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就這麽灰暗真是對不住
又拍了拍胸脯。
臉上立刻變成了一副大驚小怪的興奮神情。
“要是軍方得到這種技術的話,絕對是——所謂的‘無敵’……難以匹及。”
他比劃了一下,然後又開始笑了。
——看上去是開玩笑,但似乎不是在開玩笑。
完全控制人記憶的‘記憶篡改’的力量,加上死而複生——即便切斷胳膊和腿都仍舊無法感受疼痛而持續攻擊他人的恐怖力量。
——再理想不過了。
然而——
“不可能——”
韓西拒絕去相信。
“這樣像科幻小說一樣——沒有絲毫事實憑據……像小孩子說出的理論一般的東西,軍隊又怎麽會……”
“明彩不是做到了嗎?”
蓮苑不知從什麽時候又開始抽煙了。
煙味漸漸擴散開來,将整個空間都熏得嗆人。
彌愛也冷冷的盯着他。
“她以自殺,又或者‘被自殺’的手段,令這些人信任了她的話。并向她進行了投資,一直醞釀出今天的情況。大概他們一直都在等待着這十年一次的災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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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謀從那麽久之前就開始了嗎?
“本來像這樣背叛裏鎮的行為,正是裏鎮的‘連坐’和‘監督’制度所提防的。然而近代以來,這樣的手段變得越來越孱弱——所以,二十年前的‘方振’才會建立。”
蓮苑解釋說。
——二十年前。
韓西低下頭看着标有“1972”年的頁面。
繼續看下去。
“……初步的推測,或許其‘覺醒’力量的原因來源于精神上的崩潰。
然而肉體的影響卻是極微弱的。
也或許有個體差的原因。
于是在确定了其試驗的結果,将其封入‘秘密之室’——”
看到此韓西又停住了。
他忍不住擡起頭問:
“‘秘密之室’到底是指什麽?”
但沒人回答他。
或許他們也并未理解這一內容。沉默了五秒之後,蓮苑忽然回答:
“大概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吧——我想,就是我們所認知的‘地獄之門’。”
在研究所頂層設置的重要房間。
無論如何也不能進入的。将幾乎所有人摒棄在外的神秘的“地獄之門”。
現在還無法明白。
于是韓西努力的将注意力從那些字眼上移過。
而當他向下讀去的時候,又注意到無法忽視的話語。
“這裏所說的建立方振的‘四個人’的名字并沒有留下。我所清楚的是方振的董事長——最後一次看到的時候正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秦一新——似乎已經在研究所的火災中确認死亡;誠俊——大概是在逃;而剩下的一個人——似乎是黎娜的父親……”
彌愛确定了這點。
“不錯。那就是黎娜的父親。在二十年前這四個人利用自身的以及吸引來的資産創建了‘方振’,然而初期的投資多數都是來自于黎娜的父親——這筆投資,始終都未能得到足夠的回報。他們基于對‘秘密’的理解,想要将其利用并造福于全人類。而二十年前的‘傳染體’似乎也認同了這一點——”
“什麽?你是說——認同……”
韓西幾乎轉不過腦子來。
“是的。‘傳染體’認同了自身的死亡以及自身在毀滅之前的價值,并将自身的全部贈與了這一新出現的公司。這個新的公司補足了裏鎮無法完全約束其鎮民的劣勢,并且将研究的結果的效應更加擴大——你大概不會真的以為方振是米酒公司吧?方振一直都是醫療器械公司——試圖将研究成功應用于世界的、極有野心的公司。不管是裏鎮的老人們,又或者方振自己,都選擇欺瞞普通鎮民以及鎮長所代表的權力機關。因為這項研究以及裏鎮的特殊性本身——都是極端機密、決不可為外界察覺的。”
