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草莓味的鮮血
江岸在他的卧室裏和別人纏綿,我的燈碎了
對不起我開始渣了
江岸不記得了,包廂裏暗黑燈光下的親吻,他炙熱的欲望,混雜着酒香的唾液,他都不記得了。
連我扶着睡着的他回家他也不記得了,他醒來後問我怎麽接回的他,我說服務員把他送到車上了,還好。
他吃着我做的早餐,問我中考成績出來沒有,他問這個實在沒必要,我都不太敢往上面寫答案,因為我怕人家覺得我作弊。
“沒有。”
“想上自己志願填報的,還是要上私立的?”
我把粥裏的芸豆用勺子碾碎,它就飄起來了。
“就正常上吧。”
我其實不敢看他的眼睛,我看他那張臉我就會想起那天的光,他輕輕顫抖的睫毛,嘴角的涎香,還有他那句滾。
我連夜換了沐浴露,我找回了我多年前一瓶過期的六神,我把它倒滿整個浴缸,在裏面泡了一宿。
我再也不會用那個味道了,再也不會了,我把它停在那個包廂,不知道有朝一日會不會回去撿。
“身體不舒服嗎?”他放下手裏的叉子問我。
我感覺到了他的注視,昨晚在水裏泡太久了,我現在一定很像溺水的死屍,我慌着捂自己的臉,卻感覺在他注視下的手指更燙。
那是我的恥辱柱啊,我翻不起身。
“沒有,有些中暑,喝了藥了,不必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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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冷淡超乎了他的想象,他只能換個話題,“那條白蛇最近狀态怎麽樣?”
我的勺子砸地上,陶瓷的碎片濺到我的光腳丫上,劃了一道血痕。
他皺着眉頭,問我怎麽這麽不小心,我低頭撿碎片,我害怕他真的讓我滾,我其實是個慫貨,我殺的時候根本沒想這麽多。
萬一江岸心裏,那條白蛇的稀罕越過了我……
我撿着東西不吭聲,喘息卻不可控制的變得急促,我感覺自己像個咳喘病人,我大概好不了了,我下半輩子都會這樣。
江岸突然摁住我的手,我一點掙開的餘力都沒有,我發抖着擡起頭來,眼淚自行流下來,像春日裏冰山剛剛化開時的小溪。
“別扔了我。”
我哭着說。
“不要扔了我。”
滴答滴答的響聲,我以為是我的眼淚,原來是我的血。
我把那勺子碎片攥的那樣緊,我卻不知道疼,怎麽辦啊,我真的是個病人了,江岸不會喜歡病人的,他就不喜歡祖宅裏的老爺。
他強行掰開我的手,将裏邊的碎片扔掉,還未來得及細看,我又把手攥緊了,這次我握着他的手指,我不疼,我甚至安心。
“乖,我不扔你。”
他想摸摸我的頭,可他的手伸來的一瞬我卻躲掉了,我好怕那種香味,讓人溺死在棉花裏的香味。
他的手停在那處,蜷縮了一下放回去。
“我不扔你,把手給我看好不好,裏面有碎片紮進去了,不挑出來手會爛掉。”
我伸開了,我怕手會爛掉,爛掉的人江岸不喜歡。
江岸帶着我去了他的卧室,我走的那樣慢,磕磕碰碰的,他卻不舍得抱我一下,明明我比那個秦原更輕更小,雖然我有腹肌。
他不珍惜我,我想,他一點都不珍惜我,他都肯戴着他的手表上樓,卻不肯抱我,我比個零件還不值。
我感覺我病了,我其實從出生就病了,應該是我媽通過臍帶傳染給我的,她是個狠心的母親,她什麽都做的出來。
我從出生開始病了五年,江岸把我接回家後我痊愈了,可現在我又複發了。
我沒有藥。
