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開始護短了,可見你這個小姑和戲文裏說的不一樣,一點也不刁鑽難纏。”杜思輕輕搖頭,似是無奈又似是好笑。
席面一開,茶還沒換兩盞,楊氏就遣了人把管沅叫過去。
“娘親,什麽事?”管沅笑容滿面地來到楊氏身邊。
楊氏神色平靜,面上絲毫看不出情緒,但暗暗拉住管沅的手有些顫抖,出賣了她的心緒。她看着管沅緩緩問:“你花朝節去仁和長公主府,可曾遇到什麽特別的事,或是,見過什麽人?”
管沅察覺了母親楊氏的不對勁,卻不知事情從何而起:“并沒有什麽特別的,怎麽了?”
“你一定要和娘親細細說,”楊氏溫和的雙眸透出緊張的神色,“真的沒遇到什麽特別的事?”
管沅搖搖頭,把當日情形都細說了一遍,只沒有透露花神燈的事,也并未言明杜思與她說了什麽。花神燈有問題是她前世發現的,這輩子并沒有任何異樣,她不好開口;至于杜思的話,牽扯就更廣了。
楊氏聽完想了想,又長舒一口氣:“也是,是我緊張太過,如果是花朝節,哪裏會拖到現在。”
“娘親,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管沅被母親越弄越糊塗。
楊氏卻露出隐隐含着幾分欣慰的笑容:“沒事沒事,你先去吧,我要走開一會兒。”
管沅把懷疑壓在心底,微微點頭:“這裏不會有什麽事的,娘親去忙就是。”
然而回到席間,管沅卻不動聲色地吩咐丫鬟靈均:“你去打聽一下,發生了什麽事。”
不多時,靈均滿臉驚愕地回來,在管沅耳邊低聲道:“李閣老的太太來了,在前廳和二太夫人說,說……”
“說什麽?”管沅只覺得靈均的反應不對勁。
“李太太是來保媒的。”靈均咬着舌頭才吐出這幾個字。
“那有什麽好驚訝,管洛的親事還沒定,有人來保媒也正常。”管沅不以為意。
靈均卻搖頭:“事情可複雜了去了,李太太要說的,是姑娘的親事!”
“我的親事?”這回輪到管沅大駭。她想着,無論怎麽說,管洛該在她前面才對。親事的問題,她至少可以拖到明年再考慮,怎麽如今……
“男方是誰?”管沅立刻冷靜下來,詢問事情的關鍵。千萬不要是靖安侯世子,只要不是他,一切都好辦,活着比什麽都重要!
說到這個,靈均倒是滿臉喜色:“是齊大公子。”
管沅聽了這個答案,一陣靜默。
怪不得方才母親要來問她,花朝節的時候發生了什麽。母親大約是覺得仁和長公主府門第太過顯赫,不會無緣無故看上她,因此懷疑齊允鈞和她發生了什麽,才有今日的提親保媒,又擔心她稀裏糊塗和人私相授受鬧出壞名聲來。
保媒的媒人,特別是大戶人家的保媒,通常都是得了男方家中的委托,才會登門女方說和。李太太今日造訪,就等于替仁和長公主府表明了态度。
可是,齊允鈞……
管沅微微苦笑:恐怕是那天書齋的事,而不是花朝節發生了什麽。
那天書齋,是她這輩子第一次見齊允鈞,除此之外她再想不出其他理由。可僅僅因為書齋那一面之緣?管沅有些不敢相信。
何況,齊允鈞和她,真的合适嗎?
心事一直纏繞,管沅也無心玩樂,午後便散了宴。送走衆人後,管沅直奔正在議事的前廳。還未到門口,管沅就看見令她意想不到的場面。
管洛一身蔥綠的羅裙,腳步從容地走進前廳,向李太太問好,又同二太夫人行禮。
“這是定遠侯的嫡長孫女。”二太夫人笑容滿面地向李太太介紹。
管沅站在前廳側面,透過雕花镂空的隔扇,看着二太夫人有些谄媚的笑容,指甲嵌入手心。她已經猜到幾分二太夫人的态度。
李太太打量一番管洛,輕輕點頭:“好人材,不知可讀了什麽書?”