有仁也跟着解釋說:
“當然啦。如果被外面的權力機關察覺到的話,立刻這裏就要變成一片試驗田,誰也別想好好活着了。人都死掉也就罷了,将這種災害的力量傳出到世界範圍的話,誰知道會發生什麽可怕的事——現在還不是人類可以控制這種力量的時候。人會瘋狂的。”
——畢竟現在也已經瘋狂了。
為了這一可能性極高的戰争武器。
“大概‘傳染體’是看到了這一點所以才将自身貢獻出來的吧。可即便如此——在利益面前被誘惑的失去頭腦的黎娜的父親還是在十年後将‘秘密’帶走,企圖交給外界的權力組織。當然這種企圖被消滅了,你也知道了吧?黎娜的父親在逃跑的路途中意外身亡,而方振的董事長則回收了‘秘密’将其再度封印起來。”
當然。韓西還記得躺在床上發出可怕的呼吸聲的那個人。
還有擋在那個人身前的黎娜的母親。
——他們共同在保護那個“秘密”。
“還是按順序來說——二十年前即便得到了‘傳染體’的自白與承諾。可還是發生了難以預料的慘劇——這件事上或許可以看出,那種莫名的力量對于人的精神恐怕是毀滅性的。已經有所覺悟的‘傳染源’忽然精神崩潰,導致了大面積的死亡與可怕的洪水。這場洪水幾乎将舊址毀滅。在方振的幫助下,裏鎮重新建立了新址。而缺乏資金來源的方振,在表面的經營之下,做起了研究中的那項器材的生意。”
彌愛講述到這裏時,用手拍了拍旁邊的黑色箱子。
這麽說——
“他們是在販賣黑箱子?”
“誰告訴你這是黑箱子——”
有仁幾乎是忿忿的打斷了他的話。
“——這有個名字叫做EEGDS,Electroencephalogram Detection Sensor,以此為原型做出了許多型號的醫學用超聲波檢測儀器,甚至應用于生物工程和種子處理技術,對于阿爾茨海默病有一定潛在療效。只不過為了遮蔽視線,主要銷售給第三世界的小國家而已。”
剛剛似乎出現了英文,韓西覺得更暈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也說明白了嗎?(緊張的瞪圓了眼)
☆、chapter 15.
“不管怎麽說——”
彌愛制止了有仁。
“——方振開始積蓄了大量的資金。而這時——十年前的……這一場預料之中的災難必然成為他們的疾患,以及同等意義上的機遇——他們自然希望這一次的‘傳染體’擁有同樣的‘神性’,願意幫助他們的研究。然而結果——當然是否定的,不是所有的人類都擁有同等的覺悟。十年前的‘傳染體’自我毀滅了,可能在他們還未能從其身上得到任何可能性以及成果之前。”
“而他們自己恐怕也從那時起就開始慢慢的自我分裂了。雖然仍舊保持着碩大的體積,然而人人都各自為政,只為自己所相信的事物而努力着。這件東西——也自那時起變得更加的殘酷,”
彌愛以手撫摸着黑色的箱子。
面色凝重。
“效力更加的充分,副作用極強——當然是誠俊的意圖——一直到現在,它再次出現在了視野之內,将所有人拖入不幸的深淵。”
韓西覺得自己的面色一定是蒼白的。
他只是去思索一下,就會覺得恐怖的無法移動腳步。
難以相信這樣可怕又宏大的計劃——而自己居然也是這計劃的一部分。
“這種悖神的技術從一開始或許就是錯誤的。”
他聽到自己這麽說。
“如果不是察覺到這一點,想要利用這樣的力量,或許我們被困在這個山谷之中還不會如此的不幸。不管是最初的原因是否想要造福世界,現在所發生的這些可怕的事,毫無疑問對于世界對于我們來說都不可能有益。”
彌愛忽然轉向他。
“那麽照你來說,你是不期望有人會發現這種力量的存在了?只是在迷茫與迷惑中不斷地走向毀滅又不斷重生——這就是你意義上的幸福了?”
