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府。
“聽聞大爺手頭的字畫鋪子生意突然很好忙不過來,大爺要去看看,然後再去謝府道賀,估計回來也要晚間了。”靈均回話。
字畫鋪子生意突然很好?
管沅淺淺勾起唇角,猜測到所為何事:“也罷,等他回清水堂再議吧。”
等了這許多日,時文終于大賣,就不知坊間會對這文章作者有何猜測,只希望哥哥嘴緊一點。
當日下午,聽聞管洌的字畫鋪子在晨間時文售罄後,終于放出第一批新謄寫的文章。
沒過多久,楊安便拿着文章出現在定遠侯府,一見到管沅便劈頭蓋臉地質問:“你寫這樣一篇文章,究竟為了什麽!”
一一一一
求收藏求推薦票呀~
推薦腳滑的狐貍01的新書《原始小日子》:現代剩女穿越原始社會種田發家,可是……男人一個個倒貼過來是怎麽回事兒?
[bookid==《原始小日子》]
☆、020 白鍋
“大表哥,你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管沅掩唇而笑,仿佛聽了天大的笑話,“什麽我寫的,你寫的還差不多!不過我真沒看出來這文章哪裏就好賣了,你倒不如說是我大哥寫的,他和這水平還有幾分相像。”
“這話蒙旁人也就罷了,騙不過我。”楊安冷冷斜她一眼,很是不屑,卻也稀奇。
不屑是因為管沅拿這樣粗制濫造的謊話就想蒙混過關,當他是三歲小孩嗎?
稀奇,則因為管沅這篇文章确有獨到之處。
管沅知道自己這個表哥有多麽天才,但她仍舊不相信楊安完完全全肯定,這文章是她所寫。因此,她依舊不打算承認——這種對閨閣女子名聲沒什麽好處的事,少一個人知道更安全。況且她不認,楊安也不可能逼供是吧?
“什麽蒙騙不蒙騙,”管沅努嘴,“你又不是第一天才認識我,我是能寫出這樣文章的人嗎?”
楊安不悅地瞪她一眼:“你是小瞧楊家,還是什麽意思?別忘了你身上還流着廬陵楊氏的血,也別忘了你開蒙以來學承于誰。‘聖人無惑,可止則止,可進則進。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你以‘中庸’解《孟子》‘同道’,難道是你自己大徹大悟出來的?”
管沅無言以對。
的确,她師從母親,一字一句皆是廬陵楊氏傳承,盡管她刻意掩飾,卻還是被大表哥瞧出了端倪。
以‘中庸’解《孟子》‘同道’,是楊家家傳之學。在此之前,還不曾有人用過。
“既然你看出來了,我,”管沅有些懊惱地嘆息,“是,就是我寫的,那又怎麽樣,你用得着急匆匆趕過來,是想教訓我不守本分,還是想說我寫的一竅不通?”
楊安冷哼一聲:“早承認不就沒事了!至于守不守本分,不是我關心在意的。寫的雖然不好,但也不是一竅不通。我來問你,是問你想幹什麽!”
“什麽叫我想幹什麽?”說實話,管沅自小就不太跟得上楊安高跨度的跳躍性思維。
楊安把文章往幾案上一扔:“當然是問你寫篇這樣的文章想做什麽!你要影響科舉,還是說只想斂財?”
他神色很嚴肅地盯着管沅,不容許她有絲毫躲閃含糊。
影響科舉?
管沅差點沒被手中的茶水嗆到:“就算我有這樣的能力,我也不知道要怎麽影響,影響成什麽樣子;更何況你不是說,這文章也寫得不好嗎?”
楊安冷哼一聲:“寫得好和賣得好是兩碼事!不過諒你也沒那個眼界心胸做大事,八成是為了銀子!”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管沅一本正經地回應楊安的譏諷,“我又沒偷沒搶。”
“你不偷不搶,可你就沒想過誰會替你背這個黑鍋,”楊安咬牙切齒,“文章是你寫的,表弟自然會替你瞞着。但表弟不說,不代表別人不會猜測!”
管沅聽明白了楊安的言下之意,也行明白了其中關節:“楊家是我和哥哥的外家,你的意思是,旁人會認為這是你寫的?”