他細心地為我挑出了那一手的碎片,給我包紮了看起來不太聰明的蝴蝶結,我對着那個蝴蝶結笑,他卻一臉憂郁地看着我。
江岸接下來的兩個月又沒回家,他按時給我打錢,每天叫醫生去宅子裏為我看手,可我早就好了,我配合他演着,我不知道這個舞臺什麽時候會塌,那時我一定會被壓死的,我想,因為我不想逃。
我入學了,我沒再查過他一絲信息,我想讓自己正常一些,我不想瘋掉,我知道那樣不對,江岸不是我的,他不是任何人的,他是他自己的。
只要他願意,他永遠都會在,我勸自己。
開學的時候我讓方娜不必送我了,他請示了江岸,江岸同意了,我記得他以前害怕我被綁架來着,越養越不親了,我笑道。
我辦了公交卡,坐了四周擁擠的車,我向學校申請了住校,我本來是想走讀能多看一眼江岸的,可是他不回家,這一個月唯一一次回來取文件,還是趁我不在的時候,他在躲我。
我很難過,我是最不願意看到江岸為難的人,我想,只要他笑一下,我命都可以給他。
學校要監護人簽字,我簽的一模一樣,有時我都在想,如果結婚可以不用真人的話,我大概早就和江岸簽字成夫妻了。
我在宿舍住了一晚,我想起來我的星星燈沒帶,江岸其實特別直男,除去第一年,他每年送生日禮物就給我送星星燈,一模一樣,送了八盞,可他今年卻沒送,畢業那天和生日那天,他都在情人家裏。
我一個人過的,點亮了八盞星星燈,我坐客廳坐了一宿,他沒回來,我給自己做了碗面,我左右手換着喂自己吃,我也可以長壽的。
我給江岸的卧室裏送了一盞,我上次偷偷在他房裏看書,臺燈燈管燒了幾十個小時給燒爆了,我怕他午夜夢回會寂寞。
我想去取,我睡不着,沒有星星燈我睡不着。
我怎麽把它給忘了,可能它們陪我太久了,以至于我收拾東西的時候總把它們當成家裏建築的一部分,是我忘了,我總不知好歹。
我打開了宵禁門,不費力氣地避過攝像頭翻出牆去,我向家裏狂奔,像下一刻會抱到江岸那樣興奮。
那麽遠的路,我卻跑回了家,我看到卧室的燈亮着,我開心的流下眼淚,江岸回來了,他終于回家了。
我撐手跳過黑色的雕花牆欄,我沖進家裏,我一步五個臺階的奔上二樓,我甚至不知道看到江岸要說什麽,我就是太想他了,天上的星星也沒他難見到。
我氣喘籲籲想擰開江岸的門,又擦了手上的汗準備先敲一下。
可我就在這一瞬僵住了,我聽到了呻吟,兩個男人的,兩個極端的聲音,一個嬌魅動人,一個低磁有力。
我怕我是跑的太久耳朵灌風了,我拿小指按了按耳鼓,指甲伸出來的時候沾了血,我又重新去聽,可我還是聽到了,一個越來越有力,一個越來越虛脫。
星星也會蒙上灰塵嗎?我擡頭往天花板看,什麽也沒有。
老人們總說眼睛和耳朵是連着的,我剛掏破了耳朵,現在眼睛就開始疼了,有學問的老人們。
我滑坐在地上,靠在牆上聽着江岸送給我的賀禮,我不喜歡交響樂,老師給我上課的時候我在用草棍編螞蚱,所以我判斷不出來他們的高潮有多久,是否符合标準。
我聽了很久,久到浴室裏響起了水聲,我像被凍死了一樣,被熱水的聲音澆醒,我才想起了走。
這樣很正常,江岸不是我一個人的,也不是裏面那個人的,江岸是他自己的,等我長大了,他就會回來了,我還是個中學雞,連腹肌都給厭食厭沒了,他一定不喜歡看到這樣的我。
房子是他的,我沒有權力阻擋他,他就是在這裏開個妓院我也沒資格問他一句該不該。
我掐了掐自己的臉,準備回學校上課,我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我不會讓江岸失望,那樣他就會來參加我的畢業典禮了。
我扶着牆角站起,甩了下自己麻掉的腿。
“我可不可以開這個漂亮的星星燈啊?”