“不——不是……”
“但你所表達的就是這層意思。人類是不會選擇倒退的,至少自己是不會做出這個選擇——人類的職能只是不斷地擴大所掌握的一切,一直到宇宙的邊界為止。在這之前,如果不是神給予懲罰,那麽探索與擴張就不會停止。”
所以說,結果永遠也不會改變。
——人類的最終點,永遠都是悖神的。
韓西幾乎不能完全回憶他們這一天都講了多少話題。
總之之後他所理解的東西很奇妙。
——似乎全部圍繞在哲學之上。
這一切都回歸到這裏。
“如果這些人在記錄下這些資料的時候,把人名和具體情況寫清楚就好了。”
那麽現在他們所了解的事物就又全面了許多。
然而對此彌愛則回報他鄙視的目光。
“你以為這些東西是專門寫給我們看的嗎?就是為了提防你我這樣的偷窺秘密者才将記錄變得暧昧不清的。”
“好吧。我的确是沒有你們聰明。”
韓西惱怒的承認了。
“你不是不聰明,只是笨而已。不過現在要委托你這個笨蛋一些非常重要的責任——這個東西在看過之後,記住順序就立刻銷毀。它的順序代表着可能性的先後順序。”
彌愛遞給他一張直接從作業本上撕下來的紙頁。
韓西看着上面的人名,忽然想到這就是現今聯絡最遠古時期,他們所保存的恐怖秘密的一部分。
忍不住就開始渾身震顫。
——這是多少的研究資料……在多少年中,死去多少人之後才得來的結晶體。
然而在看到其制材居然只是作業紙的時候,又忍不住心裏有些難言的怪異。
——這未免把秘密看的太兒戲了吧?
然而彌愛還是一副冷淡的神棍表情。
“你要知道,我是非常相信你的——”
她用一種嚴肅的語氣對韓西說,讓韓西不由得産生一種很怪異的凝重感。
“——你的話,這件工作一定會順利完成。否則我也不會特意讓你解開自己的心結——還有那個男人,”
她用眼角撇着蓮苑。
對方還是持續在室內吸着煙,這似乎令她很不悅。
“你們兩個現在終于可以一起試着工作了。不要辜負我對你的信任。”
她以一副領導一般的姿态結束了語句。
——你到底是我的什麽領導啊?
韓西在心裏念着。半點也不敢說出口來。
“等等——你就是為了……幫我解開什麽心結,所以才安排了那時學校裏的見面嗎?還有——餘佳和安澤那兩個人也是你——”
為了他和蓮苑兩人共同的心結。
彌愛竟已經看到了這種地步嗎?
然而對方卻以一種十分冷淡的口氣回答:
“你說什麽?我不明白——沒事的話你可以回去了。醫院裏的人還在等你吧——順便說醫院裏多添了幾個人,你回去的時候不要走得太快——如果撞到的話很可能會受傷的。”
莫名其妙的神棍口氣又回來了。
彌愛在說完這些以後,再也不停留在這個充滿了煙味的房間裏,直接走出去不見了蹤影。
而有仁則拍着他的肩膀告訴他,兩人必須岔開時間回到醫院,否則會被監視在醫院外面的人懷疑。
最後——蓮苑在所有人都沒有看到的時候,遞給他某樣東西。
等到他走出門外——
房間內部的神龛旋轉,牆壁轉移之後,他發現他居然就站在了堂屋裏面。
回頭看的時候是一座相同的神龛。
看來那兩條狹窄的走廊裏面隐藏的,即是祠堂裏隐蔽的密閉空間吧。
他們就決定藏身在此處——
而蓮苑遞給他的某樣東西。
他從剛才乍一觸摸時起,就漸漸地在心裏形成了一個概念。
此時親眼看到的時候,心裏更加複雜。
——是一把手槍。
他到底在懷疑,又或者相信了些什麽呢?
從這個時刻開始起——一切恐怕都會向着想都無法去想的方向前進了。
¤
将水瓶中的水倒滿。放在了床頭櫃旁。
病床上的人沉沉的睡去。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那雙靈動的雙眼變得呆滞。不論睡多久,仍舊眼眶塌陷,精神不振。
美秋雖然在睡去之前笑着說剛好可以趁養病的間斷補眠,但我想她只是在強撐而已。
——皮膚開始脫落了。
她的體重也在幾天內直降。
臉色變得蒼白可怕,而看人的時候,更是迷茫。我知道她或許已經看不清任何人了。
這是——那個病。
我走出病房,關上了病房的門。
心裏除了憂郁就只能感到一陣陣的焦躁。
——我能做些什麽?