二太夫人謙遜地笑:“讀什麽書,不過是認得幾個字罷了。”
看到李太太笑容淡下去,管洛連忙補充:“四書都讀過,卻不敢說精通。”
管沅站在隔扇外,唇角浮起一絲冷笑:二太夫人遲早要因為見識短淺把自己坑死!李閣老家詩書傳世,李太太也是詩書之家出身。讀書人的做派在于,任你是什麽身份何種地位,只要沒讀過書,他們就瞧不起。二太夫人居然這樣說話,真是丢定遠侯府的臉。管洛倒不算太蠢,還知道補充一句。
李太太神色這才緩和一些,二太夫人又誇贊了管洛的女紅和孝心,方讓管洛下去。
趁這機會抿了口茶,李太太語氣嚴肅:“你們家大姑娘,的确是好孩子,但仁和長公主點的是三姑娘。”
隔扇外的管沅輕輕咬牙:果然如她所料,二太夫人想要李代桃僵!
一一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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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8 逃将
二太夫人似是為難:“我明白長公主的意思,但洛丫頭是長女,她的親事還沒定,就先把三丫頭許了人——長幼有序。何況婚姻結兩姓之好,又何必在乎是哪一個。”
李太太聽了這話,臉色并不好看:就你這般不識時務,你以為長公主是為了和你結什麽好?長公主看中的就是沅丫頭!遑論她是知道內情的,齊大公子一門心思只認定了沅丫頭,長公主沒辦法才來找她訴苦。
要不是她告訴仁和長公主,花朝節那句“清絕莫論千古評,兀自芬芳笑與歸”就出自沅丫頭之手,長公主只怕還不會點頭呢!
花朝節時她還在想,自己當初就覺得管沅這孩子很好,不知會花落誰家。如今能嫁給一表人材、大有前途的齊允鈞,也不算辱沒了。但現下她才知道,有這麽個可笑的叔祖母,這孩子還不知要被拖累成什麽樣!幸而是她,若是旁人,早就甩袖子走人了。
“不是我說話不留情面,”李太太的話已帶了幾分情緒,“長公主看上的就是三姑娘,至于姓管還是姓別的什麽,長公主可不在乎。長公主那是國姓,誰敢說要和國姓結好!你要遵循長幼有序也不是不可以,趕緊把你們大姑娘的親事定下來便罷,推給長公主又是什麽意思。你要鐵定了還是方才的想法,我可以回給長公主,可到時候,只怕結的不是好,而是梁子了!”
“并非我們刻意要違逆長公主的意思,”二太夫人急忙解釋,“就是勞煩李太太多說幾句好話,如果能換成洛丫頭當然最好。”
她有自己的私心。洛丫頭的親事一直苦無進展,現下先借沅丫頭的名把洛丫頭嫁出去。至于沅丫頭,一則不急,二則連仁和長公主都來提親了,想必錯過了這次還有別家,不愁嫁。
李太太瞥了二太夫人一眼,慢悠悠道:“最後怎樣也不是我說的算,還要看長公主的意思。”但她心裏卻另有一番想法:就二太夫人這蠢主意,她才不會說給長公主丢人現眼。到時候直接回說,長公主看中的就是三姑娘,也罷了。
然而此時,镂花隔扇外的管沅,卻緊緊抓着隔扇的邊框,咬牙無聲冷笑。
好,真的是太好了!
撇開齊允鈞合不合适不談,至少在世人眼裏,他是不可多得的如意郎君。結果二太夫人千方百計要把管洛換上來,把她擠下去!
只怕如今不管誰來提親求娶她管沅,只要是還登得臺面的,二太夫人都會逼她讓位給管洛!
那她算什麽,憑什麽她要給管洛讓路!
都是定遠候府的嫡女,二太夫人憑什麽厚此薄彼,為什麽要她為管洛做嫁衣!
