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裏鎮的秘密啊。他們會殺掉所有相關的人的,就像他們想殺死我一樣。因為我知道裏鎮的秘密。”
我瞬間感覺仿佛被投入了深海一般。
——秘密。
秘密真的是存在的。
困擾了許久,讓我感到違和,從來都不能真心接受的原因——是因為在這地表之下,真的隐藏着一個不能為人所知的秘密。
“現在餘佳估計也已經被他們殺了吧。沒關系,我會替她報仇的。在你們都死了以後,我會把方振的人一個個都結果掉……把這個被詛咒了的裏鎮徹底毀了。”
黎娜的聲音逐漸冷漠起來。
但這反而使我冷靜下來。
黎娜的手裏還有一把菜刀。那估計會成為最終殺死我和小木會的兇器。現在最佳的方案就是用對話的方式拖住她的腳步,轉移她的注意力,拖延時間。
“是什麽秘密?”
我吞了口口水。聲音仍舊有些顫抖。
“是會讓你聽到就沒命的秘密。”
黎娜說。
“關于……死人複活的秘密,對不對?”
☆、chapter 31.
黎娜沒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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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腳踩在地上的一灘血裏,白色與紅色的相交十分刺目。
“你想知道?”
她壓低聲音。
“想知道。”
“那就回答我的一個問題作為交換。”
我一瞬間不知道她的目的為何。
她剛剛的冷漠态度似乎消失了。語氣裏出現了茫然的味道。
“女人最大的欲求是什麽?”
她喃喃的說着。與其像是問題,不如說只是喃喃自語。
女人最大的欲求?
我腦子裏一片空白,努力的想要轉動頭腦內的齒輪去仔細思索。
為什麽偏偏是這樣一種問題——
黎娜等了一會兒,似乎聽不到我的回答讓她覺得份外無趣。
“無聊的答案就不聽了……不如我給你個選擇。”
她似乎覺得自己找到了個有趣建議,轉身面對着我。
“你不是想知道那個秘密嗎,可只有活着才能知道,如果我今天殺了你秘密也變得沒有意義了……所以我給你個選擇。我可以選擇殺你,或者殺另一個人,你怎麽決定?”
我甚至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只能傻愣愣的盯着黎娜。
“自己死還是別人死,這麽簡單地選擇應該很快就能做出來了吧。”
我将視線從她的臉上,慢慢轉移到她身後的小木會身上。
小木會驚恐的睜大眼瞪着我。
然後拼命的搖頭。
不要再逼迫我。
我不想再變得更加讨厭自己。
不想站在他人的屍體上生活。但是——只是可以拒絕死亡本身這樣的誘惑……
我死死咬着嘴唇不讓自己做出這個決定。
“當然所有人都不想死。但也不是所有時候命都是由自己掌控的。比如現在你的生死就由我決定,而另一個人的生死由你來決定。”
我深深的喘了口氣。
“不。這不對……就算我選擇由別人替我死,你也不會放過我的。在看到這個房間的一切的時候,我就沒可能再活着出去了吧。”
“你還是有點頭腦的嘛。怪不得……當然我沒準備放過你。不過我可以選擇先殺了這個窩囊廢,你就可以多活一點時間,不好嗎?”
我沒說話。這個問題絲毫不值得回答。
“人雖然說着早晚會死,所以滿不在乎,但死到臨頭還是希望由別人擋在前面。”
黎娜笑着說,一邊朝我走近。
我擡頭望着她。
身體像篩子一樣的抖着。
“認識的人,不認識的人,都無所謂……死在自己前面最好。哪怕是最親近的人……對你來說的話,那大概就是——相良如何?”
我抽了口冷氣。
震驚的瞪着她。
“由他來代替你死。最好的選擇對不對?”
黎娜走到我面前。
她忽然雙膝跪地,就這樣幾近跨坐在我的面前。
離我極近。仿佛随時都要欺壓在我身上。
從她的身體裏傳來那股深海生物腐爛的味道。那腥臭似乎沒有飄散的時候。
“不……不要……”
我搖着頭。
“你不想相良代替你死?還是不想死?”
“相良不在這裏……”
“我遲早會找到他。我說過要毀掉裏鎮。”
她一只手高高的舉起菜刀,停在我的視線以上。
“那麽在那個時候活着的,會是你還是他呢?”