“算你不太笨,這是最可能的一個結果!”楊安不滿地瞅着這個多事惹麻煩的表妹。
“要不……”管沅仔細思索一番,“你就幫我把這個‘白鍋’背下來吧,反正我們不明說,外人也只是猜測不敢肯定,對你的名聲也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欺世盜名?我還不屑為之,既然你覺得是‘白鍋’,你自己好好揣着,我沒興趣幫你背!”楊安不耐地瞪了管沅一眼,就要離去。
管沅連忙叫住他:“你該不會要去散播真相,為自己澄清吧?”那樣她可就被推到風口浪尖,還不知要怎麽收場呢!
楊安轉頭看了管沅半晌:“我又不是長舌婦,別人不問我不會說;至于我幫你善後,你想的美!”
看着大表哥離去的背影,管沅輕呼一口氣:只要不是大表哥主動說就好,他平日裏特立獨行,朋友也少,應該沒機會被人問到;就算問到了,大表哥總不能見死不救吧,她要是出了什麽事,對大表哥也沒什麽好處……
是她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京城裏時新冒出來的尖兒,可是所有人都盯着看着呢!最好這時候能有其他新鮮事冒出來,轉移一下人們的視線。
晚間,定遠侯管路把一大家子都聚在上房用晚膳。
用膳的時候鴉雀無聲,這是規矩。但下了桌捧了茶,話題就舒展開來。
“洌哥兒,聽說你最近和謝大公子走的很近?”祖父管路笑容慈善地看着自己的嫡長孫。
管洌恭謹回話:“祖父,孫兒只是和謝大公子略有些往來罷了。”
“今日一大早,道賀的人都還沒來得及去謝府,謝大公子就找上門來了,所為何事呀?”管路突然切入正題,也不再問那些浮于表面的套話。
管沅愣了一下,又打量了一番祖父的神情:笑容滿面,慈眉善目,可是細細看去,就能發現祖父眼角不容蒙混的精明。
她當然知道謝丕和齊允鈞前來所為何事,哥哥在今日從謝府回來之後,就已經和她通氣了。只是現下祖父問起,不知哥哥會做何回答……
“祖父,事情是這樣的,”管洌也不是沒想到今日這一問,他早有準備,故而并不慌亂,“之前齊大公子逛孫兒手下的鋪子,随意買了一份時文贈給了謝大公子。如今謝大公子高中想要答謝,于是才有了此事。”
管路點着頭捋着胡須,意味深長道:“謝家父子鼎甲,果真是傳家有方。難得就難得在無論身處何位都不曾驕矜,不忘舊恩。”
管洌察言觀色,明白了祖父要他好生結交謝丕的意思。無論身處何位都不曾驕矜,不忘舊恩——錦上添花算不得稀罕,能雪中送炭的才是真正可交之人。
女眷聽到話題不是他們能關心的,也插不上嘴,則圍着二太夫人去了偏廳喝茶。
“三妹妹的傷怎樣了,”管洛故作關切地問,“我看都好幾日了,怎麽還纏着紗布?”
方才管洛聽了祖父管路的話,只是一圈圈纏繞自己的手帕——她怎麽就沒有這樣出息的好兄弟呢!
而二太夫人也隐隐察覺到,謝家這次承了管洌大人情,日後只怕好處多着呢。于是對楊氏和管沅的态度也熱絡起來:“沅丫頭還疼嗎?藥用着不好咱們就換,身子要緊!”
“原本也不是什麽大傷,勞煩二太夫人關心了,藥用的很好。大約是我自己身子弱,好的慢了一些。”管沅其實早就能拆紗布了,只是她自己不想拆——在二太夫人面前,扮弱比逞強來的有用。二太夫人怕的就是你踩到她頭上去了,旁的她都不關心。
管沅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對了長姐,上次你見到我,還說要小心花粉沾到傷口呢,妹妹這也是聽了長姐的提醒,便一直不敢拆紗布。怎麽長姐反倒忘了,莫非長姐那是诓我呢?”她語氣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叫人也分不清她到底什麽态度。
管洛臉色有些陰晴不定:當日那句話,二太夫人等人都聽見了,此時這樣說,擺明要讓她難堪。
“倒不是我忘了,”管洛毫不猶豫地反擊,“只是我看三妹妹這幾日來來去去,為一個不相幹的人奔走東西,所以還以為你傷好了才這麽有精神。這麽盡心,長姐我可佩服得很!”
