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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3)

之中。

到時候殿試結束,她售賣相關點評,便能再兜一波生意。

想到此,管沅嘴角綻出滿懷信心的笑意。

又絮叨了幾句瑣事,小厮禀報有客:“齊大公子在外院等少爺。”

齊大公子?除了仁和長公主的長子齊允鈞,京城還有哪個齊大公子?

“你和他什麽時候有的交情?”管沅好奇地看着神色自若的哥哥。

皇上膝下子嗣單薄,除卻早夭的二皇子,只有太子一人。仁和長公主又是皇上最喜歡的妹妹,因而齊允鈞自小出入宮廷,很受皇上皇後喜愛,一入仕便是從四品官身。齊允鈞,可不是誰都高攀得起的。

管洌瞥了管沅兩眼:“你別看他身份尊貴,為人卻爽快利落的很,是個可交之人。做人不能因為別人貧賤就疏遠,也不該因為人家富貴就避忌。只要不是刻意巴結懷有目的,便可問心無愧!”

管沅撲哧一笑:“我不過問一句,你就擺出大道理來了?我是看爹爹不在身邊,這才多問兩句……”說着又有些黯然神傷,“也不知爹爹什麽時候能回來……”

前世正啓元年,蒙古小王子來襲;最後雖擊退了敵軍,父親管進卻戰死大同。

這輩子她清楚結果,但根本不知該如何幫爹爹,難道要眼睜睜看着……

武将之家富貴起來能大紅大紫,可這其中的苦,還有戰敗後滅門的後果,不是每個人都能承受的。

興許,她還是選個詩書之家好一些?

管沅愁苦地糾結。

定遠侯府外院,管洌已經梳洗得清爽利落,大步走進廳堂。

“我猜你就是在家混了一天,于是直接殺過來了!”接着便是爽朗的大笑。

少年劍眉星目,神采飛揚,靛藍的直裰在夕光下現出若隐若現的金色,腰間一塊麒麟白玉乃禦賜佳品,登雲履踩出穩而輕的步伐。

若不是那樣高貴的出身,誰能穿得起鎏金浮彩宮緞,能言語舉動如行雲流水,絲毫沒有小心謹慎的拘泥?

“被看穿了,”管洌無奈嘆息,“我服輸。”

齊允鈞一揮手:“服輸了總該有點表示吧?”俊朗的笑容看起來有些不懷好意。

管洌爽快地一拍桌子,應下了所謂表示:“好不容易休沐幾日,今日我做東,去桃園,不醉不歸!”

桃園是京中最負盛名的酒樓,以其桃花佳釀聞名遐迩。

齊允鈞笑意暢快:“我可不是為了坑你一頓飯錢來的,有幾個家夥介紹你認識,包括謝閣老的公子,昨日剛考完的。再叫上你表兄楊子升,謝家和李家關系一直不錯……”

管洌自然聽過謝閣老公子謝丕的才名,想到日後仕途,他和表兄楊安多結交幾人也是好的。随即掂了掂手中管沅托付的時文:“我繞道去城西送樣東西,再去叫子升。你先請謝公子去桃園。”

齊允鈞低頭看見一卷雪宣,不由起了好奇之心:“什麽東西還要你親自送?”

管洌心下為難:總不好告訴他這是自家妹妹的墨跡,閨閣女子的筆跡,按規矩是不外傳的……這般想來,又覺着自己行事不穩妥,應該親手謄抄一份,再送過去……

“也罷,這東西不急,”管洌沒有回答齊允鈞,看似随手把那一沓時文給了身邊小厮,“咱們先把子升那書呆子叫出來!”就拉着齊允鈞離去。

人精似的齊允鈞沒有忽略管洌的欲蓋彌彰,越發好奇那卷雪宣究竟寫了什麽東西:“到底什麽來頭,莫非你還認得什麽世外高人?”他摸着下巴,饒有興致。

一一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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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9 其反

