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就這麽灰暗真是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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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世界上最可憐的事是什麽?陪母上淘寶上京東。
☆、chapter 18.
黎娜忽然覺得,或許真正懦弱退縮的人只是自己而已。
她比母親更加膽小。比臨陣退縮的小木會更加懦弱。
她甚至不敢将心留給他人。
比起死亡,她竟然更加懼怕傷害。
——怎麽會有這麽荒唐的事呢?
黎娜想。如果她連死亡都不怕的話,那就更沒有道理去害怕愛一個人。
沒有道理懼怕走上和母親一樣的道路。
因為,即便如此,又能怎樣呢?
她推開小木會。
“你準備怎麽做?”
“……我先帶你離開。從裏鎮逃出去。”
黎娜沉默了兩秒鐘。
“然後呢?一直逃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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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逃走。直到他們不會再找到你為止。”
“你妹妹怎麽辦?”
“她是個能照顧自己的孩子。”
“你不擔心她也會被困在裏鎮嗎?”
小木會也跟着沉默了。
“本來在他們強行從學校把我帶走的時候,我是有機會逃跑的。但我沒有。因為我知道你會在這裏。雖然我并沒被感染,也不是死人,但從那一天我對你見死不救開始,我就只是行屍走肉而已——”
他把手放在自己的心髒的位置上。
“——這裏的心跳,我一點都感覺不到,這很恐怖。”
“原來從死亡的面前逃開,也可以是一件非常孤獨的事——我爸爸曾經說過,一個人不需要真正意義上的死亡,也可以死去……在他對自己的人生失去所有希望的時候。”
“從你身邊逃跑的一刻起,我就感覺到,自己的後半生都不會再有希望,我的心跳一直都是這樣——”
“直到被帶到這裏來,在心裏确定了自己要做的事——我不是英雄,我救不了父親,也沒有力量再去救歡歡。如果說還能有一次成為英雄的機會,我選擇做你的英雄。”
“在看到你的時候,我第一次感到死亡一點也不可怕。我既不孤獨,也不絕望,只希望你能一直活下去——因為已經死去的你,反而比我要有着多得多的生命力,如果死的人可以變成我……”
“——孩子。已經可以了。”
母親忽然打斷他的話,淚眼模糊的摸着小木會的頭。
“你已經足夠痛苦了。這世界上沒有完全正确的人……也不會有人容忍你成為一個——你已經可以原諒自己了。”
所有人似乎都拯救了自己。
唯一不知道如何拯救自己的人,變成了黎娜。
她的心裏仍舊懷着不甘心的感情,但卻無法将視線從這兩人身邊移開。
“為什麽不能殺了那個人?”
她問母親。
視線無法聚焦,她只能将目光放在母親的眉頭上。
眉間微微皺起。在她所沒有察覺到的地方,母親的臉上居然也有了一些細紋。
“……你做不到。沒人能做到——你看到第一號實驗體的房間了吧?他不會允許你這麽做的。”
“他是誰?”
母親沉默了。
“是董事長嗎?”
這是黎娜唯一能想到的答案。方振的董事長。如果是母親的話,她應該會對此有回應,也或許會為了他而辯解,但母親只是堅定地搖了搖頭。
“娜娜……就算你能讓一切都重新來過,但惡意是不會消失的。只要這些惡意還在,悲劇就只會一遍又一遍的重演。”
“——所以我只能逃嗎?”