柳嫂的事管沅并沒有刻意隐瞞府裏的人,她自然能打聽到,也自然會想方設法使絆子。
一一一一
大家雙十一都買了啥o(n_n)o~還好今天要趕作業沒時間逛下去,不然就超預算了……
推薦月若兮辰的《斬候》:一個重生侯門一雪前恥的故事
[bookid==《斬侯》]
☆、021 認識
二太夫人微眯眼睛,略帶幾分好奇地看着管沅:“忙活什麽,這樣熱心?”
管沅剛想出言解釋,正廳那邊已經散了。
祖父管路走來對管沅一揮手:“聽說沅丫頭的字越發好了?”
“祖父謬贊,母親說我的字還欠了火候,要多加練習才是。”管沅淺笑回應。
管路眼角的餘光瞥見管沅手上的紗布,頓了一會兒才說:“好好養傷,等傷好了寫幾幅字我瞧瞧。”便笑容和藹地離去。
女眷也應聲而散,管洛剛鋪開的話題再無人提起。
管沅卻是沒想到,手上這圈紗布,好處還真不少。
現如今誰還關心管沅怎麽幫所謂不相幹的人,大家方才都是有耳可聞、有目共睹,定遠侯管路偏心嫡長一房的兩個小輩。內宅裏二太夫人再大也得看管路眼色,從前她壓着楊氏,從今往後還不知道會怎樣呢!
而管洛現在滿心滿腹,都在盤算怎樣找一門好親事,讓祖父管路重視自己。
父母靠不住,兄弟靠不起,只能靠自己。
翌日下衙,齊允鈞來定遠侯府找管洌,卻被告知管洌下衙後并未歸來。
“這家夥去哪裏消遣了,怎麽也不叫上我,太不義氣了!”齊允鈞嘆息一聲,似乎在思索管洌的去處,“你們都不知道你們家少爺去哪了?”
小厮苦惱地搖頭:“少爺下衙後就沒回來,小的們怎麽會清楚。”眼前這位可是皇上面前的紅人,不伺候好只怕小命都沒了。
可是,少爺自己倒潇灑,去哪也不說一聲,留他們在這吃苦頭。假如齊大公子生氣了,沖他們發火,誰攔得住,誰又敢攔呀?
不過這小厮顯然不了解齊允鈞的為人,他平素脾氣在京城的貴公子裏算很好的了。
齊允鈞神色怏怏正要離去,那邊回廊猝然現出一抹珊瑚色倩影。
“公子是要找大哥嗎,大哥的去向我略知一二。”管洛步履不緊不慢,娉婷地走向清水堂門口的齊允鈞。
齊允鈞聞聲轉頭,只見一位十四五的小娘子頭戴銀蘇赤玉釵,一身珊瑚色上裳繡着明豔的石榴花,雪白的裙裾襯得這一身愈加嬌美可人。
他聽了稱呼,揣測約莫是管洌的妹妹,便行了一禮:“管姑娘即知兄長去向,可否告知在下。”
管洛清晰地聽見自己快要控制不住的心跳。
昨日在祖父的上房聽見齊允鈞時,她就分外留意。又得知管洌似乎與之關系不錯,這才動了這份心思,叫自己的心腹丫鬟每日留意,什麽時候齊允鈞到府上了,就通知她。
她從前久聞齊允鈞大名,卻無緣相見。可不相見,齊允鈞又怎能知曉她,她又怎麽可能會有機會?
而今一見,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卻還是忍不住緊張羞澀——畢竟這樣英俊優秀的男子,是她久居閨閣無法想象的。
強自鎮靜了片刻,管洛才以盡量平緩的聲音道:“這位公子來得不巧,最近我大哥似乎在處理什麽棘手的事,我來找他也時常不在。可不管我怎麽問,他都不肯明言,我有心幫我大哥卻也不知幹怎麽辦才好……”
她揪着手中的帕子,小女兒家糾結情态畢現。
齊允鈞自小出入宮廷,見慣了各色宮女在他面前的忸怩。不過向來不拘小節的他也沒去想人家為何忸怩,自己有沒有親姐妹可供詢問。故而他并沒看出管洛有何不對勁,還以為男女有別,小娘子皆是這般性格。
“棘手的事?”齊允鈞的語氣頗有些自問自答的意味,思索半晌才道,“多謝管姑娘相告,那在下先行告辭。”
“公子慢走。”管洛翩然回禮。
盯着齊允鈞離開的背影,管洛一手捂着心口,神色有些茫然。
如今認識是認識了,那接下來該怎麽辦呢?
