我顫抖的手。
“黎娜,這不用問也可以吧?現在還沒有确實證明那是園枝做下的事——”
“如果不是的話她現在人又在哪裏?抱歉。我可不能接受這棟樓裏潛伏着一個殺人兇手。如果有任何可能性證明她會殺死德光,我也想推論出這一點。與此同時确認她現在屬于我們的敵人。否則你要我去懷疑這裏在座的其他人嗎?”
——這絕對是不堪設想的。
這裏所有的人理應在一起跨越更多的危險屏障。
甚至互相開始産生信任。
在此刻因為一個可怕的殺人案件而相互懷疑的話——或許一切計劃都會廢棄,甚至會變為互相指認,相互懷疑,被趁虛而入的毀滅性結果。
“她說過……”
我顫抖着聲音,但卻将園枝的原話複述出來。
“哪怕是死,也只會死在我的手裏“,“樂意為了自己,動手殺死德光”。将這些可怕的,在我看來意義不明,但又似乎有着絕對不祥征兆的話,全部複述給衆人聽。
當然我不會将園枝搜索出我身上的匕首,并将我的決心當做調侃一般講述的那段對話連帶着複述出來。
——終究還是這麽做了。
将我與她之間的私密談話,卑鄙的當做動機陳述給了在場的所有人。
在那一刻,似乎一切都注定了。
園枝終于因為我的一段剪輯不明朗的對話內容被判定為了殺人犯。
這或許是對的,也或許是錯的一塌糊塗。
我卻不想再去思考正确與否。
“現在開始,可以确定園枝殺死德光之後正在外滞留。如果她再度踏入這個門的話,就盡全力制服她,讓她無法傷害到其他人——而為了防止她可能的偷襲,我們盡量不走出這間教室,輪流守夜。”
黎娜下定了結論。
然而秦歡卻癟起了嘴。
“不走出這間教室——那如果要去衛生間該怎麽辦?”
黎娜冷冷的盯着她。
“我親自陪你去。”
“才不要——萬一你自己偷襲怎麽辦……”
“像你這樣的黃毛丫頭誰想要偷襲。”
秦歡的臉立刻漲紅了。大概是真正意義上的惱羞成怒。
“你這個讨厭的女人——”
小木會立刻上前架住她,将她再度推回到椅子上。
阻止了這兩人可能展開的又一場争吵。
“總之。現在除了守夜的人,其他人就暫時去睡一覺吧。總比膽戰心驚的消磨精力要強得多。”
黎娜這麽說,将一條毯子展開。
我以為她即将要睡了,卻沒想到她将毯子丢到了餘佳身上,然後抓住了正在安撫自己暴躁的妹妹的小木會,走到了教室的角落裏。
兩人低聲的說起了什麽。
秦歡忿忿的盯着兩人看了一會兒。但還是察覺到他們大概一時半會不會有時間來理會她,就一把抓過一條毯子将自己包裹起來,躺到了地上。
而這時又一條毯子從後面裹在了我身上。
我轉過頭來,果然看到相良正跪坐在我身後。
他看上去很疲累,臉色也不好。即便是傷勢好轉了許多,這一天的擔心與勞累恐怕也無可避免的加重了他身體上的負擔。
“相良……你還是睡一會兒吧。我會替你來做守夜的——”
我将身上的毯子轉而圍在了相良身上。
他似乎也的确很疲累了。并沒有多做推辭就躺下了身。
而我則依靠在他旁邊的牆上,默默地盯着正對面的黑板。
那黑板上似乎浮現出德光俯視着我時的臉。
那張曾經美的如同藝術品的臉消失了——
只留下死者無感情的又似乎訴說着什麽的可怕的表情。
我覺得自己似乎發燒了。
頭臉像是燃燒一般,但身上卻極冷。
幾乎是在發抖。
有個人在搖晃着我。并且呼喚着我的名字。
我神志恍惚的睜開眼睛,只看到一片黑暗。
一剎那間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也不知道正在搖晃着我的人是誰。
然後才從對方熟悉的聲音中辨識出來。
“……韓西?”
“美惠——黎娜和小木會人都不見了,我們必須下去看看。”
我揉着眼睛坐了起來。
仔細觀察了一下周圍。
這沒有錯。我是在教室裏,身旁還睡着相良。秦歡和餘佳也正在教室邊角靠着置物櫃或講桌沉睡着。
“……不見了?”
