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就這麽灰暗真是對不住
化爐裏飄的灰啦——”
但男人忽然打斷了他的話。
“掉包的人沒有錯吧?”
說到這裏,他也無法不心情沉重起來了。
“啊——沒錯。雖然有點對不起安澤……”
他盯着廚房的那堆垃圾,怔怔的,半天不說話。
然後又側過頭來。
“不過遲早都是要行刑的。與其忍受公開處刑的痛苦——不如現在就……”
但即便如此也無法解釋他們私自審判他人的行為。
這大概會是一條罪。
但他并不後悔這麽做。
“醫生,明彩是怎麽說的?”
男人——蓮苑盯着他,一邊吐出煙一邊問他。
眼神照常的犀利。
“她答應了我的要求。下一任研究室室長由我擔任——雖然還只能算是代理吧。她看到了我的檔案,知道我所做的研究以及原來發生的那些讨厭的與教授和同僚之間的争吵,所以沒有懷疑我的目的——從來都沒有感謝過我以前是那樣的一類人……總之。鐵路要繼續修建,鎮長辦公室已經全滅,甚至連裏鎮管事的老人們都在一夜間人間蒸發了——明彩已經把一切都抓在手中了。”
“還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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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
醫生——有仁皺着眉頭,幾乎像是絞盡腦汁一般的思索起來。
“啊——對。那幾個孩子——實驗體的孩子中的幾個都入院了。明彩讓我監視他們的行動,不讓他們逃走。”
“幾個——都有誰?”
蓮苑似乎非常的在意。他聽有仁将孩子們的名字一一報出。
面上浮現出深思的表情。
“原來如此……韓西也在?”
“在。那小哥已經什麽都不記得了。倒是很符合他的性格。”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剛剛好——”
“剛好什麽?”
有仁不明不白的盯着他。
他則回以一個深奧的眼神。
“監守自盜。”
“啊?”
¤
韓西對這棟看上去就很古老,甚至還有着堂屋的建築有着天然的恐懼感。
他總覺得這看上去就如同祠堂一般。
但也或許曾經做過祠堂也說不定。
屋頂高且寬敞。
木制的橫梁錯綜交織在一起。看上去結實耐久。
兩邊擺放着木制的邊角有些粗糙劃破痕跡的木椅。
正中還擺放着神龛。
看上去陰森且莊嚴。
除了有時風掠過竹林,發出輕微的聲響之外,這裏的一切都是安靜的。
他甚至有些懼怕這種安靜。
或許他現在就該回去?
目的也已經達成。
沒有什麽繼續留在這裏的意義。
然而他就是覺得不應該現在就立刻離開。
這裏——藏着什麽。
很久以前韓西就聽說過,原來這間堂屋女人與小孩是不可進入的。
大概是因為供奉着神龛。
而到了現代以後,雖然成年女性已經可以進出,然而未成年的孩子們還是被禁止在外的。
所以韓西也只是在某些場合才被允許入內。
因為某些心理上無法接受的原因,他連仔細觀察這個空間的時候都極少。
如今單獨一人站在其中,不免讓他覺得有些怪異。
但是這與讓他獨自一人呆在夏川家大宅中不同——他并未感到特別的有誰窺視一般的感覺。
又或許正相反。
在除去天然恐懼的這些神鬼因素之外,他竟感到有些安心。
他記憶中記得位于主堂屋兩邊存在着兩個分支堂屋,然而如果順着神龛兩側的耳門走出的話,先進入的卻似乎是偏屋——
然而他選擇了左邊的耳門走出之後,卻發現自己走在了一處頗有點窄小的走廊中。
——對。奇怪的就在于這點。
明明通過耳門之後就可以到達的偏房,似乎中間有一段狹長的走廊。
這條走廊很讓他在意。
等他走出走廊之後,回頭看去,卻只看到一道牆壁。牆壁邊上稀疏的擺放着幾盆灌木。
而如果繼續走出的話,就會走到種有花草樹木的內院。
他望着院子裏因為風吹而沙沙作響的翠竹。
——真的一個人都沒有呢。
——人間蒸發。
只有這個詞可以形容。
忽然的,似乎是要将他這種想法打破,不知從哪裏傳來了嬰兒的啼哭聲。
他剛剛聽到時還覺得大概只是錯覺。
可聲音卻越來越清晰——甚至近了。
他猛地回過頭來。
——還是什麽都沒有。
可當他剛又準備轉頭的時候,一個非常近的,細微的叫聲響起了。
近在耳邊。
有什麽拽了下他的褲腳。他低下頭,發現是居然是一只小貓。
它發出細小的貓叫聲,幾乎像是嬰兒一般。
——現在不取笑自己的妄想都不行了。
他深深嘆了口氣。
這只小貓長着黑色皮毛,眼睛卻是灰色的。
看上去意外的可愛。
——但也異常眼熟。
韓西剛伸出手想要撫摸它的頭,它就發出可愛的喵喵聲,一轉頭就走了。
——連這種甩頭的動作都異常眼熟。
他不明白自己具體期待着什麽,就下意識的跟在了它身後。
小貓走到了牆壁面前。
用它小小的爪子抓了抓牆面。
韓西俯下身,想要抱起它。
然而頸上麻了一下,眼前變得一片昏暗。他咚的一聲撞在了牆壁上,不省人事。
作者有話要說:
☆、chapter 12.