畢竟她也只是個深閨少女,哪懂得風月場紅牌們五花八門的手段。
而此刻一旁的竹林中,突兀地飄出淡淡的女聲:“長姐找過我哥哥多少次,只怕我一只手都能數得清。時常不在,是從何而來?”
管洛驚惶地轉過頭,看見天水色的裙裾走出竹林,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連忙收斂神色,生怕管沅發現了什麽:“我找大哥,你只是不知道罷了。”
“哦,原來是我不知道,”管沅輕輕點頭,“不過我每次找哥哥都在,長姐真是好運氣。還有,等哥哥回來,我得問問他遇上什麽棘手的事了,我怎麽不清楚。”
“你偷聽我說話!”管洛此時也不管自己要怎樣把管沅的質疑圓過去,而是冷冷看着管沅,十分警惕氣惱。
管沅偷聽她說話,到底目的何在?管沅出現在這是故意還是巧合,難道自己的計策已經被管沅看穿了?還是說,管沅也想接近齊允鈞?
管洛也想越多,越想額角的汗就越密:管沅和她争名聲也就罷了,她看中了齊允鈞,難道管沅也要和他搶?
不過片刻後,她又反應過來:管沅是管洌的親妹妹,何況這兩兄妹關系還不錯。假如管沅真的有意,通過管洌便能牽線搭橋,何必像她一樣走彎路?
“長姐,”管沅不再看越想思緒越亂的管洛,“我哪有偷聽,只是散步到這,恰巧撞上。倘若我出來,瓜田李下總有嫌疑。我就是在想,怎麽長姐反倒主動迎上去了,長姐不怕嗎?”
管洛眸中閃過一絲警惕:“我不出來解釋,難道看着人家公子生氣怪罪定遠侯府待客不周?這不是害了咱們定遠侯府嗎?”
“原來是這樣,”管沅點着頭,淺笑溫然,“出發點是挺好的,但如果是我,就會去請祖父或者二叔出來待客,我們年紀還小,什麽都不懂,要是出了差錯,也是害了定遠侯府。”
看着管沅溫和無害的笑容,管洛恨不得抓爛那笑容:明明自己才是長姐,現下倒被她教訓起來了!
管沅又補充了一句:“至于哥哥為什麽還沒回來,興許就是下了衙去買點東西,或者今日衙門有事耽擱了。棘手的事,這謠言不是能亂穿的,否則旁人還以為我們定遠侯府遇到什麽危機了呢!”
她自然清楚管洌去做什麽了——管洌正是受她所托去西條街解決問題了。
京城西條街,管洌帶着幾個随從護衛,來到一處不起眼的茶館。
“我雖是白身,但在這西條街上還有幾分面子,你何必攪了我同柳姑娘的姻緣!”一個穿着打扮尋常的青年男子坐在長凳上,神情有些吊兒郎當,似乎并沒把管洌放在眼裏。
管洌淡薄一笑:“姻緣,姻緣講究門當戶對,講究兩廂情願,你可問了柳姑娘願意不願意?”
“哎喲喂!”那青年男子似乎聽了什麽趣事,笑個不停,“你還真不懂西條街的規矩!在這,我老大點頭,那就是願意,沒人敢說不願意!我看你也不像窮酸落魄的,莫非看上柳姑娘想要回去做妾?你也不想想柳姑娘願不願意,跟了大爺我好歹是正妻原配——”
話音未落已被管洌肅然打斷:“胡言亂語!信口雌黃你也不怕毀了人家名聲!”
青年男子一擦鼻子:“嘿,假正經僞君子!沒有圖謀誰摻和別人家的事,大爺我敢作敢當,不像你還要裝龜孫子!”
管洌緊縮濃眉。
他已經看出,這幫人根本就沒有協商的誠意,一幫混混嘴皮子功夫倒是利索,就是想把你說得惱羞成怒自動放棄。
“你且說個數,你要怎樣!”管洌無法,只得一拍桌子亮出底線。
一一一一
推薦沐紫塵的《廚門嬌》:她發誓廚門生嬌,扭轉态勢……甭管什麽牛鬼蛇神,王爺權貴,別想傷她一分一毫……
[bookid==《廚門嬌》]
☆、022 疑慮
“我要柳姑娘,”青年男子笑容猥瑣,語氣輕佻,“或者,大爺哪天心情好玩膩了,再把她賞給你……”
青年男子還未說完,管洌已經快速移步上前扼住他咽喉:“你們老大呢,我要見你們老大!”
