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就這麽灰暗真是對不住
是近三個月來,夫妻第一次嘗試溝通。
我回答。‘它’即将代替我成為神的容器。
妻子發怒将黃體酮與維生素摔碎。
情緒再次發生不安定現象。胎兒仍無異動。”
韓西又翻過去幾頁,将中間已經有些字跡模糊的書頁翻到一邊。
“一月二日,午。晴。
距離上次帶妻子外出已有七周。
妻子說,想要在陽光下喝下午茶。
遂即将其從地下室中帶出。
妻子逃跑未遂,割腕自殺。因及時被副手的學生容生發現,處理了手腕的傷勢。
無礙。妻子精神萎靡,已呈現郁躁症的傾向。
一月三日,晨。多雲。
呈現胎動。多日來的觀察總算有所成就。
妻子情緒漸漸崩潰。
已無法将其置于地下室中靜養。轉而将妻子安置于實驗室之內。”
中間出現了一些被撕毀的紙頁。
Advertisement
字跡似乎被什麽褐色的液體所沾染變得污穢。
“一月十一日,夜。小雨。
妻子懷孕已有三十二周。
趁清潔身體之際,妻子襲擊了助手的林小姐。
郁躁症已逐漸轉重,不得不将其手腳束縛。
妻子試圖殺死腹內嬰兒。并呈現嚴重自毀傾向。
一月十二日,晨。多雲。
因為研究會的原因,不得不赴海外一個月時間。
将妻子交于副手容生照看。
母親的營養失衡對于胎兒的影響不容小觑,然而這也是妻子的目的之一。
二月二十日,夜。大雨。
從研究會歸來。妻子再次回到了地下室。
問容生原因,答妻子呈現早産趨向。
遂安排清理出剖腹産手術室。
二月二十一日,夜。大雨。
妻子于半夜驚醒。
果然是早産無疑。克|隆嬰兒皮膚內髒或比正常嬰兒脆弱。
無法冒險。當晚施行剖腹産手術。
二月二十二日,晨。晴。
早晨發現妻子自缢于地下室中。
處理其死因為難産。
胎兒正常。因早産緣故,重量為兩千二百三十七克。
內髒皮膚均正常。
以上克|隆嬰兒腹內觀察日記終了。”
韓西手中松動了一下,啪嗒一聲日記本就掉在了地上。
他都難以相信自己都讀到了什麽樣的內容。
“你——你竟然利用自己的妻子……進行克|隆人試驗——”
而且如此一來。
那個可怕的猜測竟然成真了。
韓西雙手顫抖着,竟無法站立起身。
“你怎麽能……你怎麽敢——”
“啊——雖然我已沒有可能成為裏鎮的人,但這個孩子——‘另一個我’将成為真正的、承載神明的容器。多麽榮譽的稱謂——這世上沒有人再會比我更加能夠利用神的力量。将其白白浪費在這樣的僻壤是有罪的——我所成就的這一偉大試驗,才是為了人類,為了世界和社會着想的——最佳的選擇。”
“你這個瘋子……”
“恐怕你并不完全理解‘瘋’的定義。一旦這一切成為事實,那麽瘋狂就只是通向成就的必經之路。”
“你殺害了你的妻子。”
“很遺憾你這麽說。我必須糾正你,她是選擇自殺的。”
誠俊繞到了韓西身後,聲音拖長的,近乎帶着洋洋自得的口氣說着。
“她無法承受自己成為了新世界的神的母親——近乎聖母瑪利亞一般的存在。因為難以保持自身的理智,她選擇了死亡來逃避。這對我來說也是一大遺憾。”
但他看上去卻半分悲傷也無。
那本日記之中絲毫透露不出他對自己妻子的憐惜之情。
韓西盯着他。
忽然覺得眼睛似乎被什麽蒙蔽住了一般。
一個人影浮現在他身旁。
——母親?
