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就這麽灰暗真是對不住
?結論已經得出了吧?比起宗教本身,教義先一步存在——那麽外界的人是怎麽能夠接受只有裏鎮的人才能理解的教義的呢?”
“那——是——”
韓西本來只是單純的認為邪教的傳染性很大,自然有些人會上當受騙,但忽然又覺得哪裏不對勁。
因為只有裏鎮居民才會理解的“另一個世界”的觀點,哪怕是對外來人再如何的洗腦,恐怕都無法成功吧?那種從原先就已經存在的條件——
“你是說——”
韓西睜大了眼睛,試圖看清黑暗中蓮苑的表情。
但一團模糊什麽也看不見。
作者有話要說:
☆、chapter 14.
“——他們終于采用洗腦催眠法了嗎?”
啪嗒。
似乎什麽東西從蓮苑手裏滑落。沉默了幾秒鐘以後,蓮苑動作很輕的撿起它來。
“我建議清洗的恐怕是你的腦子——算了。你不覺得,教義本身開始具有傳染性了嗎?如同那個病一樣——”
剛剛似乎被諷刺了一下。但是因為後面的那個問題,韓西試着迅速的轉換了下自己的思考方式。
“傳染性是指什麽?”
“就是指并非裏鎮出身的人也開始變得和這裏的人具有相同思想了。或者說是,被同化了。除此以外很難理解了吧?宗教本身是無法宣傳自己的,除了在特殊如同裏鎮的地方。那麽在外界仍舊在生效的永生教就一定有源頭——到底是從什麽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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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裏蓮苑似乎變得越加激動了。
他的喉嚨似乎卡住了一般,猛地站了起來,一聲不吭的立在原地。
韓西有點被他的行為吓到了。
“……從什麽時候開始也沒有意義了。”
他忽然又自己回答了自己的疑問。
然後再次坐下。很頹唐的樣子。
“即便能夠證明這裏的人本身具有傳染性,所以才禁止人外出……我想要的答案也不會得到——一切都沒有意義。”
他雙手抱頭,不再吭聲。
韓西被他突如其來的激動和懊悔攪得頭都大了。
完全無法跟上他的思維。
如果是彌愛的話大概就可以溝通了吧?
自己在這裏還真是無用功。
但是——
“你說人具有傳染性是什麽意思啊?”
蓮苑仍舊把臉埋在兩只手裏。
“通過與裏鎮的居民接觸,外界人可能也會變成相同體質的可能性。”
聽起來十分的虛幻。
韓西總覺得不能接受。
“那也就是說通過和我長時間的接觸,警察先生你現在也可能變成被殺以後第二天活過來的僵屍了嗎?”
蓮苑嘆了口氣。
“所以說,可能就會變成這樣的情況啊。”
“但如果這樣的話,就更沒理由讓外人進入裏鎮了啊。大家都變成同樣的僵屍有什麽好處啊?”
“大概沒有吧。但也沒有壞處——進入的結果如果只是把它看做簡單的同化,并沒有什麽損害。但如果反過來放鎮民出去,就相當于病毒的輸出——對于全人類來講都沒有好處吧。”
全人類——
這是科幻故事嗎?
無論如何都覺得這人可能腦子發燒了。
“這樣的話也可以解釋裏鎮的規則了。絕不能允許病毒體長期離開隔離區。大概有時間的限制吧——在短暫時間之內不會傳染給正常人。但是又該怎麽證實外界傳染這件事——”
他似乎陷入了警察模式不可自拔。
韓西幾乎敬畏的看着他愣怔着凝視着黑暗,卻似乎什麽別的也看不到的模樣。
“——啊!”
蓮苑忽然低吼了一聲。
非常不合他形象的。讓韓西更加驚恐的坐的離他更遠了些。
“可——這樣……怎麽可能?太離譜了——”
“怎……怎麽了?”
