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先把你送到了車上。可當我回去想要帶走她的時候——”
蓮苑皺起了眉頭。按壓着自己的太陽穴。
“麻繩被松開了,樓頂除了一具屍體和一個頭顱之外什麽也沒有。之後我又迅速搜索一遍住宅樓,但任何地方都沒有她的身影。”
夏川失蹤了?
夏川一定是逃走了。
以她表現出來的體能來看,趁着蓮苑分心離開的時候,找到合适的機會跳窗逃走,并不稀奇。但比起這些來講,還有可能救活的重傷人員更加重要。
蓮苑一定是做了這樣的判斷,才以帶我去醫院為優先的。
如果我的傷勢幾乎不可救治的話,我想他大概會選擇先确保夏川。
“你的傷入刀雖然深,但離心髒還遠,血流量大了點,但只要及時止了血還危及不到生命。更何況她沒有故意拔出刀刃,給了我帶你去醫院的時間。”
我回想起在自己意識模糊的時候,夏川帶着顫抖的聲音告訴我很快就沒有事——
她并不是想殺了我。
“但現在她是至少殺害了四個人的殺人嫌犯,我們不能讓她逍遙法外。只要你還在這裏,她就一定會來找你,我在你身邊既可以保護你,也有機會逮捕她……”
“……現在因為考慮到你的傷情的緣故,這裏只有我一個人看守着。樓下還有兩個人在守着。你放心,夏川如果出現的話——”
我愣住了。注意到他話中的數字,四個人——
“……現在因為考慮到你的傷情的緣故,這裏只有我一個人看守着。樓下還有兩個人在守着。你放心,夏川如果出現的話——”
“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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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不住開口,然後咳嗽了幾下。
胸口一陣劇痛。
蓮苑連忙扶住我的肩,讓我冷靜下來。
我又開始在紙上書寫起來。
“四個人指誰?”
如果說算上被夏川殺死的黑衣人,還有在天臺上身首分離的小木會——那另外兩個人是指……
蓮苑頭痛般的摸了摸額頭。
“這段時間你一直都昏迷着,的确不知道這件事……大約在六個半小時之前,也就是我們離開你的學校以後——有兩個人的屍體被發現了。”
我跟他雙目對視,腦子裏飛快地掠過一些事實。
我知道自己絕不願意聽到這個答案。
“兩個學生——園枝和德光被發現死在東教學樓走廊裏。”
手裏的鋼筆掉在了地上。
“德光的頭被砍了下來,園枝則被掐斷了脖頸,舌頭被扯了出來,綁在自己的脖子上……”
作者有話要說: 敬愛的讀者們,當你們看到這章的內容時,作者已經——
艱苦的坐在了辦公桌前發布新聞中。
真的很痛苦啊,實習。
這次更新是存稿箱裏定時更新的哦,早早的起來以後放進存稿箱的哦。
果斷純子chan實在是太有誠意了。╮(╯▽╰)╭
☆、chapter 35.
我像魚一樣張開嘴巴又合攏,幾乎找不到可以表達自己感情的方式。
在深海裏面,幾乎因水壓過重而半點都游不動的感覺。
夏川她——她殺了德光和園枝。
并且就如同她所說的那樣。在那個消除了所有記憶的昨天那樣——
“你說出一個字,我就把這條礙事的舌頭剪下一寸。再說出她的名字一次,我就把它扯下來,看多長能夠把你勒死——”
我的手止不住的顫抖起來。
我以為那只是說一說而已。但夏川她——
如果不是因為我拒絕了夏川,讓她露出那樣的表情,她大概就不會——因為只是吵一架就可以解決的問題,而将那兩個人全都殺死了。
不僅如此,她還毫不猶豫的繼續殺死了小木會。
一切都沒有因為重新發生而改變,在本應該是黎娜死去的時間裏,代替她死去的是德光和園枝,而黎娜也沒有逃離這個厄運。她同樣被刺傷之後跳下樓頂——
我一只手扶着額頭,感覺仿佛有巨大的岩石壓在那裏。
讓我的腦子都要爆炸開了。
“不管怎麽樣,她都是要被逮捕的。”
