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就這麽灰暗真是對不住
小姐來說,現在自己所擁有的一切,可并非是靠想象得來的——這是她是犧牲了許多——包括曾經的自己,以及自己的家庭成員,甚至全部的感情與回憶——才得到的新的身份。簡單的攻擊是不會對她起效的。”
要對一個弱質少女投降了。
俯首系頸的。
“那該怎麽做?”
“當然最簡單直接的辦法莫過于将黎娜小姐帶來她的面前,讓她徹底清醒過來。但這條辦法是沒可能行得通了——”
“為什麽?”
不經大腦的問出了口,韓西才忽然想到,黎娜應該已經死了。
——不對。應該是死而複生了。
“大概黎娜小姐已經被囚禁起來了。囚禁她的人可能是研究所,也有可能是明彩,總之任何一種可能,她都不是我們現在可以想辦法解救的。”
的确。
如果連蓮苑都這麽說的話,韓西就更沒有辦法了。
“你覺得為什麽明彩會選擇殺死餘佳?我不能明白——她們之間不是有交易形成了嗎?”
“這點我也很難說清。我的理解有兩種可能——一種是明彩想要利用患上‘那個病’的餘佳來達成某種條件,在這個基礎上能做的推斷過于多了,難以進行思考。而另一個就是——或許是餘佳自願的。”
這就是之前他所說,餘佳自願被殺的可能性嗎?
但這怎麽說都實在太難想象了。
有什麽人會自願被人殺死呢?之前餘佳也曾經飽含着怒氣說過,沒有人會心甘情願被人殺死這種話——這真的是可能的嗎?
Advertisement
“其實用最通俗最文字化的方式來思索的話,也能理解——如果不死亡的話,是無法新生的。”
不死亡——就無法新生。
這話聽起來就讓人難以接受。
他或許是在暗示餘佳自己選擇了死亡,并以死亡為代價,令自己化身成為黎娜。但是——
“你忘了嗎?死去的人是會忘記自己死亡的經過的。餘佳沒有可能因為死亡而變身成為黎娜,她只會因為死亡而忘記一切——甚至是和明彩之間的約定。”
蓮苑已經将煙點了起來,深吸了一口,慢悠悠的吐了出來。
“所以我才說——她以某種方式保留了記憶。而這種方式,大概還是明彩傳授予她的吧。具體如何,我也不清楚,是和你一樣的無知狀态。但只要滿足了條件——黎娜小姐不再出現,并被認定為死亡,那麽餘佳小姐就總是能夠變身成為黎娜小姐的。這正是這個技巧的真身。簡單,但卻難以破壞。”
韓西腦中突然出現這樣一個想象。
現在正躺在絨毯中的餘佳只是蜷縮着在一只蛹中伏息着。
等到合适的時候。
咬破蛹殼,化身成蝶。
變身成為無比美麗的,誰也無法企及的生物——
這樣的幻想甚至讓韓西感到顫栗。
那樣的企望,大概充滿了執念。
不是輕易能夠破壞的防禦外殼——那蛹殼。
作者有話要說: 一天都在外面忙碌。幾乎沒時間回到電腦前。
寫作環境改變了。好不舒心……
☆、chapter 26.
他不敢努力思索,慌忙轉變了話題。
“那位名叫明彩的女性到底是誰?”
這位他從未認識過的女性,幾乎糾纏着将大半的話題轉入幾近謎題的領域。
蓮苑搖下車窗,讓車廂內的煙霧散去。
“不清楚。我說過她第一天就在我的面前出現了吧——簡直就像是一直在等待着我一樣。我不知道她在打着什麽樣的主意,但因為剛剛你做的提示,我思索到一種可能性——或許并非是方振在利用着她,而是正相反的……我認為她扣留了餘佳小姐一家作為人質,以讓她成為自己可擺布的傀儡——她有很大的可能性已經清楚的了解‘那個計劃’的內容,目前正在找尋可以引領她進入‘那個計劃’的核心的路徑。”
話題轉變的越加詭異。
但韓西覺得自己只要跟進就可以了。
“‘那個計劃’又是什麽意思?”