當他醒來的時候,只看到一片黑暗。
沒有一絲光透露進來。
眨了眨眼,仍舊什麽都看不到。
——難道他竟然瞎了嗎?
恐懼感忽然湧入心頭。
他發現自己是躺着的,于是想要坐起身來。
但是自己身上纏着什麽,可能是繩索——将他結結實實的連頭帶腳完全捆綁起來。
救命——
他想呼喚,但是嘴裏卻塞着布條一類的東西。嚴絲合縫的将聲音堵了回去。
想吐也吐不出來。
而這時,燈光忽然亮起了。
他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耀眼燈光而不得已眯起了眼睛。
腳步聲響起。有兩個人靠近。
這兩個人都帶着兜帽,臉上蒙着口罩。
站在他面前,用如同看着自己實驗體一般的角度看着他。
——手術臺。
這一定是手術臺——
韓西驚慌之間掙紮着。
他似乎被放在一塊木板一樣的東西上,觸感非常堅硬。
他覺得渾身肌肉都開始酸痛了。
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
“不要讓他亂動——這樣根本無法開始……”
另一人則繞到了他頭頂的位置,固定住了他的雙肩。
“這樣來吧。”
那人說。
“……你确定?會有點疼。”
“疼的不是我。”
幾乎是用着理所當然的語調。
韓西雖然嘴裏塞了東西無法說話,但他還是發出嗚嗚的聲音向他們抗議。
然而抗議是無果的。
剛開始說話的男人手裏面拿着什麽,靠近了韓西。
在韓西驚恐的目光下,他用手中的兩根針一般的東西刺入了韓西的頸椎間的某個地方。
他發出不清不楚的叫聲。
一個少女的聲音驀然響起:
“真丢臉啊。是男生的話就乖乖躺着被電好了。”
——太耳熟了這個聲音。
剛剛想到這點,他就感到一種強烈的沖擊從頸部的地方爆裂開來。
如果不是嘴裏面塞着東西,他恐怕會把自己的舌頭咬掉。
這陣電擊持續了僅僅幾秒鐘,但對韓西來講幾乎像幾分鐘一般漫長。
好不容易等到電擊停止。
那兩個男人似乎說了些話,而韓西根本聽不清他們說了些什麽。
還沒等他喘上氣,下一陣電擊又立刻開始了。
但這一次——他幾乎無法去在意電擊的事了。
他的腦子裏忽然出現了許多奇奇怪怪的畫面。
那些畫面有些散碎,似乎從未見過,但是此刻卻漸漸的拼接在了一起。
——那是……他的記憶。
他雖然閉着眼睛,但卻仿佛有另一個自己正睜大雙眼凝視着這些記憶。
有什麽東西就要蘇醒了——
然而就在此刻,電擊又一次停止。
“差不多了吧?”