管沅再難抑制自己憤慨的情緒,擡步跑開。
定遠侯府,這樣可笑可惡的定遠侯府,她真是徹底厭倦了。
二太夫人不把她放在眼裏;管洛成日想一些愚蠢的法子壓制她;二叔的幾個寵妾鬥得烏煙瘴氣;二房那邊平靜地享受着定遠侯府最好的待遇卻什麽都不做;……
她真的是厭倦了,厭倦了這個了無生趣的府第。
管沅跑了一路,直至回到自己的含露居。
深吸一口氣,看着滿院沁雅的狐尾百合,管沅漸漸冷靜下來。
幾日後,就是皇上駕崩的日子。國孝三個月,不論婚嫁;齊允鈞是皇上的親外甥,還有家孝小功五月;再加上新皇登基,朝廷局勢動蕩。這些兩家都要考慮,到時親事不管談到哪一步,都得停下來。
所謂夜長夢多,假如管洛熬過這段孝期還能笑,那才是笑到最後。不過這一切,也都和她沒什麽關系了。她不想管,也不需要管,二太夫人壓在上頭,就連母親也不能奈何。
她只想逃離這個烏七八糟的定遠候府,離得遠遠的。
“收拾東西,明天去城外大舅舅的莊子消夏。”管沅淡淡吩咐完,轉身去書房挑揀她要帶去的書籍。
“姑娘,姑娘!”靈修急匆匆走進書房,就看見管沅已經攤了一桌子的書冊。
“怎麽了?”管沅面無表情,似乎對靈修着急什麽并不感興趣。
“是大爺要見你,說是有很重要的事,已經在院子裏了。”靈修一臉愁色地看着管沅,“婢子看大爺愁苦的模樣,仿佛是很棘手的事……”
管沅微一沉吟,就放下手中書冊,走到含露居的院子裏:“哥哥,你剛下衙就趕過來,連官服都沒換,可是有什麽事?”
“本來此事昨日就該告訴你,”管洌長嘆一口氣,把下人們都趕到屋子裏才小聲告訴管沅,“但我在當值走不開,又不敢随意告訴下面的人。今天下衙出了宮,才……”
羽林左衛戍守西苑,常常要值夜班。
“到底什麽事,說重點的。”管沅沒好氣地看着吞吐為難的哥哥。
平日裏多爽快利落的一個人,怎麽今日說起話來這般忸怩!
許是心情不好,她脾氣很不耐煩。
“你是時文作者,這件事被人發現了。”管洌抹了抹額頭的薄汗。
管沅愣了一下,卻沒有自家哥哥那份緊張:“誰發現的,怎麽發現的?”
“是齊允鈞,”管洌長嘆一口氣,“他先去找大表兄,問了一通那篇時文的問題。大表兄不願多說,諷刺他糾結于難養者所書。”
“大表哥恃才傲物,這樣說話也在意料之中。但齊大公子如何從女子小人中猜到了我?他怎麽不去猜小人,偏偏要猜女子?”管沅還是疑惑。
管洌無奈苦笑:“我怎麽知道,反正他昨天就來問我,直接把我之前做的事都戳穿了!”
“你之前做的事?”管沅疑惑。
管洌只好把之前齊允鈞來找他差點看到時文,還有謝丕中探花之後登門的事告訴管沅。
管沅微微蹙眉,語氣嗔怪:“那都是你自己露了馬腳,才被人家抓到的!好在,他應該不會輕易說出去。”
她現下也終于明白,齊允鈞為何想娶她了。書齋一面太過草率,如果沒有時文,只怕那一面也就只是一面而已。
而齊允鈞站在定遠侯府外所明白的,就是那篇仿佛不可能的絕妙時文,出自誰手。
然後便有了今日的提親。
不過有二太夫人在,管沅相信這親事怎麽都會黃了。她對這門親事并沒有什麽看法,也沒有像管洛一般早已芳心暗許齊允鈞。既然總是會攪黃的,那便攪去吧,她哪裏攔得住,又有什麽資格去攔?
“也對,他不是那般不知輕重的人,就算知道也不會到處亂說,是我過于緊張了,”管洌長舒一口氣,如釋重負,“對了,被這事急的,差點忘了送你生辰禮物,還放在清水堂呢!”
“等下你派人送過來就是了,”管沅又想到明日就是管洌換庚帖,“明日是你和柏姐姐的庚帖交換,之後我就去大舅舅的莊子上住一陣。”不看到換好庚帖,她不放心,特別是在過幾日皇上就是駕崩。
管洌臉色微紅,馬上岔開話題:“你怎麽突然要去莊子上?”