“對。剛剛突然斷電了,他們正在守夜,堅持要下去配電室看——但是已經過去三十分鐘了,一直都沒有回來,而且——”
他并沒有繼續往下說,我也似乎感覺到了這一點。
因為我麻木的五感漸漸恢複起來,聞到了空氣中奇怪的味道。
——燒焦了一般的。怪異的嗆味。
“我明白了……我們一起下去。”
這種時刻不可以叫醒本來就處于虛弱時期的相良,餘佳和秦歡更是不應該考慮的對象,我還是非常慶幸他将我叫醒。
我們小心翼翼的帶着手電筒出了教室門。
走廊上有限的點亮了的幾盞燈也已經熄滅,一切都陷入黑暗之中。
我們摸索着走下了二層樓,一直下到一層。
雖然彼此不開口說話,但是幾乎可以互相理解對方沉重的心情。
——氣味變濃了。
而且摻雜着不可思議的味道。
本應在發現德光屍體之後就再次全面将教室門鎖住的一層,忽然又有一扇門悄然打開了。
那扇門打開的正對的方向還開啓了一扇窗戶。
窗簾正因為房間吹出的奇異的暖風而輕微搖晃。
教室內有另一處光源。
它是介于金黃色與赤紅色之間的微弱的火光。
從那房間傳來的嗆人的煙味擴散開來,讓我和韓西不住的咳嗽。
我幾乎不敢想象發生了什麽。
韓西已經将放置在走廊上的滅火器抓了起來。
而當我走到門前,窺看裏面的場景時——我立刻明白了怎樣的努力也是無用功的事實。
——教室裏一個少年的身影趴在課桌上。
通體幾乎都被燒的焦黑。
他背上的火焰尚未熄滅,好像在提醒我,在不久前他還是身體完整且活力四射的模樣。
——小木會死了。
他身邊的椅子上坐着同樣通體被燃燒至焦黑的黎娜。
她仰躺般的坐在椅子上。
似乎因為掙紮,鞋子都從腳上脫落了。
她的死狀太可憐了——那漂亮的臉幾乎變成了一團焦黑,生前鮮活的美貌此刻半分也看不出。
這絕不是适合黎娜的死法——
雖然身體趨近腐朽,去仍能露出真心的笑容的黎娜——不值得這樣的死狀。
然而這到底是……
我想後退,直接退到了窗前。手碰到了窗棂。
窗棂上沾染了血跡,而我的手上也赫然滿是鮮血。
——窗戶打開了。
是有誰進來殺死了這兩個人?不。窗戶沒有被破壞,是從內部開啓的。
難道他們打開了窗戶放人進來卻慘遭厄運?
——不。沒有可能。黎娜是不會縱容這種行為的。
難道又是園枝做的嗎?
但她有什麽目的呢——這裏不會有任何理由。而園枝不可能失去理智到這種程度。
但除了園枝又有誰呢?
韓西在這兩人下樓之後一直呆在房間內,這期間自然沒有任何人有動靜。如果不是園枝,那最大的嫌疑人就變成了唯一清醒着的韓西自己了——
作者有話要說:
☆、chapter 23.
這時韓西正慌忙用滅火器将黎娜和小木會身上仍舊燃燒着的火焰撲滅。
——不是他。
懷疑這個人的我才是瘋了。
還沒等他把兩具屍體身上的火滅掉,樓上又忽然傳來了玻璃碎裂聲。
——是三層。
相良他們在的那一層。
我幾乎是頭腦空白的看向韓西,然後發瘋般向着樓梯奔去。
“美惠——”
韓西在後面叫着我。
然而我根本來不及理他,已經盡可能快速的向三層跑去了。
我剛剛踏上三層的走廊,立刻迫不及待的将手電筒掃向了所有看不到的角落。
“是誰?!”
我向着暧昧不清的黑暗喊叫。
然而黑暗中沒有任何人回答我。只有玻璃碎裂的聲音又一次響起。
窗簾晃動。
一扇窗前,有一只手伸進來,抓住了窗框。
然後——是一個人的頭。
黑發順着窗口披散,頭微微低下。面容隐藏在黑暗中。
我滿心想到的只有一個人——夏川。
于是手伸向了腰後,将匕首拔出,以雙手握在身前。
——難道這麽快……就到了了結的時刻了嗎?
