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
最尴尬的是吃飯的時候。喬一盡量避免和藺勿遲坐在一起，七轉八繞卻還是和藺勿遲坐在了對面。不大的餐桌，擡頭就能看見對面的人，距離很近。喬一有些不自在，陳琪看了眼藺勿遲一副沉默寡言的樣子，也不知道要怎麽開口，小安完全不在狀況中，一個勁兒地想要活躍氣氛讓喬一和藺勿遲熟悉起來。四個人坐在一張餐桌上，各懷心思。
好不容易吃完了飯，喬一連餐後水果也沒吃就說要提前回去，藺勿遲站起身來，“我送你吧！”說着轉身向陳琪和小安告別。
喬一連忙拒絕，“不用了，很近的，我自己走回去就可以了。”話是對着藺勿遲說的，眼睛看的卻是陳琪兩口子。好像不看藺勿遲，喬一就能讓自己的拒絕來得更加理直氣壯一些。
“哎，喬一，讓藺先生送你回去吧，晚上一個人也不安全。他送你回去，我們也放心，不然我和陳琪一起送你？”小安看來是打定主意撮合了。
“真不用！”喬一有些無奈地推辭，瞪了眼陳琪。
“不用費事了，我送喬一。我也沒開車來，剛好也想走走。”藺勿遲說完也不等喬一拒絕，走到了喬一前面，站在門外等她，一副喬一不要他送他就站在那裏不懂的樣子。
喬一嘆了口氣，拿了包，出了門才發現外面已經下起了小雨。
“呀，下雨了！喬一，藺先生，你們等着，我給你們拿傘！”小安轉身從櫃子裏拿出了一把雨傘，一邊沖陳琪說：“家裏的傘就剩這一把了，上回下雨落在我爸媽家了。”小安将傘遞給了藺勿遲，“你和喬一共一把吧，還好雨不大，也不礙事。”
藺勿遲接過傘，看着喬一，像是在等喬一的許可。喬一現在倒不想走了，也許等會兒雨就停了，她實在是不願意和藺勿遲共一把傘。一把傘，總覺得距離太近，讓她有些不舒服。
小安從後面輕輕推了喬一一把，“愣着幹什麽啊？你不說急着回去嗎？到了家告訴我們一聲啊。”說着将喬一推進了藺勿遲早已撐開的雨傘裏。
喬一無可奈何地回頭沖那兩口子揮了揮手，“那我走了！別送了，快回去吧！”
藺勿遲也站定在那兒，“我們走了！”說着，又将傘往喬一那邊歪了歪。
兩個人出了院門，和陳琪兩口子打過招呼之後便再也無話。不寬的青石板路上，喬一和藺勿遲并肩而行，從天而落的雨落在雨傘上，在傘頂綻開水花來。那麽多的雨水散成水花之後，糾纏得難以分別。喬一盡量不往藺勿遲那邊靠，藺勿遲撐着傘的手就在她的眼前——不算白皙卻明顯有力而寬大的手，再不複年少時握筆書生那般的模樣。
漫天的雨傾灑而下，傘下的世界和外界相隔，霧蒙蒙得，讓人覺得像是進入了另一個世界，只偶爾濺起的水花讓人知道自己還行走在人間的路上。喬一記得，她曾經和藺勿遲也這樣撐着傘走在大雨裏，好像就是在昨天，那樣親密無間的兩個少年如今重新站在了一片雨裏，可此時的心情卻完全不是那時的樣子了。
喬一還記得那是高二一個夏天的夜晚，那時候快九點鐘了吧。明明是明朗的夏天，因為暴風雨的緣故，天空昏沉，烏雲壓頂，透出來的威風不顯燥熱反而有幾分清涼。喬一從教學樓走出來的時候，外面已經下起了瓢潑大雨，外面站滿了來送傘的家長。喬一高中住宿，宿舍并不遠，隔壁是男寝，那也是藺勿遲的宿舍。兩棟宿舍樓一前一後，像是永不會分離的戀人。
喬一撐開手裏的傘，剛舉過頭頂，正準備冒着大雨往外走時，就聽見藺勿遲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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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一！”
喬一轉過頭來，看着藺勿遲拿着本物理書從走廊那頭向自己走來，她也笑了笑。“你還沒回去啊？”
“嗯，沒帶傘，想着等雨小一點再走。哪知道像是要越下越大的樣子。怎麽樣，捎我一程？”藺勿遲帶着笑對喬一說道，無意地擺弄了一下手裏的書，像是在表示自己真的沒帶傘。
“行啊，不過過了門禁可就得靠你自己的速度了！”喬一眯着眼睛看着藺勿遲，“男寝我可進不去。”
藺勿遲有些腼腆地笑了，點了點頭，從喬一手裏接過傘，“還是你有先見之明知道帶傘，我來撐吧！”
喬一得意地擡頭沖他一笑，藺勿遲在那笑容裏愣了一會兒，回過神來追上已經走了幾步的喬一，和她并肩走進雨裏。