打開隔壁病房的門之前,我深呼吸了一次,讓自己看上去自然且放松一些。
面上甚至擺出了微笑。
打開房門。
相良正坐在病床上,頭偏向窗口,正在出神的凝視着什麽。
在門發出響動之後,他轉過臉來。
他的臉色仍舊有些蒼白,但是看上去已經恢複了他應有的模樣。
——被衆人包圍時安穩又開朗的模樣。
那是誰都會喜歡的相良才有的可愛之處。
“美秋的身體怎麽樣?”
他打量着我的臉色,似乎明白我藏在心裏的憂慮。
“沒關系的。只不過是單純的嗜睡而已。再過幾天就會好了——”
不會的。
因為——是“那個病”。治療的途徑……從一開始就沒有。
然而我仍舊只是微笑着,将話題岔開。
對于自己都是傷病者的相良來說,沒有必要讓他擔憂自己之外的事情。
那一天——從夏川家離開來到醫院之後,已經過了一星期。
相良的身體日見好轉。
然而在此期間被有仁送入院的美秋的狀況卻越加糟糕。
我一直不知道美秋生病的事情,直到看到她憔悴的神情,心裏就難免不自責難過。
如果多觀察她的樣子就好了。
可我自己只會沉浸在自己的擔憂害怕之中,完全顧不上別人。
美秋和相良的病房剛好相連,于是我幹脆從家中搬了出來,住在美秋的病房內,持續照顧兩人。
其實哪怕不是這樣,我都不會再回到家裏了。
——在那樣的情況發生之後。
夏川在那一天被我們留在那座可怕的大宅之後,就再無音訊。
她失蹤了。
然而即便如此,我仍舊在心裏充滿了猶豫與恐懼。
夏川她——一定不會毫無動作。
即便在普通人看來,那一定屬于無法活動的狀态。
可對夏川來講,常識是無效的。
只要想起她牆壁上懸挂着的骷髅頭。她可怕的力量,以及運用長刀時熟練到恐怖的動作,我就無法安心的入睡。
每天在閉上眼睛後,總覺得她就出現在窗口。
而如果半夜醒來,就會發現她正站在床前,用從籠子外俯視我的目光盯着我。
她幾乎像是魔咒般如影随形。
為了防止夏川找到我,我聽從了其他兩人的意見,暫時留在醫院生活一段時間。
身邊沒有誠俊博士且受了傷的相良需要人照顧,而作為最後一名願意留在醫院的護士的美秋也缺乏護理人員。
留下來幾乎是理所當然的。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被推銷的小哥撺掇下載了一個叫“探探”的app,約定了兩天內不卸載。
想到既然裏面男人這麽多,大概有機會找到一個精通物理學的理科生,指點我心心念念的SF主題的技術方面。(作者君萬年文科,根本不認識理科生啊)于是認真的填寫了自己的愛好信息,貼了自拍,沒想到好不容易找到的理科生居然是學電子學的……在我問他物理知識如何的時候,該人拍胸答曰:懂!略懂!問!
于是我問他:高能物理、量子力學和AI技術。此人從此再無音訊……
☆、chapter 16.
“——你自己怎麽樣,今天傷口還會痛嗎?”
我反過來問相良。
相良只是搖了搖頭。他看上去的确好了許多。
“麻煩你了。我想今天稍稍走動一下,在床上躺久了身體很難過——可以陪我走一會兒嗎?一會兒就可以。”
他幾乎是以商量着的——有些懇求的口吻問我。
我幾乎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被這樣詢問的話,不答應才奇怪。
但只是在受傷後躺卧一個星期就下床活動——怎麽想都對身體不好。更何況因為醫院集中發電的原因,病人全部都放在了二層。想要去醫院的院子散步的話,還需要走下一層樓梯——這對于相良的身體也是種負擔。
看出了我的猶豫,相良又提出了新的建議。
“那就用醫院裏的輪椅怎麽樣?三層是個露臺花園,我們就去那裏呆一會兒吧。”
他真誠地看着我。
看來在醫院裏療養的生活真的讓他感到很沉悶吧。
我只好點了點頭。
醫院的一至三樓有着長期不用的輪椅通行通道。
我在值班室借用了輪椅,推着相良順着通道一直走到了三層的露臺。
其間一直小心翼翼。
——從未想過有這樣單獨相處的一天。
我的心情很不平靜,心裏總是忍不住在意自己的着裝與頭發。
似乎是因為剛剛下過一場小雨的原因,空氣有些濕潤和涼爽。
雖然烏雲遮蔽着天空,但清新的空氣補全了這份不足。
三層的露臺上有枯萎的花壇、花架,以及一張綠色的條椅。
包裹住露臺的是生鏽的欄杆以及白色的誇張廣告牌。
我将相良的輪椅固定住以後,坐在了旁邊的綠色條椅上。
心情漸漸平息下來。
——非常平和。
不僅是心情,還有對四周的感受。
似乎是感到自己還能活着,自己喜歡的人們還能活着,就已經感到十分幸福了。
“美惠……你還記得這裏嗎?”
