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城堡裏的美人
我得救了,在窗邊聽說了江岸的過往
我覺得我的人生可以寫一本小說了,我作成那樣,居然沒死成,我的天!
我看着身上裹了一圈的紗布,我問他,“哎,你有沒有趁我昏迷報小時候的仇。”
他瞪我一眼,眼睛太大有點萌。
“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記仇啊。”
我玩着紗布的毛邊,“你跟小時候不一樣了,你現在可太帥了。”
他臉紅了,他跑去給我削蘋果,我可真不想吃蘋果了,都吃三個了,一臉紅就削蘋果,什麽毛病啊。
我讓空救了,啊,就是那個小時候跟我決鬥的空。
我睜開眼一看見他,半天沒認出來,還以為販賣器官的,我渾身沒力氣,只好裝睡,空過來的時候我感覺當時被搞死的應雪複活了,吓個半死,結果他就是扒光我給我換藥。
所以我放心了,睜開眼了,但還是沒認出他,就覺得眉眼特別熟悉,直到我看見他手上的一個牙印。
那牙印我可太熟悉了,打不過就咬,小時候的我從來沒當過正人君子,四歲嗑核桃把門牙嗑壞了,有一個大口來着。
“空,是你啊。”
我們一個班都沒腦子,一詐就出來,他點點頭。
我笑出聲來,我指着他手上那個牙印,“這是我咬的吧,你做成紋身了?”
空臉紅了,媽的真記仇,該不會把我養好了重新殺吧,這種變态我可見太多了。
空跑去給我做飯,行,別削蘋果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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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有些無聊,他小時候就這麽無聊,只有游戲場上才會放狠話,還是在贏了以後,而且我第一次贏過他後他就成這樣了,軟軟的,完全不像一拳把人打吐的暴力選手。
一個人就會亂想,我又在想江岸,他看見一地的骨灰會怎麽樣,瞧見夫妻恩愛的仙人掌老爸會怎麽樣,尋不到我的蹤跡會怎樣。
我總結了下,江岸是個渣男啊,心裏裝個人還他媽跑去玩男人,在車裏玩,十四歲就把人肚子搞大,搞大了還不知道,把我從精神病院接回來當籌碼,給刀子前還要摟摟抱抱給顆糖。
想着想着就頭疼,我腦袋不适合靈光,一靈光就出事。
他也挺能做得出來的,早就知道我是他兒子,前邊寧死不從的,一臉的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一大腿的仁義禮智信,後邊卻又為了老婆不惜下場親自搞我。
不知道這種程度上他到底算不算渣男,我都懷疑我那晚沒有走的話我兩是不是真的會滾床單,畢竟我想幹這事不是一天兩天了。
神奇了,總有一些人上趕着被人弄疼,還有些人争着想做這些人裏的領頭人,比如我。
不願想江岸了,本來在精神病兩年我的精神病已經好了,他又刺激我,我感覺我現在又犯了,還沒有藥可以吃。
那兩年我差不多忘了他,如今又滿腦滿心全是他,我也不知道我現在是什麽模樣,心死如灰,還是尚且茍活。
我哪,好像也不是好東西,我只會逃避,懦夫一樣,卻比懦夫猖狂,我就是沒錢,我要是有資産的話,我大概也是新一代渣王。
其實我靜下心來想一想,好像所有的事都能想通,比如江岸他一直在透過我看着我媽,把我接回來也是因為我媽。
比如那個遺産江岸他壓根不稀罕,否則他早帶我去取了,他就是不想讓他爸拿到,可他又不想認我,大概是覺得我媽跑了我也不是什麽好玩意吧。
又比如他帶男人回來刺激我,明知道我的心思還罵我打我趕我,不是因為我是他的兒子,因為我也沒看出他有什麽倫理感,否則他那天也不會唇齒相依成那副樣子,跟抽了大麻似的,他就是不喜歡我。
可能看見我陪伴他,會想起我媽的年輕時代,就會溫情些,看到我愛慕他,又會想起我媽帶球跑的屌炸天操作,就會唾棄我。
這樣也要拿我換我媽嗎?關我什麽事,切,渣男也能做得出來。
我只是個弱小無助的孩子啊。
我逞強的把紗布邊上扯下的一節細線綁在小拇指上拉,用了當初搶棗的力氣,我被自己拉得眼角疼,不知不覺紅了一圈。
空進來問我想吃什麽,對上我的眼睛卻愣住。
“你哪裏疼嗎?”他緊張的問我。
“我能哪裏疼,瞎說。”我低下頭。
“疼要告訴我,一個人會更疼。”
“不疼不疼,一點不疼,有什麽可疼,我他媽從來就不知道疼……”
我哽咽了,他像盯着重病患者一樣看着我,我突然抱住空,我在他有力的臂膀上嚎啕大哭,像被搶走了橘子的游戲敗者。
空就像哄五歲的我一樣哄着如今的我,他說你別哭,你哪裏疼,給我看看。
“疼死了,我心疼,我疼的要死過去了,空,我疼的恨不得這輩子沒來過這世上,我疼啊空,他不要我了,他從來就沒要過我,他從五歲那年就把我扔下了,我從來沒跟上過他,我從來沒跟上過他啊...”