韓西磕磕巴巴的。
“自殺?不會——太冒險了。被殺?——有可能,但還是一樣,風險實在……只有這樣了,只有——”
說到這裏,蓮苑轉過臉來,向着韓西。
即便光不明顯,韓西仍舊覺得他的神情很複雜。
“很有可能——我說很有可能。是故意的。如果這是真的,那麽這裏大概是我所能想到最危險的地方。有病毒體故意以殺人或自殺的方式——更有可能兩者皆有——以換取權力方的注意。這個人的目的——不,永生教本身在外界不存在目的,自殺行為沒有任何意義——并不是創立邪教以奪取更多人的生命,這并不是目的,只是結果而已……這樣的話,繼續留在這裏,恐怕會有非常恐怖的結果。”
蓮苑似乎自己都不敢相信會下這樣的結論。
“再加上死亡之後的記憶篡改——幾乎無可阻擋。有這樣的可能——裏鎮的所有人,都會在沒有留下任何記憶和痕跡的情況下……從世界上徹底消失。”
雖然不是很能理解這個人的話,但韓西做了類似的想象。
沒有任何痕跡的,不給他人留下任何印象,就這麽平白的從世界上消失——
光是做出丁點的設想就已經讓人極不舒服了。
“說的未免太獵奇一點了吧——不管怎麽說不留下任何痕跡的從世界上消失都是辦不到的啊。”
“……或許誇張了一點吧——但記憶本就是很暧昧的東西。從某種角度,說一個人的存在是靠記憶構成的也不奇怪。畢竟大多數人的印象和存在,都是靠他人的記憶支撐起的。”
他又從懷裏掏出了什麽。連同之前他不小心掉落在地的東西一起。
“你在意我抽煙嗎?從剛才開始起煙瘾就犯了,非常難過啊。”
之前掉落的是打火機。
“你不知道在未成年人面前抽煙是不合适的嗎?”
“你也快成年了吧。那就忍耐一下吧。成年人有時就是要在讓人煩惱的環境下壓抑自己還要勉強微笑的。”
不合格的成年人呢。
十分在意之前對方說的關于病毒之類的想法,但是此時此刻在注意到蓮苑的情緒漸漸平穩下來後,覺得貿然再提出來或許并不合适,還是之後等對方整理好思緒之後再詢問比較明智。
果然蓮苑似乎暫時沒有再解釋自己言談的意圖。
而是轉向了另一方面。
“我自己就在那樣讓人厭惡的環境裏呆過很長久的一段時間。如果預定沒錯的話,現在大概應該已經是屬于升遷那一類人的分類裏了。但是為什麽呢?大概就因為那一件事,升遷和優裕的生活什麽的——都沒什麽意義了。”
不像是成年人的口氣。
總覺得他帶着些埋怨。但似乎并不是埋怨某種固定的事物,大概——是在抱怨自己的感覺吧?
因為韓西自己也經常有所感,所以能夠理解。
“雖然從小就說警察是正義的化身,或者說正義的夥伴吧,但警察本身也只是個職業而已。做了工作以後,當然就需要得到相應的報酬。并不是行使正義就不需要錢的。如果說将警察分為兩類,一類是将行使正義當做純粹工作的一部分得以換取金錢,另一類則是一心投入正義的行為,不在乎金錢得失。那在我看來這兩種警察估計都不存在。大家都只是努力依照良心去工作,在無法秉承良心的時候,告訴自己這是工作,以此來勸慰自己。”
“所以我一直認為哪怕只是一心想要破案立功并以此為手段升遷的人也沒什麽好鄙視的,畢竟只要是優秀的人就能做好事,理由什麽的從一開始就無所謂。就像好人并不是因為是好人所以才做好事,而是因為做多了好事,才慢慢變成好人一樣。最終目标還是會實現的。但現在看來,我從一開始就沒機會成為好人,現在更加不可能成為個好警察了。”
他吐出一團煙霧。
微弱的光線下還能看到煙霧延展開來的樣子。
煙味好重。
“我殺了自己的妻子和女兒。”
話一出口,韓西覺得時間甚至停滞了那麽一兩秒鐘。
他既不知道該怎麽回應,又覺得這話大概沒完,一時間也一起保持了沉默。
“确切來說,是我害死她們的——如果我多關心她們一些,多盡一些丈夫和父親的責任,大概她們就不會……也不是,可能就可以阻止這件事了……”