我張嘴又閉上。
只能望着還在滴血的刀刃。
我幾次三番要喊出“不要殺我”這樣的話,但都沒有真的出口。
雖然我知道保持沉默是正确的選擇。但即便是由我來選擇相良的死,也好過就在這裏沒有任何人陪伴的,孤零零的被黎娜殺死要強——但我怎麽能選擇讓相良替代我死?
這是比死更難以接受的才對。
但現在我卻希望不管是任何人都好,任何人可以擋在我和黎娜之間……
我屏住呼吸,用盡全身力氣向黎娜沖撞過去。
但黎娜只是用空閑出來的左手一把按住我的頭,“咚”的一聲,就死死把我抵在了地板上。
那力量強的驚人,就好像機械的鐵鉗一般把我固定住。很難想象這雙纖細的胳膊是怎樣儲存了這樣讓人無法反抗的力量。
咔。
黎娜右手的菜刀砍下來,正好卡在了我身後木質的椅子腿上。
離我的頭不到半公分。
——差一點就會被像西瓜一樣砍成兩半了。
我心髒幾乎停跳了一瞬,然後又開始瘋狂的跳起來。
誰來——救我——
明明只是初次陷入這樣絕望的環境,卻好像有過無數次同樣的經歷一樣。我在心裏呼喚着,企望着有誰能來救我。
黎娜開始笑了。
她抽出菜刀,再一次砍在我的耳邊。
這一次雖然我及時的把頭偏到一邊,仍舊被菜刀割在臉上,劃了一道口子。
她瘋了。
黎娜本來扣在我頭上的手轉到了我的脖子上,開始時急促的呼吸,現在因為喉嚨被勒住的原因變得無法喘息。我張大了嘴,想要獲得一些氧氣,眼睛裏漸漸湧出淚水,讓我看不清楚黎娜的動作。
就在我手抓着黎娜的手腕,卻根本無法移動它半分,心裏一片茫然的時候。
忽然頸上的壓力驟然減輕。
撲通一聲。
黎娜栽到了我旁邊。
我眯起眼試圖看清楚狀況,一只手扳起了我的肩,把我扶坐起來。
這個人身形高大——是蓮苑。
他一邊扶着我,一邊把黎娜掉落的菜刀踢到了房間另一邊。
“你還好吧?”
蓮苑拍了拍我的後背,我正在咳嗽着把剛剛嗆到呼吸道裏的水咳出來。
“……幸好你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我才弄開了那扇門跑出來的——”
蓮苑指了指位于小木會身後的一扇敞開的門鎖被破壞了的木門。
看起來是通往卧室的一道小門。
“——雖然很慚愧,但我的确上了她的當。她用自己母親的屍體引我上鈎,然後從背後對我下的手……啊——這還是我第一次中電棍,滋味不太好受……”
蓮苑說着,手裏擺弄了一下一根黑色的電棍。
大概黎娜就是用這根電棍放倒了蓮苑,随後又被蓮苑利用來對付她自己。
我扭頭看向倒在地上的黎娜。
她直直的趴倒在地上,臉朝下倒在血泊裏。
“這到底是——”
“就像你想的那樣。”
蓮苑說。
“黎娜小姐殺了自己的母親——在我進這間房間的時候,那邊的男孩子就和夫人一起躺倒在客廳中央。只不過他是昏倒,夫人卻早已經沒有呼吸和心跳了。”
他邊說着,邊走到小木會的身邊,為他解開了繩索。
小木會的臉色青白。
即便被解開了繩索,仍舊動彈不得。
蓮苑拍了拍他的臉。
“自己活動一下,否則血液不循環起來什麽時候都動不了。”
而我則不由自主的望向了仍舊從裏面淌出帶血的水流的浴室。
蓮苑顯然也同樣在意裏面的情況。
他跨過黎娜躺倒在地上的身體,走到了浴室門口,朝裏面張望了一眼。
他沉默的立在原地大概有十幾秒鐘。
然後伸手,将門關上。
臉色變得比剛剛難看了許多。
“你就不要看裏面了……我的手铐和槍都被她搜走了,你幫我一起把她綁起來帶回警察局。”
到底是什麽樣的情況才會讓見多識廣,很少有所畏懼的蓮苑臉色發白。黎娜她——
我伸手接過蓮苑遞給我的,剛剛還綁在小木會身上的麻繩。
——恐怕已經超越了失常的範疇。
我正要将黎娜的手腕捆綁在一起。
一股極大的力氣便死死扣住了我的手腕。
我吸了口冷氣,看到黎娜的手正抓着我。
目光順着手腕上移,黎娜的頭正偏向我這邊,眼睛睜得極大,既沒有聚焦也沒有感情。仿佛只是機器人一般。白皙的皮膚上染滿了鮮血,本以為瞳孔極小的雙眼,現在以合适的距離觀察的時候才發現,那并不是所謂的沒有瞳孔,而是幾乎占據了整個黑色的眼珠。
這豈不是和死人一樣嗎?
