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章
從山上下來的時候，藺勿遲和喬一都沉默。不是不想說，藺勿遲的心裏有千言萬語，縱然是平時再不善言談，此刻他也有好好傾訴一番的願望。可真要對着喬一說出口，太多的東西反而将他的喉嚨堵住了，什麽也說不出來了，只知道心裏難受。
難受，卻說不出來。
喬一坐在車上，手裏還拿着藺勿遲的毯子，只在上車的時候請藺勿遲送她回家，此後也就沉默不語了。
藺勿遲和她之間的氣氛，此刻像是一根緊繃的弦，稍稍不注意就會斷裂。而斷裂之後的結果，他們誰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麽樣的。
到喬一家樓下的時候喬一跟藺勿遲道了謝，下了車。藺勿遲跟在後面也下了車，看樣子是要送喬一進家門了。喬一看了眼也就随他去了。
剛在樓梯處拐了角，喬一就頓住了腳步。
“爸！媽！”二老像是正準備敲門，喬一一瞬間奢望自己能将身後的藺勿遲藏起來，雖說沒什麽，但是到底還是讓她覺得有點窘迫了。
藺勿遲聽見喬一叫“爸媽”的聲音，一下子緊張起來，咽了口氣，緩了緩嗓子，微不可查地加快了腳步，走到喬一身後，對着二老彬彬有禮地開口：“叔叔、阿姨好！我是藺勿遲，喬一的——好朋友。”
喬一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覺得藺勿遲在說“好朋友”的時候語氣有些奇怪。當着父母的面，她很快忽略了心頭異樣的感覺。
喬爸爸看着自己的女兒和身後的青年男子，兩個人這大早上的從外面回家，身上還帶着寒氣，看着喬一的神色也像是沒睡好，他的眉頭皺了一下，帶着幾分責怪地審視着藺勿遲，卻還是笑着對喬一說：“回來啦！我和你媽正準備敲門呢！”
喬媽媽看着女兒，又看見後面的藺勿遲，心裏也咯噔了一下。女兒當初執意離開父母回到這座城市工作她就不太同意，離了家也沒個人照顧。眼看女兒的年齡一年年大了起來，也沒找着個合心意的人，她心裏也急。可如今，乍一眼看見自己女兒和別的男人站在一起，她又忍不住擔心。雖然這個男人看起來踏實可靠，可當媽的心，總是七上八下地替女兒懸着。喬媽媽犀利的目光掃過藺勿遲，藺勿遲在這目光裏禮貌地微微一笑。喬媽媽也笑了，女人的直覺——眼前的小夥子是喜歡她家姑娘的！
四個人各懷心思，短短幾秒，各人心裏都已經轉了幾遍了。
喬爸爸走過來，捏了捏喬一的手，“手怎麽這麽冰？快開門，我和你媽忘帶鑰匙了，還以為這麽早你在家呢！”
喬一沖喬爸爸一笑，掩住了困窘的感覺，遮不住眼裏高興的神色，連忙從包裏掏出鑰匙開門，“爸媽，你們來也不和我說一聲，萬一我要是出差了，你們這連鑰匙都忘帶的，是要來了看看這門就回去嗎？還沒吃早飯吧？”
喬媽媽笑了一聲，“你呀！你不在我和你爸就不能在這玩幾天再回去啊？你以為我和你爸離了你就沒地兒可去啦？早飯，可不就等着和你一起吃呢嗎！”
喬一笑着帶着幾分撒嬌的意味拉過老爸，擁着老媽往裏走，“我可沒那麽說，老媽你那麽厲害！小的可不敢！這就給二位弄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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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媽媽好笑地看了眼喬一，和喬爸爸交換了一個眼神。喬媽媽回過頭來，眼底還帶着剛才的笑意，“小夥子，你也進來吧。”
