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下)
去文氏的路上,曾文浩花了點時間同寧奕梳理了一遍掌握的情報,文氏是一個家族性企業,這一輩的集團主席是二子文堃,案發當時文堃正在陳理德仁愛醫院接受心髒手術的檢查,而他的兒子文榮正代表文氏在北非進行路建項目的剪彩儀式,投保的在文氏和玺園娛樂有限公司簽訂代理拍賣展出協議之後生效的,所有手續俱全,沒有問題。
“查到文氏為什麽突然拍賣這麽名貴的鑽石了嗎?”寧奕挑了眉問搭檔。
曾文浩側頭,聳聳肩:“這兩年文氏的境遇大不如前,在內地的項目因為政策變化爛在手裏,海外的投資分分鐘都需要資金周轉,據說已經上了幾家銀行的黑名單,停止放貸。”
“這麽猴急,要是自己吞的也說過得過去。”寧奕玩笑似的說。
“應該不可能。”曾文浩否認這個推斷:“別忘了東西是在玺園的地盤上丢的,寰宇已經放出消息,無論是誰動的手,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一樣都逃不過。”
在G城,還沒誰敢跟寰宇過意不去,文氏不至走投無路,不會為了區區2億元,就開罪寰宇。
關鍵還是在那個神秘的Mr.Man身上。
寧奕拿起唯一的那張照片看得出神,文先生,你到底是誰?
小聲打斷哥們的思索,曾文浩提醒寧奕,他們到地方了,下車前,他拉住寧奕,給他打預防:“這會兒在文氏的人應該是文堃的兒子文榮,他這個人……有點……有點……”老實巴交的男人,挖空心思也找補不到一個合适的詞,只好盡量囑咐寧奕,“反正一會兒你見到他,什麽都別往心裏去,也別當真。”
這句話,寧奕也是在見着文榮之後,才明白兄弟的苦心。
寬大到可以打桌球的辦公桌,總裁椅裏翹腿的男人年紀不大,長得也還周正,卻說不上來的令人不舒服。大約是他狹長的眼睛,眼皮又平又沉,露不全的瞳孔,目光像刺,陰鸷又煞氣。
寧奕觀察他的時候,文榮也因為到訪的小警官眼睛一亮:“要是城中分局的阿SIR都跟寧警官一樣,那我一定随叫随到,多多增進警民關系。”
對那副張揚跋扈的嘴臉視而不見,寧奕面容冷峻,淡聲道:“城中分局刑警隊接辦的都是要案,沒什麽必要的話,還是不見得好。”
寧奕冷冰冰的氣質非但沒有叫文榮收斂,反而激起了他的興致:“那寧警官想在哪兒見?只要你想,哪兒都是可以的。”他不知進退地調情。
曾文浩在寧奕身邊極小聲地喊了聲阿奕,他太了解自己搭檔的性格,曾經有個家夥在拒捕過程中拿寧奕開玩笑喊他寶貝兒,下場是那人上庭前在警察醫院躺了一個月。
“他自己跳進海裏的,我能有什麽辦法。”追上疑犯的只有寧奕一個。
他擔心文榮的話已經觸了寧奕的黴頭,更擔心搭檔做出什麽違反紀律的事。
豈知寧奕只是沖他笑笑,模樣輕松又淡定。
他大大方方拉開文榮前面的椅子坐下:“文先生是大忙人,我看這裏就挺好。”
文榮毫不掩飾眼中的貪婪,盯着寧奕傾了傾腦袋,做了個悉聽尊便的手勢。
寧奕對他微微施笑:“文先生的辦公室可以看到俪灣港的海景呢。”他頗為驚喜的發現。
文榮愣了愣,也随他的目光扭頭,有點驕傲地炫耀:“晚上亮燈的時候才漂亮。”
“可以想象,一定很壯觀,這景色不是人人看得到。”
“寧警官喜歡,随時來,你真該看看這裏的夜景。”
“那份保單也是在這裏簽的嗎?是不是也用得你桌上這支筆?”寧奕的速記非常棒,就算只是看過一次的資料,都像印在他腦袋裏,保單上的字跡及顏色,和文榮面前的資料上,俨然出自一人手筆。
文榮阖上資料,眼神倨傲地露出敵意:“寧警官什麽意思?”?
“別介意,職業習慣。”寧奕笑笑地将眼神從文件上挪開,緩緩擡眼,“丢了這麽貴重的東西一定讓你很苦惱,幸好,你先行為鑽石進行了投保。”
“這不是我的意思,是公司的決議。”文榮冷硬地打斷他,“關于這個,我也很好奇。警方都抓住疑犯那麽久了,為什麽到現在都沒有找到璀璨之星的下落?反而一次次的跑來文氏,警官你到底在懷疑什麽?”
“質疑一切的可疑。”在一個全無表情的陳述句後,寧奕扯着嘴角,露了抹笑,“也是職業習慣。”
明明很俊氣的笑臉,文榮卻覺得有些紮眼:“那就去證明吧,這也是你的職責。”露出明顯地不耐煩,他揮手送客,“一會兒我還有一場高爾夫,就不送了。”
曾文浩走在寧奕的前頭,先出了門,寧奕一直腳跨出門口了,突然手扶着門框,轉過頭:“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套磁的标準開場白。
“沒有。”文榮想都不想地否認,狹長的眼睛迷一條刀刃般細長的縫隙,眼尾吊高,“要是寧警官這樣的極品,我沒可能見過還忘記。”暗紅的舌苔舔過下唇,他極致色情地盯上寧奕。
文榮站在窗邊看着警車開遠:“喂,是我。”
“替我查一查剛才上來的那個條子,對,那個叫寧奕的。”
那張英氣逼人的臉,文榮總覺得曾在什麽地方見過。
寧奕也在回憶文榮那張臉,他向來過目不忘,到底是哪裏,在什麽地方,他們見過。
打斷他的是曾文浩的手機鈴聲。
“是,好的,我明白了。”
聽他嚴正的口氣,就知道與案子有關。
“什麽事?”
曾文浩換了車檔,方向盤打了半圈,在路口掉頭,疾馳往相反的方向。
“有消息了,今晚黑門俱樂部,文先生會出現。”
這個城中權貴的俱樂部,幾乎成了寧奕這些日子以來出入頻率最高的場所。
他熟門熟路地穿過一條窄小黑曲的回廊,在人群中穿梭。
身後是那面玻璃幕牆。
眼前是魅色交織的人。
那麽多人,那麽多張暧昧缤紛的面孔。
只消一眼,他就在普羅之中鎖定那個男人。
還是一副衣冠楚楚的派頭,他沒看到他,沒功夫看他。
他長如黑色羽翎的睫毛正如蝶翼般忽閃,輕巧地貼着漂亮的男孩子,溫存地,縱容地聽對方悄悄呢喃着什麽秘密般,遙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