現在的喬一和藺勿遲仍舊是在雨中并肩而行，中間卻隔了那麽遠的一段距離。喬一細細想來，那時候，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也是這麽大嗎？好像不是吧？那時候的自己和藺勿遲帶着朋友般的熟稔，又有些青春的生澀，離得遠了的時候想要離得近一點，離得近了的時候卻又不好意思地分開一點點。雨很大，昏黃的路燈下，兩個人的影子偶爾“交頭接耳”，帶着外人說不清、道不明的親密與熟稔，糾結卻又帶着一絲羞赧的甜蜜。
哪裏像現在呢？隔得這麽遠，像是各自都是彼此所厭惡的什麽東西一樣。
喬一嘆了口氣，盡量和藺勿遲保持着距離，藺勿遲将傘都傾向了喬一那一邊，自己的大半邊身子都被雨淋濕了。
“你還記得高二有一回下晚自習，我們也是撐着一把傘都在雨裏的嗎？那天我沒帶傘，你送我到門禁的地方.....”藺勿遲偶爾緊一緊握傘的手，倒不像是在握傘，反而像是在握什麽他抓不住的東西。
“是嗎？我不記得了。”喬一漫無目的地看着傘外面的景色閑閑答道。
“喬一，”藺勿遲驀地轉過頭，“你能別總這麽不冷不熱地對我嗎？我是藺勿遲！不是別人。”他緊抿的嘴角帶着幾絲不易察覺的力道，像是在極力忍受着什麽。藺勿遲的心被堵了，相遇以來喬一的态度，雨傘下喬一刻意的疏遠，還有不斷回響在他耳邊的雨聲，都在打亂着他的心神。明明還是以前的兩個人，明明是和以前那麽相似的場景，為什麽一切都不一樣了呢？他還是那個他，喬一.......喬一也還是以前那個喬一吧？
“不冷不熱？！藺勿遲，人都是會變的，不管......”不管什麽呢？不管我曾經多麽愛你，不管我現在是不是還愛着你，過去的事我忘不掉，所以，我不能再像從前那樣對你。捧着一顆心，惴惴不安地和你相愛，然後再親眼看着你将我的一切幻想都打破，狠狠踩在地上？對不起，那樣的事情，她已經不會再去做了。
“不管什麽？”藺勿遲一把拉住喬一的手臂，睜大了眼睛看向喬一，“不管你是不是在和我負氣之後就和別人在一起？那個人叫什麽？吳麟波？！一個星期，僅僅一個星期，你就轉學了，什麽也沒留給我？！喬一，你.....”藺勿遲的眼睛帶着紅血絲，每說一句他的心就被狠狠割了一刀！“喬一，你真狠！”藺勿遲緩了半天自己的情緒，話畢他也終于閉上了他的眼睛，他已經說不出什麽話來了。
喬一愣住了，關吳麟波什麽事？！是誰先和賀穗糾纏在一起的？是誰親口承認他喜歡的人是賀穗的？！她傷心地跑去醫院想要和藺勿遲見面，可是呢，看見的是什麽？！賀穗趴在藺勿遲的床頭！！賀穗跟她說藺勿遲是為了她和別人打群架才受的傷！一向以理服人的藺勿遲怎麽會打群架？！是了，為了賀穗！打群架？喬一倒不知道藺勿遲什麽時候有這種能耐了！果然吧，為了喜歡的女生，果然可以這樣......赴湯蹈火？在所不惜？喬一已經想不起來自己站在病房門口看着賀穗怎樣照顧熟睡中的藺勿遲時的心情了，每看一眼，都好像是在嘲笑當初那個青澀不成熟的自己——怎麽就沒看清入他呢？怎麽就沒看清那所謂的愛情呢？
或許，從來沒有看清過吧。
喬一的耳邊現在回響的還是當年藺勿遲那句：“我喜歡的人是賀穗！你滿意了嗎？！”隔了那麽久，卻還是震得她耳朵疼，震得她頭暈，震得她覺得連血液都在翻滾！喬一心裏苦澀難當，卻也不想開口辯解。喬一不知道在藺勿遲心裏居然就是這麽看她的，難道以為她曾經說過的那些都是不作數的嗎？！她喬一，跟他藺勿遲不一樣！
“是！我是狠！”喬一強忍着心頭的酸澀開口說，說完，也不管藺勿遲就擡腳往前走。
她，好像真的和藺勿遲沒什麽好說的了。過去的，真的應該讓它過去吧，喬一現在倒有些想要嘲笑自己當初那一點點的僥幸心理了。其實，她和藺勿遲哪裏還有更多的可能呢？少年時的愛情，真的是愛情嗎？還是僅僅只是多一點的好感，而他和她卻都以為那是愛情？而愛情，究竟又是什麽呢？真的存在永遠不變的愛情嗎？世界上真的存在愛情嗎？
藺勿遲手裏還撐着那把傘，喬一不管不顧地往前走，他憤怒地站在後面看着喬一的背影，為什麽總要這樣逃避問題？喬一究竟在鬧什麽？可現在藺勿遲來不及去想這些，他跨步追上去，一把拉住喬一。
“你不想解釋嗎喬一！”藺勿遲近乎暴躁地對着喬一，聲音不大卻讓人察覺出他的不甘、他的堅持，仿佛這些年的分別與思念都凝成了喉嚨裏的這一聲已經近乎暴怒卻還是壓着聲量的控訴了。
喬一沉默。
總是沉默！喬一越沉默，藺勿遲越生氣！眼前的喬一像是毫不在乎，他從來都知道喬一看得開，卻不知道她竟然這樣的毫不在乎！她知道，她這樣不在乎的是什麽嗎？
——是他們之間的愛情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