管洌心下苦笑:被這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家夥盯上了……

“我哪認得什麽世外高人?窮酸文人還差不多!舊友落魄,我資助他還斤斤計較,非要我拿了他的字畫去賣,才肯收銀子。不囑咐掌櫃好生賣,他豈不得挨餓?”管洌敷衍過去。

齊允鈞聽得大笑:“确實夠酸,你別說,今天要見的那幾個,都挺酸……”一路笑談一路離去。

當晚幾人喝得酩酊大醉,管洌第二日直到日上三竿才清醒。

睜眼看見書案上那一卷雪宣,方發覺妹妹交代的事還沒辦妥。

于是他趕緊謄抄了一份,連文章具體寫了什麽都沒看清楚,就送去城西的字畫鋪子,囑咐一通,才去查永國公次女的事。

而另一頭,齊允鈞卻是一直好奇那雪宣的字畫,想着若是個有幾分功力的,買來送給母親也不錯,母親向來喜歡好字;另外也可解了管洌幫人的麻煩。

于是乎過了午後人清醒了,他就跑去管洌的字畫鋪子“打秋風”。

“這兩日有新東西嗎?”齊允鈞把管洌的字畫鋪子繞了一圈,卻沒發現特別出挑的東西,有些不甘心地問。

那掌櫃也是有些年紀的了,眼力不差,立馬看出這公子是個眼光高、出手大方的,連忙應道:“公子喜歡什麽樣的,豎軸橫軸?庫裏還有幾幅上好的筆墨,雖然不新,但應該能入公子貴眼,就是價錢不菲!”

齊允鈞擺擺手:“庫裏的待會兒再看,我就問問這兩日的新品!”

掌櫃有些為難地賠笑:“這位公子,這兩日,真沒什麽新字畫!咱們鋪子裏的新東西,也只有時文了……”他年歲大,見的事多了去了。這等富貴公子哥,上街就算進筆墨書齋,也是看字畫扇面、仕女金石;就算需要時文這等東西,也是家中長輩塞的,哪裏會自己去淘?

果不其然,齊允鈞一聽“時文”二字,眉心微微蹙起:他又不舉業,誰沒事看這勞什子?

剛悻悻然想離開,心思一轉:莫非,那個窮酸文人寫的不是什麽字畫,而是時文?

也罷也罷,就當幫襯管洌生意,買了送給謝丕那家夥!那家夥會試很可能被李閣老點中,還得準備四月的殿試,權當幫他搜羅些文章。

“行行,來一份!”齊允鈞掏錢拿了一份就走,吩咐車夫去謝閣老府。

馬車上,百般無聊的齊允鈞随意地攤開時文,瞄了幾眼,卻生生怔住。

這他媽是什麽文章!

雖說他不是走科舉路學問一等一的人,但好歹也跟着名師念過幾年書,制藝的好壞大致清楚,就這樣的文章,能拔得頭籌?

齊允鈞意興闌珊地合上時文,旋即又想:書者若真能拔得頭籌,早就在翰林院供奉了,哪裏還會寫這樣的東西,更不會落破潦倒到需要管洌去救濟。這文章,扔給謝丕讓他随便看看也就罷了。

旋即吩咐小厮把文章送到謝府,讓車夫調轉馬頭回去。

乘興而去,敗興而歸。

但往後的變故,會讓齊允鈞大驚失色。

定遠侯府東北角,二太夫人的惠安堂。

管沅坐在下首聽母親和二太夫人說壽宴的事。

“戲班子都請好了,連唱三天;到時候李閣老、謝閣老的夫人都會來,還請了颍國公、永國公、武康伯……”楊氏又說了些旁的安排,“嬸母盡管安心享福就是!”

二太夫人眼角眯起,十分滿意:“也別太鋪張,圖個樂子罷了。”

“五十大壽,這樣子算不得什麽鋪張,也是兒孫輩的孝心呀!”楊氏嘴上說得漂亮,心裏卻清楚明白——

別鋪張的話,二太夫人也就是說說罷了。若真簡素了,二太夫人頭一個不給她好臉色。

随即想到壽禮,那又是一筆大開銷。

就因為二太夫人清楚楊家是江南望族,不缺錢財,每次眼光就會不自覺拔高幾個檔次,讓楊氏不得不破費。

而定遠侯府的家底,本身也算不得十分豐厚。這個家,并不好當。

管沅接過母親的話:“是呀,什麽都能少,孝心少不得,您可不許攔着我們盡孝!”母親的為難,她自然曉得。母親良善,主持中饋以後,好幾處虧空都是母親拿自己的嫁妝填補的。幸而外祖家底豐厚,給母親置辦的嫁妝也十分可觀,不至于因此捉禁見肘。