這沒有錯。
因為黎娜已經死了——
作者有話要說: 覺得如果我去畫插圖的話,大概就是這麽一雙瞳孔縮小的眼睛,大概很有視覺效果吧。要不要畫呢?嗯。以後再說吧。
☆、chapter 32.
這一切發生的時候只有一瞬。
等我反應過來,想要掙紮的時候,已經被黎娜死死的從後面抱住。
她的手又一次箍住我的脖子。
那力量似乎并不強,卻讓我連晃動一下脖頸的餘裕也沒有。
蓮苑似乎也被這個情景轉化驚到了。
他似乎沒有想到連自己都要昏迷個十幾二十分鐘才醒過來的電擊,在一個只有十幾歲的小姑娘身上連一分鐘的效果都沒有達到。
“別動!”
黎娜沒有給他留下任何可趁之機。
“再過來一步,我就擰斷她的脖子——”
她沒有在說謊。
也有足夠的實力。她的手就如同鋼鐵,病态般的具有力量。
蓮苑果然定在了原地。
我被黎娜扯得一直在後退。一直到出了她家門,退到了樓道通道裏。
砰通。
她似乎是用腳踢開了正對她家門的,半開的通向天臺的門。
她在拖着我向天臺的方向走。
但因為倒退前進的原因,我一點也掌握不好腳步距離,幾次都向後跌到她身上。但這似乎并沒有困擾到黎娜,她每一次都狠狠的勒住我的脖子,拖起我的身體朝後拉。
就這麽一直被她拖到了一片平地上。
雨水開始淋在我的頭上臉上。朝上看的時候眼皮都無法睜開。
外面仍舊是陰雨連綿的灰色天空。
我被黎娜扯得站起來,剛好擋在她的身前。
“你也是因為那個秘密來殺我——站在那兒別動!”
黎娜在我的耳邊,沖着對面叫着。
隆隆的雨聲讓她的聲音不再像房間裏那樣具有強大的存在感。
蓮苑一直跟了上來。他就站在天臺口,不敢再移動半步。
這種簡陋的建築物,在天臺上都沒有設一個防護欄。
就算黎娜沒有真的動手掐死我,在她激動起來的時候,恐怕也不是沒可能把我推下樓。這裏雖然只有五層樓高,掉下去就算不會致命,半身的殘疾也是很難避免的。
“黎娜小姐,你冷靜一點——我不知道你說的秘密是什麽,我只是來幫你的而已。我知道你會對你母親動手一定是有原因的,如果是由對方先發起的攻擊,你就只是自我防禦而已,還并不算得上是犯罪……”
但其實蓮苑自己也是相當清楚的吧。
在黎娜做下了這麽多事以後,不可能只是按照正當防衛來洗清罪責。
“那些東西怎麽樣都無所謂。”
黎娜毫不在乎的說。
“我問你,你知道方振在做什麽嗎?你知道他們在隐瞞什麽嗎?”
我看不清楚蓮苑的表情。
但我隐約覺得他在猶豫。
“如果你是說方振和永生教之間的聯系的話……”
蓮苑說着。
我甚至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方振和永生教?這兩者之間能有什麽聯系?蓮苑是知道的,他一定有着什麽樣的證據可以證明這點,但他卻半點也沒有對我說起過。
但黎娜卻一口氣否決了他。
她顯得很不耐煩。
“我說的是研究所!對。研究所。你所以為的酒曲研究所——”
她不懷好意的笑了。
那笑是針對我的。她側過頭,将臉貼在了我的額頭上。
冰冷的。
我只有這一種感覺。那冰冷就仿佛是什麽濕冷粘膩的生物伏貼在我的身上。
我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仿佛是為了反抗這種生物的入侵。黎娜的手仍舊死死掐住我的脖子,我既感到窒息又感到僵硬和寒冷,甚至有種恍惚着自己是不是在做夢的錯覺。
“——相良的父親的研究所。”
這句話瞬間戳破我的夢境。
“那裏真是發生着不得了事情啊。不知道相良是不是知道的……那些人被送進去就再也沒有出來過,你知道裏面都在做些什麽嗎?”