蓮苑總結。
“——她出現在學校的時候到處問別人你在哪裏,之後有人說看到她和園枝、德光一起……再加上她在你和我的面前殺死了自己的同班同學秦桧,她的嫌疑不可能洗清了。”
胸口痛的厲害。
有什麽東西在裏面攪動一般的痛感。
“總之現在人們所知道的都是她殺死了四個人的情況,昨天殺死黎娜小姐以及下毒的人,初步斷定也只能是她了。”
這不對——夏川昨天不可能殺死黎娜,她雖然的确在學校,但是她——
我想表達這一點,但既不能說話,手裏又沒有了筆。
只能在心裏着急。
“雖然昨天園枝和德光并沒有提起她在學校的事,但應該只是為了她進行遮掩。畢竟我也是聽學生說了他們之間的糾紛——另外,雖然你沒有問,但我想你應該也很在意在你倒下之後發生的事吧。”
蓮苑說道。
“黎娜自己跳下了樓。即便不是這樣,照理來講她的傷也不可能救得活——雖然她看上去似乎還算正常。夏川刺你的那一刀瞄準的是她的心髒——那樣的準度和力道和昨天殺死黎娜小姐的人十分相近,這也是我認為她是昨天的兇手的原因之一——但在這之前黎娜的行動力就有所減弱……”
我被他的話吸引了注意力,從疼痛裏解脫出來了一小會兒。
“……你大概也清楚吧。她在夏川攻擊之前忽然很異常的松開你……”
說着,蓮苑伸手掏出自己外套口袋裏藏的一樣東西。
同樣用塑膠袋封存完好。
“我從黎娜小姐的屍體手裏取出來的,還沒有交給證物那邊。”
那是扇貝形狀的,淺紫色的小小的女士化妝鏡。
我忽然想起來,這是我在樓下踩到的鏡子。
當時我下意識的放進自己的口袋裏,大概是跟黎娜争執的時候從口袋裏掉出來的。
這件東西,為什麽會讓黎娜特意放開我這樣的盾牌去冒險——
“聽說,今天是黎娜小姐的生日來着。”
蓮苑說。他的臉色陰沉。
“她的母親還特意為她訂做了生日蛋糕,不過被她給摔爛了——”
我不知道該做出怎樣的表情好。只能沉默着閉上了眼睛。
“夏川一擊得手之後還來不及去結果她,就跑到了你身邊,大概是非常擔心你的傷——我趁她分心才從後面把她打暈的。現在的女孩子力氣和反應速度都這麽快,太不得了了……”
那大概只是因為你運氣不好,偏偏遇到這樣的。
“……不過黎娜小姐在胸口受創之後也并沒有倒下,所以我認為她恐怕并沒有痛覺。她把這個東西撿起來——”
蓮苑捏着塑膠袋的封口,在我眼前搖晃了一下。
“——看了好一會兒。然後就走到樓頂邊緣去……當然我是想要阻止她的,她的表現和之前的樣子毫不相同。嘴裏只說着什麽‘想要結束’和‘重新開始’這樣的話。這一切都是在看到這件東西開始——你知道這是什麽?”
我緩緩搖了搖頭。
現在不可解釋的東西太多,我甚至對這個答案不再感興趣了。
“還有最後一件事,就是關于黎娜小姐所說的方振的事情——”
我擡眼望着他。
關于方振——黎娜說自己會被方振滅口,她知道有關于方振以及裏鎮的秘密……這些都是處于謎題的底部,像是會觸碰到什麽不該觸碰的底線一般的謎團。
如果我知道了裏鎮的秘密——
不敢說自己會不會願意承擔像黎娜一樣的命運。我只想擺脫掉“必然”的詛咒,這一定不是奢求。
“我知道一件事,黎娜的母親就是方振的一名員工,并且她多年以來都是做董事長秘書的工作——”
蓮苑做出頗有些難以啓齒的姿态。
但我知道那只是做作而已。他應該并不在意。
“——方振的許多員工都知道她與董事長有私下的來往,但似乎并不是被包養的情婦……畢竟——如果是金錢交易的話,就不會只住在那樣的地方。但即便如此,她的名聲也并不是那麽好的。”
我大概能夠理解黎娜對于自己母親惡意的來源了。
“這家公司有很多我不能理解的地方,他們大部分的員工都是來源于本地,本地人的嘴多半都很緊,而外來員工卻有着保密義務,我一時半會兒還找不到突破口。等你身體康複之後也可以——”
咚。咚。咚。
我和蓮苑同時轉頭。
一個人正站在門口。雖然門還是敞開着的,但他還是禮貌的敲了門。
這樣周全的人除了相良以外,我身邊是沒有其他人了。
“打擾你們了?”