被掐住脖子,青年男子有些喘不過氣,自是無法反抗。然而他身後那一幫弟兄們卻反應極快,随即跳出來就要動手。
眼見這家看似極為普通的茶館就要爆發一場混戰,一把飛刀突然旋出,紮入沖在最前面那個握刀混混的手,旋即一聲慘叫。
管洌下意識松開扼住青年男子咽喉的手,看向飛刀來處。
“這位公子想見他們老大?”門口出現一個裝扮利落、一看就是好身手的年輕男子。
年輕男子掃了那些混混一眼:“我勸你們還是趕緊回去看看你們老大,否則恐怕連最後一面也見不上了!”
那些混混們對望一眼:寧可信其有,大不了今日先放過這些家夥,老大在他們才在,老大的安危最重要!
“撤!”
管洌狐疑于場面的陡然轉變,眸光疑惑地打量來者:“你是何人?”
那飛刀男子哈哈一笑,也不作回答:“西條街我家主子會清幹淨,這位公子放心處理自己的事便罷!”接着一轉身,又消失在街巷之中。
管洌急忙想追過去,可剛出了茶館的門,那飛刀男子已不見蹤影。
黃昏天色将暗,重樓疊宇擋去天際夕光,給本就縱深曲折的西條街增添了一分緊張的暗沉。
少年沿着街邊緩緩走着,鬥笠遮住大半容貌,只露出線條冷硬的下巴。即便看不到他如今神情,也能感受到那一陣淩然肅殺。
喧鬧的街道随着日漸西沉逐漸安靜下來。少年擡頭看了看将夜的天,突然猛地抽出腰刀,一觸即發的拼殺聲瞬間淹沒了整個街尾……
争鬥停時已過夜半,少年手中腰刀垂下,殷紅順着刀背緩緩滴落。
“你,你們居然不怕……”老大靠在街尾的圍牆上,用僅剩的一口氣想要說什麽。
“你想說,我們居然不怕你的靠山,是嗎?”少年淡漠一笑。
“他,他不會放過你們……”老大咳嗽着咬牙,已經有些渙散的雙眸充溢着怨恨。
西條街幾十年的經營,居然毀在這樣一個少年人手中!他怎能甘心?怎能!
少年微微垂眸,語氣明明冷銳,卻似有嘆息:“就算我今日不殺你們,他日後也不會放過我們。那又何苦手下留情,養虎為患?”
前世新帝登基後,劉瑜把西條街這幫人扶上了位,甚至還弄了一部分人進入錦衣衛。他既然知道了,就不會再給劉瑜這樣的機會。如今劉瑜勢力還未發展壯大,假若等到新帝登基以後,一切都不好辦了。
腰刀一轉一劃,老大氣絕身亡。
“主子,這麽多條人命,只怕官府那邊不好糊弄。”寧護衛有些為難地上前請示少年。
“僞造成內部鬥争,為了争權奪利,自己人打的自己人,”少年站在夜半街巷,冷冷掃了眼靜得可怕的西條街,“至于他們留在這的生意,對外宣稱有人低價買入。”而這個“有人”,其實就是他自己。
寧護衛一一答應:“那三姑娘的事呢?”
少年神色一點點柔和下去,卻帶着幾許無奈:“從前我不知她疑慮如此之重,便是到這般境地也沒有半分收留她們的意思。也罷,順其自然吧,你繼續派人暗中保護她。”
“是!”
東方将白。
定遠侯府花廳,管沅聽了柳嫂的描述,又思索了昨晚哥哥回來時告訴她的事情,長舒一口氣:“上天眷顧,正好碰上西條街新舊勢力交替,你們才得保平安。”
柳嫂搖頭:“假如沒有姑娘和管大公子從中周旋,只怕我們也沒福氣捱到今天。我當日只不過出了一手,就換來姑娘如此辛勞奔走,實在過意不去——”
還未說完,管沅就打斷她的話:“本就是應該的,有什麽過意不去。既然如今沒事了,就好生過日子。”
柳嫂感激不已:“姑娘日後若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直接告訴我們一聲,刀山火海在所不辭!”