他的母親的鬼魂又一次出現了。
仍舊是靜默無言。安靜的盯着他。
——為什麽在這樣的時刻……
鬼魂從他身邊走過——甚至是從他身體中穿過,移到了誠俊身邊。
鬼魂的臉轉了過來。
顯現出的是一張從未見過的,美麗的臉。
不知為什麽,韓西就能斷定,那是誠俊的妻子。
——相良的母親的臉。
那也是鬼魂,是誠俊所帶來的鬼魂。
鬼魂不發一言。
她沒有仇恨的看着誠俊,也沒有試圖轉告自己任何語言。
只是默默地,看着相良。
站在誠俊身邊。
不知為什麽,韓西盯着那張臉,發自內心的,感到一種強烈的悲傷。
甚至是憤恨。
“你錯了!你什麽都錯了——你不應該這麽做的……”
韓西喊道。
誠俊似乎為他忽然爆發的不滿感到驚訝。
他又一次擡起了手|槍。
但韓西已經不管不顧的撲了上去,抓住了他握着手|槍的手。
兩人開始糾纏着企圖甩開對方。
“你做什麽?還不放開——”
誠俊想甩開他的手,但韓西已經将他逼退到了書架上。
因為突如其來的推力,書架向後倒去,又撞倒了之後的書架。
那些瓶瓶罐罐摔碎落在了地上。
發出玻璃碎地的嘩啦聲響。
砰。
誠俊情急之中終于按動了扳機。
但韓西正抓着他的雙手擡高,于是子彈射中了天花板。
他正想将誠俊的雙手固定在地板上,将手|槍奪回,誠俊卻忽然擡起膝蓋,在他的小腹上狠狠踢了一下。
韓西因為突如其來的攻擊,而一瞬間手腳失去力氣,被推到了一邊。
“看來我估計錯了——你也應該體會一下死亡的滋味,才會知道什麽叫做實驗體應有的馴順。”
誠俊喘着氣,身上的白袍沾染上了一些灰塵。
他顧不上這些,先舉起了槍——
作者有話要說:
☆、chapter 47.
咚。
在韓西預想的槍響聲之前,一件重物先丢到了誠俊身上。
誠俊受到了撞擊之後後退幾步。
緊接着一把帶血的斧頭揮了過來。
誠俊繞過之後,迅速躲到了未倒下的書架背後。
而持斧之人則繼續追趕。
一直到誠俊溜至門後,然後趁機逃出鐵門為止。
咣的一聲。
厚重的鐵門關上了。
韓西幾乎是呆怔着看着面前雙手抓着一柄斧頭,累的喘不上氣來的人。
“醫生?”
面前的有仁用衣袖擦了擦額頭的血水。
“是我——你沒事吧?該死的家夥——就是跑得快……”
不過看來他還是要感謝誠俊跑的很快,否則他就要真的砍傷人了。
有仁是不可能做到的。
“你——聽到了嗎?”
韓西猶豫的問他。
“聽到了一部分。本來想趕上來救你的,結果聽到你們莫名其妙的聊天,就聽了一會兒——不過果然是這家夥能幹出的事——連自己的妻子都下手……而且還培育出了自己的克|隆體。真是瘋了——瘋狂科學家也不過如此了吧?”
韓西打斷了他。
“醫生——他真的……可以讓自己妻子生下自己的克|隆體嗎?”
“這個嘛——本來克|隆也不是什麽刁鑽的技術。之所以一直沒有通行的原因,也就在于倫理上的問題。倫理委員會是不會贊成這種技術的——雖然在以前的我看來那種組織的存在完全是在拉科學的後腿,但現在看來——要是他們管的更多點……就好了。”
有仁的聲音越加的弱,後來似乎也覺得說出這些也是徒增傷感,就停住了話音。
“醫生……他的孩子——他的兒子……就是……”
韓西斷斷續續的,幾乎不敢相信自己即将要說的話。
“什麽?”
“他的兒子——相良就是他的克|隆體。”
韓西在幾乎如同抛出自我放棄一般的決絕的語句之後,忽然陷入了失落狀态。
他怎麽能相信這些——
他優秀的,從來都溫柔對待隊友,正直爽朗,一副好脾氣的善良的好友相良。
居然就是這場荒誕的計劃——試驗的犧牲品。
叫他怎麽能相信。
這一切都太不公平了——
相良是無辜的。他什麽也不知道。
然而他的父親——竟然就是他這克|隆體的本體。
那樣的男人……怎麽配成為他的父親?
似乎現在才反應過來一樣的有仁也震驚了。
“啊——這麽說……那個孩子的确是——啊。不會吧……怎麽會呢?”