那個人問,像算準了我會疼,我的喉嚨裏感覺有一團煙,它要将我嗆死。
我祈求江岸,別答應他,求求你了,別答應他,給他什麽都好,我可以把自己的所有玩具給他,我可以把自己的卧室騰出來給他,他要什麽我都可以讓出來,就別給他這個,我求你了。
“開吧。”沒有溫度的聲音,沒有考慮,沒有遲疑。
有人把釘子射進我的腦袋裏了,我疼的将心髒縮成指甲蓋那樣的大小,這樣就不會有人站在上面了。
我的脾胃翻來覆去地顫抖,我想報複啊,我真的想報複,我為什麽要疼,我哪裏做錯了你要讓我這樣疼。
我只是想你,我只是愛你,為什麽就要讓我疼,這天下這麽多喜歡你的人,快樂不是我一個人的,那疼為什麽只抛給我。
我想報複,我想殺人,我想做給江岸看,我想讓他知道,手上染血才是我的天性,如果不是愛你,我恨不得殺掉天下所有看過你的人。
我感覺我已經被逼瘋了,江岸這麽久的冷漠和疏遠已經把我逼瘋了,我以為我還可以忍,原來我早就瘋了。
我顫着手擰開了門,我可以做到悄無聲息,但我不想。
腳步聲驚到了床上那個狐貍精,他還沒看見我,他在叫江岸,他說阿江我感覺有人進來了。
我晚飯只喝了一杯草莓汁,我現在惡心的往上湧着酸水。
江岸沒動,他早聽出是我,曾經這個家裏可以随便進出他卧室的只有我,也只能是我,可現在我不确定了,江岸把我的美夢一個個打碎了,他在教育我,端正自己的位置。
我像鬼魅一樣站在那豪華的大床前,那狐貍精将自己用被子裹住,我嘲笑地看着他,我對你這樣的賣品沒興趣,我說。
他的臉青一陣白一陣,他沖着江岸求助,江岸坐在床邊擦頭發,赤裸着上身,甚至沒正眼看我一眼,你就這麽厭惡我嗎?我想。
到底是哪裏錯了,從哪裏開始我們變成這樣,明明一年前還在喂我吃長壽面,明明一年前還在期末考的下午給我送了一束向日葵,明明一年前還讓我替你捏肩替你捶背。
啊,我才反應到,一年了,原來他看不見我已經一年了,一年的時間我能忘掉那麽多事,那江岸你會不會早已經忘了我。
可我一刻也沒忘記你啊,原來從那縷煙開始,你就長在我心裏了,我就是死了化成灰,大概也會飄向你在的方向。
“出去。”他終于冷眼看着我。
我好委屈,我委屈到胃裏攪着攪着痛。
“我不。”
“這是我的家,我就不。”
我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明明我手腳都在發軟。
他用那種眼神看着我,像禿鹫看着墳場上的死人肉。
我不管不顧了,就算死了也可以,江岸看不到我的生活我過夠了,死了也沒這麽委屈,死了尚且可以化成一縷魂魄瞧着他。
“要想我出去,你先把這個賤人殺了,你殺了他我就滾,你要是不嗯...”
我蒙哼一聲倒在地上,江岸在我肚子上的那一拳用了成人的力量,再也不是那時候的過肩摔了,我疼到蜷縮起來,牙齒不停打顫。
我在懷疑我是不是真的愛着江岸,否則我對他的情情愛愛怎麽會被這一拳打的站不起來。
“我說了,滾出去。”
天上的星星會蒙灰,所以我固執于一個假的。
“把....我的,我的星星...星星燈...還給我”
從前的我應該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有一天我會疼到吐不出一口完整的話,那我曾經到底是怕疼,還是不怕疼。
江岸拿起那盞燈,走到我面前,松手,那盞燈在我面前摔得粉碎,我預感到了重物降落,我完全可以避開,可我連眼都沒敢眨。
如果有一天星星要滅了,你會不會錯過看它最後一次發亮的機會。
碎片紮進我的眼睑,我終于眨了下眼,眼角磨出了血,我的眼前浪漫缤紛。
我突然大笑起來,笑着笑着吐出一口渾濁,那是帶着草莓味的血。
我舔了舔嘴唇,翻了身跪在地上,用膝蓋撐着自己爬起來,我的樣子一定很難看,因為餘光裏的江岸好像陰着臉。
我扶着牆走出那間卧室,我跟他說了一句話。
我說,“叔叔,原諒我,我再也不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