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上）
今天是星期天。
歡樂仍然不屬于我。
從早晨到下午，我都在一個人默默地品嘗孤寂。那個曾經喜歡過我的人始終都徘徊在我的心裏，讓我懊悔，讓我痛苦。鄭之淩，鄭之淩，你是愛我的，對嗎？僅管又是一段日子的不見，但你是不會忘記我的，對嗎？我深深地索着，是的，鄭之淩很可能還愛着我，如果我給他打電話，他會憑着那份深深的感情而原諒我的所做嗎？
反複思量了很久，我決定給他打電話，我不想因為我的矜持毀掉可能獲得的幸福，畢竟，這一切都是我所造成，我又是那樣想念他。
于是我立刻拿起手機，撥了他的電話。我期待着聽到他的聲音，可讓我失望的是，他竟然關機了。我又又撥響了金冠夜總會配餐室的電話號碼，希望能找到他。
“你好，金冠夜總會！”電話通了，一個男聲傳了過來，很耳熟。
“請問鄭Sir在嗎？”我問，心髒在不由自主地瘋狂跳動。
“羅依？”對方叫出了我的名字。
“程劍書？”我也聽出了他的聲音。
“是我啊，呵呵。你找鄭Sir嗎？其實你完全不必找他的，過去的事情，他都忘光了，他甚至都不會記得你，你找他幹什麽呢？”
“你誤解了，我找他并不為過去的事，我另有事情。”
“什麽事？你不會是又想到這兒來當服務生了吧？那也不可能啊，你現在是大設計師了。”
“當然不是了。”我說，“他在嗎？”
“他不在。”
“不在？”我的心裏一陣失望，“去哪兒了？他不上班嗎？”
“有我在，他大可不必從頭盯到尾，誰知道他去哪兒了，他又不會告訴我，我更不會去問。”
“他，現在好嗎？”我小聲地問。
“羅依，你完全可以直接了當地問鄭Sir是不是倒了黴，我很想讓你開心，但卻不能違背事實，很不幸，鄭Sir一如既往。”
“是嗎？”
“是啊，不過，你信不信他差一點談戀愛？”程劍書頗為神秘地說。
“怎麽回事？”
“有一次和他聊天，他說孫總想把她老公的侄女介紹給他，可他拒絕了。孫總那個侄女我見過，長得特別漂亮，聽說還是個小老板呢？”
“他不動心嗎？”
“他動心？石頭動心，他都不會動心的，我看除了天仙下凡，否則要他去愛上凡人，那簡直是天方夜譚！”
“真是這樣嗎？”我的心裏不由地悸動了一下。
“說實在的，”程劍書忽又換了一種口氣，“相處多了以後，我覺得鄭Sir這個人還是相當不錯的，他有很多別人都沒有的可貴之處，別看不愛笑，對我們服務生還是挺好的，上個月他還說服孫總給我們加薪呢，但這些都是我從別人那裏聽來的，他自己從來不對我們說。你說他是不是很好心？”
“你什麽時候站到了他那一邊？”
“不是站在哪邊，而是尊重事實，”他說道，“他真的很好。”
“我真希望聽到你說他的壞話，而不是一個勁地誇他。”我說。
“為什麽？你還恨他嗎？”
“不是，不是。你不懂。”我說。假如我聽到程劍書大罵鄭之淩，說他惡毒，說他苛刻，我可能還會好受一些。
“羅依，你今天怎麽了，盡說一些怪話？”程劍書不解地問，“那件事都過去很久了，你好像還想把它從廢墟中挖掘出來。這實在沒什麽意思，真的，羅依，到此結束吧。”
“不，程劍書，”我搖搖頭，不安地握着手機，“我沒有這樣想，也沒有再恨他，有些事情你永遠都不會理解的。”
“你真的想通了嗎？”
“我已經想通很久了。”
“那，你找他又有什麽事？”
“這個……”我支吾了半天，“你幫我帶個話給鄭Sir好嗎？”
“什麽話？”
“你就說……”我又停止了片刻，“羅依向他道歉！”
“道歉？”
“是的。別問為什麽！”
“……”電話的那邊一陣沉默。
“喂，程劍書，”我叫道，“你怎麽不說話？”
“好的，我代你告訴他。”
“謝謝你。”
“嗨，我們之間還有什麽客氣的？你跟葉洵是那麽好的朋友，我和她的關系你也知道了，就是她那小嘴緊得一塌糊塗，你的事情她從來不告訴我。”他稍停了一會兒，“羅依，什麽時候再到‘金冠’來玩？”
“看有沒有空了。”
“來了先找我，我給你拿代金券。”
“好的。”
“還有別的事嗎？”
“沒有了。”我說，“你忙吧，再見！”
“再見！”