這一次似乎真的戳到了蓮苑的軟肋。
他的臉上首次出現了煩惱的表情。
“我不知道。剛剛你一直在旁聽,所以你大概清楚關于‘計劃’這詞語是從何時出現的。而我對這個詞的認識,也和你一樣是在剛剛發生了轉變。我想大概方振正在施行着什麽樣的秘密計劃——而這個計劃,很遺憾的,卻令我感到慶幸的——與你是相關的。”
果然終于到了這個時候。
韓西發現自己一直處于猶豫狀态。
而對于蓮苑的“不清楚”,他甚至感到有幾分慶幸。這樣的話,似乎就不必被逼問到自己不理解,也根本沒有觸碰過的區域了。
但還是非常在意。
“你覺得‘那個計劃’是指什麽?我是指,你的猜測——”
這個人的猜測似乎總是非常的明确。
“我的猜測是——”
蓮苑深深吸了口煙,又一次吐出來,似乎賣關子般的停頓了幾秒鐘。
“——順序。”
咦?
這回答讓韓西吃了一驚,但也越加的摸不着頭腦。
他本來已經做好一切心理準備,迎接一個比餘佳試圖代替黎娜活過剩下的人生更加聳人聽聞的答案了,但卻沒想到得到的卻是這麽個不明所以又簡單明了的回答。
“很難讓人理解。但一定是有着什麽樣的順序存在的——餘佳小姐說,你的順序是‘6’——而她自己,也就是黎娜小姐的順序則是‘2’。這些數字象征着什麽,現在的我還完全不能明白——你有什麽想法?關于自己所代表的數字‘6’這個方面?”
韓西完全不明所以。
他知道餘佳對蓮苑說出了一些只有蓮苑才聽得到的悄聲細語,但卻沒有想到那些話的內容卻緊緊的牽連到了自己。
他在這之前還一直認為前進後退的決定都取決于自己,而此刻卻發現自己竟然被神秘的牽連進了這種莫名所以的事件裏,不能不說是很煩惱的。
但與此同時,似乎又沒有自己所想的那般吃驚。
好像也在等待着這一天一樣。
可關于“6”這個數字,他半分也沒有想法。
餘佳曾經用那樣詭異的飽含深意的目光望着自己,說出過自己與“6”相關這樣的話嗎?
想想都覺得悚人。
他沖着蓮苑搖了搖頭。
半點沒有思路。
蓮苑顯出一副,他這樣的回答也不在意料之外的模樣,就這麽簡單的放過了。
“關于餘佳對磁卡的回答,你怎麽看?她說過了吧——關于‘地獄之門’?”
蓮苑掐滅了香煙,将之扔出車窗外。
擺出很認真的面相。
“我想——就是‘地獄之門’吧。”
——這是什麽回答?
難道就沒有與此相對的,至少略微帶一點合理性的解釋嗎?
“達瓦劄的地獄之門?還是做了個恐怖的夢?對于餘佳小姐所認為的‘地獄之門’,能夠做出的解釋的領域實在太廣泛了,很難斷定什麽樣的情景,才能讓處于這個年齡階段的少女将之形容為如此恐怖的事物啊。”
說的也是。
他們兩個大男人也難以理解這種纖細少女的思維。
對方只給了這樣的解釋,那麽除非這張磁卡所通往的地方名字就叫做‘地獄之門’,除此以外,他們是半點也想不明白這代稱是什麽樣的地方了。
“總之——如果我們今天成功的潛入了研究院,這些的回答大概就有大半可以弄清楚了。為此也需要你的努力啊。”
——需要誰的努力啊?
你自己努力下會死嗎?