本來還是敘述口吻,漸漸又變得像是自言自語了。
大概精神上還是有些恍惚吧。
“莫非你的妻子女兒都是……”
“啊。就像你猜的那樣。她們都是教徒——”
蓮苑把煙掐滅,黑暗中一點亮黃色如螢火蟲般的光也消失了。
“——和你的父母一樣。她們參加了集體***,打着奇奇怪怪的幌子,說什麽為了所謂的‘真實的世界’……只不過我和你不一樣,最後連妻子和女兒的臉都沒有看到……她們可能也改變了吧,在我不知不覺的時候。集體自殺過去了一個星期以後,法醫鑒定出了受害者,我被通知了……身為一個警察,被警察通知受害者裏有自己的妻子和女兒。那種感覺糟到極點了。”
“那時正忙着查別的案子,幾天都睡在宿舍裏。沒有接到任何人的電話——不過從很早以前她們就很少打電話來了——已經兩星期都沒有踏進家門,卻被通知那兩具燒的焦黑了的屍骸是自己的妻女。當然不能相信這是事實,于是就又跑回家裏……可誰也不在。電話也沒人接。不得不承認,那件事又發生了。”
蓮苑打亮了打火機。
打火機的光瞬間照亮了他的臉。
韓西以為自己會看到一張充滿悲哀的面孔,但蓮苑的臉卻是木然的。
肌肉都僵直了。
但那确實是另一種形式的悲哀。
然後他松開了手,打火機的光再次熄滅了,兩人又一次回到黑暗中。
“就像以前努力的去想父母死去的時候自己在做什麽一樣,這一次更努力的思考了。在寫報告,出外調查的時候,那兩人都在做些什麽……是不是在我監視嫌疑犯時,正在做着那些奇怪的宗教儀式?在我在辦公桌上打盹的時候,是不是正在被火燒的痛苦的呼喊救命?……越是想就越是憤怒,把家裏的東西砸的粉碎……但是坐在家的碎片裏的時候,突然就覺得特別的孤獨——就像全世界只剩下自己似的那種孤獨。感覺從今往後遇到再開心再可怕的事都無法分享傳達給任何人,越是想轉移注意力,就越是注意到無法再回到從前了。關于那個碎片堆的家的以前的所有經過,我幾乎全不知道。我使勁的回想,就是想不起來關于它的更多的記憶。忽然就變回孑然一身,在這世界上幾乎什麽也沒有的狀态了。”
“很久以前,在父母死了的時候,我就察覺到我什麽也沒有。那時候下定決心遲早有一天要有自己的家庭,自己建立起這樣一個家庭,不至于讓自己單獨一人。有了妻子和孩子,就可以貼附在一起,把這些孤獨感全部排斥在外——即便世界大的恐怖,每個人都很孤獨,但如果有貼緊在身邊的人,就可以忍受。但我也沒想到,原本以為永遠在那裏的人,其實早已經不在了……互相不再理解,不可彌補的、将家人劃分成不同世界的裂痕,在不知不覺間就已經形成了。”
“恐怕就算沒有那個殺人的宗教,遲早有一天家庭也會崩潰的吧——但即使如此也無法原諒……無法原諒那種人,不管他是什麽樣的意圖——一定要讓他付出殘害他人家庭的代價。”
作者有話要說: 我很嚴肅嗎?看着我嚴肅的臉,回答我我真的很嚴肅嗎?(還是閉嘴吧)
我不是個嚴肅的人,甚至覺得自己不會寫嚴肅的東西。但如果真的嚴肅的難以理解的話,一定是因為我真的不适合網文。但是無所謂,還是會繼續寫——因為寫作本身就是不能抛棄的。(更加嚴肅的臉)
☆、chapter 15.
眼睛或許也直視着前方。
打火機擦亮又再次熄滅。
重複了幾次。
蓮苑線條分明的臉看起來越加堅毅。
大概這就是失去了一切的男人的決心吧?
韓西雖然懂得他近乎絕望的毀滅他人與自身的欲望,但卻從自己身上找不到一丁點相類似的感情。大概是因為時間過去了太久?但或許也并非如此。韓西很清楚的明白即便他的父母不是在他尚小的時候,而是一星期之前選擇***,大概他也不會産生自毀的欲望。
這種特殊的心情,恐怕是只有一種特定類型的人會擁有的吧。
也就是說其本身就是特殊的。
“你找到了複仇的對象嗎?”