我的眼淚打濕了空的肩膀,他摸着我的頭,像笨拙的父親不知如何抱着新生的孩兒,他在我背上拍。
好像直男只有這一種安慰方法。
我不知道哭了多久,反正最後是哭着睡着的,在空的懷裏,挺難為情的,面對着曾經的對手,軟弱成這樣。
醒來的時候滿屋子香氣,我已經複活了,乞力馬紮羅山上的雪化了,我不想再給它降一些。
空輕輕走進來看我,看我醒着,他摸摸後腦勺,有點不好意思,我他媽哭的跟個出嫁的閨女似的都沒不好意思,你跟個柱子一樣你害羞個茄子啊。
“餓了吧,我給你把飯端進來。”他說。
“我出去吃吧。”
都睡了二十天了,再睡下去我月子都能做完了。
“可以嗎?”他過來扶我。
不過胸膛有些疼,不能咳嗽,不能用力,走路還行,我其實挺皮的。
我看着一桌子菜,簡直驚豔了,我問空:“你做的?”
空抓着頭不知道怎麽說,我看了看表,替他答,“忙碌了兩個小時的空師傅,最後選擇了點外賣。”
空的臉又紅了,誇他不行損他不行,這哥太難伺候了,幸虧不是同事,不然我得天天打他頭,出漿那種,我耐心很差的。
我坐下來吃菜,越吃越不對勁,我問空,“你有買甜點嗎?”
這傻子高興壞了,立刻從桌子底下拿出來一個飯盒,從裏邊遞給我一只香草蛋撻。
“哪裏買的啊,好香啊。”我挑眉問。
他笑的像個二十歲的傻子,“就,就街口。”
我把飯盒轉了兩圈,“哪家甜點這麽大方啊,買三只蛋撻還送一個高級家用飯盒。”
“就……就買的時候,恰好沒盒子了,我就買了他們家的飯盒裝。”
這麽多年過去,空傻的一如曾經,他居然能活到現在,奇了怪了。
我咬了一口蛋撻,香味那麽熟悉,好像昨晚才吃過一樣,蛋撻無知,它不知道我幾年前吃了它的兄弟,還散着香氣引我。
我把最後一口塞進嘴裏,拍拍手問空,“來說說呗。”
空有點緊張,“說,說啥。”
我把另一只蛋撻上的酥邊撕下來塞進空嘴裏,“說說你把劉媽安置在哪了?”
空呆滞了一下,酥皮嗆到嗓子裏,他咳個不停,我給他遞過去一杯水,他喝了兩口平息下來。
看他那樣子我是真狠不下心逗他,高大威猛一帥哥,低頭紅着臉,我的媽,沖擊力簡直了,視覺中國。
我踢了踢他的腳,“問你話哪。”
“我,我一會給你叫你,你,你先吃飯。”
我沒把空惹毛,直男惹毛沒好事,我吃飯,劉媽手藝和從前一樣,現在做到這樣好,眼睛好了嗎?
我一邊吃一邊偷偷瞅空,他被我瞅得渾身不自在,說還有些事就跑了,我一個人吃了一桌子菜,舒服死了。
我趴在床上等劉媽,吃飽喝足犯困,直到有人摸我的頭,我猛的睜開眼睛,卻看到劉媽。
“劉媽。”
我抱了抱她,我是真的有點想她。
劉媽心疼我,看着我一身傷一直抹眼淚,我有點不知所措,我愛灑水,但我應付不來別人灑水,江岸的法子不能用,我沒辦法指着劉媽說她哭的像東南亞人民。
直男法子好用,我拍拍劉媽的背。
“我沒事劉媽,我挺好,你別哭,我真沒事。”
劉媽摸着我的臉,他說我又長好看了,也長高了,臉蛋更勾人了,我不懂劉媽為什麽用這個詞形容男孩子,我又想到江岸,行吧,劉媽可能太清楚他的德性了。
“劉媽,你眼睛好了嗎?”