試探般的問着。
他還穿着校服,一只手裏端着一杯水,另一只則托着藥片一類的東西。
“啊。沒關系,進來吧。”
蓮苑招呼他進來,并站起來空出了自己的座位。
他轉過頭來的時候朝我使了個眼色。這令我感到十分尴尬。
“美秋讓我來的。她現在正非常的忙,韓西正在急診室……把地板吐得很亂。她讓我來幫美惠送藥。美惠現在還在發燒,光是生理鹽水是不夠的。”
相良身上還有些被雨淋濕的痕跡,看來到這裏的時候非常慌張。
“那是肯定的。美惠小妹妹,你真的是有個非常好的‘朋友’,他在你昏迷的時候在這裏替換美秋小姐看着你很久……”
“警察先生!”
相良很慌亂的打斷他。
臉上又有點紅了。
“好的。我這就走。不打擾你們兩個。”
蓮苑帶着副難得愉快的表情走出了病房。
只剩下我和相良面對面,一片沉默。
“感覺怎麽樣?”
他坐在了折疊椅上,關心的看着我。與其他熱愛運動的男孩子不同,相良一向衣着整齊,禮儀周全。即便是在這樣惹人不适的天氣裏,他也并沒有随意對待袖口和領口。
一切都如往常一般安靜而讓人安心。
我點了下頭,現在還無法順利的發出聲音。
“先吃點退燒藥吧。你現在還不是能放松的時候。”
他說着,把盛在瓶蓋中的藥片倒在我手心裏,又将玻璃水杯遞到我嘴邊。
起碼現在還不是我最可憐的時候。
——如果在黎娜逼迫我做出是自己死還是相良死的抉擇裏,張口說出了那個可憐的答案,那麽恐怕我連見到相良的臉的勇氣都會失去的吧。
明明早就在心裏決定了有比自己的生死更重要的事情。
事到臨頭才動搖這種事,太丢臉都難以去回想。
吞下藥片的時候,相良對我解釋:
“你可能會有點犯困,是藥的作用。一覺睡醒之後燒就會退,傷口也不會很痛了。”
我認同的點頭。
相良在收回水杯的時候,微微嘆氣。
“我知道現在對你來說一定很難過,畢竟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夏川會做出這種事誰也沒有料想到。但現在最重要的是你還活着,你需要好好的休息,不要去想多餘的事了……”
他的語氣如往常一樣溫柔。
和夏川的溫柔不一樣,他沒有半分做作感,身邊也絕不會出現絲毫違和的氣氛。
相良的存在就讓人安心。
仿佛藥效已經開始發揮作用了一樣,我開始有些困意了。
“這是什麽?”
相良好奇的拿起我壓在手邊的,剛剛用來與蓮苑溝通的紙張。
讀完上面的話後,他的臉色微微變了。
“我以為你還不知道……現在你的身體狀況很不好,這些消息之後告訴你也明明來得及——”
與會關心照顧他人的相良不同,蓮苑并沒有輕易将孩子們只當做無知的孩子來對待,就如同他在對待我時的态度,永遠謹慎卻坦白。直截了當的缺乏人情。
他把紙折好放到床頭櫃上。
轉過頭頗為嚴肅的看着我。
“對不起,美惠。如果我當時看管好小木會的話,他就不會中途離開去找黎娜,最後變成這樣的結局——還讓你看到了那麽多可怕的事。”
他很誠摯的道着歉。
可這與他有什麽關系呢?