韓西只敢在心裏這麽腹诽了一番,保持他悶悶不樂的面容,再一次轉過頭看着車窗外。
經過剛剛的充滿了奇異話題與氣氛的對談,他們已經又一次走出了車道,進入了鎮中心。
從這裏遠遠望去,幾乎可以看清楚醫院的屋頂。
屋頂正面豎立着白色的巨大牌子,牌子上是一個人面像。
韓西認識上面那個長着一嘴漂亮胡子,笑的十分猥瑣的老年男子是誰——就是創立這所醫院的院長。這個人現在常在醫院的時間不多,大多數工作都交給了住院醫師。其下他的兒子似乎也有時管事——但同樣很少在醫院內。
現在他們即将遵循之前的計劃,穿上白衣人們質料奇特的服裝,進去一探究竟——
韓西現在也不明白蓮苑到底是要确認些什麽。
而且更加令他不安的事還有——那就是很明顯這些白衣人的衣服尺寸過于窄小,身高颀長的蓮苑是沒辦法穿進這些衣服的。
能夠扮作間諜進入的人,只有韓西一人。
時間正近午時。
他們整軍待發——
可即便等他們已經将車停在了醫院圍牆外面,韓西也換好了那身衣服之後,他也很難做好心理準備走進這所醫院——
如果沒有錯的話,蓮苑告訴他這裏将會解決他的部分謎團的約定就會實現。
可如果只有自己一個人行動的話,韓西覺得自己一定會露陷。
而且是百分之百的。
“只要表現的自然點就可以了。”
蓮苑是這麽說的。
但如果這些非常識無理的話由那個男人來說的時候,就會讓人覺得有種——‘或許就是如此?’一類的概念産生。可只是韓西一個人行動的時候,這項魔法似乎就此消失。
他又回歸到日常生活中經常感到的無力感中去了。
——偏偏這還十分危險。
他撇下安全的老式車和蓮苑之後,抱着懷裏依舊深深沉睡着的餘佳走進醫院時,腦子裏只能想到失敗的後果。
或許會被白衣人的同僚抓起來吧?
帶到研究所去——聽說被帶進那個長的像葫蘆一般的研究所裏出來的人幾乎沒有。
這是真的嗎?
自己也會再也出不來嗎?
滿腦子這種想法,韓西已經步入了醫院的大門口。
奇怪的是沒有一個人——平常就很清冷的醫院大廳此刻竟然連個值班的護士也不在。前臺什麽人也沒有,左右兩邊的通道一片安靜。
他産生了抱着餘佳再回到車裏去通知蓮苑的沖動。
但他覺得就如此放棄的話,蓮苑大概會對他非常失望。
他決定再做一兩次嘗試。
韓西朝着他以前有時會來的一般診斷室走去。
忽然聽到了孩子的聲音。
像是小孩子在笑一般。
咯咯的。
在寂靜的走道中回響。
他穿着白色的質料硬邦邦的衣服,頭上帶着白色的鼓鼓囊囊的帽子,臉上則罩着口罩。這些盔甲一般的裝備帶給他一些安心感。
他悄悄的立在診室前面,聽着裏面的動靜。
小孩子的聲音果然從裏面傳來。
一個、兩個小孩子——
還有一個大人的聲音。
他又稍稍湊近觀察的時候,細窄的門縫又稍稍開啓了一些,方便他看到裏面的場景。
一位穿着白色工作服的中年男性醫師正低着頭為一個看上去只有五六歲的孩子看牙。
這人看上去并不眼熟,但可能和韓西不經常光顧醫院有關。
灰色的稀疏的頭發,戴着看鏡片就知道度數很大的眼鏡。
被塑膠手套包裹住的雙手,一手拿着口鏡,另一手掰開了孩子的嘴。
态度十分認真,但話音輕而溫和,很顯然是個性格穩重而讨孩子喜歡的醫生。
調皮的孩子雖然嘴裏有時發出奇怪的聲響,但還算老實,坐在椅子上沒有無端的亂動。
診室中除了醫生和看牙的孩子,只有一個坐在一邊等待的稍稍大一點的孩子了。等待中的孩子手裏拿着一個像模型船一樣的東西,正一邊擺弄,一邊不時在嘴裏發出感嘆和笑聲。
——非常和諧的場景。
只不過很奇怪。沒有其他大人,也沒有一個護士。
這時,韓西懷中的餘佳忽然動了一下。
折吓得他趕緊退後,一直退到離門兩三米遠的地方。
餘佳并沒有醒,似乎只是睡夢中揮舞手腳做了一些小動作。
但他的腳步聲很明顯已經吸引了診室中人的注意力。
先是一個孩子探出頭來。
一雙黑亮的,充滿好奇的眼睛看過來。
然後忽然小小的鼻子皺起來,顯出一副被吓到的神色,又趕緊縮回到室內去了。
韓西不由得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着裝。
——似乎是這身衣服讓小孩子感到害怕了嗎?