“對。逃的越遠越好,讓方振無法找到你。”
母親邊說,邊摸索到黎娜進來的門那邊。
“你們兩個從這條路出去,不要走電梯,也不能用逃生梯——一直走下去,在盡頭的位置右轉,雜物間的櫃子後面是一條通道——是誠俊用來秘密逃跑的,它連接的地方是貨物倉庫。從那裏可以用倉庫的電梯下到一層大廳的背面。”
“出去以後就盡可能的逃,不要回頭。”
母親又囑咐着。
“那你——”
黎娜欲言又止。
“他是創立方振的人,雖然現在方振已經脫離了他的掌控,但他仍舊不是一個壞人——他曾經救了我,現在則需要我的幫助,我不會丢棄他不顧——”
母親從衣兜裏拿出一樣東西,放在了黎娜手上。
黎娜低頭看的時候,發現那是魚形的吊墜。
而她從秦一新那裏得到的門卡,則被母親拿了過去。
“——現在是我回報恩情的時候,只有現在……遺憾的是直到現在我才真正理解了你的父親。某些時候有些東西的确會比人的生命更重要。娜娜——”
她握着黎娜的手。
眼淚滴在了黎娜的手指上。她感覺不到那種濡濕感,但卻逐漸覺得手有些冰涼。
“——女人最大的欲求不只是支配自己的愛人……”
黎娜吸了口冷氣,看着母親。
她的手被緊緊地握着,她也不自然的握緊了母親的手。
母親說了一句話。
她聽到了,但卻因為這句話而迷惑了。
她只覺得一切都離得太遠了。
母親的手也一樣。
她既感覺不到,也聽不到。她就像被裝在一個巨大的箱子裏,裏面緊緊的塞滿了各種東西,不管外部受到怎樣的撞擊和傷害,她都無法有所感受。
但母親在外面說的話,輕易的透過這些充塞物順利的進入了黎娜的心。
它漂浮着,讓一切都顯得漸漸真實起來。
黎娜看着母親站立在原地,而自己則越走越遠。
如同小時候一樣。只不過這一次,不是跑向她,而是離開了她。
随着距離的逐漸拉遠,她卻反而覺得自己離母親更加近了。這一定是因為,她懷有了和母親一樣的心情。
——原來一直都在做夢嗎?
黎娜被小木會拉着,在走廊裏奔跑着。
——現在在夢醒來的一刻,她只覺得周遭的事物充滿了異樣與不适感,仿佛不該存在也不該環繞着自己一般。
除了現在拉着她的那一只手,與自己另一只手裏緊緊攥着的魚形玉墜。
一切都是不自然,也不該存在的。
母親所說的答案。
——奉獻自己給自己所愛的人。
這才是正确的嗎?
但答案是什麽都無所謂了。她甚至覺得大概這個問題是沒有答案的,只是母親希望自己能夠得到救贖,而黎娜所需要的也正是如此。
只是握着對方的手,相信着對方,就能安心。
黎娜能夠聽到樓下的動靜。
恐怕比她想象中,這場暴動都要更加恐怖。
玻璃碎裂,還有砸門的聲音。有人在呼喊,地板都因為人們的動作而顫動着。
黎娜盡量不去注意這些。
她只是握着小木會的手,一直前進。
走廊的盡頭右手有一扇不明顯的小拉門,小木會嘗試了一下,用蠻力把它撬開了。窄小的房間裏三面都是雜物架,一些拖把與水桶閑置在角落。
小木會嘗試着搬動那些雜物架。只有左手的架子有些松動。
他讓黎娜退到一邊,直接把雜物架推倒。
後面顯示出一扇矮小的,大概彎腰可過的鐵門。
裏面一片漆黑,憑借肉眼什麽也看不到。
“我先進去。”
他說。
自己先鑽入了門。
然後又伸出手來拉着黎娜。
這條通道雖然狹窄細長,但是足以讓成年人伸長身體通過。它大概是掏空了進門時那些過于厚重的牆,連接了研究所背面的角樓——就是所謂的貨物倉。
因為完全黑暗的原因,他們是摸着牆前進的。對于觸覺逐漸喪失了的黎娜來說,前進幾乎是不可能的,小木會牽引着她的力量,成為了她在黑暗中唯一的依靠。
他們摸索着前進,好在沒有任何選擇和分叉點,兩人順利的走了十幾分鐘,一直到前路被堵塞住為止。
“這是門。”
小木會摸索着說。
他似乎敲了敲堵住他們通道的門,發出空洞的咚咚聲。
是鐵器特有的音色。
他又試着撞了一下,仍舊沒有動靜。
黎娜将他推到一邊,試着确定了鐵門的位置,然後一腳把門踢開。
外面有泛黃的燈光。
黎娜走出來時,靠在牆上小心注意了一下四周。
——沒有人。
他們是從一扇牆壁上的矮門鑽出來的,周圍全都是一直落到天花板上的極高的貨物架。大大小小的箱子積壓在上面,都印有方振的方形商标。
空氣裏有一股連黎娜都無法忽視的消毒水,以及酒精的味道。
貨物倉的空間極大,受到箱子們的阻撓,黎娜甚至看不到出入口。
小木會在出來的時候似乎絆倒了什麽東西,正手忙腳亂的推着箱子。
“向着一個方向走吧。”
黎娜說。
她話音剛落,就聽到遠處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
她立刻向後退去,試圖把剛剛爬出來的小木會再一次推回通道內。
“黎娜?!是黎娜嗎?”