我趕緊沖着他搖頭,示意我根本沒有關系。他沒有理由對我感到抱歉。
不如說如果不是我讓夏川失常的話,或許小木會根本不會死。黎娜或許也可以活着……更不要說德光和園枝,他們的死根本就只是因為我——
手被握住了。
從相良的手心裏傳來的溫度似乎一直能蔓延到心裏。
他是在安慰我。即便我沒有勇氣說出讓我真正感到痛苦的理由。
那個只是因為我多餘的醜陋的嫉妒心而發生的慘劇——
我的眼皮越來越重,像是随時都要陷入睡眠。
“我回去和誠俊談一談,現在并不是可以回北京去的時候。他現在在研究所的工作也很忙,只要有充足的理由,我就會一直留在裏鎮。放心吧,美惠,我會一直保護你的。”
他的話語非常柔和而貼心。
但我卻人生中首次沒有因為這些語言而心動。我的腦內每一根神經都對他所提及的那個地方起了反應。
研究所。
相良的父親,誠俊所在的研究所。
黎娜說的。進去之後就沒有再出來過的——或許,正是把黎娜帶走的那些人……
那些研究所的人。
我緊握住相良的手,想要告訴他有關于研究所的事情。
但剛剛還能勉強發出一些音節的喉嚨,此刻卻好像被堵住了一般什麽也說不出來。
相良似乎也很奇怪我為什麽抓着他不放。
他靠近我試了試我額頭的熱度。
外面忽然傳來了什麽響動。
像是玻璃碎裂,夾雜着女性的尖叫聲——
對我來講那些仿佛是電影裏發生的事情,一切都變得混沌,聲音也似乎帶着淺淺的回聲。相良在注意到外面的動靜之後,告訴我別擔心不要動,然後就離開了病房。
別走——
我在心裏喊着。但口不能言。
一個人忽然從門口跌跌撞撞的沖進來。
我直愣愣的看着她,在第一時間,我以為那會是夏川……
但那是彌愛。她渾身濕透的立在我的病床前。
她的黑色長發仍舊滴着水,整個人像是從河裏爬出來一般。看着我,仿佛我随時都會消失,又或者她随時都會消失一樣。
她用非常快速且急躁的語氣說着話。
“兇手不是夏川。兇手還沒有死——”
她的話越來越不清。
我想聽的更清楚一些,想要更湊近一點,但她的身影卻只是越來越迷糊,像是水中的倒影。聲音也似乎是隔着一層海水,從海面上傳遞到海底一般。
像是另一世界的事情。
彌愛幾乎貼着我的臉,在對我說話。
“……我的筆記,已經不在你身上了——被帶走了。你要小心,帶走它的人一定是……”
身體仿佛在下沉,不斷地下沉,一直下沉到海底的深處。
奇異的是并不寒冷。
雖然沒有光,四周都是一片寂靜的漆黑,但仿佛黑暗本身才是有着溫暖的能量的。陽光是刺目而寒冷,絕不留情的。
我張開嘴,吐出氣泡。
身邊的水流溫柔的将我包容起來。就像是誰的懷抱一般。
那溫柔的懷抱極其熟悉。我并不害怕。
這時,仿佛有誰在我的耳邊說話。
“晚安。美惠。”
那個聲音這樣說着。
叫着我的名字。是死亡的聲音。
我身體裏流淌着的不是血液,而是甜蜜的毒液。而一切就在此刻終結。
——原來是這樣。
此刻我才明白。但為時已晚。
(美惠篇 完)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篇是美惠篇的完結。總覺得分兩章的話未免字數太少,所以集在一章裏放送——
美惠她……嗯。就這麽說好了。
第一個篇章終結了,但不代表美惠的終結。真相篇時美惠又會成為“我”回歸的,到時就是串聯一切前面潛伏着的線索,給予真相和解釋的一刻了。
下一個篇章也要從一個神秘的人物角度出發,來開展和解釋“秘密”。然後在到達最終篇章“真相篇”的時候,一切就都會呈現出來了。
可能會是一個腦洞頗大,三觀危機的情況。請做好心理準備。
☆、chapter 1.