有仁似乎也覺得難以置信。
“但是……總之,你受了很大的刺激這點我很清楚。但是現在我們必須要逃走了……再繼續耽誤下去,美秋都要離開了!這裏的事态已經不是我們能控制的了——現在只要顧着自己逃命就可以了。”
因為剛剛所發生的一切都過于突然,韓西沒有仔細打量有仁的模樣。
到現在他才發現有仁的樣子很是異樣。
“你……你怎麽頭上有傷?”
有仁摸了摸頭頂,做出呲牙咧嘴的表情。然後又用袖子抹了抹額頭上流下的血。
“我被襲擊了。被安澤。”
話一出口,又讓韓西沒反應過來。
“那家夥居然是在裝睡。等到你一走,他就從後面襲擊了我。用什麽打中了我的頭……等我醒過來的時候,他已經不見了,最恐怖的是——隔離牆都被打開了!我想樓上那個家夥即便不管大概也死不了,所以至少得通知你這件事,我就抓了把大廳裏丢下的斧頭過來了……”
他一邊撫着自己胳膊上的肌肉一邊抱怨說,不知道為什麽斧頭上這麽多血,而且還奇重無比,不知道是什麽人搬來的。
“不行。我們還不能逃——去叫蓮苑一起走吧!這個地方已經被詛咒了……方振不是最後的罪魁禍首,不是的——是誠俊……是誠俊!”
他說着,忽然站了起來,拉開鐵門朝外跑去。
有仁跟在後面。
“喂——你慢點!你要去也成,我跟你去啊……我頭上還有傷呢!”
他們飛快的跑過三層的走廊,然後爬上緊急樓梯。
在他們前方的樓梯平臺上出現了幾個人。這些人都身穿病服。
在注意到兩人的一刻,他們忽然就跑了過來。
“他們!他們——白色制服的人!抓住他們!”
韓西迅速回頭看了一眼。
有仁身上還穿着白大褂,看上去與研究人員的制服竟沒什麽區別。理所當然的被這些病人誤認成了工作人員。
有仁的臉上瞬間顯出一副壯烈的表情。
韓西顧不上這些,埋着頭将這些擋在他面前的病人撞開,有仁則緊緊跟在了他的身後。
“啊——別放過他們!”
更多的人來了。
他們從這些人的包圍中拼盡全力跑出來,中途還因為有人抓住了韓西的腳而絆了一跤,而有仁的白袍則早就在他們拉扯的途中一片衣角也沒保存下來。更慘的是還有病人抓住了他的頭發,導致他後腦的部分居然被抓走了一小片頭發。
“你不準笑出來!否則我一定找你拼命——”
他這麽說着,而且堅決不走在韓西的前面。
他們好不容易跑上了一層。
韓西将有仁找到的斧頭橫插在了防火門扶手上。
門在被劇烈的搖動着,顯然是堅持不了半分鐘的。
“快!上電梯!”
有仁叫着,不停的按動着電梯按鈕。
直到它到達一樓。
然而此刻防火門上的斧頭也已經滑開了,穿着病服的臉上或只是蒼白,或半邊都腐爛了的病人左右張望着,然後鎖定了他們在的位置,朝他們撲了過來。
“啊——不要過來,你們這些僵屍!”
有仁叫着,跑進了電梯裏。
韓西跟在後面,他們按下頂層的按鈕,然後拼命的按關閉電梯。
一只腐爛的手卻忽然從縫隙中伸了進來,抓住了有仁的褲子。
“不要!”
有仁拍打着那只手,滿臉驚恐。
韓西一只手抓住那只手的手腕,将其甩了出去。
電梯上升。
電梯門合攏,那些病人的身影都消失了。
韓西喘了口氣,靠在了牆壁上。
而有仁擺出一副幸免于難的表情,兩只手正死死的抓着自己的褲腰帶。
忽然轉過頭來瞪着韓西。
“你剛剛差點就配合它把我褲子拽下來——”
“啊。抱歉。”
“真是的——注意點啊……簡直就是生化危機嘛。看到那麽多僵屍,我腳上都沒力氣了。”
可剛才明明跑的比他還快。
但是算了。
“我剛剛忽然回憶起一件事。”
“什麽?”