“天氣越來越熱,我去消夏。”管沅淡淡回答。
“也好,府裏頭待久了也悶得慌,就當去散散心。”他并未注意到管沅有些低落的情緒。
管沅颔首:“到時候帶些土産回來,莊子上的瓜果比市面上的更香甜一些。”
管洌送的禮,是道衍的《逃虛子詩集》。本朝人物中她最敬仰就是道衍,這一點哥哥當然清楚,送《逃虛子詩集》并不讓她意外。
然而晚間,當她坐在燈下翻看《逃虛子詩集》時,書房的窗外傳來似曾相識的輕輕一聲“啪”,卻讓她意外了。
☆、029 守候
靈均有些茫然地看了眼從書中擡頭的管沅,就要去窗前查看究竟。
“我來吧。”管沅站起身,親自走到窗前,從窗外拿回一個西番蓮花紋的檀木盒。
許是心中有了揣測,膽子也大起來。
她緩緩打開精致的蓮花扣鎖,盡管此前已經有了無數想法,卻還是沒料到,映入眼簾的,會是這樣一本手抄版的《道餘錄》。
兄長和她一同長大,時時見面,自然清楚她的喜好,所以會送她道衍的詩集。
可這個人又是誰,怎麽知道她的喜惡,怎麽會送道衍所著的《道餘錄》?
而且據她所知,這本書并未刻板,這人從哪裏找到的原著,又是怎樣抄錄的?
管沅越想,心緒越不平靜。她翻開書頁,滿滿齊整的顏楷,筆筆含着內斂的鋒芒,以及——她幾乎懷疑自己看錯了的,複雜的情愫,複雜得她也不知該如何形容。
她自幼跟着母親賞鑒書法,也請過幾位西席。若非有所了解,定看不出這其中的糾雜。然而這樣一本手抄本……
管沅忽地跑到窗前,黯淡的星光灑下,含露居的院子裏,除了淡雅的百合香,什麽也沒有。
水蔥般的指尖撫在書頁上,她咬着牙,心緒難明。
你到底,是誰?……
含露居書房的燈亮到深夜,而他就這般一直看着。
白天的事,他都已聽聞。
她的反應,他都已知曉。
若不是在意這門親事,若不是傷心失望,她又怎會一路跑回含露居,怎會在百般無奈無可反抗下,選擇出城逃避?
少年的心底,漫漫滋生出難以言明的酸澀。
他不得不承認,齊允鈞早就是京城小娘子心中的如意郎君:出身顯赫,前途有望,相貌為人都沒什麽可挑剔的地方。
卻正因為如此,他才更難以平靜。
其實齊允鈞……無論如何,只要仁和長公主在,仁和長公主府就會長盛不衰。或許嫁到長公主府,才是能保她此生無虞,不用讓她再重蹈前世覆轍的最好方法。
少年握緊雙拳,深吸一口氣。
他知道自己希望渺茫,渺茫得如同滄海一粟。盡管重來一次,他尚不能全然有把握做到謀劃中的一切,又有什麽資格——
但他還是不想就這樣放棄,他心中尚存那一絲奢望。他會盡力,會堅持到最後一刻。只要不威脅到她的安全,只要不會令她陷入困境。
他承認自己的自私,可他不想再有遺憾,不想再有,上輩子的遺憾。
就讓他再這樣守下去,守到不能守,守到她真的轉身選擇離開。
如果她依舊放不下齊允鈞,他會幫她得償所願——皇上駕崩近在眼前,五個月的小功孝期,足夠做很多事了。
他要的只是,她能平安喜樂地好好活下去。
少年微垂的眸看向遠處搖曳卻又溫暖的燈光。
有些事,你此生或許從不知道,然而我會永遠記得。
……
翌日一早,交換庚帖順順當當完成了。管沅站在花廳裏,看長輩們把人都送了出去。
管洛緩緩走到她身邊:“聽聞三妹妹要去莊上消夏?”
“是呀,”管沅輕聲開口,似在嘆息,“長姐是知道我最怕熱的,最近也着實熱了點,某些人對某些事趨之若鹜,也不怕燙手山芋自己拿不穩。”
這話顯然在諷刺管洛。
前世管洛不就被齊允鈞這燙手山芋灼傷了,沒個好下場嗎?
這輩子少了花朝節的名聲,再嫁過去只會比前世更壞,不會更好。
管洛笑靥如花:“三妹妹可別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凡是有長幼先後,三妹妹要怪,就怪自己晚生了一年罷。不過日後我有了好去處,可不會忘記三妹妹的,勢必,‘好好提攜’!”
管沅無聲冷笑:管洛不落井下石就算好了,還提攜!