從小的時候開始她就明白了,不管怎樣哭叫,得不到的東西還是得不到。
即便使盡渾身的力量去抓取,入手的也只有一片空氣。
而有時候即便得到了,那美好的事物上也總是如同野玫瑰一般,身上布滿了森森的刺。每當伸手碰觸,刺痛感就會傳來。
——提醒她在得到的那一刻污穢就開始存在了。
午後的陽光雖然不烈,但混合着空氣中的濕度,讓人莫名的感到躁動不耐。
即便鋪着水泥板的石路已經比較平坦,但對她來說那些路上坑坑窪窪的水坑都是一道道艱難的阻礙。一旦踩進去的話,鞋子就會被浸泡。
她很愛惜自己的皮鞋。這是她最喜歡的一雙。
給小賣部送貨的大叔正開着三輪的電動車經過她旁邊。她知道對方在看着她,而她也習慣于這點,只不過她卻看不清對方的模樣。
黎娜很早以前就不記得任何人的長相了。
存在她腦海中的,甚至連自己母親的長相都不是十分清楚。她對于母親的印象一直都是胸前挂着的一條鯉魚形狀的玉墜、塗抹着口紅的鮮豔嘴唇,細長的有些蒼白的脖頸。某些時候她會記得母親藏青色工作服裙的下擺,但她讨厭那種印象——即便鼻子失靈,她也能從空氣中捕捉到那股冰冷工作室裏的印刷紙墨和器械運作發出的廢氣的味道。
她誰的臉都已經不記得了。
她看得到別人的眼睛、耳朵、手腳,但拼湊起來的時候卻無法形成一張臉,而人形也變得模糊的如同一道影子。
她知道自己一定是病了,但她卻并不怎麽在意。
欲求是無邊無盡的。
即便年紀尚小,黎娜也是知道這點的。所以母親才無論如何都無法下定決心搬家,時不時的身體上就會出現一些瘀傷——如果不是住在這個地方,那些上門來打人的女人們就會排起隊來的吧。
男人女人的眼神。充滿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欲望的味道。
日常的生活就如同不斷摩擦着的打火石,雖然只是持續的運作着的無聊動作,但總有一刻火星就會閃爍起來。黎娜既害怕又期待着那點燃的一刻。
女人最大的欲求是什麽?
對黎娜來說,那答案已經毫無疑問的成為了金錢。
有着足夠的金錢的話,就會得到相應的權力。如她自己所表現出來的那樣,她一直擁有着遠比他人優秀的品質,而她也值得與她相符的優裕生活——只是讨好是無意義的,最後的結果只能落到像那個女人一樣的地步——黎娜的母親,黎娜最親近也最憎恨的生母。
會在深夜因為身心的壓力,以及被人排擠奚落的痛苦處境而對幾年前尚且幼小的黎娜哭訴的母親。對黎娜來說這既讓人心煩又讓她無名的産生優越感。對黎娜來說,自己的母親就是合格的榜樣,無論如何都不會成為這樣的女人。
雖然不少只會閑談他人家務事的家庭婦女稱呼自己的母親為“蕩|婦”,但黎娜卻不這麽想。
她并不是為自己的母親不平,又或者信任自己的母親。
黎娜認為“蕩|婦”是更加品質堅韌而有原則的女人。
自己的母親與此相比只是個柔弱的戰利品而已——但或許反觀過來這才是純粹的“蕩|婦”也說不定。雖然同樣是沒有男人就無法生存,但利用男人而位于男人之上的女人可說是女人中的強者,而真正的“蕩|婦”則是像母親那樣身心柔弱,依賴他人,對于男人無法拒絕,永遠将底線壓得更低——如此做着恬不知恥的勾當卻仍舊自認天真無知的女性。
黎娜希望自己擁有應得的一切。
她讨厭自己住的破爛公寓。她甚至無法心安理得的讓他人看到自己住的地方。
如果母親不是個“蕩|婦”而是個強者的話,就會懂得榨取男人的資産來養活自己,而不是單純的被男人榨取着青春與美貌。
“小心!”
身後的女孩子叫着。
黎娜的手正伸向雜貨店門前擺放着的代售玫瑰——
上面有着尖銳的刺。
黎娜的手頓了一下,仍舊伸向花莖。幾乎是故意一般的,花刺深深紮入食指指尖。
“啊——”
身後的女聲倒吸了口冷氣。
但她只是看着指尖殷紅的血順着傷口流下,微微溢出,然後順着手指的紋路墜落在地上。
黎娜把手指含在嘴裏。但并不是為了止血,只是單純想試試自己血液的味道。
沒什麽特殊的,是非常淡的酸澀味道。
她以為會像人所說的那樣,血液是鐵鏽的味道的。但她并不知道鐵鏽又是怎樣的味道,所以她只覺得血液的酸澀味有些惡心,但并不是不能忍受。
更何況她的味覺與她的嗅覺一樣,漸漸有些失靈了。
“黎娜——你,不會痛嗎?”