我仍舊無法對她的話走出回應。只是用眼珠移到一邊,看到了她蠕動着的嘴唇。
纖巧的漂亮的嘴唇。
卻在說着我死都無法想象到的話。
“……你想要的秘密。”
她的聲音不大,似乎只是為了說給我聽。
隔着細密的雨幕,根本無法傳到蓮苑的耳中。
蓮苑似乎想要聽的更清楚一些,他朝前走了一步,卻被黎娜厲聲的喝止住了。
而這時天臺的門被猛地推開。
小木會跪在了地上。蓮苑警惕的讓到了一邊。
他滿頭滿臉都是血,被雨水沖散到了地上。
“你來幹什麽?”
黎娜的聲音十分不滿。
而小木會則緩緩擡起頭,他的眼睛望着黎娜,一眨也不眨。
“快跑——黎娜——來了——”
他正說着,被雨水重重阻斷的聲音很難清晰的傳達過來。
但突然,只是一瞬間。
他的嘴唇還在動着,腦袋與身體連接的地方忽然斷開了。
一道鮮紅的色彩綻放開來。
他的頭甚至沒有劃出一道弧形,就這麽直順着重力掉落在了地上。
而身體也從跪倒的姿勢,變成了趴伏。
他的頭甚至還在說話——
如果喉嚨沒有被人捏在手中,恐怕我也會失聲尖叫出來吧。
那個砍掉小木會頭顱的人又一次襲上了蓮苑。
蓮苑利用天臺的門抵擋了一下,卻被對方的力量沖擊的近乎把門卸了下來。在躲避成功之後,他迅速的拉開了距離。
那人并沒有追上去。
白色襯衫,黑色校服裙,手持長刀。
夏川遍身是血,甚至比黎娜的樣子更加恐怖的出現在天臺上。她的一只手持着長刀,另一只手上還抓着一件圓圓的黑色毛茸茸的東西。
雨水淋在上面的時候,紅色的液體不斷濺在地上。
等到它旋轉過來的時候,我忽然注意到——那是一顆千瘡百孔認不清面目的人頭。
剛剛被砍下來的,還在流血的人頭。
夏川随手把頭甩到了一邊,剛好滾落到蓮苑腳邊。
她用空出來的手擦了擦自己的臉,将頭發做了一些整理,露出嬌美的面容。
她似乎是對自己的儀容十分在意。
但對于全身浴血的她而言,儀容恐怕是最不重要的東西才對。
夏川她——
“美惠,你原來在這兒……我剛剛在下面找了你這麽久。”
到了此時,夏川卻露出了如往常般柔弱溫和的面目。
她的語氣仿佛像撒嬌一樣。完全無視了其他人,只看着我一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 夏川請不要大意的沖我撒嬌吧!我就喜歡你這種可病嬌可黑化的妹子……(此處神經笑)
☆、chapter 33.
而當她看到了我臉上和身上的傷口之後,眼神漸漸冷漠起來。
“你怎麽受了這麽多傷?這個女人做的嗎?”
她似乎才發現了正劫持着我的黎娜一般,眼睛微微眯起,危險的看着她。
黎娜冷笑了一聲。
“我還以為是誰……我還要多謝你幫我把下面那只狗解決了,否則還得白費力氣——你特意上來是為了送死的嗎?”
夏川十分溫柔的回答了她。
“我是為了湊成一對才來的。”
“什麽?”
“把你……和他。兩只人頭的話就不那麽寂寞了吧。”
她指着被她砍下來的小木會的頭,微笑着說。
就仿佛是在學校的課餘活動裏做手工課,自己動手做一對小板凳,缺了一只會不太好看,這樣簡單而随意的說辭。
“果然你這個女人從腦子裏面就是有病的。我為什麽要跟這種窩囊廢成為一對?”
夏川不置可否。
“你最好現在就放開美惠,我會給你留下一顆完整的頭。否則你就會變成那個樣子,女人大概都不喜歡吧?”