不得不說小孩子的直覺是很敏銳的。
隔了大約有五六秒鐘的時間,房門敞開,從中走出了那位中年醫生。
他正在褪下那副塑膠手套。
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韓西不知道該怎麽對他解釋自己的狀态,他現在正處于身不由己的情形——他懷裏抱着病重的病人,本應該對醫師進行求救,但緊繃着的口罩又輕易讓他管住了自己的嘴巴。
正在他滿心尴尬的時刻。
醫生忽然皺起了眉頭。
那雙剛剛似乎還充滿了溫和感情的眼睛變得銳利起來,甚至還表現出一些很明确的不滿。
——大概是生氣自己随便闖入對方的診室吧。
這裏應該好好道歉,然後再退出去。
剛想這麽做的時候,醫生就開始說話了:
“我說過正常時間是不可以到醫院來的吧?你帶她來做什麽?今天不是試驗的日子吧?”
這有點超出了韓西的估計,他驚訝之餘,慶幸自己沒有開口。
但又很快覺得害怕了。
這個人——是認識自己的這身穿着的。那代表着什麽,是再清楚不過了。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完了以後立刻就要出發。
出發去換一個寫作環境。簡直不能理解——
☆、chapter 27.
醫生忽然又靠近了兩步。
韓西堅持着沒有因為他的靠近而退卻。
對方用右手食指和中指小心翻開了擋在餘佳臉上的絨毯的一腳,露出餘佳那張眼眶下陷、嘴唇青紫的青白色的臉。
她正處于熟睡狀态,但似乎因為噩夢的緣故,眉頭微微皺起。
醫生很快注意到了她脖子上自己抓出的傷口。
“喔——果然是排不上號的實驗體,再怎麽進行試驗也緩解不了惡化的速度。”
這幾乎是自言自語的。
聲音極低,只有韓西能夠聽到他的聲音。
醫生擡起頭來。
“你要把她送到研究所去?也好——你在這裏等等,我需要你轉交給博士一些東西——”
話音未落,忽然從遠處傳來的人聲打斷了他們的對話——又或許是單方面的對話。
“喂——你們在做什麽?!”
一個略顯年輕的人的聲音響起,腳步聲很倉促的接近過來。
站在韓西面前的醫生迅速收回了手,退後幾步與他拉開了距離。臉上現出一副冷靜自持的表情。
分明是個穩重且和藹可親的醫生。
“你——嚴生!果然暴露了吧?!午休的時間還要堅持給小孩子看牙,我本來就覺得可疑了——你果然是和這夥人有勾結的對吧?!”
匆忙趕過來的醫生是韓西認識的人。
大概三十來歲,總是脾氣暴躁,但對待病人的态度也十分認真的有仁。
似乎剛剛爬起來一般,他蜂窩似的腦袋一邊的頭發翹起,很明顯是睡姿極差——脖子上挂着的聽診器搖搖欲墜,一只手如同受害者家屬控訴嫌疑犯一般聲色俱厲的伸出手指頭直指着灰色頭發的醫生。
醫生——嚴醫生不露聲色。
又或者說,那層鎮靜的外表完全不可能被有仁這種程度的攻擊打破。
“您在說什麽呢——您也看到這位先生是帶着生了病的少女來看病的。因為您正在午睡的緣故,才由我來勉強看一看……本來小兒科的醫生也是沒有資歷來綜合科坐診的。您來的剛剛好,我還有病人在裏面等着呢。”
他邊說邊回過頭來,這時裏面的兩個小孩子正趴在門邊上朝外張望。
大點的孩子正朝着有仁做鬼臉。
有仁深深的吸了口氣,瞪着他們。
“——回去!護士呢?怎麽一個都不在?……這種時候——所以說我就讨厭小孩……喂!你幹什麽?!還不還給我——你父母呢?給我站住!……”
幾乎成了場鬧劇。
韓西不明白自己為什麽傻愣愣的杵在原地,看着有仁與小孩子們之間的戰争。
小孩子們似乎并不是不喜歡有仁——大概反而還挺喜歡的吧。有仁的聽診器被調皮搗蛋的孩子拿走了,他着急的想拿回來,可東西在兩個孩子之間傳遞來去,幾乎沒有留給他伸手搶奪的空隙。
似乎覺得這麽下去沒完沒了,有仁又直起身子對着嚴醫生發飙了:
“我不信!你以為這是這個月第幾次了?每次有這樣類似的病人的話——等等,我看看——”
他忽然顧不上自己的聽診器,就跑到了韓西面前。
這個人衣領都有點髒兮兮的,身上穿着白大褂,下巴上有些胡茬,頭發亂糟糟——似乎很不修邊幅,脾氣又怪。卻奇異的不讓人讨厭。
大概是因為什麽都表現在了臉上吧。
是非常單純明快的人。
在韓西打量他的時刻,他也已經檢查過了餘佳的身體。
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憤怒表情。
他轉過頭表現出譴責的姿态對着嚴醫生。
明明自己的年齡比對方要小,卻半分也不表現出謙卑的姿态,反而像是時時刻刻都準備挑釁一般。
“不錯——瞳孔放大、貧血、皮膚潰爛……全部都是‘那個病’相關的患者——你卻瞞着我把他們藏起來了對吧?沒有錯——你知不知道這會造成什麽樣的後果?十年前——二十年前……那樣的事情如果再發生的話,這一回已經不是再造個城鎮就能解決的問題了——”
他在說些什麽?