藺勿遲連忙帶着幾分恭敬地答道：“哎，謝謝阿姨！”
領着爸媽進了家門，喬一馬不停蹄地給爸媽倒水做早飯。
“行了行了，随便弄點就行了，別忙活了！快坐下來暖暖！”喬爸爸沖喬一喊道。
喬媽媽沖喬爸爸瞪了一眼，轉頭對着喬一喊道：“我剛才看見樓下那家包子好像挺好吃的，你去買點，順便給我和你爸買點粥！別自己做了，怪累的，聽見沒？”
“又讓她下去，才回家來，外面冷着呢！在家裏下點面不就好了嗎？”喬爸爸顯然沒接收到喬媽媽剛剛的眼神，起身去幫喬一。
“我們吃面可以，這不還有位客人嗎？面條太簡單了！”喬媽媽別有深意地看了眼喬爸爸，喬爸爸這才注意到坐在自己和喬媽媽對面的藺勿遲，又重新坐下了，審視着藺勿遲。
“喬一，你去買點！我和你媽都餓了！”喬爸爸清了清嗓子，沖廚房喊道。
喬一探出頭來，剛才光顧着拉着爸媽進來，進來又直奔廚房，現在才發現藺勿遲也進來了。她走出來，沒敢去看藺勿遲的表情，“那行，我給你們買點。藺先生，我送你下去吧。”
藺勿遲一聽喬一說“藺先生”，耳朵瞬間覺得炸了一下。雖然早有喬一不會仔細介紹自己的自覺，但是“藺先生”聽起來還是讓他覺得心塞。喬一這分明是想在她最重要的人面前和自己撇清關系！他直直盯着喬一，那張早上才輕輕親過的唇現在居然說出這麽倔強又傷人的話。
藺勿遲正準備說話，喬媽媽就開口了，“我已經請藺先生和我們一起吃早飯了。你快去買，快點啊。”喬媽媽帶着笑看了眼藺勿遲，又站起身來拿過喬一的包遞給她，“快去快回啊！”
喬一被推出家門的時候還沒從剛才的情況中緩過來。
所以，現在家裏就剩下爸媽和——藺勿遲了？這算什麽啊？
家裏，喬爸爸一臉警惕地看着藺勿遲，喬媽媽則帶着幾分笑意看着他。大抵爸爸看着每一個和自己女兒接近的男人都是帶着這種警惕中帶着敵意的眼神吧。
藺勿遲正襟危坐，連眼睛也不敢眨，無畏地接受着喬家二老的打量。
“說吧！你和我們喬一是什麽關系？”喬媽媽首先發問，如果喬一在場的話，她就會發現自家老媽眼裏的那股八卦的神情。
“阿姨，不瞞您，目前我和喬一還只是好朋友！”藺勿遲也實事求是地回答，“準确來說，是我正在追求喬一。”藺勿遲坦然而言。
“你們怎麽一大早地在外面？”喬爸爸終于問出了自己心裏的疑問，他本來想問藺勿遲和喬一昨晚是否也在一起，但是話到嘴邊還是換了種說法，但是父愛天性，這語氣裏直沖沖的保護意味還是很明顯。
“叔叔放心”，藺勿遲誠懇地看着喬爸爸，“我和喬一只是約着去看日出了而已。我正在追求喬一，我愛她、尊重她，将她當做我未來的人生伴侶，我希望能夠給她一生一世的幸福。叔叔您盡管放心。”
藺勿遲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平穩，眼神堅毅，态度誠懇，像是正在許下什麽鄭重的承諾。
喬爸爸的語氣緩了緩，心裏也籲了口氣，“嗯，你知道就好！”
也許是看到兩個同樣不善于言辭的男人之間氣氛的僵持，喬媽媽開口問道：“你喜歡我們家喬一，那我們喬一喜歡你嗎？”
這下輪到藺勿遲沉默了，挺直的身子一下子像是洩氣了一樣，卻還是直挺着，只有放在膝蓋上的手輕輕抖了抖，“我不知道。”藺勿遲嘆了口氣。
喬媽媽饒有興趣地看着藺勿遲，想當年，自己和喬一他爸談戀愛那會兒……罷了罷了，陳年往事不提也罷。過來人再來看現在的小年輕的那些事兒啊，喬媽媽也不是不理解。“小夥子別洩氣嘛，也許，我們家喬一也喜歡你也說不定啊。”
藺勿遲眸子一亮，“真的？”
喬媽媽轉頭看了眼喬爸爸，在藺勿遲的灼灼目光下又遲疑了，“也許，我是說也許。”
