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上)
在“金冠”打工已有一周,繁忙的生活使我不再有空閑去想秦欣海和他曾經帶給我的有錢的戀愛時光。
早晨,我會迷迷朦朦但很準時地從夢中醒來,然後起床梳洗,打開接了音箱、有收音功能的MP5,聽早中央臺的新聞,接着是随随便便地吃早餐,通常是前一天從食堂打回的面餅和白開水。等到九點半,我便攜帶畫夾顏料等畫具,還有一些書籍,到教室裏完成老師布置的各種服裝效果圖的繪制或到工作間去完成成品時裝的制作。中午,我匆匆去食堂吃過午餐,便又返回到教室裏繼續我的創作。
有時候,繪畫靈感不知怎麽來得太多,我就熱情洋溢地不停作畫;有時卻一絲靈感都沒有,我便披上風衣到樓下的校園裏去走一走,欣賞一下圍欄裏尚未發牙的樹幹,期冀從這裏得到一些異乎尋常的構思。
到了下午,還未到開晚餐的時間,我就不得不先出發到“金冠”上班了,然後在“金冠”站上三個小時,待到一樓舞會結束後回到宿舍時,已經是零晨一點半多了。這時候便是睡覺,做上一夜的夢後,再在朦胧的早晨醒來。
過去的清閑一去不複返,現在的繁忙對我來說是十分适合的,因為這樣一來,我便不再有時間去思索那些無聊的愛情和面包孰重孰輕的問題了,只要有事做,我就會忘記一切煩惱和憂慮。
四個月後,我就将畢業,畢業設計将是一件大費心力的事,若能在畢業前的設計彙報演出中脫穎而出,得到高分,這對我的前途來說就會非常有利。總之,我仿佛已經安心于這樣的、暫時的生活了,繁忙是我的動力和導師。
這一天,天氣似乎不太好,陰陽不定,令人心情壓抑。我執着毛筆,卻不知該從哪裏落筆,心中空白一片,一絲一毫的靈感都沒有。我愣愣地出了一會兒神,無法弄清自己到底在想些什麽,良久,我幹脆将筆丢在調色盒上,不再去費神地創作這沒有結果的畫了。
我朝放在課桌上的手機看了看,已經五點半了!我忽地驚跳起來,老天,我忘了今天是要開會的,應該提前一小時去“金冠”!立時,我飛一樣地收拾起畫具,連宿舍也沒有回,就走出教室,奔向校門口的公共汽車站。
幸而坐車順利,待我來到“金冠”時,還差十分鐘才到六點半!我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慶幸我沒有遲到,否則,不知鄭之淩又會怎樣責難我了。
程劍書已經來了,他坐在黃廳的沙發上招呼我:“嗨,羅依,怎麽來得這麽晚?”
“我又沒有遲到。”我走過去坐在他的身邊,“鄭Sir來了嗎?”
“早就來了,在那邊。”
我順着他的眼光望去,只見鄭之淩和孫總面對面坐在紅廳的沙發上,臺幾上攤着幾頁紙,他們似乎在商量着什麽。過了一會兒,鄭之淩握着那些紙站了起來,走到舞池中間,面向我們招了招手。于是,所有的服務生都站起來走進舞池,在他面前站成兩列。
鄭之淩審視着我們,來回地走了幾步,然後站定,面無表情地說:“很好,都到齊了。”
停頓了片刻,他将手中的紙稍稍浏覽了一遍,擡起頭繼續說:“各位在金冠夜總會工作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不論是新服務生還是老服務生,我們都在不斷地對你們進行考察。現在,我要将一些不合格的服務生除名。”
我愣了一下,感到很多服務生都像我一樣愣了一下。怎麽,所謂提前開會,就是為了這個?除名?會炒掉誰?唉,現在找份工作這麽難,不管他炒了誰,都是一件令人遺憾的事。
鄭之淩的目光在我們每個人的臉上都掠了一遍,然後,他說:“羅依!出列!”
我大吃一驚,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為什麽是我?我本能地望向鄭之淩,只見他的目光已經離開了我,朝另一個服務生望去。我無奈,只能默不作聲地走出了隊列。站在鄭之淩面前,我的脊背一陣陣發冷,呼吸也幾乎要停止了。怎麽會是我?我做錯了什麽?
“楊敏!出列!”鄭之淩又說了一聲。
然後,他收起那頁紙,擡眼盯了走出隊列的我和楊敏一眼,用極為冷峻的口氣說道:“兩位從現在開始就可以停止工作了,等一會兒請将工裝和衣箱的鑰匙交過來。餘下的人,可以開始工作了。”
我木然地呆立着,半天才明白過來,我真的被開除了!可這是為什麽呢?如果楊敏被開除是因為她懶散的工作态度,但我并沒有做錯什麽,我認認真真地工作,不辭辛勞,也沒有出過差子,為什麽要開除我?我回頭望了一眼正走向黃廳的鄭之淩,我真想問個明白,不能就這樣什麽都不知道地離開!
我機械地走進衣帽室,從衣箱中取出工裝,把它連同鑰匙一起拿了出來。走出來,我看見了鄭之淩,便拿着工裝和鑰匙朝黃廳走去。
來到他的面前,我将東西交在桌上,說:“鄭Sir,給你工裝和鑰匙。”
他收取了它們,一言不發,也不看我一眼。我站在他的面前,感到周身都在發抖,想要說的話一時哽在喉嚨裏,一個音也發不出來。然而,莫名的憤怒和委屈又加大了我的膽量,我靜靜地叫了一聲:“鄭Sir,我能跟你談談嗎?”
他終于擡頭看了我一眼,然後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出去說吧。”
我随他走到了“金冠”的門外,他轉身盯着我的臉:“你想說什麽?”
我咬了咬唇:“鄭Sir,我能知道為什麽嗎?”
“要我直說嗎?”他*視着我。
“當然。”
“你在服務期間,多收了客人的錢。”
“你說什麽?”仿佛一個巨雷在我的耳邊轟然炸開,令我不知所措,“我什麽時候這樣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