那個聲音很粗糙,是一個熟悉的、中年人的聲音。
黎娜手裏的動作暫停下來。
“哎?等等——那個是……”
小木會似乎也認出來了聲音的主人。
然後腳步聲非常快的靠近。一邊伴随着那個人的喊叫聲。
“是我啊——是我……是老師!”
那個人一直跑到黎娜和小木會所在的通道。停在了一排貨架的旁邊,氣喘籲籲。身材高大健壯,留着運動的發型,似乎因為浪費了太多體力,黑色的運動衫都濕透了。
那是黎娜的體育教師,小木會所在的足球隊的教練——雅松。
“教練?!你怎麽會在這兒?”
小木會更加不可思議。
他又從通道裏鑽了出來,滿臉驚訝,朝着雅松走了過去。
但黎娜伸手抓住了他。
“我還要問你們呢!”
雅松也情緒十分激動。
“……鎮裏的人都瘋了,說什麽死人複活了,都是研究所搞的鬼,跑來說要一把火燒了這裏——見到你們太好了,快點跟我走,再遲那幫人就要過來啦!”
他招呼着兩人,十分着急的樣子。
小木會點了點頭,就要跟上去,但黎娜卻立在原地沒有動。
于是他又返回去拉黎娜的手。
這一次黎娜沒有抗拒,任由他抓着自己跟上了在前方一路小跑的雅松。
“這個地方如果着火的話就糟糕了——”
雅松解釋着說。
“這裏全是米酒商品,一旦點燃起來恐怕滅火也來不及了,周遭又都是森林,這種大火會讓全鎮都牽連進來的……真是,那些人怎麽就不用腦子好好想一想呢?”
“——真難想象是教練你說的話。你居然開始用腦子裏的肌肉思索了嗎?”
小木會插嘴。
“臭小子,要我把你腦子裏的漿糊揉成肌肉嗎?”
雅松停下來一巴掌拍上了小木會的後腦勺。
然後又繼續跑步前進。
見到經常見面的,可以依賴的老師,對小木會來說應該覺得十分幸運。
他漸漸找回了日常輕松的态度。
“……那幾個警察把鎮上的辦公室都封起來了,鎮長在喝了從研究所送來的新産品米酒以後就沒有醒——送到醫院以後,六個多小時前已經确認死亡了。”
“可到底為什麽——”
“我也想知道啊。”
雅松抓了抓後腦勺的頭發。
“但胡叔他們自從進了研究所以後就沒再出來過,鎮上人心慌慌——再加上那個該死的傳染病,街上連個人影都沒有了。”
“……已經發展到這種程度了嗎?”
小木會吞吞吐吐着。
“那種程度的病,要是發作起來不可能我們察覺不到。你和你班裏的其他人也是因為可能被感染了才被隔離的對吧?”
雅松側過頭問小木會。小木會則點了點頭。
“那是因為你們班裏檢測到了感染源,非排除不可——不過現在看來,到處都是可能感染的對象,要是隔離的話,還不如說直接把裏鎮整體給隔離了呢。”
他說完,仿佛忽然想起了什麽似的。
“不過經過前幾天那場暴雨,通到外面的那條公路已經坍塌了,的确跟被隔離起來沒什麽區別。”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更放在了晚上因為太忙了。
如果有這麽一天。被隔離在某個地方的話,第一件事就是挖坑在地下做防空洞,因為接下來zf的第一件事,絕對是投氫彈吧。
☆、chapter 19.
“什麽?!”
小木會激動起來。
他停下腳步,抓住了雅松的運動衫的領子。
“那我們該怎麽逃出去?”
“別着急。”
雅松拍了拍小木會的手。
“所以說上了年紀有上了年紀的好處——我知道一個地方可以躲幾天,之後再費點力氣從山頂爬上去就可以了。你記不記得以前帶你們到山裏采竹筍,中途下雨,就找了個地方躲雨?”