忽然,不同于我的晃神狀态,相良用一種有些沉入深思般的神情與語氣問我。
我吃驚于他的問題。
然後向左右張望了一番。
“為什麽這麽問?我沒有……來過這裏啊。”
“是——嗎?但我們在這裏——曾經見過一面。”
他沒有用疑問的聲調,而是用幾乎肯定的語氣陳述着。
相良穿着白色的病服坐在輪椅中,臉上還有些術後的蒼白。
他看上去甚至有種美感。
我第一次敢這樣認真的端詳他的臉——那是一張非常好看的、令人賞心悅目的臉。
沒有過分的吸引力,也不會産生任何惡感。
是與他本人的氣質與性格相符的漂亮的臉。
然而這張臉轉過來看我了。用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
“怎麽了?”
我趕緊轉過頭去拼命搖頭。
心裏充滿了尴尬與自我惱恨。
即便不去仔細觀察他的表情,也知道他肯定笑了。
“我們在這裏相遇過。這畢竟有可能……因為,我小時候有一段時間都是在醫院裏度過的。”
這句話終了之後,我心裏的尴尬、窘困的感情全部一掃而光。
只是疑惑而擔心的看着他。
相良卻表現的相當坦然。
“我小時候曾經得過一場重病。誠俊帶着我四處尋訪合适的醫生。然而不管是他的朋友、同輩還是同僚,都認為我是不可能得救的。所以他就帶我回到了這裏——雖然大家都認為我是外來的人,但實際并不是這樣。我出生在裏鎮,在那之後沒多久就被帶去了別處。”
這幾乎是我第一次聽說這樣的事。
驚訝的幾乎不知道該怎麽回應。
即便是對自己喜歡的相良——我居然也是分毫不了解的。
不過也不奇怪。
我們之間單獨相處聊天的時候,實在太少了,即便加上那天雨夜時——
雨夜時?與相良?
有過那樣的時刻嗎?
我為腦海裏不時掠過的一些陌生又難以解釋的印象而感到疑惑和焦躁。
“在放棄了任何先進的治療手段之後,誠俊帶着我回到了裏鎮。他開始忙着研究所的工作,而我則住進了醫院。在那時——我真的感到很絕望。自己活着的時間裏,只能倒數着剩下的日子,那種失去一切未來的可能性的感情是可以毀滅一個人的——但那時,我遇到了你。”
他看着我的時候,還是用那樣溫和的目光。
但奇怪的是,那種眼神又像是要将我吸引進去一般。
我只能愣愣的滞留在原地與他對望着。
“我一直認為,是你拯救了我。從那時開始起,我絕望和孤單的心情就漸漸消失了。甚至好像伴随着這份心情,連我的病也慢慢好轉。”
他說着,擡頭看着天空,又轉過來看看我。
似乎不是在述說一件傷感的事。
“在注意到我的康複傾向後,誠俊又帶我去找到了一個舊時的好友,拜托他進行手術。于是在最新的醫療科技下,我終于又完全的康複——活了過來。”
我顫抖着下唇看着他。
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樣的話。
但他所說的事情——我竟一樣也不記得。
如果我小的時候曾經遇見過相良,那到底是在什麽時候?