餘佳在身後小心翼翼的問。
黎娜沒有回答。
她先是側過頭,看着餘佳。她看不清楚餘佳的臉,她甚至不記得餘佳的長相了,但當她看到餘佳鼻梁上和兩邊的幾點雀斑的時候,她确認了餘佳的身份。
“……你來做什麽?”
她反問。
倒不是她有多在意對方找到自己的原因,畢竟到了下午的這個時間,黎娜向來是在外游蕩絕不回家的。她只是不想與任何人讨論自己逐漸喪失痛感這件事。
更何況她逐漸失去的不僅僅是痛感。
“嗯……你上次不是說起一本書嗎,我從圖書館裏借出來了——這個……”
鎮上的圖書館是方振資助的。
黎娜只要看到方振那個正方形的商标就會覺得渾身不舒服,胃裏惡心,她是絕不去靠近有關于那個的建築物一步的。
但餘佳借的書是“坎特伯雷故事集”①。
那是黎娜小時候最喜歡的書,直到現在也仍舊放在床頭。小的時候,那些母親夜不歸宿的日子裏,黎娜都讀着它熬過可怕的妖魔亂舞的黑夜。
它既讓黎娜安心,又像是某種情感的象征,令人不适。
“黎娜最喜歡的是巴斯夫人的故事吧?”
餘佳理所當然的問着。
黎娜只能看到她微微擡起的嘴角。
微妙的心境。
“最讨厭的。”
“哎?”
餘佳顯然沒有理解。
“是我最讨厭的故事。巴斯夫人的故事。”
“……為什麽?”
餘佳又變得小心翼翼了。她生活的就像只在狼的眼皮下的綿羊,她既不會自作主張,也不會輕易對他人放開心胸。她徹底依賴黎娜的同時,也從未放棄自己的畏懼心與懷疑心。
黎娜明白這一點。所以她才沒有将餘佳趕走。
她想要一個自己可以控制的玩具,卻又不希望那只是個玩具。這大概是她自己在玩具身上的投影,任性的同時,又不希望毫無限制。
“因為她的回答錯了。”
黎娜冷淡的,用了餘佳絕對無法明白的簡短話語回答了這個問題。
是的。那個回答錯了。
錯的非常離譜。錯到即便是自己缺乏頭腦的母親也絕不會犯的程度。
女人最大的欲求到底是什麽——這毫無疑問,只能是錢與權力,足夠到能逆轉自己人生的金錢與權力。那些散發着銅臭的惡心味道間夾雜着的理想的味道。
“買嗎?現在可以便宜一點。”
雜貨店的老板從屋子裏面走出來。他推開門的姿勢有些僵硬,朝着黎娜和餘佳這邊走來。
正因為黎娜無法看清人的容貌,她輕易地發現了店老板緊抿着的嘴唇——仿佛承受着什麽樣的重擔一般,冷汗自額頭滴下。
他甚至沒有去擦一下的餘裕。
黎娜并沒有購買欲望。她向來不認為把錢花在鮮花這類東西上有什麽意義。
然後她注意到被店老板特意關好的門開始發出“咚咚”的響聲。
間隔着某種刺耳的令人煩躁不安的抓撓聲。就好像有人在抓門一樣。
而店老板則表現得十分驚慌。
作者有話要說: ①坎特伯雷故事集:The Canterbury Tales, 14世紀末包含了20餘個故事的故事集,作者為Geoffrey Chaucer,寫于“百年戰争”的時期。
今天少量更新黎娜章節。
今天一整天在外幫老媽搬家。還有點家具要去選,實在是從早忙到晚。
周六周日有時比平常日還忙奇怪咩?好吧正經的說:
這一篇開始忽然用第三人稱很奇怪吧,但是第一人稱是有專屬的,所以是不會使用的。文中會慢慢的默默地滲透一些反應某些事物、某些特殊的人的情節,當然不會明顯告訴各位,但是線索……永遠是連在一起的。
今天也請大家開心的度過周末哦~!
☆、chapter 2.
“什……什麽啊——那是什麽聲音?”