小木會思索了一會兒。
“你是說那個破爛的木屋?”
“什麽破爛——那裏是以前裏鎮的獵人在山上打獵,中途用來歇腳的地方。只要沿着那條道繼續往上爬,就能一直爬到山頂,之後就可以越過斷掉的公路,直接走到國道上面去。雖然路途稍微遠了點,不過走上幾個小時也就到了。”
小木會半信半疑。
“好啦。快走,你聽——底下有人來了!”
果然從樓下傳來人聲,似乎有人在跑來跑去的找尋着什麽。
“現在不是所有人都可信,他們着魔啦!盡量避開比較好。”
雅松說着。沒有冒險去坐貨物電梯,而是打開了應急門,企圖從建築物外側的樓梯走下去。
門一打開,黎娜就聽到外面傳來的淩亂的暴動聲音。
吼叫、腳步聲、捶打重擊聲。
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研究所似乎已經被許多居民包圍住了。
夕陽西下,晚霞逐漸消失,他們開始打開手電,有些人手裏甚至握着火把。
——果然是要燒掉這個地方嗎?
即便如此,在人群中沒有被掩蓋掉的還有哭泣聲。
“怪物——怪物!燒掉那個——”
“不要!我兒子還在——”
“放手!”
“……”
這分明是人間慘劇。
“沒工夫發呆了,快點走。”
雅松催促着,三人從彎旋的應急階梯上一路跑下來。因為位置幾乎背對着人潮,所以什麽也看不見,而那些人也看不到他們。
夜間的風越來越大,似乎随時都要下起暴雨。
陰沉沉的氣壓覆蓋在裏鎮之上。
裏鎮人的心也是同樣的被壓抑着。
三人好不容易從角樓上下來,卻在最後一節階梯上被兩個堵在樓梯口的人擋下了腳步。
他們只好又返回到倉庫的一層裏觀望着。
外面的兩人似乎在争執着什麽,特意選擇了遠離衆人的地方。
“……你也看到了,胡叔他們——還能是怎麽樣……這麽下去,這麽下去裏鎮就全完了!完了——他們都瘋了,接下來誰還知道他們會不會連我們都殺——我已經不知道……完全不知道了……”
看上去三十來歲,穿着灰色夾克的男人雙手抱頭蹲在地上。
似乎在哭。
另外一個看上去年輕一些的人則在自己的外套裏翻找着什麽。
“你在幹什麽?”
蹲在地上的男人抹了抹眼淚,無意間擡頭瞥了站着的人一眼。
“死之前抽根煙——”
對方沒好氣的回答。
地上的人發出一聲哀嚎。又開始抹眼淚。
年輕的人啧了一聲。
“閉嘴——你這樣還是警察嗎?”
一巴掌拍在蹲着的人的頭上。然後又用打火機給自己點上了煙。
“就是因為是警察所以才覺得沒希望了啊——”
“胡叔也說過,這種小地方治安能依靠的都是人和警察之間的信賴關系——現在哪裏還談得上什麽信賴關系……”
蹲着的人摸了摸後脖頸。
“……還以為會死,差點被殺掉。像胡叔他們那樣——”
“現在還不知道胡叔有沒有死。”
抽煙的年輕人打斷了對方的話。
“幾乎已經可以确定了啊……已經有那麽久沒出來。胡叔這樣的人,一定至少會讓郁平出來報信。他不可能輕易被人殺掉,更不要說是惹到誰的怨恨才被殺掉——他那麽相信裏鎮的居民,沒想到最後會死在這些人手裏——”
“所以跟你說還不知道不是嗎——”
抽煙的人又一次打斷了他的話。
忽然一拳砸在他背後的牆上,把蹲着的人吓了一跳。
“常備警力就那麽點,到這時候什麽用處也派不上——警局跟鎮上辦公室以及居民的聯系基本上就只是一條線,哪怕只有其中一條斷掉,憑我們的力量也修複不了。更何況現在……鎮長死了。胡叔也沒有音訊。”
他忽然注意到什麽似的,一只手放到下巴上開始思索。
“……一天之內——不可能是巧合。有什麽人故意——”
忽然從旁邊的研究所方向傳來了尖叫聲。
并且不只是一聲,而是此起彼伏般,讓空氣都震顫起來的慘烈的叫聲。
聽到的剎那不僅是外面的兩人,裏面藏着的三人也都被吓到渾身僵硬的程度。
“那是什麽……發生什麽了?”