一個男聲問。
“再來一次吧。”
韓西立刻拼命地搖頭。
然而這是沒有意義的——因為電擊又一次開始了。
而這一次,他已經因為這份強烈的沖擊而全身沒有一處地方不蘇醒的。
腦子裏顯現出來的東西也變得明确。
他幾乎——有種自己即将消失的錯覺。
于是。電擊停止了。
嘴裏含着的東西忽然被取掉了。
他大口大口的呼吸起來。
“怎麽樣?記憶恢複了?”
一個戴口罩的男人彎下腰來觀察着他。
他還只顧着吸進氧氣,顧不上回答。
于是男人又擡起頭沖着另一個人搖了搖頭。
“再來一遍——”
“不!”
韓西大喊起來。
“住手——你們幹……什麽——醫生——你——”
他都不知道自己喊了些什麽。
戴口罩的兩人互相對視一眼。
然後各自松開了他肩上和手上的繩索。
“喝水嗎?”
一個冰涼的東西貼上了他的臉。
他驚訝的坐起來,這才看到自己身旁站着一個人。
“彌愛?!”
黑色的三刀平長發,以及灰色冷漠的眼眸。彌愛看上去如往常一般,既沒有消瘦也沒有更加具有血色。與韓西記憶中神棍的模樣沒有差別。
然而看到她一切如常的冷淡神情,他卻反而放心了。
接過了她遞給他的礦泉水。
她的懷裏甚至抱着那只黑色小貓。
——是她的貓嗎?
“還是應該先确認他都想起來多少比較好。”
“你只是很在意他沒叫出你的名字來吧。”
“你也一樣。”
“哪裏?他很清晰的叫了我醫生——”
“什麽都好——我說你們兩個……”
彌愛忽然插口。她用淡漠的目光掃過兩個戴着口罩的男人。
“……是笨蛋嗎?”
兩個男人似乎愣住了。
“為什麽要戴口罩這種麻煩的東西?不會讓他更難認出來嗎?”
其中一個人抓了抓頭發。
“總覺得——這樣氣氛比較正确。”
而另一人則嘆了口氣。
将兜帽和口罩全部取下。
“蓮苑……警官——你……這不是還活着嗎?”
韓西看着男人露出的那張臉,不敢置信的問他。
“我的确死了。不過死而複生了。”
蓮苑以沉重但卻冷靜的語氣回答。
另一個人也扯下了面罩盯着他。
然後忽然抓住了他的下巴,仔細觀察他的瞳孔。
“醫生——你幹嘛……”
“他的瞳孔沒有收縮……果然因為那個原因——抵抗力很強。”
有仁在觀察了韓西之後,用異常嚴肅的口吻對蓮苑說。
“等等——你們剛剛是——綁架了我然後強制用那東西恢複了我的記憶……對吧?”
他左右看着,果然發現了那臺黑色的箱子。
——罪惡的黑色箱子。
“對。否則你的記憶是不會恢複了的。”
“你說——你死過一次了?”
韓西立刻抓住了蓮苑。不敢相信的盯着他。
而蓮苑也不是開玩笑的。
“是的。我的确死過一次了。非常奇特的體驗——雖然有過許多論據,以及無數的實驗資料,但是在自己身上實踐這種冒險行為還是一個非常痛苦的挑戰。為了從控制了裏鎮的軍方手中逃脫,這是必須的行為。不過因為有醫生作為卧底暗中安排——一切都很順利的進行了。”
他說的時候微微眯起了眼。
韓西發現他的臉色更加糟糕了。
黑眼圈也更深。
——那個病。
現在連蓮苑也患上了“那個病”。
“這都要依靠我個人爐火純青的演技,才成功進入了那些人的內部——”
有仁話還沒說,就被蓮苑打斷了。
“他說你曾經在研究所的地下三層見到了誠俊?你和他談了些什麽?”
韓西忽然被問到這點,腦子裏有些雜亂的回憶立刻湧現起來。
他努力的回想着,敘述給蓮苑聽。
然而他與誠俊之間瘋狂的對話似乎沒能讓蓮苑吃驚,反而只是換來有仁大驚小怪的唏噓。
“這麽說,他自己所不知道的只有這件事——‘神明選擇容器的規律’,他是這麽說的,對吧?”