“長姐怎麽知道我喜不喜歡吃葡萄,或許我不喜歡吃葡萄,喜歡吃蟠桃呢?”管沅似笑非笑看着管洛,“長姐可別高興太早,天久日長,有時候是好事多磨,有時候就變成夜長夢多了!”
“不需三妹妹操心,有些事是命中注定,三妹妹還是認命,別想着強求了!”管洛妙目含了幾許想掩藏卻怎麽也藏不住的得意。
正說着話,二太夫人他們已經回來了。
“沅丫頭,陪我去散散步。”二太夫人看不出神色,只是朝管沅招了招手。
管沅扶着二太夫人,走在定遠侯府的穿廊裏。
“不管你聽說了什麽,今日我說的話,才是正經的,旁的你就當流言也罷。”二太夫人慢悠悠開口。
“還請您明示,我并沒有聽說什麽特別的。”管沅懂裝不懂。
“你長姐的親事,不日就要定下來,等她定了之後才是你。長幼有序,這個道理你應該明白,孔融讓梨,也是你從小學過的。”二太夫人正色道。
管沅微微垂眸,卻很想打一巴掌二太夫人一本正經的臉:孔融讓梨?真是可笑,為了勸我讓位,這樣的典故都搬出來?
她想,如果孔融的兄長姐姐時不時想害孔融,孔融又怎麽會讓梨呢?
“長姐的親事要先于我,這個道理我還是明白的,”管沅緩緩回答,“長姐年長于我,親事自然比我緊迫。不過孔融讓梨這個典故——如今我并沒有想要吃梨,又何來讓這一說?”
管洛既然想嫁,那就讓她嫁去。就讓她看看,想嫁到仁和長公主府,要吃多少苦頭,嫁過去又要吃多少苦頭,會結出怎樣的苦果。
仁和長公主可不允許二太夫人說換人就換人,就算允許了,還有一個齊允鈞。再加上皇上駕崩,此事非砸不可。
“你能明白就好,”二太夫人暗暗松了口氣,拍着管沅的手,“你年紀還小,勤習女紅德儀要緊。去外家消夏,我卻覺得不妥。既然你說明白自己不是為這件事賭氣,那又何必跑到城外去?”
管沅笑吟吟回話:“我這不是怕熱嗎,而且前些年也常去,今年不去反而怪異了,只怕大舅母都要來遣人問話呢。我去莊子裏帶些上好的瓜果回來,也好孝敬您呀!”
二太夫人聽管沅這麽一說,也不好再反對,只得囑咐:“多帶幾個人,早些回來。”
定遠侯府門口,楊氏眼圈有些紅。
昨日她還以為,女兒能嫁入長公主府,可後來卻是那樣一個結果……
但她又不敢和女兒明說,這件事女兒還是不知道為好。苦就苦在這樣好好的機會,要生生被錯過。
本來她還以為,沅丫頭是因為此事才要去莊上消夏。可如今看着女兒神色如常,她倒不好懷疑什麽了。
“娘親,我只是呆膩了,成日在府裏頭悶得慌,想出去住幾日散散心。您就別送了,回去吧!大舅母會同我一起去,她會照顧我呢!”管沅圈着楊氏的胳膊,淺笑溫柔。
楊氏看着她嘆息一聲,又囑咐了一通身邊跟着的人,問了一遍行李都齊全了沒,才對管沅道:“你哥哥的親事已經有了着落,過陣子我也該操心你了。你放心,娘親會給你挑個好人家,不會比你長姐差的。”
管沅撲哧一笑:“娘親,你說這話,也不怕我不好意思鑽到地洞裏去!”
“你又不是那樣的人,況且我們母女間說話,哪裏那麽多避諱。”楊氏不是拘小節的人,也了解女兒的性子。
“娘親,不着急,”現下不是什麽好時機,管沅卻不好明說,“一切随緣就好。”
她如今想做的,只有回到民風質樸的田莊,去看那裏的陽光和天空。
一一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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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0 釵環
弘治十八年五月初七,勤政節儉的弘治帝駕崩。
彌留之際,他召劉閣老、李閣老、謝閣老等入乾清宮接受顧命,傳位于皇太子,給太子的最後囑咐,是“任用賢臣”。
一時間,刺目的白籠罩京城,某些勢力也在初夏的燥熱中蠢蠢欲動。
而此刻京郊的田莊上,卻是另一番情景。
“你看這種黃色的小花,底端那一小段青綠色就是黃瓜。”天水色的衣衫走在青黃一片的田壟上,與沁藍的天空宛若融為一體。
靈均一臉佩服地跟着管沅走在後頭:“姑娘懂的真多!婢子就什麽都不認得,只會吃。”
“能吃是福!”管沅淺笑着走向田莊屋舍的院門,院門外是一輛剛剛停下的馬車。
車簾一掀,靈修輕巧地跳下來,愉悅地向管沅揮手:“姑娘!姑娘看婢子把誰帶來了!”