“別這樣說,經過這些事,我們兩家也算是有生死之交了,日後常來走動。”管沅不是在客氣,而是真心希望常來走動。
柳嫂離去後,傷剛剛痊愈的靈修踟蹰了半晌才開口:“姑娘,婢子有個想法,不知當講不當講。”
管沅擡頭溫然而笑:“你且說說看。”
“柳嫂是有功夫在身的,而且目下看來也值得信賴。如今姑娘身邊缺的不就是這樣的人嗎?”靈修有幾分困惑,也有幾分忐忑。她并不确定管沅的心思,但她陪管沅親歷驚馬事件,比旁人更了解其中的驚險和柳嫂的恩德。
“我明白你的意思,”管沅站起身,微微嘆息,“我又何嘗不想身邊有能幹且可以信賴的人。然而不能只因為這樣一個願望,就破壞別人原本的生活。何況我也并不完全相信柳嫂,在簡單的道義面前,她會做出正确的選擇;可如果遇到更複雜牽扯她自身的沖突,她還會選擇我嗎?”
靈修知道自家姑娘的話是對的,但也免不了暗暗可惜。
管沅抛開這個話題:“如今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字畫鋪子的錢,哥哥昨日已經結給我了,我的想法是要置辦自己的産業。你先聯系牙子挑些好的出來,到時候找哪天我親自去看。”
銀子拿在手上又不會變多,變成田産鋪面才有增值空間。
一句話讓靈修又重新恢複了鬥志,興沖沖去找牙子了。
這日下衙時分,管沅準時出現在後宅通往兄長清水堂的湖畔廊橋。
“三妹妹好巧,手上的傷好了?”管洛瞥見那一抹天水色裙裾,心下暗叫倒黴。視線又移到管沅已經沒了紗布的手,故作關心地問。
管沅聞言舉起右手看了看:“似乎是好了,不過下次這只手還能不能動,我還能不能再見到長姐同長姐說話,就要看長姐是否手下留情了。”明顯意有所指。
“三妹妹向來會說笑,”管洛假裝沒聽懂,似笑非笑地看了看天,“天色不早,我也要走了,就不陪三妹妹閑話了。”于是邁開腳步向清水堂走去。
“長姐,天色不早,不是該回桐青苑好好待着嗎,長姐的方向是不是弄混了?”管沅看見管洛的腳步因她的話頓住,卻沒有回退轉身的意思。
管洛微微心虛,表面卻理直氣壯:“我去找大哥借本書而已,難道三妹妹不給嗎?上次二太夫人還教導我要同兄弟好生相處的。”
管沅無奈搖頭:“長姐,明人不說暗話。你到底是去借書還是去見人,我們心裏都一清二楚。昨日人家公子找哥哥沒找到,今日想必還會來。只是今日哥哥勢必在清水堂,你這般趕着上去,是要鬧大笑話的!”說着有些好笑地掩唇。
管洛哪受得了管沅一副看她笑話的模樣,指着管沅道:“血口噴人!什麽大笑話,我看是你看不得我往高處走。不過憑你這幾下子,就想攔住我?你太高看自己了!”言罷就急沖沖向前走去,不再理會管沅。
管沅早料定管洛的反應,突然間足上發力沖過去,跑到管洛身邊趁她不備将她往旁邊一推:“長姐你可千萬別沖動,最後毀的還不是我們定遠侯府的名聲……”
猝不及防的管洛被這麽一推,一頭栽進湖裏,落水聲伴着呼救聲飛濺開來:“救命呀!救命呀!……”
一一一一
推薦娘城的《重生謀》:重生遇重生,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
[bookid==《重生謀》]
☆、023 警告
當下正是晚膳前,府裏的下人都忙活着服侍主子用膳,自然沒人逛到這來。管洛行事隐蔽,怕傳出去什麽風言風語,故而沒叫丫鬟跟着。管沅自然也沒讓丫鬟跟着,那樣不好說話,因此附近就她們兩人。
“救命……三妹妹……不……”管洛在水中掙紮不已,目光乞憐地望向岸上的管沅。
管沅平靜地看着管洛,語氣還是那樣柔和,說出的話卻叫人膽戰心驚:“長姐,我的傷雖然好了,卻沒忘記我為什麽受的傷。生死之間的滋味是怎樣,想必長姐也十分好奇,今日便回贈長姐。”
“我……我……”管洛又吞了幾大口水,再也撐不住向下沉去。
此時,遠處的下人聽聞呼救聲急急趕來。管沅聽着越來越近的喧嘩聲,才跳入水中将昏迷的管洛拖上了岸。
“三姑娘,大姑娘她……”一個婆子看着不省人事的管洛,驚恐出聲。
“快去叫大夫,”管沅冷靜地把管洛交給下人,“趕緊送回桐青苑,別讓長姐着涼了。”
看着紛亂忙碌的人影漸次離去,管沅輕舒一口氣:你不仁我不義,只是如今尚無把握将事情做絕還能全身而退,才會留你一命。
桐青苑燈火通明,管洛從床上蘇醒,濕漉漉的發淩亂地散在繡枕上,臉色如紙。
“總算醒過來了,”二太夫人嘆息一聲,終于放下心來,“洛丫頭你也真是,好好的一個人跑到湖畔長廊喂魚,連丫鬟也不多帶幾個。要不是沅丫頭聽到呼救聲跑過去救了你,還不知道會怎樣!”