她示意她剛剛丢開的人頭。
那恐怕就是樓下和她纏鬥的那個黑衣人的頭。
黎娜卻并沒有回應她的威脅。
“把你們全殺掉,開始新的人生的人是我。”
“我說了——放開美惠。”
“……你們都死了的話,就不會有任何人知道……”
“放開她。”
“……我要得到我應得的一切,從那個女人手裏,我——”
“——放開她!”
我分明的清楚這兩個人之間的對話,就是精神病人和瘋子之間的最終掐架,沒有人可能贏的。
看到夏川即将撲過來的姿态,黎娜敏捷的抱住我,掐着我的脖子,向後迅速退去。
她幾乎已經退到了樓頂的邊界。
我連咳嗽的餘地都沒有。兩只手去抓黎娜扣着我喉嚨的冰冷的手,但那只手因為沾血而滑膩,我根本抓不住。
掙紮之間,什麽東西從我身上掉下來。
最嚴重的事态出現了。
夏川和黎娜恐怕同時喪失了耐性。
“你想要我放開她?那就自殘吧——用你手中的刀割斷自己的脖子,我就把她放開。”
黎娜冷笑着說。
“賤人——你居然敢抱着美惠……我要把你兩只手都砍下來——”
夏川低着頭,語氣詭谲。因為被黎娜敏銳的躲過的原因,她一頭倒在雨水裏,正在緩緩爬起。
“你以為你在要挾誰,我——”
黎娜掐着我脖子的手本來正随着夏川的話而收緊,但此刻我卻感到頸上一陣輕松。她手上的力道幾乎消失了,在她僵硬住的這一刻。
她一只手伸向前,似乎想要抓取什麽東西。
并不是十分遙遠,只要張開手就能拿到的某樣東西。
為此她的身體甚至稍稍從我的身後移開了一點。
夏川沒有可能放棄這個機會。
在雨水都仿佛停止墜落的一剎那。
她俯沖過來,刀口筆直向黎娜的胸前刺去。黎娜似乎瞬間反應過來,把我拉到了身前。我甚至都還沒有感覺到恐懼和刀口的冰冷,只直愣愣的看着長刀幾乎一大半都刺入了自己右胸以上的地方。
鮮血順着刀刃留下,淺色的衣物迅速滲出了一大片血跡。
我面前的夏川的臉非常近,她漂亮的臉蛋上毫無表情,臉頰上甚至沾了一點我濺在她臉上的血印。她沒有眨眼也沒有看我,而是繼續向前推着刀柄,一直到全部刀刃全部沒入我身體為止。
即便是沒有了黎娜掐着我喉嚨的手,我也半點出不了聲。
黎娜喊出了些什麽。
但世界對我來說變得如同一層隔膜之外那樣遙遠,我幾乎什麽也聽不到。
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等到我感覺到雨水打落在身上的冰冷和刺痛感的時候,自己已經躺在了地面上。胸口還插着那把夏川刺過來的長刀。
腦袋似乎被擱在什麽柔軟的東西上。
溫柔焦急的女聲在我的耳邊不停的呼喚我的名字。
“……美惠?不疼哦——只要不拔|出來就不會有事的……等我把那個賤人燒死我們就離開這兒——就只有你和我——”
我知道自己仍舊在失血。
血已經染滿了身邊的地面。順着雨水不停的淌着。
但仿佛到了這樣糟糕的局面,我反而安心起來。心情奇異的平靜。被自己的血液包圍着,四肢麻木無感,只能透過隐約可見的層膜觀察外部的事情。
夏川在輕柔的撫摸着我的臉。
雖然我沒有清晰地感覺,卻分明能夠體會到她的感情。
她就像母親一般。溫柔。慈愛。
以至于當她倒下來的時候,我甚至想要去保護她。雖然在我的潛意識裏我還保存着自我的思維,理性的認知到這是件好事,因為蓮苑來救我了。
他把夏川推到一邊,用什麽東西蓋在了我身上。
瞬間雨水的冰冷減弱了。
他對我說了些什麽。我卻半點也聽不見。
眼睛順着他看的方向看過去,一個高挑纖瘦的女人正站在樓頂邊緣。
她胸口開了一個洞。
但流血量卻奇異的并不多。
她随着樓頂夾雜着雨水的風搖晃着,仿佛随時都要被風吹走。
蓮苑正在喊着些什麽。但她——黎娜始終沒有回頭看一眼。
我的眼睛已經逐漸模糊的看不清晰。黎娜伸出了一只手,向着天空。
那天空上是一輪巨大的太陽。
太陽被枷鎖禁锢在天空中,散發出淡藍色的困倦光芒。
它是那麽巨大,讓人無法抗拒。
這時我忽然明白那代表的是什麽。
那是無法抵抗的命運。無處不在的“必然”。
是最終會殺死我們所有人的詛咒。
——關于這裏的全部秘密。
黎娜在風中被吹的搖動了幾下。
她稍稍回過頭。嘴唇蠕動。
然後直視前方,就這樣毫無預兆的,在雨中沒有任何聲息的,投入了名為天空的大海。
¤
我聞到很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身上蓋着厚重的毯子。
但我無法睜開眼睛,只能努力的移動下眼球,讓自己習慣眼皮的重量。
“……美惠?你醒了嗎?等等——我馬上叫醫生過來!”