蹲着的人猛地站起來,聲音發抖。
“去看看。”
另一人把煙掐掉,從懷裏摸索出了什麽。而從剛才起還在怕的流淚的人則後退了一步。
“你要……做什麽?別想了,不可能的!去了也是送死——”
“我沒有送死的打算。”
咔噠咔噠。是充填子彈的聲音。
“而且,難道你以為什麽都不做就不會死了嗎?”
“我——我又不像你似的不怕死……”
另一人用哭腔叫着。
“誰說我不怕死——”
年輕的人直視着他。
“我也怕死的要命,跟你一樣。不過現在還是工作時間吧?”
“你……開玩笑吧,還有什麽工作的必要啊——”
膽小的人相對看起來年紀還大些,但對于現在的情況卻似乎也只剩下尿褲子的膽量了。
“通訊也壞了,公路也斷了,人一個個都瘋了……現在哪裏還有工作啊——你再繼續阻撓他們的話,真的會被殺掉啊!”
膽小的人捂起臉痛哭不止。
“我是警察,我也是人啊!”
年輕些的人則把子彈上膛完畢,一把拽住了對方的外套衣領。
“胡叔和郁平也是人,你想讓同伴通通死掉,自己一個人活得自在嗎?告訴你吧——即便你窩在這裏什麽都不做,該發生的事照樣也會發生……等他們燒掉研究所,下一個就是你!”
他說完這些,就像甩開一條鼻涕蟲一般一把甩開不斷顫抖着的同僚。
轉身離開。
被留在後面的人哭着哭着似乎突然醒過來一般。
“等——等等——我跟你一起……別留下我一個!”
然後慌慌張張的跟了出去。
小木會見他們越行越遠,覺得已經可以出去了。
“教練,他們真的會把研究所燒了嗎?”
雅松在喉嚨裏發出長長的一聲似嘆息又似遲疑的聲音。
“……說不定吧。現在大家都已經沒有理性了,更何況——”
“更何況?”
“嗯。沒什麽……”
雅松簡單的敷衍過去。
“——我們出去吧。先進去最近的那片小樹林,在那裏不容易被發現,然後再轉移到更遠的地方——”
他正做着解釋,忽然低頭看去。
小木會很好奇他的舉動,剛想順着他的視線張望,卻被一股極大的力氣拉了一把朝後面退去。
他踉跄着站穩,卻看到一只蒼白的手握着黑黝黝的一把手槍。
槍口筆直的對準在雅松身上。
一瞬間氣氛凝固起來。
黎娜站在小木會的斜前方,倉庫的燈光昏暗,又因為電力不穩定的原因,頭頂暗黃的燈管一閃一閃。而門外發出的驚恐的叫聲與腳步聲讓這場面變得更加緊張失衡。
“等等——怎麽……”
小木會不明所以的開口。
“黎娜,你怎麽了?快把槍放下——你現在精神很緊張這點老師很清楚,但我們現在不就是要從這裏逃出去嗎?聽老師的話……”
他的右腳剛剛上前一步,黎娜就将手裏槍支的保險拉開了。
雅松的身體立刻僵住。
“——黎娜?”
“那麽老師可以回答我,為什麽你的身上會有槍嗎?”
一直保持沉默的黎娜開口了。
小木會聽到了這個問題,也開始轉向了雅松。
而雅松面部的肌肉都僵硬了。似乎對于自己的學生會拿槍指着自己這件事,從心裏感到訝異和不安。
“老師當然是因為知道這裏發生了什麽事,為了以防萬一——”
“說得好像誰都能随身攜帶槍支一樣。只是一介中學教師的你,怎麽會有手槍呢——除非你根本不是什麽教師。”
雅松聽到這句話,反而笑了幾聲。雖然面色仍舊不好看。
被人用槍指着,仍舊能保持好心情的人應該不存在。
“我都教了你三年了啊,我不是教師還能是什麽——黎娜,你冷靜點。先把槍放下……老師向你保證,這只不過是為了安全起見才帶着的,現在這種狀況讓你産生懷疑也沒有辦法,但咱們在這裏多呆一會兒危險就越大,還是快點逃出去重要……”
從初中開始一直到高中都由雅松關照着的小木會也并不願意懷疑雅松。
“黎娜,教練說的也有道理。我們先出去再說,手槍太危險了,你先放下——”
“出去以後會被領到哪裏就不一定了——”
黎娜冷淡的回應。
“尤其以這個人的運動能力,一旦被抓住就沒有逃跑的可能。”
“你說什麽啊?”