管沅順着靈修的手看過去,只見她從馬車上引下一位身影熟悉的人——不是柳嫂又是誰?
“柳嫂!”管沅難掩驚喜,快步上前,“趕緊進屋坐,你可是稀客。”不容分說就拉着柳嫂進了田莊的前廳。
“西條街易主之後,沒有人再找你們麻煩吧?”管沅關切地問。
柳嫂搖頭:“我們都好,勞姑娘挂心了。”
靈修端上茶盞,才退到一旁對管沅細說:“婢子回去才知道,柳嫂去定遠侯府找過姑娘兩次了。因此婢子自作主張,去柳嫂那裏把人接了來。”
管沅一聽找了兩次,便揣測到只怕有什麽要緊的事:“柳嫂,既然來了,盡管說就是。”
“并不是什麽大事,”柳嫂連忙擺手,“我做了些釵環,并沒用什麽貴重的材質,也就樣式還看的過去,想送給姑娘。姑娘要是用不上,送給身邊的人也使得。”
接過柳嫂遞來的釵環,管沅一邊擺弄一邊啧啧稱奇:“柳嫂手真巧,這些東西都很別致!誰說我用不上,我看着喜歡得緊,就不跟柳嫂客氣,全收了!”
“我當家的去了以後,也就靠做些手藝糊口,算不得什麽巧手,”柳嫂解釋,“況且做這些需要點力氣,姑娘這樣纖纖玉手可就使不得了。”
從簡單大方的線條圖案,到栩栩如生的花鳥造型,雖然材質并不珍貴,管沅卻覺得樣樣都對自己的心思:“讓我作畫可以,做這些可真不在行了。不過,你這樣急着找我,是不是有什麽要緊事?我們也算患難交,有事就直說。”
柳嫂推诿了一陣,才嘆息:“從前我做這些,還有人收,可如今那些鋪子都不收這樣材質普通的東西了。材質普通的釵環不需要漂亮的樣式,簡單的很多人都能做,漂亮的賣不出價……”
管沅明白了柳嫂的意思:“我懂,普通百姓只需要材質普通、樣式簡單的釵環;樣式漂亮的有錢人家才會中意,可是有錢人家又需要材質名貴的。而你一人之力,也不能進玉石、珍珠這樣的材料。所以如今就遇到了困難?”
“是這個意思,”柳嫂很是不好意思,“我實在想不出別的辦法,家裏只有這項銀錢來源,去做簡單釵環不是長久之計。我想着姑娘興許知道一些做大戶人家生意的鋪子,他們提供材料,我去做是最好。”
“我還真不認識這群人,問問我哥哥或者祖父倒還行,”管沅黛眉微蹙,若有所思,“但我覺得,你這般去給人做工,只怕也不是長久之計。到時候你的手藝和創意被別人學去,東家只怕會過河拆橋。如果可以,何不自己做掌櫃?”
柳嫂驚訝于管沅的想法。
她對管沅的喜好也不甚了解,這些釵環的樣式,還是寧護衛吩咐她做的,卻沒想到如此得管沅喜歡。而寧護衛告訴她的意思,原本是讓管沅給她找個地兒,再以小姑一人在家她不放心為由,托付給管沅,讓有幾手三腳貓功夫的小姑跟着管沅。
然而,管沅卻直接提出要她自己當掌櫃的意思。
“這,這如何使得!”柳嫂驚訝不已,“我從沒做過這些,根本不知道該怎麽做……我只會做些釵環而已……”
管沅卻對自己冒出來的想法頗有信心:“誰一生下來就會,慢慢學着看着就是了,不試一試怎麽知道,總屈居人下,也不是辦法呀!銀錢的事你不用擔心,我手上還有些餘錢,不夠還可以去找我哥哥。”
“可是,”柳嫂踟蹰了,這一步完全是意料之外,“我怕我做砸了,那可怎麽辦?這是姑娘的銀子!”