“關于相良的……相良他小時候——曾經生過一場很大的病,我聽他說過。本來以為人已經沒有多少時間可活了——可還好出現了新的研究技術。在一場挺大的手術以後慢慢康複了。”
“嗯——有可能。克|隆兒因為基因上的重大缺陷,極有可能早夭又或者患有無法治療的嚴重疾病……啊。抱歉……”
似乎是察覺到自己不應該用這樣簡單的話語來概括對方摯友的身體情況。
有仁搔了搔頭皮。
但韓西只是嘆了口氣,繼續說:
“他說因為這場大病,讓他對生死的觀念……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他變得,對于裏鎮的這些解釋生死的方式,沒有那麽抵觸甚至有些理解了。誠俊說過,他要培育出的,是下一個‘感染源’,然而這個‘感染源’有什麽樣的特征,因為什麽才成為‘感染源’卻還沒有得到證實——他一直在試圖翻找人的記憶尋找這點。我在想,或許就是這些理解也說不定,那這樣的話……”
這樣的話……豈不是越加靠近了?
“不是這樣。”
有仁忽然斷然的告訴他。
韓西吃驚的擡頭望向他。
“不是的——‘感染源’的選擇方式并非是如此。雖然那部分幾乎屬于神的範疇——神會選擇什麽樣的人來承載力量,恐怕不僅我,大概沒人真的能理解……可被選擇者擁有的必有的特征卻是存在的。”
“是什麽?”
“是——”
還沒等這句話說完,電梯發出“叮”的一聲響。頂層已經到了。
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
然後又将全副精神放在電梯之外。門開的一刻,他們都不禁睜大了雙眼。
——一具研究員的屍體出現在電梯口,胸口的部分有着很明顯的槍傷。
在這種地方被擊倒的原因很明确——一定是企圖逃跑才被殺死的。
韓西左右打量自己所在的地方。
這是一個很大的空間,左邊有一條走廊,右手的位置有一扇巨大的窗子。
幾乎落在了地上。占據了一整面牆。
從窗口望出去,無法看到研究所正門門口的小型廣場的樣子,反而可以看到舊鎮址與墓地的場景。
“喂——”
有仁扯了一下他。
指了指走廊的盡頭。
那裏有一扇與樓下相似的白色電子門。
韓西咽了口口水。感到手心出汗,腿腳發軟。
看到這扇門的第一瞬間,只有熟悉又難以理解的一個詞語從腦海中浮現。
——地獄之門。
作者有話要說: 空白為好。第一次知道“克|隆”這個詞會被屏蔽。真是長見識。
☆、chapter 48.
會是嗎?這樣簡單的一扇自動門,就是那個古怪神秘的詞語所表示的東西嗎?
但就仿佛是有什麽魔力一樣,他無法控制的,緩慢卻堅定的朝着那扇門走去。
“等等——”
有仁走在後面,似乎對門內的東西感到很害怕,始終躲在韓西的身後。
這扇門——是緊鎖着的。
四處都沒有按鍵,只有右側有一個閃着紅色亮光的細槽。
“我們沒有門卡。”
韓西這才反應過來對有仁說。
“你現在才明白——啊!等——啊……打開了!”
有仁剛剛還不耐煩的表情忽然變的驚恐,他伸出一只手指指着自動門,嘴巴長得很大。
就好像看到了恐龍一樣。
韓西忽然腦子裏這麽想。然後再次轉過頭看向門的時候——什麽也沒有。
房間內什麽也沒有。
這個小的房間全部為白色覆蓋,既沒有窗也沒有擺設物,感覺就如同在地下一般。
“搞什麽啊?”