我放下電話，長長地嘆了口氣。鄭之淩不在？偏偏我打電話的時候他就不在？也許這又是天意我用手撐住額頭，默默地坐着，一動不動。我不但見不到他，而且連聲音也聽不到了。如果程劍書将我的話帶給了他，他會怎麽想呢？他是會感覺到我這份深情呢？還是會更深地誤解我？太多太多的思想讓我無法平靜，對他的思念每時每刻都在折磨我，令我幾近變瘋！如果自此以後的生活就是這麽痛苦，那我寧可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也不願永久地品嘗這種滋味。
但願鄭之淩能夠在深情不忘中原諒我的所做，我還是相信，只要他愛我，他就會原諒我。我期盼手機會響起，會看到他的號碼，也希望*上能出現他的留言，告訴我他不怪我，而且依然愛着我。
我從沙發上站起來，上前打開了電視機，我調到鳳凰衛視，因為鄭之淩說過他喜歡看鳳凰衛視。屏幕上正播着整點新聞，主播薩文正在講述一條條新聞事件。我坐回到沙發上，靜靜地聽着，聽着，而後忽然發現，我其實一條新聞也沒有聽進去。
脫去拖鞋，我就勢斜靠在沙發上，閉上眼睛傾聽電視裏節目，我的意識仿佛在飄零，電視聲也好像越來越小，迷迷朦朦中，我感到自已睜開了雙眼，眼前卻似淚霧重重，看不清前方的世界。
渾濁中，似有一人跚然而至，來到沙發前抱起我的頭，在我的耳邊輕輕低語：“羅依，你醒醒，我知道你是愛我的，真的，我知道你是愛我的！”
我的心為這幾句話深深地顫動着，可是，我卻怎麽也不能夠透過迷朦的淚霧去看清眼前的這個人。
我低低地叫：“是鄭Sir嗎？鄭Sir，鄭Sir，我真的不願意騙你，你知道我是愛你的！”
他什麽也沒有說，然後，低下頭，吻住了我的唇，那似夢的感覺又一次湧來，我情不自禁地用手去環抱着他，情不自禁地回吻他。仿佛又是這一刻，我已不知飄蕩到了哪裏，心與魂早已飛出身外，飛向……瞑瞑中，仿佛有門鈴聲傳進耳中，使我恍然一驚，然後一剎那間，我猛地睜開了眼睛，眼前什麽也沒有！
是夢嗎？一定是夢。
門鈴又響了起來，響得有些不耐煩了。我起來穿上拖鞋，走到玄關去應門，來的是殷子凡，我便把單元門打開，讓他上來。
“是殷總啊！”我把門開開，請他進來，“真抱歉，我睡着了，差點沒聽到門鈴。”
“我差一點以為你出去了。”
走進客廳，我給他沏了一杯茶：“上好的龍井，我才買的。”
“謝謝。”他說，片刻，他扭頭問我，“你準備什麽時候出發去我的大都會？”
“說好了晚上去的。”
“你看看現在幾點鐘了？”
我拿起沙發上的手機看了一下時間，當即大吃一驚：“怎麽，已經八點半了？”
“是啊，我左等右等不見你，只好來接你了。”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站起來說：“麻煩你再等一會兒啊，我去收拾一下。”
“好的，不過快一點，有人在那兒等着呢。”
我轉身走進洗手間，飛快地洗了個臉，然後來到卧室的梳妝臺前，簡易地淡妝了一下，打開衣櫃，我挑選了一件自己設計制作的淡紫色抽像花紋棉綢短裙，禮服式的斜交領上身，腰部裏面鑲有自然收緊的寬松緊帶，裙部百褶，裙擺在膝蓋上面。穿好後，我對鏡自照，簡淡柔雅、體現纖巧身材材的感覺令我很滿意。整理好儀容，我便走了出來。
殷子凡見我出來，先是愣了片刻，然後充滿感慨地說：“羅依，你很漂亮啊，這裙子也是你自己做的？”
“對啊，怎麽樣？要是批量生産，你看能賣出去嗎？”
“一定能的，等到了杭州，我們用真絲做，效果會更好！”他說，“剛才在‘銀桑樹’，我那個朋友帶來了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她比你大幾歲，我們也算認識，他大言不慚地悄悄跟我說，那個女孩是今晚今晚光顧大都會的女客人中最好看的，但是我告訴他，最漂亮的人還沒來呢，叫他等着欣賞我領去的人。呵呵！”
“你這樣說，我都不好意思去了。”
“那有什麽，來吧，你真的很漂亮。”
“說不定在你那個朋友看來，他的女伴再醜也是美的，情人眼裏出西施。”
“這話有理，我看他們有點那個意思。”他點頭稱是，又說，“既然你打扮好了，我們就出發吧。”
“好的。”
我關掉電視，背起挎包，随殷子凡一起走了出來。樓下依然停着他的那部車，我坐了進去，他輕輕地發動了引擎，車朝“銀桑樹”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