小木會已經糊塗了。
“既然你不是警察——”
黎娜雙手握着槍,槍身平穩,手指沒有一絲發抖的跡象。
與黎娜的語氣一般。
“那就是殺手。”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更可能是晚上可能是下午。
黎娜篇就要完了。因為非常喜歡黎娜小姐的原因……結局——很難說。
PS:最後黎娜的臺詞有點殺人游戲的feel對吧
☆、chapter 20.
“殺手?不可能——”
小木會好像聽到了什麽笑話一樣笑了起來。
但他笑了兩聲,發現黎娜的表情不變,漸漸體會到在這種場合下沒有人可能開玩笑。
但雅松怎麽可能是殺手呢——
“——他不是過來看熱鬧救人的,他一直都在研究所……因為他本來就是方振的人。”
小木會眼睛漸漸睜大。
将視線轉移到雅松的臉上。
那張方方正正的臉仍舊沒有透露出什麽提示,只是臉上的肌肉稍稍有些緊繃。
“但是……他一直都是學校的……”
“只是表面身份吧。他只是留在學校觀察動靜而已,否則方振怎麽會這麽快就知道學校裏發生的事情,還把那麽多學生都關了進去——還有你仔細看看他的體型。”
這下小木會的手也開始顫抖起來了。
“不是一模一樣嗎?”
黎娜冷笑起來。
“和天臺上殺了我的兇手。”
小木會一瞬間手腳發軟,貼在了身後的貨物櫃上。
“那時候你吓得差點昏過去,或許什麽都不記得,但多虧了誠俊的試驗,我的記憶裏總算多了點東西。這個家夥——他就是兇手,不管是從他的身材,還是他出現的時機來看……怎麽也沒想到我還有機會為自己報仇,真讓我感動的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說着這番話的黎娜,表情卻半分也沒有感動的成分。
“出現的時機?”
這一次雅松沒有再試圖平穩她的情緒,而是皺眉重複着黎娜的話。
“在我和他剛剛逃出來的時候就迅速出現,除非是事先就知道有這樣一條逃生路徑——大概你還幫助了誠俊從這裏逃走吧——你堅持要走外部樓梯的理由,難道不是因為裏面還有你的同夥們嗎?”
說到這裏的時候,忽然腳下的地板似乎震動了起來。
遠處還傳來大件物品掉落的聲音。
震感一直傳遞到他們身邊。
而小木會也感覺周邊的空氣逐漸變得燥熱起來。
“上一次是夏川結果了你,這一次該輪到我了。”
“什麽?”
雅松臉上第一次浮現出現疑惑的表情。
“……哦。對了。你沒有死時的記憶。”
那張方形的臉的顏色漸漸變青。
“你說什麽?我什麽時候死了?”
黎娜可以分明的感覺到自己占了上風。這讓她的精神舒緩了很多,也變得多話了起來。
“哈哈……太好笑了。你以為自己可以置身事外——”
仿佛感到特別的滑稽一般的,黎娜笑了。
“——你跟我還不是一樣的嗎。你沒有仔細的聞過嗎?自己身上散發的腐爛的氣味……”
“閉嘴!”
雅松忽然吼叫道,然後猛地向她沖上來。
小木會完全因為事态的急速進展而驚訝的動彈不得。雅松那雙瞪圓的充滿着血絲的眼睛,以及兩頰邊顫抖着的肌肉,整張臉如同惡鬼一般。可黎娜卻應對的相當冷靜。
她向雅松開了一槍,精确地打中了雅松的大腿。
他滑倒在地板上,發出如同龐然大物掉落般的巨大聲響。
即便顫抖着身體跪倒在地,他的上半身依然前傾,眼睛死死瞪着黎娜。
黎娜則緊握着槍回視。
一時間形成了對峙的局面。
空氣更加的燥熱了。并傳來一股煙灰的氣味。
“看來你已經承認自己就是兇手,對吧?”