有仁似乎因為期待被推翻了而感到很喪氣。
“不是說是什麽‘地獄之門’……”
然而他話還沒說完,正對着他們的地方的一扇電子門又猛地打開了。
因為這裏幾乎沒有任何聲音,安靜到詭異的程度,所以電子門打開的聲音将他們兩個吓得一瞬間如同見到了野生老虎一般驚跳了一下。
韓西試探的朝裏張望。
是一間很大的房間,像是監視病房一般。
只不過裏面擺了過于多的病床。
他走進去大略觀察了一下。
——十。
有十張病床——被白色和藍色的隔離布隔離開來。
這些病床幾乎擺成扇形,下端接近中間的位置,擺放着許多黑色的箱子。
箱子連接着的黑色藍色的線糾結在一起。連接着不同的地方。
就像是有仁播放的錄影中一般的場景。
他擡起頭,果然看到了吊燈。
而病床有空着的,也有躺着人的。
他猶豫了一會兒,走上前去。
三個躺在病床上的人他都認識。
有看上去傷勢嚴重,全身包裹繃帶的夏川,不省人事的園枝和德光……
——啊。對啊。他們就是……
當然是在這裏。
“喂!你去哪裏?不要亂走——”
身後響起有仁的聲音。
然而韓西并沒有回過頭來,他一直掠過病床,走到兩扇緊緊關閉着的電子門前。
其中左邊一扇電子門上的卡槽中插着一枚沾染血指紋的白色磁卡。
他将磁卡推了進去。
電子門呼啦一聲緩緩打開。
裏面的人忽然朝他看了過來。
他也睜大了雙眼回視。
然而還沒等他說些什麽,那人就猛地沖他大喊一聲:
“快跑!”
可還沒等他有所反應,忽然一只手就拉過他的胳膊,把他直接拽進了這個房間。
一只粗壯的手臂從他身後伸過來,緊緊地卡住他的脖頸。
他連稍微扭動一下脖子的空隙都沒有。
氧氣一瞬間變得不夠用了。
他面前的人動了一下,似乎想要來救他,但很快就被阻止了。
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
“你最好不要動……小警察。除非你認為你的速度可以比子彈更快。”
聲音非常游刃有餘。
甚至頗具磁性。
但他從未聽過這個聲音。
“我明白了。你叫他不要傷害這個孩子……還有他身後那個一臉傻相的男人。”
“你說誰一臉傻相啊——”
雖然弄不明白情勢,已經走進房間的有仁舉起了雙手,面色慘白的貼上了身後的牆壁。
韓西的脖子被放開了,但腦後卻架起了一個更恐怖的東西。
不必回頭他就知道是一把槍。
“不必你說我也知道——我現在還沒有殺死重要的實驗體的意圖。他們留下來對我還是有好處的。只不過要不要繼續讓你們活着……就全憑我自己的喜好了。現在,你們跪在地上——”
女人說完。面前的人——蓮苑就以驚人的配合姿态跪下了。有仁也不情不願的跪在了地上。
韓西在獲得了身體的部分自由之後,開始打量起這個房間。
這是一個巨大的圓形房間。
房間的牆壁天花板地板毫無疑問的全是異樣幹淨的白色。
房間的白色牆壁上畫着一些不明不白的符號。
看上去既有些像道士畫在符紙上的咒符,又像是數學單純的數式。
但也或許只是韓西的數學太過于糟糕,連用在公式中的希臘字母都記不全——
雖然房間的正中央與外面的房間一樣,放着病床。但卻只有一張。
病床上似乎躺着一個人,身上四處都接着導管與線。
床前坐着一個女性。
蓮苑正跪在病床正前方,而他的側面站着一位與此地十分不洽和的女性。
她有着作為女性來講過于修長的體态,西裝褲和襯衫使她更具有成熟女性的冷冽感。黑色的西裝外套披在肩上而不是穿着,她淺棕色的長卷發披散在身後,臉上畫着精致的妝容。明明是夏季,手上卻戴着黑色的皮質手套。
——手中拿着槍。
如同在地下時誠俊以槍口指着韓西。
此時她的槍口正對準着蓮苑。另一只手上也把玩着一把小尺寸的手槍。
韓西覺得自己無論如何也沒有可能見過這名女性,但在看到對方的一剎那,眼睛卻怎麽也無法移開。
而這位女性在與他四目相對的同時,臉上居然揚起一抹微笑。
——她非常漂亮。
但讓韓西注目的卻并非她的漂亮。
他總感覺這個人身上……有什麽非常熟悉的地方。
“我們有很久沒見面了吧,韓西小弟。”
這句話一出口,便如同子彈一般穿過韓西的心髒。
——果然他是知道她的。
但除了這張臉之外,他對于這個人的所有感覺都是陌生的。
女人向他緩緩移近。
高跟鞋踏在地面上,發出清楚明朗的噔噔聲。
女人從上向下對他俯視着。
“你到底——”
還沒等韓西問完,他頭頂正上方一個粗犷的男音忽然插進來。
“——靜芳!別靠近這小子。雖然看上去這樣,這家夥還是有點力氣的。”
聲音竟然耳熟到恐怖的程度。
韓西猛地回過頭,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教——教練……”
雅松正站在他的身後,一只手握着一把槍。
他站的姿勢有些奇怪,仿佛站立不住一般,臉色也青白的異常。
“我不叫那個名字,不是告訴過你不要這麽叫我了嗎?”