藺勿遲的眼睛又暗了下來，他看着喬爸爸，喬爸爸也在打量着眼前這個年輕人。從剛才的情況看來，這個年輕人是真的喜歡自己姑娘，看起來也是個踏實可靠的人。喬爸爸拿起桌上的水，淺淺喝了一口，“藺先生是吧，你是什麽時候認識我們家喬一的啊？”
藺勿遲嚴陣以待，連忙說：“我和喬一是同學，前不久我調工作調到這裏，偶然又遇見了喬一。”藺勿遲沒說自己是特意為了喬一才調的工作，也沒說自己和喬一高中時就談過戀愛。一筆帶過，只要喬家二老知道自己現在正在追求喬一并且能夠給喬一幸福就可以了。
“哦，這樣啊。那前不久才遇上，你怎麽就發現自己喜歡上我們家喬一了啊？她平時可是輕易不出門的啊！”喬媽媽最了解自己女兒的習慣了，一個平時宅在家裏的老師，哪裏會那麽輕易就給藺勿遲遇上呢？
“是經過喬一學校的老師介紹才又遇上的。那位老師給我們介紹相親對象，沒想到遇上了喬一，當時心裏很慶幸。不瞞叔叔阿姨，在同學時期，我就對喬一有好感了。這才在相親過後努力追求喬一！”藺勿遲朝二老笑笑，“本來相親就是以交往為前提和目的的，遇見喬一是緣分！”
喬媽媽顯然是相信緣分之類的事情，連忙湊上來，“真的啊？這還真是巧！真是緣分啊！”
喬爸爸咳了一聲打住了喬媽媽，轉頭自以為很嚴肅地問：“那你是做什麽工作的啊？家在本市嗎？家裏還有些什麽人啊？将來有什麽打算嗎？”喬爸爸顯然是已經想到很遠的地方了……
藺勿遲緊了緊放在膝上的雙手，坦誠地看向喬爸爸，一副軍人作報告的樣子答道：“姓名：藺勿遲；性別：男；工作地點：本市化學研究所；父親早逝，母親也已經去世，目前名下有單位分配住房兩室一廳，有車一臺……”
“好了好了，”喬媽媽一聽人家孩子已經無父無母了心裏就忍不住母性泛濫了。看着和喬一一樣大的年紀，卻不知道已經經歷過多少事情了，她看着藺勿遲，心裏有些心疼，這是一個母親，一個女人的本能。
“小藺啊，你不介意阿姨這麽叫你吧？”
“不介意，阿姨您說！”藺勿遲被打斷了彙報工作，心裏還是有些緊張的。聽實驗室裏的那些小姑娘說，有些父母還是比較介意自己的女兒嫁給無父無母的男人的，藺勿遲在心裏給自己的條件默默減了兩分。
“小藺啊，你也不容易。你的基本情況呢，我和你叔叔都已經了解了，嗯，其實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喬一喜不喜歡你。她要是喜歡了，那什麽都好說，她要是不喜歡你，那……”
藺勿遲鄭重地點了點頭，“我明白的！”
喬爸爸看他那個樣子，也沒再說更多的話，倒是喬媽媽一直在問個不停。等到外面傳來喬一開門的聲音的時候，喬家二老是連藺勿遲十八歲的時候穿的鞋碼都弄清楚了。
一個是，丈母娘愛問；一個是，非準女婿必須答；另一個，則是老丈人淡定地坐在一邊，耳朵裏迅速地在搜集着有價值的信息，評價着眼前的男人到底值不值得自己的女兒托付終生。
“爸媽，我回來了！快來搭把手！”喬一話還沒落音，藺勿遲就從椅子上站起來，沖喬家二老淺淺鞠了個躬，在二老詫異的眼光中走到外面，接過了喬一手裏的早餐。
身後，喬爸爸問喬媽媽，“我是不是表現得太嚴肅了一點，不然，他幹嘛鞠躬啊？”
喬媽媽白了眼喬爸爸，“一輩子除了對你家姑娘你對誰都板着一張臉，吓壞了人家小夥子，看你到哪兒去找這麽好的女婿去？！”
喬爸爸看着喬一和藺勿遲在擺餐桌的身影，低聲對老伴兒說：“好？言之尚早！還有待觀察！”說着就背起了雙手，走到喬一身邊幫着女兒擺餐具，有意無意地打量着藺勿遲。
四個人吃飯，擺餐具的人就有三個！喬媽媽嗤地一聲笑出來，自言自語：“老家夥，吃醋了吧？”說完自己又忍不住笑了兩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