不知怎麽的,雖然沒能理解蓮苑抓到的他認為重要至極的線索,但韓西就是明白了這件事。沒有目标就無法存活的這個男人,就在剛才又一次找尋到了自己的目标。
又一次讓生命力回到了這具軀體上。
“大概吧。”
蓮苑深深呼出一口氣,從草堆裏把手電筒扒了出來。
明晃晃的的光線幾乎刺痛了韓西的眼睛。
“雖然還沒有能夠确切指定出嫌疑犯的線索,但只是能夠确定有這樣一個家夥存在,現在對我來講就足夠了——彌愛小姐答應給我們的線索已經交給你了吧?”
他似乎才想起來似的。
韓西從兜裏掏出一直讓他感到不明所以的白色磁卡。
“這東西是給你的。”
他把磁卡塞給了蓮苑。
“別看我,我也不知道她想表達什麽。關于這東西她也什麽都沒說。只不過——”
“不過?”
“嗯——她提供了兩個人的名字給我,聲稱是目前解決事件的關鍵人物。當然這兩人我也認識——具有世俗意義上的關聯。但——”
關于彌愛所代表的神秘主義基礎之上的關系卻半點不明了。
或者說他覺得那兩人沒任何關系。
“你在隐瞞什麽吧。”
蓮苑用肯定的口氣說。似乎沒有不滿,而只是在提醒着他。
“你也是吧?你剛才得出了什麽答案不是照樣不肯解釋給我聽?”
“那是因為那還只是我的猜想——警察在沒有證據的條件下不可以随意提出設想的。”
說得好像很有職業素養似的。
“關于這兩個人是誰,我還不能透露給你。彌愛說這取決于我——如果我将兩人的名字告訴你,那麽就必然會被牽涉入案裏。”
這也是韓西最不希望的事。
他本來就厭惡一些特別的字眼,像“案情”和“偵查”什麽的。而關于那個充滿神智不正常者的宗教的一切,都令他覺得胃裏難受的要命。
只要能夠選擇,他都絕對不想被牽扯進其中。
但他還是有所理解的,自己潛意識裏大概是有着無法放下的心結。證據就是他坦白的告訴了蓮苑,是否吐露關鍵性人物的權力仍舊在他手中。
憑借蓮苑的性格,能乖乖的等待他做出一個深思後的明智抉擇才怪。
而這時蓮苑也已經平複了情緒,開始回到了平常的思維模式上。
他意外的沒有在意韓西的抗拒心,也沒有試圖勸說韓西配合他的調查。甚至不像普通的大人說服孩子、警察說服證人一般,引誘他将事實說出來。
蓮苑很平靜,也很冷靜。
也因此似乎注意到了一些之前沒仔細考量的細節。
開始了他漫不經心的刁難。
“彌愛小姐似乎很關心你,我不相信你們只是普通的同學關系。其實是關系要好的朋友吧?不,這也并不重要——我只是想知道,如果你們的确關系好到通曉對方的秘密,或哪怕只是部分秘密……你知道她到底是怎麽樣的人嗎?又或者說,你了解她多少?”
果然蓮苑的興趣馬上從複雜且謎團重重的案件轉移到了貌似更簡單明了一些的個人情報上。
但彌愛卻不是可以簡單明了的描述清楚的人物。
韓西不清楚自己是否有洩露他人情報的權力,卻又覺得即便自己不透露關于彌愛的事情,身為嗅覺敏銳的原本刑警的蓮苑大概也會絕不放棄的将彌愛的過去查的底朝天。
不确定是否客觀,韓西還是将他所知道的關于彌愛的家庭——早亡的母親與過于嚴厲且陰郁的父親,都告訴了蓮苑。他早已經提到他和彌愛之間的一些約定和接觸,如果聲稱是完全純粹意義上的同學,他自己也不會相信。
“我想并不僅僅如此吧?你是怎麽看的?關于彌愛小姐提示你的‘真正的另一個世界’。”
果然被問到了。
韓西覺得自己一直在等待對方問出這個問題,但又隐約期望對方一直沒有想起來。
他沉默了一會兒,開始盯着幾乎什麽也看不清的天空。
厚重的枝葉遮擋了大半的夜空,随着夜色越加的加深,樹枝樹葉的輪廓也變得越加模糊,與天空混為一體。
越是這樣的夜裏,就越是容易被幻象和回憶所糾纏。
“警察先生,你有看到過鬼魂嗎?”