管沅已經匆匆梳洗過換了身衣裳:“二太夫人,事情都過去了,讓長姐好生休養便罷。長姐日後一定要當心,出門多帶幾個丫鬟跟着。”
二太太梁氏走上前感激地看着管沅:“多虧了沅丫頭。”
“二嬸不必客氣。”管沅回以微笑。
二太夫人颔首:“沅丫頭說得對,日後一定要當心。洛丫頭你既然沒事了,我也就回去了。”
管洛愣愣看着眼前人議論,卻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明明是管沅推她下水!怎麽變成管沅救她!
“不,不是這樣,管沅你——”管洛虛弱地開口想要澄清事實,卻被管沅打斷。
“長姐剛剛蘇醒神志還有些不清楚,二太夫人您先回去,我留在這照顧長姐。”三兩句就把管洛的言語化解掉了。
二太夫人點點頭,走出桐青苑。
梁氏出去看藥煎的如何,一時間內室只剩下管洛、管沅和幾個丫鬟。
管洛睜着眼,狠狠瞪着管沅:“你,你到底做了什麽……”
管沅走到管洛床邊,伸手幫她掖了掖被角,垂首低聲,并未讓不遠處的丫鬟聽見:“你大可去和二太夫人說,是我推你下的水,看二太夫人會不會信。”
管洛倏地睜大雙眸,驚恐地盯着管沅,心下卻已經明白:她一點證據也沒有。如果說管沅推她下水,又何必再救她上來?管沅只怕早已跟衆人解釋了七八遍事情的過程,大家早就先入為主,認定是管沅救了自己……
“不止沒有動機,”管沅似乎猜透了管洛的心思,“那麽多下人看着我把你從湖裏拉上來,你再多說,別人只會當你是落水後神志不清,胡言亂語。”
“你夠狠!”管洛捏緊拳頭,咬牙切齒地看着管沅。
“我還不夠狠,”管沅清淺一笑,聲音低微卻語氣铿锵,“你當初想置我于死地,如今我這樣還算便宜了你。看在那不值錢的血緣的份上,我今日只警告你一回,也好叫你看得清楚,你究竟有沒有能力動我!我只需動動手指,就能要你的小命,你又是謀劃靈氛,又是謀劃馬夫,可我做了什麽?”
管沅只是在恐吓她,如果真要置管洛于死地,恐怕需要顧及的還不止這麽點。她今日是把管洛救了上來,才免去那一番落水緣由的查證。倘若管洛真的出事,順天府的捕快又不是吃幹飯的,稍微動動手指就能查到她頭上。
所以,她也想一了百了處理掉管洛這個麻煩,可惜不能。
但今日這番威懾,已經足夠。更何況——
“我知道你去前院想做什麽,”管沅淡淡看着面露驚恐的管洛,“我對你做的事沒有興趣,只不過我要考慮定遠侯府的名聲,不能讓你去丢人現眼。我議親就在你之後,你名聲壞了還想拉我陪葬?沒門!”
管沅說完便起身離去,再不看一臉震驚的管洛。
躺在床上把被角拽的死緊,管洛竭力喘氣:她居然,居然這麽輕易,就差點要了自己的命……怎麽會這樣,怎麽會……
“來人,來人!”管洛歇斯底裏地扯着被子,寒顫地嘶喊。
回到含露居,管沅這才發覺自己今日吹了風,有些頭疼。
“姑娘,你傷勢剛好,就去做這些事。本來身子就不好,還下水受了涼,”靈修焦急地扶着管沅坐下,關切地問,“幫大姑娘診治的大夫應該還沒走,婢子這就去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