女人冷漠的回答。
她的眼神在看着雅松時,流露出爬蟲類一般的冰冷目光。
那目光在轉到韓西身上時,忽然變得溫和而有感情,仿佛是對着自己的孩子,又或是弟弟一樣。
“我叫明彩。你大概聽說過我了?”
——這位女性就是明彩。
哪怕對于蓮苑,都只能概括為“棘手的女人”的明彩。
“你還記得我嗎?我們大概有十年沒有見過了。”
十年。
韓西緊緊地盯着她的面孔,想要找出這張臉上熟悉感的來源。
“我——不認識……”
“別這麽快否定。我說過我們有十年沒有見過面了,那時你還只有那麽小……而且之後家裏也發生了很遺憾的事吧。真讓人難過呢,你的父母都是很好的人。我也很喜歡他們。”
韓西的心都被揪緊了。
“因明也是。”
聽到這個名字之後,韓西本來錯開的目光,又再次迎上了女人的視線。
他不敢相信剛剛自己聽到的一切。
他幾乎已經不想去回憶的那一段記憶——那一段記憶之中,這個女人……是存在的。
而他竟從未想過他們是有着如此樣的聯系的。
“怎麽回事?”
蓮苑似乎也感到吃驚,他一直緊緊的關注着這個場面。
韓西在收到他目光的一刻,臉上浮現出了可怕的表情。
“怪不得——下面的胡叔說出了‘靜芳’這個名字。你是——十年前和因明逃離裏鎮,企圖私奔的那個女孩子。你——”
正是韓西在夜色濃郁的深夜,在時有時無的月光之下,向蓮苑吐露自己不願人知的過去時,腦海中突然浮現的那一對可憐的情侶。
——無法與規則共生的那一對最終選擇殉情的年輕情侶。
“啊——已經有很久沒有除我之外的人再提起過他了——除了這個厚顏無恥的男人之外。”
明彩斜着眼瞥了一眼雅松。
韓西這時才注意到雅松沒有辦法站穩的原因,他的大腿上有一處明顯的槍傷,此時此刻正一邊用槍指着韓西的腦袋,一邊伸出一只手靠在牆上。
面上露出被折磨的十分痛苦的神色。
大概是身心俱有的折磨吧。
“不僅僅派不上用場——還将兩個重要的實驗體也放跑了。”
“那還是因為——”
“閉嘴。”
明彩冷冷的打斷了他。
——這是個獨斷到恐怖的女人。
在韓西的記憶當中,那張臉的主人并非是如此性格的。
他記得的名為靜芳的女孩子既安靜又腼腆,總是在與因明一同來他家時,為他帶來許多糖果和零食。
幾乎不敢大聲的說話。
看着人時的眼神,溫柔而專注。
“韓西小弟,你大概不知道吧——這麽久以來稱呼這樣的一個卑鄙小人為老師……”
明彩的聲音再次變得溫和。
幾乎讓韓西産生錯覺。以為這個女性還是很久以前的那個人。
“……正是因為他——他的通風報信,讓因明慘死在了路上。如果不是他們确信我也一起死于悲慘的事故,恐怕現在我也已經不可能站在這裏了吧——我的複仇也永遠不會降臨到這裏。”
“靜芳——我真的不是故意這麽做……”
“你當然不是故意的。你和因明是那麽好的朋友——你怎麽會想要故意殺害他呢?你只是……嫉妒他嫉妒的瘋狂,想要不經自己的手殺死他而已。”
聲音再度回歸到零度的冷漠。
像是在敘述一件罪狀一般。然而對于雅松來講或許這也如同最終的審判一般吧。
“啊——順便一說。你所想要追查的,”
靜芳轉過頭來對着蓮苑說。此刻蓮苑還是乖巧的跪在地上。
“在學校內造成諸多不幸事件的主謀——也就是這個男人。哈哈……說來很好笑吧。方振選擇了這樣一個男人——出賣了自己好友而獲得了公司信賴的這個男人,成為他們在學校內觀察情狀的卧底,卻半分也不知道這人有多容易就像狗一樣開始為我工作了……還聲稱是因為出賣摯友而産生的愧疚——方振的思考方式還真是變得天真的恐怖,怪不得會被誠俊陷害到這種地步——這個男人也覺得無法接受吧,不過看樣子他也沒幾天好活了,很快就能得到解脫了呢。”
作者有話要說:
☆、chapter 49.