不過,拿銀子堵二太夫人的嘴,雖說效果好,卻不是長久之計,她得好好想個法子才是。

二太夫人笑意更深,過了片刻,似乎發覺沒像平日裏一樣聽到管洛的恭維,這才仔細瞧了瞧,管洛果真不在。旋即疑惑的目光望向梁氏:“洛丫頭哪去了?”

管沅心下奇怪。

平日裏給二太夫人請安,管洛從來都是最積極的那一個,今天怎麽到這時候了,她還不見蹤影?

梁氏一如既往的面容平靜:“洛丫頭今日去靈照寺了。之前應下抄佛經的事,她半刻不敢怠慢,故而去求大師為筆開光。”

京郊的靈照寺一直香火鼎盛,只是路途有些遠,在夏都延郡。故而凡是去靈照寺,想要當日能回來,勢必要一大早開城門的時候就出發。

聽到是為自己的佛經,二太夫人笑逐顏開:“洛丫頭一個人去的?”

“是大姑太太陪着去的。”梁氏回答。

未出閣的小娘子,出門都應由長輩陪同。大姑太太是二太夫人的親女兒,管洛肯和她親近,二太夫人哪有不開心的道理。

于是又對管洛贊揚一番。

管沅心裏卻咯噔一下:為筆開光?管洛真是好想法,一箭雙雕呀!說管洛專門為了此事去靈照寺,她打死都不信。為筆開光是表面,讨二太夫人喜歡才是深意;為筆開光是表面,為自己的親事拜佛求神才是深意!

可恨此事全無征兆,等事情發生了她才知曉,又被管洛生生擺了一道——管洛去為筆開光,她也是要抄佛經的,卻毫無動作,二太夫人豈不是要懷疑她心不誠?

“二太夫人,”管沅語氣帶了幾分可惜,“長姐去為筆開光,怎麽也沒叫上我,前兩日我還同她商量抄佛經的事情來着,多一些開光筆抄錄的佛經,也是為二太夫人積功德呀……而且,去這麽遠的地方,長姐昨天怎麽也該和二太夫人說一聲呀,免得今早還讓二太夫人擔心。”

管沅故意說“我同她商量”,而非“她同我”,順序不一樣,意義便有霄壤之別。“我同她”,表明管沅心裏是尊重管洛這個長姐的;而靈照寺開光,管洛卻沒叫上管沅,那就是管洛的不是了。

反正管洛不在,管沅說怎樣就是怎樣,管洛只能生生受冤枉,沒機會申辯。

二太夫人聽了管沅的話,笑容僵硬了幾分,半晌才說了一句:“洛丫頭還是太年輕,做事情有些毛躁,老二媳婦你要好好管教她。”

少了功德,誰開心?

何況管洛不向她報備,很不尊重人。

管洛大約也沒料到,防着管沅、讨好二太夫人的舉動,會适得其反。

梁氏依舊面無表情,只點了頭稱是。

晚間,從靈照寺回來的管洛,在問了梁氏白天惠安堂的事後,不由惱怒。

“母親,三妹妹說我,你怎麽也不幫我辯解幾句?明明是我找她商量,什麽時候變成她找我了?”管洛瞪着梁氏,怨氣十足。她苦心孤詣地謀劃,偏偏攤上這樣一個無能的母親,便連幫她說幾句話都做不到。

“你根本就不該這麽做。”梁氏的視線微微向下,語氣平靜生硬,卻掀起了管洛山雨欲來的怒氣。

一一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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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 就計

“什麽我不該這麽做!我不事事壓着管沅,怎麽讨得了二太夫人喜歡!父親不管我們,你又不吱聲,二太夫人憑什麽待見我!”管洛嫌棄地看着自己的母親。

梁氏輕吸一口氣。被女兒嫌棄,她心緒很是複雜,但還是苦口婆心地勸:“你不事先告訴二太夫人,就已經失了先機。對長輩就該早請示,不然他們會認為你不尊重他們。”

“我那不是怕管沅得了消息,要和我一起去嗎,”管沅紅着眼睛,也不知是怒是悲,“可管沅說我你就讓她說,也不幫我說幾句話,我到底還是不是你女兒!”

