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上)
他以為他聽錯,但是沒有。
關澤脩的臉上,找不到一絲可以被稱之為玩笑的神情,哪怕一點狎昵的逗弄也不存在。
寧奕錯愕的,怒然瞪大眼:“你耍我?”就在前一秒,他剛決定嘗試着信賴這個男人。
關澤脩低下頭,深深笑了:“如果你覺得很難,我可以為你降低要求。”修長的手指停在唇珠上按了按,“不如……由一個親吻開始……”
這個提議誠然比之前兩個荒誕的要求聽起來溫和得多,可寧奕還是慌亂了。
他曾經親吻過一個女孩子,對方嬌柔可愛,接吻前會提前閉眼,嘴唇軟的像朵雲,呼吸是靜擺的柳,他們的吻是無暇的,剛開始就結束了。
可同樣的事情,要讓他和眼前這個男人做一遍,他無法想象。不光想,僅是眼睛掃過停留在嘴唇上的手指,就已經羞赧到難堪,如果前兩個要求令他受到侮辱,那這個要求無疑讓他感到危險。
“一定要那麽做嗎?”
“如果現在在你面前的人是文先生,你還會這麽問嗎?”
“這不一樣。”
“是不一樣,他不會給你提問的時間。”
寧奕猛地擡頭,想要辯駁什麽,腦子裏卻一片空白,他無法挑剔關澤脩的話,正如他比誰都清楚,卧底是一場一旦ACTION就不能喊CUT的一鏡到底,他被賦予最大的自由,也被圈在一個牢不可破的禁锢裏,如果他不能入戲,他就沒有權利出現在舞臺上。
修長的手指貼過來,無欲地揉了揉寧奕僵直的脖頸:“你做不到。”關澤脩放開他,“比起嘗試後才确定做不到,不如一開始就喊停。寧奕,結束了,門在那邊,你可以走了。”
溫柔的手從下颌掠過,一點點退出寧奕的視線。
“你是故意的?”寧奕靜下來,聲音輕的好像一掊鞠在手裏的雪花。
關澤脩拍拍他的手,語調放得很低:“你努力了,可有些事,不是努力就可以。”
手是一點點松開的,關澤脩翻身下床。
指尖勾着指尖,一點點褪,直至完全分離。
一陣天旋地轉,關澤脩被寧奕拽住,仰頭倒回那張床裏,像跌進一片波蕩的汪洋。
“為什麽不換一下。”年輕的警官冷着眉,傲氣地出現在他眼中。
寧奕像頭利落的豹子,茬分腿将人壓在身下,冷冷得掃過這個男人過于精致的五官,窄小的颌骨,一絲不茍的領結和和手掌下胸膛傳來的心鼓聲,像被傳染,他問:“為什麽不是我上你?”
關澤脩不置可否地笑了,他從長長的睫毛下看他,緩緩支着手擡起上身,聲音足夠近,與耳廓不過一寸呼吸:“那麽你還等什麽?”一個吻,落在顴骨上,像片落櫻。
身體猶如被流電擊中,寧奕失神地張開口,像個生鏽的鐵皮,一點點擰過頭,鼻尖擦過鼻尖,唇磨着唇。
“如果這是你對我的邀請,我接受。”窄薄的嘴唇,吻住他的嘴角。
酥麻的感覺順着肌膚相親的位置蔓延,似注射了一支神經麻痹的針劑,四肢和軀體都不是自己的了,血管裏流的也不是血,是噼裏啪啦的電,等到糖稀般柔軟濕滑的舌頭頂弄入口中,他才意識到,他們真的接吻了,他和關澤脩,正在認真地履行一個吻。
不是曾經和女生接吻的蜻蜓點水,這個男人的動作雖然溫柔,吻卻不遺餘力。
他們唇齒交融,黏得好像高溫下融化的膠質,或者相互吸引的兩個磁極。
寧奕沒有閉上眼,那片黑得好像烏鴉的羽毛般的長睫毛就在眼前,微微顫動,每一下都好像扇在心裏那塊軟肉上。
太癢了,黏膩焦灼,咂吻聲變得綿綿細密,嘴唇已經不夠用了,他們吻得好像一對難舍難分的愛侶一樣投入,後腰上的手慢慢鑽進衣服,一寸寸往上,沿着腰際摸到形狀漂亮的蝴蝶骨。
皮膚之下,心髒猝然被蟄,寧奕恐懼地睜大眼,他在和一個男人接吻,以一種尤為說不清摘不透的癡纏勁頭。霎時,恐慌入侵他,這不對,這不正常。
猛地一下,他推倒關澤脩跳下床。
“好,你是對的,我不适合!”像洩憤似的,寧奕大叫。
“關澤脩,我做不到,我退出。”像個退兵一樣,他沖出房間。
門就這麽敞開着,孤零零被抛在身後,來不及去看一眼孤島上伶俜的人,寧奕逃了。
他不敢回頭,他知道背後那扇玻璃幕牆隔開的人一定把他的狼狽看得極分明。
揚聲器響了,刺耳的音頻後,是那把刻在腦子裏的嗓音。
“寧奕……”
關澤脩的聲音在擴音器裏聽來,飄忽到不真實。
“願賭服輸。”
寧奕停下,許久,他回頭,朝幕牆的方向,比了一個大大的中指。
沖動的代價,這天之後,寧奕就過得不踏實,頭上懸着把不知什麽時候會掉下來的達摩利克斯之劍,他等着顧局找他,領一頓罵,挨點處分,或者調他去片區站崗,他沒意見。
只要不是再去見那個男人,他甘之如饴。
可是左等右盼,日子一天天過,劍一直懸着,顧局就好像得了間歇性遺忘症,生生把他遺漏了。
直到某天曾文浩無意中聊起,三組來了個小鮮肉,模樣挺精神的,顧局很看重,給他派個重任,查鑽石失竊案,寧奕才如夢初醒。
取下劍的那刻,寧奕應該放松,卻遠沒有想象中的高興。
他沒法對自己的兄弟說,那個任務,其實是他甩手撂挑子不幹的。
心裏多少憋了口氣,寧奕纏着曾文浩,要來了鑽石失竊案的卷宗。
“都在這兒了,你自己看吧。”曾文浩叼着寧奕孝敬的蘋果,啃得咔擦響。
“珠寶商、隐豪、加籍華人,浩子,你覺得,這個文先生真的存在嗎?”對于這點,寧奕從第一天就存疑。
“我們也懷疑過,但是應該有這個人,有媒體在巴黎古董雙年展上采訪過他。”曾文浩拿出一份雜志,翻到其中的一頁,“雖然沒有照片,但這裏的Mr.Man應該就是文先生。”
“又沒有照片,還挺神秘的。”寧奕嗤之以鼻地翻開另一份檔案,“盜竊鑽石的和丢鑽石的都姓文,這未免也太巧合了。”
曾文浩将吃完的果核順手抛進簍裏:“還有更巧的呢。”他抽出最底下的一份資料,“幾個月前,文氏突然以集團的名義為璀璨之星投保2億,阿奕,你說這鑽石要是丢了,誰最受益?”
寧奕跳下桌子,勾着曾文浩的脖子,沖他眨了眨眼:“浩子,敢不敢猜個更大的?”
“猜什麽?”
寧奕勾着嘴唇,揚起英氣的眉毛:“鑽石沒丢,那2億也不用賠。”
“你的意思是!”
寧奕的手按住曾文浩豁然張開拔高調子的嘴巴,一雙眼鮮活亮閃爍:“走啦,陪我去會會文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