黎娜稍稍擡起下巴。
她的姿态恢複了往常的高傲。
雅松狠戾的神色似乎生硬的收斂起來,他閉上眼睛,深深呼吸了一下。仿佛腿上根本沒有受傷一般,出現了平常那樣的表情。
仿佛只是在學校裏上課那樣簡單的态度。除了額頭還不斷流下因疼痛而冒出的冷汗。
“黎娜,你有必要這麽在意嗎?不管是誰殺了你,最終結果都是一樣……還是你覺得死在自己母親手裏要好一點?”
黎娜抿了抿嘴唇。
她心情并不好。
小木會瞪大了眼睛望着面前陌生又熟悉的體育教師。
“這麽說……你的确——我的确看到了。那麽……在午餐裏下毒的人也是你?!”
雅松嘆了口氣。然後無奈的搖了搖頭。
“錯誤。我才不會幹那麽溫吞的事。
“那是誰?”
“是誰不都一樣——”
“你一直都是方振的人嗎?”
雅松聽到這話,反而停頓了一下。
“不是。”
他否定。但轉而又笑了一下。他的面容生來看上去就是剛硬的硬漢模樣,哪怕是微笑,看上去都有些皮笑肉不笑的可怕樣。
“但無所謂。反正利害一致。”
“什麽利害?”
小木會被他的話完全搞糊塗了。
“你沒必要知道。”
雅松簡單的回絕。
黎娜卻并沒有容忍這點。她握槍的手再度稍稍伸向前,如同威脅一般的。
“你仔細看看現在槍在誰的手裏——”
雅松保持沉默。
他當然知道當槍落在精神異常的人手裏時,事态是怎樣的失控。
“——然後再小心的回答問題。”
黎娜用冰冷的語氣提醒着他自己現在所掌握的優勢。
她偏了偏頭,開始思索自己的第一個問題。
被血淋濕的前發打在了臉頰上。
“是誰讓你來殺我,又是誰叫你到這裏守着的?”
雅松沉默了大概一兩秒鐘。
“方振。”
他回答。
“你在耍我嗎?是誰?”
黎娜的耐心要被耗盡了。
“我沒有耍你。你以為所有的行為背後都一定要有一個主使嗎?真幼稚。”
雅松冷哼了一聲。仿佛是訓斥不懂事的學生一般。
“對我下命令的人我既不認識也不在意,因為他也不會知道這樣的命令有什麽意義。而他給予的命令也只有給我下命令這一點,而他之上的人我不清楚,他自己恐怕也不會清楚——如果你認為一直溯源就可以找到使你不幸的元兇的話,那你就太天真了。”
“因為元兇根本不存在,方振……或者說裏鎮,以及現在所發生的所有現象,都是帶有自我意志的,已經不受任何人控制了。”
“那是什麽意思?”
還沒有等黎娜問出來,小木會就脫口而出。
他咽了口口水,一臉忐忑不安的表情。
雅松瞥了他一眼。
“能夠引領事态的人已經全部都消失了。不管是鎮長還是方振的頂層,就連鎮上的長者們都人間蒸發了,就好像是什麽力量在故意讓暴動升級下去一樣——能夠做到這種事情的不可能是人類,你明白吧?現在已經任誰都無法阻止這場災難了。”
“不是人類?”
小木會喃喃自語着。朝着黎娜看了一眼。
但黎娜沒有任何反應。
她臉色始終都是蒼白的。如同女鬼一般。
疾病,暴|亂,死而複生,記憶消除,隐藏的殺手……
仿佛是死亡的烏雲籠罩在裏鎮的上空。
濃密的。無法掙脫的。
從高處向下俯瞰的那種詛咒的力量。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地板的搖動變得更加明确了,天花板上吊着的燈搖擺起來,讓三人的場景變得忽明忽暗。從倉庫的深處飄來濃郁的灰色氣體,夾雜着嗆人的煙灰。
“哼。我早就知道了,那種鐵路,有什麽修起來的必要——”
他雙腿在地上胡亂的蹬了幾下,勉強站立起來。
“別動!”
黎娜警惕的喊住他。
“不動?我可還不想被燒死,被燒死的話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