“你不是要做大戶人家的生意嗎?以我的眼光看,絕對可以!把材質換成珠玉,肯定賣的好。你今個既然來了,就住幾日再走,我們好好合計這事。”管沅看着這些釵環,似乎看到了釵環後面的銀子。
到時候不止是銀子,既然要做大戶人家女眷的生意,又是一個很好的消息來源。女子最喜歡談論家長裏短。
管沅想到此,越發覺得此路可行。柳嫂又不是不知根底的人,手藝擺在這就不會出錯。
柳嫂卻委婉拒絕了:“事關重大,我,我就算要答應,也還要再想想。況且,留在田莊我不放心我家小姑,她一個女子在家,雖然有幾手三腳貓功夫,萬一遇到人多勢衆,雙拳難敵十手,我擔心。”
其實柳嫂的想法,一是要回去請示寧護衛到底該怎麽辦;另一方面也得推出小姑的事。
管沅此時漸漸冷靜下來:的确事關重大,要是柳嫂這麽輕易就答應了,那才真是不正常呢。
“也好,你回去再考慮一下,我也再想想具體的事。”管沅點點頭。
“不過,如果真的要做,我也為難。我整日在外面跑倒沒什麽,可是小姑一個人在家……經過上次西條街的事,我總是想的特別多,特別不放心她。”柳嫂憂心忡忡道。
管沅十分理解:“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柳姑娘也是未出閣的小娘子,的确不适合在外面跟着你;在家裏一人,別說你,我也擔心。柳嫂別笑我膽子小,我要是沒有靈修靈均她們陪着,只怕覺都睡不着!”說着掩唇而笑。
大家閨閣裏的女子,自小習慣了丫鬟仆婦跟着,有這樣的情況也在情理之中。
柳嫂擺手:“哪有什麽可笑話,我那小姑也好不到哪裏去。”
“如果真的要做這門生意,”管沅漸漸正色,“柳嫂可以考慮讓柳姑娘客居在我這裏,我定不會薄待她。”
“客居”二字表明了柳姑娘的身份,不是丫鬟下人,而是客人,和主子是平等的。
“這如何使得!”柳嫂如何想到管沅會讓小姑用客居這個身份,“只怕她連姑娘身邊的這幾位姐姐都比不上,更當不得客居,給姑娘打打下手做粗活倒是可以。”
管沅不置可否:“你先考慮這生意做還是不做,其餘的都不是要緊事,我都會想辦法解決的。”
送走柳嫂,管沅回到自己的屋子,靈修才前來禀報定遠侯府的狀況。
“今日婢子送了那些瓜果野味回去,二太夫人倒是挺高興。世子夫人問了好些姑娘在田莊都做了什麽,住不住得慣,婢子都細細回話了,”靈修又拿出幾樣東西,“這裏面有些是世子夫人送的,有些是大爺送的,都是怕田莊這邊短了東西。”
“挑兩樣我待會兒送給大舅母,”娘親和哥哥,是無論如何都會關心自己的人,也幸好還有他們,“我長姐情況怎樣,沒給母親使絆子吧?”這才是管沅最擔心的事。
一一一一
今天開始第二卷啦,田莊只是過度,交代一些事(會涉及到男主哦)做一些準備之後就要回去懲惡人了~
推薦蝸寄的《仙桐紀》:漫漫求仙路,多艱難險阻。哪怕這條路沒有她落腳的地方,她也要親自闖出一條路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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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 醉翁
“至于大姑娘,”靈修說着頓了頓,“大姑娘情緒似乎有些低落。仁和大公主府的親事,因為先皇駕崩擱置了。李太太上次來保媒之後,大公主府那邊什麽消息都沒有,更沒派人來說容後再議之類的話。為此二太夫人也很是擔心。”
新帝登基,仁和長公主榮升為大公主。
管沅暗暗思索事情發展的可能性。
李閣老家和楊家關系匪淺,按理說,李太太應該是偏向自己的。這一點,之前她在隔扇後偷聽時也察覺到了。所以,是李太太從中作梗,故意不給定遠侯府消息,讓二太夫人以為大公主對她換人的打算很不滿意?
又或者,大公主自己的想法發生了變化,不願和定遠侯府結親了?
具體是哪一種,她無法确定。
管沅輕輕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