而相良說我拯救了他——我又做過些什麽樣的事呢?
“那……是因為最新的科技,你才會得救不是嗎?”
相良卻搖了搖頭。
“不。是美惠救了我。”
——該怎麽回答?
然而不需要我的回答,相良就微笑着伸出一只手。
我則握住他的手,心裏充滿了不安與羞怯。
“你會想起來的。美惠。你已經拯救過我許多次了,未來也會一樣。”
他溫暖的手握着我的手。
臉上和我一樣泛起了紅暈。
我忽然想起了什麽。
“早上的時候好像從外面來了一輛救護車,有兩個人——”
說到這裏,忽然樓下的某個房間傳來了玻璃打破的聲音。
然後仿佛是重物墜落了下去。
我和相良因為這突然的動靜而警惕起來。
我剛要走去露臺邊觀望樓下,相良卻從身後拉住了我。
他皺眉看着欄杆,顯然認為生鏽的欄杆過于危險。
然而他也不同意我一個人跑下去查看情況的建議,而是堅持讓我推着他一同前往發出噪音的二樓。
我在向下走的路途中心裏不斷升起奇怪的念頭。
——現在的相良是不可能與人争鬥的。
只有自己保護兩個人的安全才行。
但是該怎麽做——
如果是夏川該怎麽辦?
然而這段路程畢竟很短,還沒等我做出一個結論,二樓已經到了。
在那一聲突兀的響動之後,一切歸于沉寂。
二樓長長的走廊上幾乎窗子都是完好的。
只有一扇病房的門敞開着。那是相良的病房。
還沒等相良試圖阻攔我,我已經先一步沖了上去。
——果然。
房門敞開着,而窗戶則被打破了。
奇怪的是碎裂的玻璃片卻并沒有多少掉落在房間之內。
我小心翼翼的走進房間。
忽然發現病床床腳處伸出了一只帶血的手——
我吸了一口冷氣。
倒退着靠在了病房門上。
而這時有一個人也沖進了房間,我驚恐的望向那個人,發現那是韓西。
他看上去似乎非常匆忙,額頭上都是濕淋淋的汗水。
此時正凝重的看着這一幕。
他一只手将我推出門外,自己靠近了那只血手的主人。
臉上忽然顯現出驚訝不解的神情。然後望向了我。
我鼓起勇氣走到了他身邊。
——地上側躺着一位少年。
少年的身下正在流出鮮血。
而腰側插着一柄短刃。
他一動不動仿佛昏迷了過去。
“……貴時?”
我不能理解的看着那張熟悉的面孔。
而這時相良也走進了房間。
他的面色變得越加蒼白,看着躺在他床邊神志不清的貴時。顯然也陷入了混亂。
他的一只手伸過來,抓住了我的手。仿佛是要給彼此勇氣一般。
我們将貴時擡上病床,努力為他止血。然而醫生幾乎是遲到了半個小時才從外面回來。
他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為貴時做了緊急處理。
在這期間我們三個人就守在門外。
只能坐在原地心裏懷有各自不同的猜疑與恐懼。
“我在下面看到了一個人——果然不應該走得快的……差點就——”
韓西幾乎是喃喃自語的說着。
他舉起一只手。
那只手自從在夏川家受了傷——被叉子重傷——之後就一直被裹得相當嚴實。而此刻紗布松開,又暴露出了那傷口。
他用蒼白的面孔對着我,仿佛要告訴我什麽悲慘的消息一般。
“是夏川。我親眼看到了——”
我仿佛被什麽擊中了一般。
而相良則在旁邊扶住了我。
我面上帶着驚恐的表情望向他,而他則神色凝重的回看着我。
緊緊的握着我的手。
“——在窗戶忽然被打破之後,一個人從上面跳了下來,然後很快的跳進了那邊的灌木叢裏。我還沒有走進醫院的門就趕緊追過去,結果差一點……就被一刀了結了——”
他似乎心有餘悸的看着自己手上的傷口。
而我的心裏還只能想到他脫口而出的夏川這個名字。
“你能确信嗎?是夏川——你看到她的臉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chapter 17.