韓西覺得自己聽到了很不得了的內容,但因為話語出口過快,信息量過于大的原因,他甚至完全反應不過來。
這時嚴醫生沒有去理會他,而是用十分溫和輕快地口氣将兩個本來還準繼續愚弄有仁的孩子召了過來。低下頭不知說了什麽話,将有仁的聽診器收回,并招呼兩個孩子去醫院外面玩耍了。
——果然很招孩子的喜歡。
怪不得與有仁的關系如此之差。完全是正相反類型的人嘛。
嚴醫生以安慰人的口氣說:
“你冷靜點……你最近寫論文太着急了,把什麽事情都聯系在了一起。這裏不會有你認為的‘那個病’出現,這位少女——好像是餘佳小姐吧?只是營養不良加上貧血,精神不振,所以被這位好心人送到醫院裏來的。”
“你會把皮膚脫落、骨量劇減稱作是普通的營養不良和貧血嗎?不行——這件事情非報告給院長不可,等到明天一早電力恢複我就打電話給院長——你不可以再把病人送走!你——”
有仁忽然指着韓西發話了。
被突然點到的韓西顫抖了一下,一動不動。
“——我看到過你這種人在周圍出現很多次了……雖然第一次在醫院裏看到吧。你們這些可疑的家夥也該适可而止了……是在偷偷抓走我的病人吧?!你跟我過來!把這位——餘——餘小姐送到我的診斷室來……”
話雖這麽說。
韓西剛剛朝他邁出一步,就瞥了一眼嚴醫生。
嚴醫生面部表情仍舊十分平靜。
但一只手卻已經悄悄伸出,攔在了韓西前進的道路上。
“怎麽了?”
有仁見他沒有跟上來,皺起眉頭不耐煩的瞪着他。
不過嚴醫生已經轉過身來,走向了正等在樓梯上,一只腳已經跨上臺階的有仁。
“你幹什麽?”
有仁盯着嚴醫生,臉上一直保持着焦躁的表情。
從韓西的角度,有仁被嚴醫生遮擋住,只露出一半的頭。
嚴醫生的一只手,正從他的制服口袋中伸出來。
與此同時,還有指間明閃閃的細長的刀身。
——危險。
韓西剛剛這麽想到,嚴醫生的手已經完全從口袋裏拿出,正伸向有仁。
他顧不得懷裏的餘佳,直沖了過去。
想要抓住嚴醫生的手。
雖然餘佳已經做出了犧牲——被摔在了地上,不知是摔暈過去還是沒醒的繼續在地上躺着——但他還是沒能成功完成自己的壯舉。
他忘記了自己帶着的口罩有一定視線妨礙的副作用,以至于他根本沒看見腳下有什麽樣的東西。
他狠狠地絆了一跤,并撲倒了嚴醫生。
動作非常的迅猛——但他摔在嚴醫生身上的一剎那,滿腦子都只在拼命想着那把藏在指間的尖刀。
——千萬不要刺中了有仁。
千萬不要。
“撲通”一聲過後。
韓西趕緊爬起來,看到有仁并不如他所想那般被自己和嚴醫生兩個人壓在下面——或者更不幸的,被一刀捅在身上。
有仁正站在樓梯上方,用驚訝的目光瞪着兩人。
——看來這人的反射神經還算不錯,在嚴醫生倒下的前一刻自己爬上了樓梯。
有仁本來只是驚訝不理解的目光漸漸變為了恐慌。
直直的瞪着遲遲不從地上爬起來的嚴醫生。
本來韓西覺得事情不可能進展的如此之巧——
但事情就總是要打破他對進展的期待。
——汩汩的血從嚴醫生的身下流出,順着低矮的臺階流向醫院大廳的大理石地面。
居然——被刺中了麽?