似乎這個問題提的太過于突兀,蓮苑并沒有立刻接話。
“這——是指靈魂嗎?我以為裏鎮出身的人是不會思索這個問題的——”
“的确沒有什麽人認真思索這個問題。明明這個詞一直擺在表面上,卻沒有人去在意也很奇怪不是嗎?如果沒有靈魂的話,為什麽我們還是知道這個詞彙呢?我們當然在很多地方認識到這個詞,可能也有許多屬于自己理解的或者普遍意義上的定義……然而它到底是哲學意義上的,還是可以以事實來解釋的現象呢?恐怕那只能由人類個人的體驗來決定了——”
“個人體驗?比如?”
“比如——我就見到過鬼魂。”
果然這才是重點。
剛剛凝重的氣氛再次回歸。
“……我只想确認一件事。你認為你看到的——确實是鬼魂嗎?”
“你想說那很有可能是死人的回歸對嗎?”
好像是可以輕易駁斥對方的說辭,韓西半分也沒有緊張的神色。
“——不是。那不是死者複活。先從一個你大概也會同意的概念說起——你不會懷疑***而死的人可以違背規則帶着肉體再次回歸吧?”
蓮苑并沒有很快點頭同意,他只是默認。
“那麽那就不可能是複活歸來的死者。其次。在我看來,那只能是靈魂。但你不要誤會,我不是相信那種半透明的東西總是環繞在身邊的那種很難纏的類型的人。你有聽說過一種說法嗎?以前看書的時候看到過的——鬼魂屬于另一個世界——”
“‘另一個世界’?”
“是的。但并不是指之前一直談起的那個‘另一個世界’,而是只屬于鬼魂的世界——這樣說吧。或許那個世界其實是一直存在的。而且,與人類所想象的,人死之後靈魂所去的那一個地方不同。它或許只是單純存在的,沒有任何意義的,相隔一層薄膜以外的另一個只為了存在而存在世界——像我覺得,我們所存在的世界大概也只是為了存在而存在的吧。”
“那個世界一般不為人所見,只有特定的人能看到。有人說生病的人,身體衰弱到極致的人就有可能看到那個世界。也就看到了鬼魂。他們之間會産生一種特殊的聯系,可以觀察到彼此。我想或許并不完全如此。病弱到極點卻仍舊保持着強韌精神的人或許不會看到,因為他們的身體雖病着,心卻是健全的,他們是無法看到魂靈的世界的——可身體雖健康,心卻生了病的人,說不定就看得到呢。”
說到此韓西也沒有說道關鍵處。
他自己也知道這點,只不過想要完整的敘述自己關于那個概念的理解,不繞圈子幾乎是無法解決的。
可蓮苑卻仍舊揪着讨人厭的話題不放。
“你認為你的心生了病?”
“我認為我們的心都生病了。警察先生。即便失去了妻子女兒,你有沒有察覺到你的不正常呢?你恨着背後可能的黑手,卻更加怨恨妻女,你怨恨她們選擇了自殺,也從不曾告訴你原因。即便如此你仍舊滿心燃燒着複仇的怒火,将對妻女和自己的怨恨轉嫁到一個特定的敵人上。若是這個敵人消失了,你就覺得不可原諒,滿心絕望——”
“若是你真的視她們為誰也抵償不了的無價珍寶,恐怕第一個動作反應就不是複仇,而是痛苦到連複仇的心都失去了才對不是嗎?當然有可能你是個比大多數人類都堅強的人,只凝視着事實,無視自身感情需要——總之我就完全做不到。即便心裏有燃燒過複仇的怒火,但很快就被絕望的現實熄滅了——現在你告訴我,你還那麽怨恨自己的妻子和女兒嗎?”