我追問他。
“女孩子那樣的身形,黑色長發——不會有錯的。”
“但是……以夏川受傷的情況——一定不可能做到從二樓跳下去——”
“除了她之外,再沒有人有動機了吧?”
——的确。
來襲擊相良并且能做到出手傷人的人,除了夏川之外再沒有別人了。
“但為什麽她要這麽做——”
到底是在對什麽詢問着為什麽,我自己也已經不清楚了。
但此刻只能不停的問詢着自己,希望能找到任何一點可疑的地方。
如果夏川不是來襲擊相良的話——那就只會是來找尋我的,這樣的想法只會徒增我的痛苦。
“她在那個陰森的家裏就幾次試圖殺了相良,現在恐怕也是一樣的吧——”
韓西又開始用紗布捆綁起自己的手。
看上去似乎也很納悶,甚至很郁悶。
“——她到底在想什麽啊……如果還活着的話,就好好的繼續接受治療不好嗎?現在連貴時都受傷入院了——哎?”
他似乎想到了什麽一般。
臉上露出了恍然的表情。
然而此刻我根本顧不上他人。
只是在腦子裏一遍又一遍的演練夏川到來時候的情景。
——從窗子中跳進?
那是不可能的。夏川從灌木叢中穿進來,正大光明的從樓梯間上到了二層——然而那時我正和相良在三層的露臺——所以她雖然找到了病房卻并未發現相良。
——可為什麽貴時會出現在這裏?
我是這麽想了,所以也問出口來。
韓西和相良兩個人面上都浮現了迷茫的神色。
“難道他是來看病的嗎?相良,你和貴時的關系很好?”
相良迷惑的搖頭。
“不——我并不怎麽認識他。”
——那就更加奇怪了。
本不該出現的人,忽然出現在了病房裏,并且代替病房的主人被捅了一刀。
“難道不是另有主謀?”
這樣一個聲音插了進來。
聽上去是非常動聽的女聲。而且異常耳熟。
我順着聲音的方向望去,看到的是正朝着我們走來的一個人。
她身後似乎還跟着三個人。
我眼睛漸漸睜大。
“——黎娜?”
面前的少女栗色的長發披肩,面色蒼白,眼角下一顆淚痣,即便是病容也不失風情。
而她身後跟着的是奇怪的全身灰塵撲撲的小木會,他背着另一個姿态萎靡,幾乎像是半睡不醒的女孩子。而走在他們旁邊的是似乎異常怕冷的,将自己團團包裹在圍巾之中的餘佳。
黎娜走到我的身前,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盯着我。
然後又看向了相良,之後若無其事的掃過了韓西的臉。
“那個男人沒死嗎?”
她指了指搶救室的門。
用滿不在乎的語氣。
——難道她和貴時之間有什麽仇怨嗎?
“大概——沒有,也不會。”
韓西幹巴巴的回答。
黎娜冷哼了一聲。似乎很遺憾貴時不會死一樣。
“多半也不會這麽簡單就死,這種人——”
小木會忽然打斷了她。
“算了。黎娜——現在說這些也沒有用……我們不是說好要找出事情真相再來解決私人恩怨嗎?”
口氣非常自然。
但是——有什麽不一樣了。什麽非常明顯的改變了。
證據或許就在小木會自然的用一種規勸的口氣制止了黎娜,以及黎娜意外的沒有因此生氣而是鎮靜的接受了他的說辭。
——這……非常奇怪。
但我絲毫不讨厭。
“黎娜……那是什麽意思?主謀什麽的——”
我第一次不用擔心會被無視,又或者被毒辣的嘲諷回去的向黎娜發問。
而果然,黎娜并沒有露出我記憶中那樣的神态。
雖然仍舊倨傲,但整個人帶給我的感覺——竟然是溫和且有耐心的。
只是仿佛為此感到羞澀一般,她以驕傲而不妥協的姿态掩飾着。
“這裏面那個男人根本不是什麽好人——他在為一個相當危險的家夥工作,如果不問出來那個家夥是誰以及他的目的,難保他醒來以後會發生什麽——這次說不定就是那個家夥為了殺死你心愛的相良才派他來刺殺的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