他不知道它是怎樣重要,只能點了點頭。
“這樣看來,他還不知道——”
蓮苑用幾乎是喃喃自語的口氣說着。
試探般的擡起頭,看向了彌愛。
而彌愛只是低垂着目光,似乎毫無所感。
而這一刻韓西的注意力也轉換到了彌愛身上。
因為距離上一次他見到彌愛——發生了那件可怕的事。
所以現在他看着她,幾乎無法将現實聯系起來。
那晚所發生的一切,仿佛是一場夢境。
但是——
“彌愛——你真的是……”
“不錯。我是永生教的教主,并且是那一晚‘宗教集體***’事件的主犯。”
韓西渾身顫抖起來。
他看向了蓮苑。
不管怎麽說,蓮苑也沒有放棄自己身為警察的身份,難道就這麽放任一個大規模殺人犯在自己身邊閑散的抱着貓對着他冷嘲熱諷嗎?
似乎理解了他的心思的蓮苑嘴角挑起一絲笑容。
“‘宗教集體***’事件已經了結。即便有人想要追查幕後兇手,也不是我這個連警察證都失去了的人可以做到的。更何況我是已死之人——在活着的時間裏,比起逮捕他人,還是想做些保護無辜之人的工作吶。”
——這個人居然變了。
雖然以前身上也會有一種怪異的輕松氛圍。
但那似乎只是為了掩蓋着他身上某種沉重的近乎可說是戾氣的氣息。
然而此刻——他是當真的,近乎真誠的放松的。
韓西望向了有仁。
“別看我。我覺得這事情怪透了——又是一把火燒了無數人的邪教頭子,又是死而複生的頭腦瘋狂的精神病警察……像我這樣的普通人醫生實在是無法加入這種行列。”
“我可不想被沉迷于人體試驗夢想的醫生說成是精神病人。”
“我又沒有真的做!”
的确是瘋了。
——但從一開始,不就是這樣瘋狂的嗎?
韓西幾乎不記得所謂正常的生活是什麽樣子的了。
“你們為什麽會在一起?”
韓西盯着彌愛。
“這是我的藏身之地。”
彌愛簡單地回答。
她的手撫摸着小貓,小貓在她的懷裏發出享受的喵喵叫聲。
“那一天之後我就藏身在這裏,作為裏鎮的祠堂,這裏可說是相當神聖的地域——極少有人會經過。而這個地方——正是鏈接後山審判臺的入口。不是公開處刑的日子是不會對人開放的。”
“公開處刑?等等——這裏果然是祠堂嗎?”
“不錯。公開處刑。只有成年的裏鎮鎮民才知道的場所。這個地點隐藏在祠堂所通往的領域。從一開始,祠堂就是教化、懲罰宗族子弟的地點,擁有這項職能也是再自然不過。在十七歲就被迫逃離裏鎮的明彩是不可能知道這個隐蔽的地點的。”
的确。
明彩十年前還尚未成年,這并不是對她開放的地點。
即便是将其他的地方翻遍,明彩也不可能找到彌愛。
“如果想要離開裏鎮,第一個需要到達的地點就是這間祠堂。然而祠堂裏——不會有一個人。因為那些老人們從一開始就被疏散了。這兩個人——”
彌愛指着蓮苑和有仁。
“——他們是在等你來的。為了防止他們被定時出現的巡邏衛兵抓走,我将他們放了進來。而且……我也是需要見到你的。你現在——負有比任何人都沉重的責任。”
韓西咽了口口水。
有些緊張起來。
“……什麽?”
彌愛從懷中拿出了一個小小的筆記本,遞給了他。
這個筆記本的外形——韓西非常熟悉。
他有些猶豫地将目光游移在這三個人之間。
“真的可以嗎?”
“當然。筆記的作者本人都願意給你看了,我也不會攔着。”
蓮苑幾乎是有些好笑的回答他。
韓西翻開了筆記。
筆記的右側貼着一些泛黃的紙頁,紙頁有些皺褶,看上去年代頗老。
字跡都很難以辨認,但是那些紙張旁邊都有幾行秀麗的楷體字——彌愛的筆記作為注解。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我也想要只黑貓。
☆、chapter 13.