一時間有仁和韓西都定在了原地。
完全沒有注意到另一個人已經在這個場合出現了。
蓮苑匆匆越過韓西,蹲在了嚴醫生身邊。
有仁也這才從慌神中清醒過來,秉承自己醫生的指責,右手試探一般的摸在嚴醫生脖頸上。
大概是在感受脈搏。
韓西生怕他如電視劇裏一般搖一搖頭,用沉重的語氣來一句:“他已經死了。”
這樣的話。
但有仁只是搖了搖頭。
說:“撞在臺階上暈過去了。”
韓西狠狠松了口氣。本來被什麽堵住的胸口,瞬間卸下了力。
“你是?”
有仁看了一眼蓮苑,滿臉疑惑。
“——那個新來的警察?不說這個——你……你剛才做了什麽?這是怎麽回事?”
提問的對象是韓西。
韓西猶豫的望向了蓮苑。他不确定現在還能不能開口解釋。
而蓮苑只是向他點了點頭。
“這個人大概沒有關系。”
得到了肯定。韓西終于将壓着他臉部讓他呼吸困難的口罩,以及箍着他的頭部讓他頭昏腦漲的帽子都摘了下來。
“哎?你不是那個吐的我一整間病房都用不了的臭小子嗎?你為什麽穿着這東西?”
似乎被認出來了。
韓西有點窘迫。
他那天因為少見的日枷現象而泛起了生理惡心,止不住嘔吐,被好友相良送進了醫院。那時候就是這位忙的幾乎四腳朝天的醫生給他看的病。
“說來話長。醫生——能不能請你幫個忙,先把這個捅了自己的醫生的傷口處理一下?”
蓮苑倒是不慌不忙的。
聽了這話有仁似乎才反應過來一樣。
“啊——對啊。等等——你等下給我解釋清楚……”
“還有——如果你準備把他安置在病床上的話,最好用足麻醉——順便,用這個。把這個捆綁在他的手腳上,以确定他不會傷人又或者試圖逃跑。”
“哎?為什麽?啊——這……這個是警繩嗎?你——”
韓西聽着他們對話,覺得分外的頭疼。
但有仁的出現讓他感到情緒上放松了一些。
也才注意到某件他一開始就忘記的東西。
“啊——餘佳。還好沒醒——抱歉,好像摔到頭了……真抱歉。”
他注意到餘佳仍然躺在原地。
幸好全身被毯子包裹住。否則如果把這樣的重病患者摔出去,造成了什麽不可逆轉的骨折的話,他是絕對無法原諒自己的。
作者有話要說: 那一天,天朝人終于回想起,一度被中宣部、廣電總局所支配的恐怖,還有囚禁于羊村圍欄中的那份屈辱...
☆、chapter 28.
有仁說萬幸嚴醫生持有的小刀名為巴克直刀,是專為切粗硬繩索等物所設計的野外專用折刀,鋒利但卻并不是軍用刀,而且刺中的部位并不是很難處理的位置。雖然手術是必須的,但因為是在醫院裏,經過緊急處理以後基本是沒有風險的。
當然韓西是在他搶救完畢之後才告訴他,嚴醫生在此之前是懷有刺殺他的意圖的這件事——否則根據這個不靠譜的醫生的性格,恐怕會忍不住氣的手顫吧。
“啊——果然這家夥很有問題。第一次見到的時候就總覺得哪裏怪怪的——特別的老實,而且總是用那種眼神在看人……你也察覺到了吧?好像很有人望似的,實際上背地裏總是算計着什麽似的——”
在韓西聽完他的一系列抱怨。
尤其是護士對嚴醫生的态度比對他的好,以及在病人眼裏兩人的形象的問題——大概真的積怨已久吧。
這才對他道謝。
“你是為了救我才沖過來的吧。謝天謝地。要不是你忽然撲過來,我吓得閃開的話,恐怕在這裏躺着的就是我咯。這個家夥是絕對不會救我的——他巴不得我死才好……因為他那些不為人知的邪惡計劃。”
看來嚴醫生在他的眼裏已經妖化了。
在把治療完畢的嚴醫生捆綁在病床上之後,韓西又将餘佳安置在他旁邊的病床上。
有仁已經開始了他對餘佳的檢查了。
幾乎什麽都不準備放過。包括瞳孔、反射以及內髒檢查。
他拿着針管,似乎準備驗血。看上去興沖沖的,還記錄了些什麽。
“醫生,我想先請你看一看這個人。”
蓮苑及時打擾了他的興致。
有仁不耐煩的轉過頭,似乎是想叫他不要打擾他的工作。卻忽然因為看到蓮苑拎着的人而雙目瞪得幾乎要掉出來。
“你們居然還綁了個人——你到底是不是警察啊?警察會這麽随便把人綁着拎來拎去嗎?”