顯然沒有預見到會被這般诘難的蓮苑猛地站了起來。
他們之間僵持了兩三秒。
兩人沒有任何動作,于是韓西繼續說:
“看來你仍舊還是在怨恨她們吧。那麽你就明白我所說的,我們的心生病的事情了……就像你不能原諒自己的不理解以及妻子女兒的自殺行為,我也對父母的自殺不能釋懷。有時甚至——是的。甚至在看到其他的父母帶着孩子去公園玩或接上下學時,産生了比起對父母的早死更強烈的對他們在最後一刻沒有将我也成功殺死的恨意——如果真的覺得活着毫無希望,又為什麽就不能忍耐住本能将自己的孩子殺死呢?所以我想,我也并不是如想象中那般被愛着的。”
“從這種想法開始的那一天起,我就開始能見到鬼魂了。有時候是父親,更多時是母親。”
蓮苑插口了,語氣帶着不自然的冷意:
“我沒有見過她們的鬼魂。”
“難道不只是在強撐嗎?”
韓西問他:
“或許你做了關于她們的夢,早上起來卻全部忘記了。想到的時候,就一味的告訴自己,要專注于現在,要專注于有實體的東西——即便她們就在眼前,不去看的時候,就完全看不到。”
“或許她們就在此刻正看着你呢?”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不是靈異話題。只是心之鬼而已。
今天實習發新聞的時候發了一條關于飛行員即将被恐怖分子殺死的新聞,本來想要将外站找到的圖放到說明圖中去的。結果被提示如果這位飛行員當真被殺死的話,這條新聞的圖片就要撤掉。
“至少不能讓被害者家屬看到。”
至少有活着的人需要寬慰。總覺得提前做出這種決定很殘忍呢。
☆、chapter 16.
空氣是靜止的,聲音沒有任何打擾,清楚的每個音節都傳入了兩人的耳朵裏。
從一個人的大腦所拼接出的話語,連接到另一人的耳中,又再次形成了一個新的內容。
或許是完全一樣內容,又或許會略有不同。
即便沒有足夠的光的照射,韓西都知道,現在蓮苑的臉色是非常蒼白的。
本該看不到任何東西的一片黑暗中,浮現出了他所不認同的事物。
但蓮苑還是開口了:
“說夠了吧?這對于你所理解的另一個世界的解釋有任何幫助嗎?”
“當然。”
韓西說。
“它正立足于這一點。我說過,我會經常的看到父親和母親的鬼魂。它們常常出現在我租住的公寓裏。我已經不再住在以前的家裏,那裏只剩一片廢墟。廢墟裏是見不到以前的幻影的,但那兩人卻出現在他們生前從未留下過痕跡的地點——所以雖然我剛開始認為是他們化為靈魂來找我了。但不管我怎麽跟着它們,怎麽對它們說話,都沒有任何回音,它們也不會留給我任何提示。”
“它們只是單純的,有着我所思念的人的相貌的鬼魂而已。它們既不存在思想,也不承載思念——它們居然是屬于我的。是與我已經生病的心靈緊緊相連的另一個世界的景象。”
“有一天我忽然理解了它們存在的原因……那天并沒有任何特殊的情況,只是比平常早了一點上床睡覺而已。在沒有忘記任何一點夢的細節的基礎上,我聽到母親對我說的話——最開始我甚至以為那是靈魂的話語,但事實上卻不是的,它們只是從我對母親的記憶裏再次提取出來而已——她說,‘死亡并不是永遠的’。我并不明白她想要表達什麽,或許是指人是會複活的?但并不是的——她是在告訴我,另一個世界是存在的。它并不是像大家所說的那樣,是那麽一個美好的讓人樂不思蜀的好地方,也并不是陰冷的鬼魂之地。那只是個再正常不過的——與我們的世界沒有任何不同之處的,單只是為存在而存在的地點。”
“死亡或許并不真的存在。過去既然是存在的,那麽人就沒有真正的死亡的時刻。”
“對我來說,母親就是一直活着的。我的父母兩人都抛棄了可以去另一個美好的世界的可能性,在與我所相連的那‘另一個世界’裏一直存在着呢。”
“所以呢?”