雖然滿心所想的都是這件事,甚至在頭腦中都演練編排了無數次。然而真正到了此刻,卻覺得一切都異常的快,異常的……讓我無法做好心理準備。
那個長着長長的黑發的少女卻擡起頭來。
露出一張完全非我所預料的臉。
“……彌愛?”
長發的少女用灰色的眸子瞥了我一眼——又或者說是看了我手中的短刀一眼。
表情冷淡。
慢慢的爬過了窗口,開始整理自己的裙擺。
“看來你已經下好決心了。”
她幾乎是含義模糊的,又仿佛另有所指的這麽對我說。
而只是這麽兩三秒鐘的時間,就足夠追在我身後的韓西趕到了。
他大口喘着氣,以驚悚的目光盯着彌愛。
“你……怎麽到現在才來?”
他的話讓我更加驚訝了。
而彌愛卻沒有絲毫表現。我趁機将匕首再度藏好。
“有點事情耽誤了——但看來我的确來的晚了點。”
她垂下眸子,用她那種獨特的對于少女來說稍稍低沉且清冷的聲線說着。
但我總覺得她那種冷情裏有種很悲傷的感情存在。
她轉過頭來,凝視着一個方向。
“貴時還在嗎?”
她問。
我這時才忽然明了——
剛剛所發生的一切似乎蒙蔽了我。仿佛不是園枝就無法解決自己的這一懷疑——但明明……明明受傷的貴時一直被安置在隔壁的教師辦公室,我們卻完全忘記了這一點。
“難道說……”
我加緊幾步,掠過教室,猛地打開了教學辦公室的門。
本該在辦公室一角,躺在擔架上昏迷不醒的貴時消失了。
——竟然消失了。
我顫抖着回望彌愛。
彌愛只是面無表情的看着這一幕,轉過頭來打開了教室的門。
我跟在她的身後——這時房間內的人幾乎全部醒了。
餘佳身上裹着毯子,驚疑的盯着彌愛。
相良也坐了起來,秦歡正在揉着眼睛。
“看來這一次……也不會有任何希望了。”
彌愛忽然不清不楚的說出這樣一句話。她的神态是近乎悲哀的。
說完這句話,她就又一次轉過身,走到了走廊窗戶邊,低下頭沉思起來。
“到底怎麽回事啊?”
秦歡不滿意的沖着我質問。
我顫抖了一下下嘴唇,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一切都如同一場噩夢——一場詭谲到異常的噩夢一般。
“黎娜和小木會……在一層,已經确認死亡了。”
我不敢去看秦歡的表情。
但從她仿佛喘不上氣來的呼吸狀态中,體會到了她驚恐到極點的心情。
她近乎是撞開了我,拼命的跑了下去。
不過一會兒,就聽到了她近乎絕望到極點的慘叫。
那慘叫的聲音……仿佛是嗓子破碎掉了,尖叫變得尖銳且斷斷續續。
——只有噩夢可以解釋一切。
難道不能在此刻将一切變為夢境嗎?
我的心裏充滿了各種感情。
痛苦、悲傷、茫然、恐懼……然而壓倒一切的,比恐懼更甚的,居然是懷疑——
這裏一切的人。
——一切人都有可能。
創造出這幕慘劇的人……不管是任何人。
我的眼光無法控制的掃過走廊上彌愛的身影、站在我身後的韓西慘白的臉、全身顫抖着不敢相信一般的走出了教室的餘佳。甚至愣在原地蒼白着臉色看着這一切的相良。
——任何人都……
我癱坐在了地上。
¤
“你是什麽時候來的?”
餘佳質問彌愛,她現在已經再也無法入睡了。
正站在彌愛的面前,緊緊地盯着她。仿佛在盯着一個可能的犯罪者一般。
“剛剛。”
“從三樓的窗戶嗎?”
“我判斷從一層或者二層進來,很有可能會撞到以我的能力難以抵禦的對象——所以選擇了以最安全的入口進入。”
“撞到——什麽人?”
彌愛擡起眼睛,那雙灰色的冷漠眼眸将衆人一一掃過。
“任何人。”
這種回答顯然會激怒提問的對方。于是韓西馬上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