“近十年。症狀明顯。
眼突出。目不視物。細微處可見清晰,整體無輪廓。
骨骼盡碎。假以時日,碰觸之,曰,無痛覺。
于是逐漸無法辨物。
口舌伸長。皮膚潰爛。
此先兆也。
……”
下面還寫了許多症狀的情況。
然而這些——還只是“那個病”本身,并沒有觸及到源頭。
接下來——
“十年一度。
此次為饑荒……
死去的屍體相繼複活。無法信任。
因為企圖逃離的原因,不得不轉移到地下收容室。
接下來的幾人原定焚燒。當晚有人企圖搶走屍體,被阻止。
饑荒的原因必須盡快建立新的收容所,但直到昨天為止都沒有人地上返回。
想見人員逃離情況嚴重。幸有對策處理。
……
刑臺就備。必然需要新的法度。
逃離者、謀殺者均給予解決。必要時刻連坐。
……
因失去部分勞力,只能引介外界勞力入內。
……鎮民監督制度。檢舉制。匿情不報者連坐。
……”
這之後的內容過于細碎,韓西竟然有些看不懂。
于是他翻了幾頁,找到了看上去分段明顯,簡明易懂的字段。
然而——他這時才發現,剪貼書頁上的紙頁竟然字跡越加清晰。雖然仍舊是有些潦草的繁體字,但已經更加接近現代了。
而貼在紙頁邊角的便箋赫然顯示着1962這個數字。
“難道——這已經是1962年了嗎?”
韓西不敢相信的指着這個便箋。
“不錯。每十年一次的記錄,而在1962年之後的情況是尤為關鍵的。”
彌愛盯着他,堅定的說。
他帶着猶豫繼續閱讀下去:
“于資料的總結中,發現了這一事實。
壬午年間及乙酉年間,兩件病例發現極為相似。
于1962年五月二十八日試驗。
果然得出結論。十年一度,每一年十人。
從這十人當中,必然産生一人為其根源。
自此試驗……”
韓西顫抖着繼續讀着下面的內容。
然而除了剖析大腦的細節、醫藥計量記載之外,幾乎沒有他可能看懂的半點內容。
只是有一點是确定的。
他回憶起了在研究所頂層見到的那一間巨大的病房。
擺放着十張病床——
研究所地下的十個标有羅馬數字的房間。
這從一開始就已經注定了。
之後雖然筆記上抄錄了一些實驗過程以及畫圖分解,韓西卻半分不想看。
他将這些書頁翻過,忽然某個以鋼筆畫成的簡單圖頁映入眼簾。
是一件黑色的箱子器材。
其四周以各種線端連接,整齊的解釋部分以連線的方式标注在周圍。
而下面是彌愛的手寫注釋:
“記憶的混亂無可避免。然而在偶然的電擊試驗中發現了這一特別現象。
試驗體的反應明顯。記憶回複秩序。
……之後又在一般人身上測試。鎮民或有成效或沒有。五十六人間十五人見效。
外來一般人與鎮民概率相同。
遂将其試用于無關聯外界人士身上,無反應。七十一人間無一人反應。
雖通用有限,卻并非無果的研究。”
韓西又将這一頁翻過。
他的手指在發顫,然而他知道對面這三個人一定在觀察自己的反應。
他決不能退縮。
“1972年。夏季。
此次為澇災。
根據資料信息,首次成功順利找到那十人與其中一人。
為時已晚。
再開儲藏之室。将其更加堅固,存入‘秘密之室’內。
因山洪與泥石流造成不可挽回之結果,從舊址移出建設新址。
但也因此得到重要之情報。
‘神之力’的出現規律已漸漸得以明晰。
其選擇方式為——”
韓西看到此完全睜大了眼睛。
“居然是這樣麽?!”
他的視線從面前三個人的臉上掃過。
“所謂的‘神明選擇容器的規律’就是這麽一種東西嗎?”