“誠俊他——”
“是你教唆安澤的嗎?”
還沒等韓西喊出關于誠俊的話題,蓮苑你就用低沉的嗓音先行插入了問題。
他的問話對象是雅松。
“我知道是你動手殺死了黎娜小姐——然而在那之前,你教唆了安澤去食堂下毒。我原本以為你是為方振工作的,但既然你是在為她工作的話……這就是你企圖殺害三年級二班的理由嗎?到底為什麽?你為方振在監視着些什麽?她——為什麽叫你殺害學生?”
從韓西的角度已經看不到雅松的臉色了。
但他幾乎能聽到雅松在微微的發抖。
“不過只是找到‘那個病’的潛在患者而已——本來我只注意到了黎娜,但是靜芳……明彩說,那個孩子已經注意到了那個‘秘密’,非解決不可——而那時我又恰好發現了安澤的秘密,正好加以利用。但即便我不這麽做,從那個時候起,三年級二班就已經出現了先兆,試驗是早晚的事——”
試驗——就是指毒殺嗎?
韓西身體一陣發冷。
這樣忽冷忽熱的反應,讓他覺得自己恐怕很快就要生病了。
“先兆?”
蓮苑重複着。然而接口的卻是明彩。
“你走來的時候也看到了才對——這扇門之後的那些孩子……就是最初的‘十個感染體’。”
韓西控制不住的叫了一聲。
并非是尖叫,也并非怒吼,只是單純出于被最不想聽到的事打擊到的恐懼。
“當然其中還少了不少人——都是因為這些人管束不佳……不過誠俊已經逃了,這個男人又病成這樣,這個結果也是沒辦法的事吧。最開始的‘十個感染體’中必将出現一個‘感染源’,而感染體則是為了支持‘感染源’而存在的——他們必然全部聚攏在一起。在經過下毒的試驗之後,果然出現了陽性的結果。然而方振的人卻只把他們隔離保護了起來——這當然不符合多數人的利益,于是在他們不明不白的期間,我和誠俊達成了協議——他盡可以利用這些孩子們滿足他的研究欲望,我也會為他将方振的這些人湮沒在土地之下……為了确保最終的‘秘密’回到我的手裏。”
十個實驗體。
沒有錯——包括地下室裏的十個房間。
前面房間裏擺放的十張病床——這些全部指向他最熟悉的一些人……
“你——但是誠俊——他已經制造出了……”
韓西激動地幾乎說不出一具完整的話。
但驚人的是,明彩似乎明白他想要說些什麽。
“不錯。我正是因為知道誠俊的計劃,才故意找到他的。他期望自身的克隆體可以成為下一代‘感染源’,然而卻半分不明其意——明明是那麽聰明的男人,卻相當的盲目呢。不過也多虧了他,讓人讨厭的方振也終于被成功的埋葬了。”
“埋葬?”
蓮苑忽然睜大了眼睛。他看了一眼病床上躺着的人,然後又轉過頭盯着明彩。
“啊——是的,你還不能理解。方振的那棟灰色的方塊建築裏早就沒有一個人在裏面了——他們全部都在這地底下埋葬着呢。”
說到這裏,明彩忽然笑了。
她笑的非常開心。異常的開心。
幾乎是神經質的。
一邊忽然伸出玩弄手|槍的手,以槍口指了指地下。
蓮苑的臉色瞬間變了。
“你是說——你們……你們陷害了方振的所有人——讓他們全部淪為了你們的試驗品嗎?”
聽到這話的韓西打了個哆嗦。
明彩指的是地下——長達十層的地下實驗室。
他早該想到的——不管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