是美秋的聲音。
随着她慌慌張張的腳步聲遠去。我漸漸習慣着把眼睛睜開。
看到的只是醫院白色的、稍稍牆皮剝裂的天花板。
想深吸口氣來平複心情,一使力胸口的部分卻開始一陣劇痛。
這倒是正确的。我受了傷。
被夏川一刀直穿胸口。
“——你最好別動。雖然不是什麽致命傷,也不是十天半個月能好的傷勢。”
一個聲音說。
病房門口靠着一個人。
蓮苑合上自己正在看的筆記,朝我走過來。
“我——”
因為喉嚨很幹的原因,我的話音十分沙啞。
“不要多說話,你的肺受了傷。現在是非常時期,你想要什麽解釋我都會告訴你的——你可以靠寫的來跟我交流。”
他說着,從懷裏掏出一根筆,又把筆記本翻開。
我手裏攥着一根鋼筆,腦子裏出現了很多事,幾乎不知道該怎麽問起。
于是先寫道:“時間?”
蓮苑回答:
“放心吧,你沒有睡很久——現在的小姑娘大家身體素質似乎都很好似的。你只是因為失血過多昏迷了差不多六個小時,手術完輸血以後你的狀況已經好多了。”
我思考了一會兒,又執筆寫道:
“黎娜?”
蓮苑沉默了幾秒鐘。
“黎娜小姐已經可以确認死亡了。我把你放到車裏的時候也回收了她的屍體,不過——”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
我奇怪的看着他。蓮苑卻只是回頭看了看空蕩蕩的病房樓道,又掃視了下窗口,似乎深信有誰在偷聽一樣。
“我把你送到醫院,然後将屍體帶回警局的時候,被意料之外的人纏上了。對方太厲害,我只能聽從了她的意見——或者說不聽從也沒辦法。他們把黎娜小姐帶走了。”
我睜大了眼睛。
不能理解的看着他。希望他能體會到我的心情。
蓮苑嘆了口氣。
“我一到警局就被要求和上面的人談話。等我空下來的時候,已經有一輛白色的救護車出現在外面。一些穿防護服的人把黎娜小姐的屍體放在一個袋子裏運到了車上——這之後的事情已經超越我的權限了。”
我腦子裏馬上出現了在咖啡館裏所聽的事。
有關于醫院的車子将安豐家的女兒帶走的事情。
為了将死而複活的人帶走——
到底是誰,在做這樣的事?
作者有話要說: 這叫愛的一刀。不愛還不捅這一刀呢——美惠妹子你察覺到夏川對你森森的愛意了咩?
☆、chapter 34.