彌愛伸手按住了他因為激動而聳起的肩。
“本來也不是什麽特別的東西。即便裏鎮存在着某種無法解釋的神秘力量,這于正常人來說這力量也不存在什麽絕對特別的東西。畢竟說起力量之龐大、毀滅性之強,也還比不上特勒所發明的氫彈。只是——它是專屬于人身上作用的某種目前還尚未能解釋的現象而已。”
有仁聽着她的解釋,忽然也插口:
“要理解的話把它形容成是普通人沒有的腦電波都是沒問題的。就是粗略了點。因為某種現象,裏鎮出身的人含有與他人波長不同的腦電波——與現今已發現的四種腦電波——ALPHA、BETA、THETA、DELTA都不相同,這種類型的電波還未能被人類科技所勘測到,也無法解釋。它能影響到記憶——這種與人類的存在絕對相關的東西。”
“不錯。”
彌愛難得的同意了一回,而不是各種發難。
“只是一般人類的知識還尚未達到的某些領域而已。從根本來講,人類對記憶存儲的方式的理解根本不足——單純的海馬體是無法存儲人類所獲得的大規模的龐大記憶信息的。人類的記憶方式有着某些我們現在所不能理解的特別之處。做比方的話——就好像特斯拉在發現無線電之前,人類不會想到電報;而在弗萊明發現青黴素之前,人類無法戰勝炎症一般……那并不是什麽特殊的東西。甚至或許未來的人類是可以理解的,然而現在,這力量會影響人類最本質上的關于‘記憶’的儲存的話,那麽它所造成的毀滅性影響就相當可觀了。”
韓西因為他們給予的信息轟炸而腦子有些僵住了。
“但是——腦電波這種東西……你們是認真的嗎?”
“怎麽不是認真的?不如說從未這麽認真過吶——”
有仁嘟哝着說。然而彌愛又一次打斷了他。
“聽着。在貝格爾第一次發現腦電波時,他只将其分為兩類腦電波——一類是人類清醒閉眼時的腦電波ALPHA,而另一類則是睜眼時的BETA。在意識到腦電波的存在之後,人們也不過将其視為人類存在的兩種波長——然而之後又相繼發現了初期睡眠時存在的THETA及深度睡眠時的DELTA腦電波。這在腦電波發現初期是無法想象的——”
有仁一邊聽她說一邊拍着韓西的背深表同意。
“只是科學技術對于自然克服方面還落後着而已。”
就是這麽簡單的道理。
——居然試圖用這樣可疑的詭辯來解釋這種被稱為“神力”的東西嗎?
某種絕對無法解釋的,困擾着韓西的身心的東西馬上即将浮出水面。
對——正是這樣——
“只是記憶的問題的話,人又怎麽會……死而複生呢?”
總算是問出口了。
然而話出口之後,他猛地忽然又想到了一個新的可能性。
這個可能性令他打了寒噤。
“不——不會是死而複生的記憶也是假的吧?”
可這時彌愛又用那種‘我很可憐你智商不夠用’的眼神看着他了。
“多虧你剛剛受過了三次電擊,還居然會覺得‘那個病’是假的。”
——那麽就是真的了?
蓮苑忽然看着他說話了:
“‘死’本身是真實的,而‘複活’也是。”
這句話由此刻的他來說出口簡直是再合适不過了。
然而這一下卻讓韓西徹底的懵了。
說到底還是回到了不可解釋的領域。
就在他還以為一切都能得到答案的時刻。
“本來如果所有的事物都可以簡單的以科學來解決的話,怎麽還會宗教?為什麽還要有信徒?到處都還存在不幸的人呢?”
仿佛明白他的想法一般,彌愛這麽說。
到這時被隐藏起來的韓西的倔強性格總算湧了上來。
“可照這麽說的話,你們解釋這個力量的意義不就沒了?它又不能改變我們現在的情況,人還是不停地死去又複活,最後變成半死不活的行屍狀态——光只是去參考記憶又有什麽用?”
“怎麽沒用?”
彌愛冷哼了一聲。
“這股力量的最終來源就來自于我們尋找的目标,按照可以理解的方式來說——就是發信器——根源傳染體。而死而複生的現象——雖然如同資料裏記載的一般無法進行解釋,但是每一次都指向同一個答案。”
她說完這些話,轉過頭來看了另外兩個人一眼,似乎是要确認現在可以說出這個答案。
然而另兩人沒有回答。
她則伸出手,指向了筆記裏一個角落。
“‘傳染體的最終死亡’。”
韓西念着她指出的最後一行。
用顫抖的聲音。
“随着傳染體最後的死亡,一切就都會恢複原樣。雖然‘腦死’并包括‘腦炭化’的人,是最終無法恢複的,但大多數人卻是可以治愈的。”
大多數患有“那個病”的人都會康複。
也就是說燒死以及腦壞死——即腐蝕全部的人是不會再康複的意思了。
——‘另一個世界’是無法到達的。
對于焚燒了的人來說。
原來——那個詛咒以及信仰是這樣一回事嗎?