說得很好。
韓西在心裏默默的為他聲援。
說出了他一直想要說出的心裏話。
“沒辦法啊醫生——因為這個人的精神分裂症狀,你身邊的那位救命恩人已經被襲擊過整整三次了。現在能活着站在你旁邊就已經是上帝保佑了……我十分需要從他的口中得到有用的情報。可是按照他現在的情況,恐怕半點有用的信息也交代不出來。你可以幫幫忙嗎?”
這是要幫忙審問嗎?
韓西看着有仁似乎因為信息量過大的沖擊而顯得有點茫然的臉。
“你是說——精神分裂?這個人?”
似乎從沒遇到過又或者倉促的聽到這個詞——有仁的臉上混合起一種驚訝與疑慮的神情。
大概不相信這樣的結論。
尤其是安澤現在還處于清醒狀态,整個人瑟瑟發抖着,被蓮苑甩在地上。
兩眼在三人之間不停的張望。
似乎在恐懼着誰會成為取走他性命的最後的劊子手。
“很難相信啊——不會是你暴力執法讓人家産生了心理障礙吧?”
真是直接。
蓮苑長嘆一聲。
“我可沒有這麽做過——我只是很正常的在行使自己的職責而已。況且對于多次謀殺未遂,而且還明顯有過成功謀殺行為的嫌疑犯來說,這種程度的防備是很自然的吧?”
“什麽?!你剛剛說什麽?!他殺人了?還成功了?怎麽回事?!”
似乎被蓮苑的回答吓到。
有仁明明是比韓西還要高出一點,卻躲到了韓西的背後去,好像防着惡犬一般只探出了一個頭觀察着安澤與蓮苑。
“好了。醫生。他已經被綁起來了,是咬不到你的——我希望你能幫忙而不是添亂。”
韓西總是發現這一點。
那就是蓮苑對于男性似乎遠沒有對女性那般有耐心。
不過也是理所當然。
在有仁的堅持下,蓮苑松開了安澤手腳上的繩索,卻把對方與診室裏的椅子綁定在了一起。
有仁曾強烈抗議他這麽做非常妨礙他與病人間的交流,但蓮苑則認為等到這個現在還表現出像老鼠一般畏懼的男人轉變為狼虎之時,恐怕在沒有這根繩索的情況下,有仁在其攻擊之下活不過三秒。
在如此明确的恐吓之下,有仁不得不放棄自己的主張,并默認蓮苑和韓西可以同時在他的診斷室內等待。只不過要縮到不是很起眼的牆角裏。
“我可不是什麽心理醫師——如果你想找有些資歷的心理醫師,應該去找誠俊……博士,”
加上稱謂的時候似乎很不情不願。
“當然,我自己也有過類似的經驗……雖然就是接手些簡單的工作——這樣你們也覺得沒問題的話,我當然也沒問題。”
有仁已經在被莫名襲擊之後漸漸找到了自己日常的生活節奏。
他梳洗了一番,雖然頭發還是亂蓬蓬的,但已經開始有了精神,也不再怕的縮在韓西的背後了。
在蓮苑将事情經過大略的對他闡述了一遍之後,他雖然顯出一副驚悚的表情,卻還是很快接受了他的委托。
韓西本來想詳細詢問之前有仁對嚴醫生斥責時脫口而出的關于十年與二十年前的事,但理所當然的把安澤捆綁在椅子上之後,忽然找不到空隙來提出話題了。
“你只需要按照自己的方式來和他溝通就好了——當做我們兩個都不存在。”
蓮苑是這麽回答有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