餘佳探出頭來,眉頭緊蹙。
“沒——什麽都沒有。”
老板說着,從儲存鮮花的桶中抓取了一把玫瑰。他用塑料紙草率的包裝好,塞入了黎娜的懷裏。
“……送給你了。我今天……今天停業——”
他剛說完,一個騎着自行車正準備停下來與他搭話的中年男人驚訝的開口了:
“停業?可是安豐,我們家用的醬油——”
“……不好意思,老正——明……明天再說。”
店老板擦了下額頭的汗。
他的确非常慌張,甚至都沒有想出一個合适的理由。
慌忙的往回走,途中還在自家擺在店門口的小板凳上絆了一下,差點摔在地上。
推着自行車,小眼瞪着店老板安豐的中年男人老正則好奇的看着。他似乎并不着急離開,但安豐為了防備他人的視線,進了店鋪以後就緊緊地關上了門。
那個撓門的聲音也消失了。
“這是怎麽了就——哎,算了,葬禮還過去沒多久……”
老正嘟囔着,騎上了自行車準備離開。
但他馬上就發現了還站在原地的黎娜和餘佳。
他在看到黎娜的時候很明顯眼神變了。
“哦——這不是黎姐的女兒嗎?最近你媽媽身體還不錯?”
黎娜皺起了眉頭。
她知道對方心存不善,很明顯又是要諷刺自己的母親。
“謝謝。她很好。”
然後抱着莫名其妙得來的一束玫瑰花,朝自己原本要走的方向前進。
“……什麽嘛——母女都一個樣,天天都收男人給的東西吧……不愧是母女啊。”
老正邊說着,邊悠悠然的騎着車反方向離去。
餘佳順着他的方向面露怒容。
而黎娜則毫不動搖的越走越遠。
餘佳趕緊追了上去。
“你不要在意這些白癡的話——那些長得醜人又傻的人只會嫉妒別人而已……”
“我沒有在意。”
黎娜不疾不徐的說着。
“就像垃圾處理一樣,雖然現在堆積着,總有一天會有清理的時候的。所以我不着急。”
餘佳一陣沉默。
“垃圾?”
她小心的問着。
黎娜的臉朝向她,漂亮的臉部輪廓在夕陽的光照下看上去十分柔和優美。
“和垃圾一一計較也只是浪費時間而已。”
黎娜拒絕了餘佳送她回家的請求。
她不會允許任何人看到她的住宅。雖然沒有人可能不清楚,這樣的舉動大可以理解為自欺欺人,但黎娜仍舊不想向他人展示自己醜陋的居所。
她抱着玫瑰,走上了公寓樓道的臺階。
周圍都是黴味。
一些工人的妻子正在動用樓下的洗衣機。她們搭起了晾衣繩,利用午後不太熱烈的陽光企圖曬幹衣服。不管在怎樣惡劣的環境裏,她們都能找到合适的生存方式。
這點是黎娜無法茍同的。
即便她住在這裏的時間或許更久,但黎娜仍舊無法想象自己在除了屬于自己的那間窄小的房間之外的生存方式。
适應以及合理利用這糟糕的環境?
不要開玩笑了。這就相當于是承認了自己就是屬于這樣惡心的環境中的一份子。但黎娜過于優質又過于高傲,她認為與其融入其中,還不如将自己隔離在箱子裏來的合理。
但有時她又認為自己只能是這些人中的一員。即便掩蓋的很好,但最終回歸的地方是同一個的話——只能說明她的本質與其一樣,只能在垃圾堆中生存。
這樣的認知時常令她自我厭惡,但她總能想到辦法再度區分開自己和這些沒有情操的女人——她是優秀的,總有一天一切都會改變。
而即便是備受她鄙視的工人們的妻子,也用着同樣的鄙視眼光望着她。
她們總是懷疑黎娜的母親總是在若有若無的勾引着自己的丈夫。
連帶着黎娜也成為了被懷疑的狐貍精。
畢竟論起姿容,黎娜比較起年色漸衰的母親更加明豔照人。對于身邊的男性赤|裸裸的色|欲目光,她已經漸漸習慣,但某些時刻仍舊無法掩飾心中的惡心。
哪怕到了現在,連人臉都無法識別的時候,那種目光刺在身上的感覺也無法消失。
她總是知道的。
這點就像是遺傳了自己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