作者有話要說: 我解釋清楚了嗎?(緊張的瞪大了眼睛)
☆、chapter 14.
“但——如果只是要求傳染體死亡的話……不是有那麽多次,都已經确認那十個人了嗎?”
韓西不能理解的問。
“的确有這麽回事。但是單只是殺死那十個人是無效的。因為在第二天——所有被殺死的人就又會被篡改記憶,繼續開始生活。”
——居然真的殘殺過人嗎?
這個地方——果真是被詛咒的。
“然而即便是斷定了最終的‘傳染源’并将之殺死也是無效的。因為只要‘傳染源’拒絕自身的死亡,那麽一切又會立刻重新開始。”
——這簡直是科幻小說的內容。
“想想也覺得很怪呢。”
有仁忽然插嘴。
“想要拯救鎮民,甚至是拯救全體人類,卻只需要一個人心甘情願去死。”
彌愛則回答:
“那也是理所當然吧。有這種擁有強大的特殊頻率的腦電波的人存在——幾乎就像神明一般了。如果不是自己願意走上十字架,又有誰能逼迫呢?”
“可——難道……”
韓西盯着她。
“前面的所有‘傳染體’最終都選擇自我毀滅了嗎?”
——不可能所有人都擁有神的意志。
這樣肯犧牲自我的高尚意志。
“啊。的确如此。不過大部分可不是你所想的那樣是有着什麽特殊的‘神性’——”
彌愛抱着胳膊,用一種尖刻的态度說話。
她幾乎毫無同情。
“——這些‘傳染體’只是無法忍受自身擁有的‘神格’而已。那種強大的力量,一旦醒覺,誰知道會帶給‘本源’怎樣的傷害。肉體上的——又或者是精神上的毀滅性的傷害,讓其恨不得自我消亡以化解這種痛苦。”
這思維過于神妙,韓西幾乎無法領會。
“如果‘傳染體’不會因為無法忍受痛苦而自毀,而是堅持活下去呢?”
他忍不住問。
而這時彌愛回以他一個非常深奧,又近乎悲哀的眼神。
“那我們就不可避免的得到了一個新的神明。這個神明是善是惡,有什麽目的,都不是我們可知的了。尤其如果這個神明——是受人所控制的話,就會變得更加難以想象。”
這刺激了韓西心中的一個想象,他着急的發問:
“相良——相良他就是誠俊博士做出的克隆體……難道說他就是——”
“現在還無法斷定。十人之內的傳染源是極難以斷定的,即便是對為此而制造出來的人類而言,也不是一個必然的結果——在十人之間最開始暴露出來的黎娜也很顯然具有很強的可能性。當然,那也或許只是因為想殺她的人過于多——”
彌愛說話很快的将這些略了過去。
原來——還沒能夠判定出來。但是一號傳染體——在那間房間韓西看到的一號傳染體……
那間被放滿了各種各樣收集品的,幾乎是病态的房間裏——
所儲存的關于那個人的一切。
而那個人——并不是傳染源嗎?
“雖然筆記上寫得很清楚,但我可以再告訴你一遍。‘傳染源’在內的十個實驗體的斷定——全部憑借于最開始的死而複生。一旦斷定了這點,那麽就幾乎可以以排除的方式将人的名單列出了……恐怕現在知道這個名單的人,不僅僅限于我們這裏的四個人。‘那邊的人’恐怕已經人手一份名單了。”
——那邊的人。
“你是說明彩嗎?”
“還能有誰?”
彌愛又開始冷笑了。
有仁坐到了他的床邊,用一種夢幻的表情盯着天花板。
“你想她都會承諾給軍方什麽樣的東西?”
他忽然這麽問,用一種滑稽的腔調。
“想想看都覺得讓人興奮。但又特別好笑——絕對無法抵抗的‘腦控’技術——”
他敲了敲自己的太陽穴。
“——以及不懼疼痛的‘不死軍團’。”
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