“另外關于黎娜小姐。她殺了自己的母親之後,将前來她家的秦桧打昏,之後就如同你看到的那樣。不過有一個疑點——”
他說着,一只手摸着自己的下巴。
“——我在把她的屍體搬上後備箱的時候就發現了。她之前就受了不輕于她母親的重傷。肋骨斷了幾根,內髒有幾處破裂出血。照這樣的情況根本不應該還有挪動身體的力氣……”
我也察覺到了。
黎娜雖然面無表情,身體也幾乎比平常都要靈敏且充滿了力量。
卻有時會不時的表現出非常痛苦的樣子。
而且,她臉上的那道傷——
“并且除了我們兩個以及黎娜母女,秦桧,夏川之外,在那棟居民樓裏還隐藏着一個人。”
那個黑衣人。
企圖殺死我的黑衣人。
蓮苑調整了下坐姿,翻開自己之前的筆記開始看。
“——面容被毀的很厲害,目前還沒有人能來認領他的屍體。看來只有等增援過來以後驗證DNA和血型了。根據我的推斷,黎娜小姐沒有說謊。”
我有些疑惑的望着他。
蓮苑提醒我。
“黎娜小姐聲稱是自己的母親企圖殺了自己。這一點恐怕是沒有錯的。我之後回到那處房子的時候,仔細看了那位夫人留下的信箋……裏面寫了時間地址——恐怕是因為沒有通訊網絡的緣故,不得已而為之的吧——特意标明了黎娜小姐身體不适請假的事。那位夫人是為了什麽要殺死自己的親生女兒,這一點我是無從得知,但黎娜小姐恐怕也是因為這樣……”
說到這裏蓮苑并沒有繼續下去。
到底是什麽樣的原因,能夠讓一個女人想要置自己的女兒于死地。
我的腦海裏浮現出黎娜渾身是血,面無表情的手執菜刀的樣子。
她殺死了企圖聯合那個體貌壯碩的男人一起殺死自己的母親。她恐怕并不認為自己所做的是正确的,哪怕她有着保護自己的充分理由。她想要通過抹殺這件事,以及知道這件事的人來維持自己的日常生活,又或者說開啓新的生活。
——那該死的日常生活。
我感到一股難以抑制的憤怒情緒。
在蓮苑撕下來給我的紙上繼續寫着:
“夏川?”
蓮苑點了點頭。
“這才是最重要的問題。如果不是這個原因,我現在恐怕都不會被允許在這裏跟你說話。”
我不明所以的回望他。
這時從外面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
美秋帶着有仁過來了。他們穿過病房門,一直走到我的床前。
“醫生。你快看看——”
美秋說着,狠狠的瞪了一眼蓮苑。用身體把他擠到了一邊,給有仁空出地方。
有仁也沒有搭理蓮苑。
他抓了抓如雞窩一般的亂發,用聽診器在我的胸口聽了一會兒,又看了看我的眼白。
“別擔心。美惠現在狀況還好。”
他說。
美秋仿佛放心了一樣,開始轉頭針對蓮苑。
“我警告你,你拐帶美惠的事我就先不在這裏跟你算賬,你不要對她說些有的沒的話,再讓她跑出去鬧事——現在你在這裏的原因清楚得很吧?”
蓮苑立刻舉手投降。
“清楚得很。很感謝你的理解,美秋小姐。我會好好保護美惠小姐的。”
他說着。
保護?為什麽我需要蓮苑的保護?
“你知道就好。我會在這兒好好的看着你的,你別再想耍什麽花招——”
話還沒說完,就被有仁苦悶的話語打斷了。
“美秋,你要看清楚情況。我這邊很多病人都需要護士的照顧,剛剛還添了一個吐得天昏地暗現在又醒不過來的小哥——你閑着的話我會很困擾啊……”
“可是——”
“美秋小姐——”
蓮苑開口說話了。
“美惠小姐也不希望耽誤你的工作啊。”
他轉過頭向我示意。
我連忙點頭。
動作太快又拉扯到了傷口,連忙恢複了原來的姿勢一動都不敢動。
“好吧。那我就去忙了——你給我記着……美惠,要是這個大叔對你怎麽樣了,記得馬上按呼叫我過來收拾他哦。”
我又從善如流的點頭。
有仁就推着不情不願的美秋出了病房的門。
我立刻盯着蓮苑,讓他就剛才的話題繼續解釋。
蓮苑把旁邊的折疊椅打開,坐在了上面。
将筆記又一次攤開在膝蓋上。
“夏川失蹤了。”
我手握着的鋼筆劃過紙張,撕拉一聲在紙上劃了一條很大的口。
驚訝的表情大概已經可以代替我問出問題。
“我在樓頂上為了以防萬一用常備滅火器打昏了她——”
我幾乎感覺後腦勺的一陣刺痛。
蓮苑這個人哪怕對着女孩子也半點沒有手軟。
“——之後因為怕她也做出和黎娜小姐一樣的舉動,所以用繩子把她的雙手捆綁住。因為你的傷需要緊急處理,我只能中途把她留在樓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