我伸出五指在她面前晃,她笑着把我的手抓下來。
“好了,少爺和小傑小娜哄着我,給我拉醫院一陣麻醉,我醒來就躺病房了。”
我笑笑,确實是江岸的作風,他對誰都挺好,只唯獨不肯愛我。
“小潭,你,見過那個畜生了吧。”
我納悶,我身邊畜生還挺多的,這說的哪一個啊。
劉媽也不好意思了,“我,我私底下罵習慣了,就那個,少爺他老子。”
我點點頭,我心想你叫的可真好。
“小潭,他沒盼着少爺好,也不會盼着你好,估計他放了挺多屁話,你別都當真啊。”
可那我也不知道他放的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嗯,沒全信,他颠三倒四也講不清。”
“他能講清個屁,那個老畜生。”
“……”
那你倒是講啊劉媽!
我懶得一句一句問了,我打了個哈欠,劉媽很自覺地開始從頭講起,暗示并不需要我點評,她這個女人不簡單,這麽長一個故事,她連人們臉上的表情都記得。
江岸的媽媽,我的奶奶——江願,老宅老爺的獨女,老太爺的太太在生女兒時候就難産而死,但他和那些因為妻子的死亡而記恨孩子的傻子不一樣,老太爺更加寵愛這個夫人用命換來的孩子。
江願集萬千寵愛于一身,老太爺寶貝的了不得,雖然自己手腳不幹淨,但給她的環境是最好最幹淨的,可就是因為太幹淨了,她十八那年的生日聚會就碰到了那個畜生——啊,李楷。
江願這種纖塵不染的仙女,誰看了不會動心。
事後李楷大概才是怕了,連夜跑了,劉媽說連褲子沒提上,我覺得可信度不高。
江願第二天醒來後找不到共度一宵的人,卻記得李楷,她的學長,高一的時候就對她表白過,表白了兩年,雖然那晚她被蒙住了雙眼,但有一刻她還從縫隙看見了李楷那張臉。
她知書達理,是個溫柔賢良的人,從不随意遷怒別人,況且她覺得自己也喝了酒,也缺少警惕地跟着別人走了,她覺得不全是李楷的錯。
只是她不敢告訴老太爺,拖了一個月,沒想到居然把江岸拖出來了。
江願心善,因為她的母親難産而死,她天生對母子關系珍惜異常,她覺得這個孩子無辜至極,便想要留下他。
這事已經瞞不住了,江老爺子知道後震怒,他絕不同意留下孩子拖累江願,堅持要打胎,可醫生說江願身子骨太弱,這一胎流了,怕是難孕,而且身體損傷極大。
愛妻慘死的景象還在眼前,江老爺子只能同意留下孩子,為了避人耳目,他将江願安排到江岸現在住的這棟宅子裏,把劉媽王叔送過去伺候。
江岸誕生,老爺子居然查不到對方的來歷,所以江岸的來臨在他的眼裏就成了女兒的催命劑,他不待見這個孩子,每次來看望女兒都會讓劉媽把孩子抱出去。
江岸兩歲的時候,江願身體已經很差了,一個孩子吸光了她那柔弱的精氣神,江岸開口早,總會叫爸爸,江願越來越愁。
她自己覺得時日無多,又覺得老爺子也年紀大了,她沒辦法,只能去尋李楷,她覺得李楷至少是喜歡過她的,對這個孩子可能也是期望着的。
可當她辛辛苦苦說服自己,下決心找上門時,卻看到李楷家裏二十幾個陪酒女,酒池肉林,糜爛不已,爛醉的李楷甚至砸錢給她讓她跪下來為他舔。
江願心善,但也随了江老爺子的殺伐果斷,江家人可殺不可辱,她當下沖進廚房拿了刀将那李楷閹了,等江老爺子想碎屍萬段時,李楷早就跑了,不知道受誰庇護。
我想想李楷那空空的褲裆,終于知道我這去廚房拿刀砍蛇的毛病是随了誰。
江願從李楷家回來後兩個月,抑郁寡歡,不久就香消玉殒,撒手人寰,江老爺子接到噩耗,從樓梯上摔下來,雙腿粉碎性骨折,下身癱瘓。
而江岸,徹底成為灰色古堡裏,再不願蘇醒的美人。
管他是叔叔還是爸爸,我們愛就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