蓮苑呼氣有些急。他似乎想要快一些進展這段對話。
“所以比起你這個外人,身為裏鎮人的我甚至是最不信任理論上的‘另一個世界’的人——這大概也就是在如此多的人裏,你卻輕易找到了我的原因。我們——大概有什麽聯系在一起的地方吧?彌愛提到這一點,大概就是考慮到這種聯系性。”
“現在我理解了你觀念上的‘另一個世界’的形态,但我還有很不明白的事。你雖然一直說着不了解彌愛小姐的話,但表現出來的卻是非同一般的信任。我知道你曾經受過她的恩惠,又或者說有些不同尋常的交情,但其實你了解一些她的能力吧?她為什麽會知道你和我的事?為什麽會對你提起只有你理解的關于‘另一個世界’的事?又為什麽想要引導我們——她所說的‘看到’是什麽意思?”
大概是被喚起了難得一見的急躁心,本來沉穩的蓮苑,也變得沒辦法平靜的發問,轉而連珠炮一般的對着韓西一串亂轟。
似乎要用快速的步驟打斷韓西的步調。
“如果是你說的能力的話,我知道啊,她的能力——”
“什麽?”
“——特殊能力啊?她是完全的神秘主義者和超能力者。”
“抱歉。完全無法理解。”
甚至帶着些微氣憤的口吻。
蓮苑當真對這種奇怪的直接,但又匪夷所思的答案搞得目不暇接。
“就是指彌愛是看得到的啊……雖然我也不能肯定她能看到什麽——可能是線吧。”
“線?”
真的流露出煩躁的感情了。
“對,有規則的線。她曾經這麽形容過——她看得到連接事物因果關系的線。雖然大部分情況都是錯綜複雜的糾纏起來的。比方說,我們雖然看不出現在自己手中握有的那張白色磁卡的用途,但或許彌愛就看得到。她似乎天生有這種能看到未來的能力,再加上推算的缜密邏輯,基本上就像個先知一樣——”
“……這似乎有些難以接受。”
“最開始我也覺得不能理解。畢竟這種簡直像個絕佳的神秘主義者招牌技能的能力既難以理解,也無法證實。不過你看——我們現在不就已經照着她的計算來到了這裏嗎?并且的的确确的相互坦白了。雖然她的那種奇怪的能看到事物的能力可以統稱為類似于——‘預知’這樣的能力,但我卻更加願意稱它為‘聯想力’。”
“什麽樣的‘聯想力’才可能做到看透人心呢?”
蓮苑幾乎用諷刺的語氣接話。
“看起來似乎像是猜心術,但實際就像魔術一樣。而猜心術也本就是魔術的一種啊。她只是看到可能的聯系起來的未來,并按照此來活動而已——至少我是這麽理解的。魔術是僞造的真實,但也是真實,那需要獨特的技巧才能夠使其成真。大變活人的箱子後面是有着暗道的——而彌愛就是少數擁有暗道的人之一。她雖然是超能力者,但在構造上與我們也并沒什麽區別——也并沒有因此多長出一只眼睛。她所擁有的能力雖然令她洞察力和理解力非凡,但卻阻斷了與他人交往的道路。可即便不與他人交流,她也能理解他人的思想與心情。”
“而關于為什麽她會了解我心裏對‘另一個世界’的概念……大概她早就已經發現我看到鬼魂的事情了吧。”
想到這裏,韓西長長的嘆了口氣。
似乎感到非常煩惱。
“又或許,她可以透過我看到也說不定呢。”
“那……是什麽意思?她真的——”
“對。我想她或許看得到。畢竟如果我與那個世界關聯在一起,與她有所關聯的我所看到的事物,她或許也是看得見的。同樣——她或許也看得到你的‘鬼魂’呢。”
“這個話題應該在之前就結束了吧?”
蓮苑很嚴肅甚至有些嚴厲的提醒他。
“啊。對。抱歉……現在最好還是不要提這些。‘救贖’這種東西,如果輕易就能得到的話,宗教也就不存在了——這也最好不提。”
“救贖——”
蓮苑哼了一聲。聽不出是冷笑還是單純發出的鼻音。
現在這個人還并不期望這件東西。
“你覺得她看到的見那樣東西嗎——‘必然’?”
蓮苑忽然這麽問。
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