梁氏聞言蹙起眉心,臉上終于有了一絲不悅的表情。

管洛卻越說越激動:“這些年要不是我巴巴地讨了二太夫人喜歡,就憑你木魚一樣,這定遠侯府,哪裏還有我們立足之地!就連我的親事,一直沒什麽進展,你就知道幹等着,什麽辦法也不會想……”

“夠了!”梁氏語調生硬,“你自己要是有什麽好辦法,你怎麽不去做?先看自己有多少分力,再去做多少事!我挑中的人你一個都不滿意,你到底要怎樣!”

管洛沉默了片刻,慢慢平複了情緒,卻依舊死死盯着自己的母親:“如果連想都不敢想,一點希望也不會有!”

而此時在含露居的管沅,則聽到消息:管洛紅着眼睛出了二太太梁氏的院子。

“沒什麽稀奇的,她們母女鬧矛盾又不是一兩天了,”管沅不以為意,“管洛那樣争強好勝的一個人,二嬸母事事不出頭,可謂水火不容。說不定管洛還會埋怨自家親娘無能,連累了她。”

梁氏生下管洛之後再無所出,又不得二叔喜歡,或許這兩件事互為緣由相輔相成,但也說不好誰為因誰為果。管洛早就不待見梁氏了,前世她嫁到靖安侯府後,二叔似乎還鬧過,說是要休掉梁氏。那時候管洛也沒出來為親娘說幾句話——

不過,好端端的,二叔怎麽會要休掉梁氏?他們相敬如賓這麽多年,突然鬧得這麽僵,肯定是有原因的,但原因是什麽呢?

管沅只恨自己前世知道的還不夠多,特別是這些細枝末節的秘辛。

也罷,至少梁氏一直沒有和她作對,暫且不理會就是了。

靈修想了想,還是有些擔心:“那佛經的事,該怎麽辦?大姑娘可是拿開光的筆抄的……”

管沅看着書案上的古硯,淡淡回答:“她的筆好?那咱們就用仁和長公主賞的松煙墨。”

壽宴前一晚,管沅抄完最後一本《金剛經》,放下筆長舒一口氣:“這樣吃力不讨好的事,我下次是不願再做了!”

靈修不由得笑了:“姑娘也是沒有辦法,可有時候又不能不做。七本經書,婢子整理好就放在書案左邊,明早再拿去惠安堂。姑娘早些休息吧!”

“行,”管沅點了點頭,“摞好放在那就成。”

不多時,書房和內室的燈漸次熄滅,含露居在夜色下靜谧一片。

“捉賊呀!快來捉賊!”

一聲女人的高喊劃破靜夜,原本陷入沉睡的含露居即刻驚醒。

“怎麽回事?”合衣站在內室窗邊的管沅眉心微蹙,看着外面的動靜,很是疑惑。

“這,這怎麽又和我們計劃的不一樣呀!”靈修苦惱地觀察着院子裏的情況,“好像是巡夜的媳婦子發現了什麽……這個靈氛,真是沒本事!白白給她設了個圈套!現在好了,被巡夜的媳婦子發現了,還不知道要鬧成什麽樣子……”

本來管沅的計劃,是故意讓大家都知道七本《金剛經》放在什麽地方,引靈氛去破壞,再抓她個現形。自然,那七本經書中,只有最上面的一本是真正的經書,下面六本都是空白。實際上會交給二太夫人的二十七本,已經被她秘密藏起來了。

但現下巡夜的媳婦子不知怎麽摻和進來——也罷,看看情況再說。

“我們‘慢慢’穿衣裳,然後出去看看。”管沅伸手解開外衣,又披上一件湖藍的羽緞鬥篷,披散頭發,作出一副剛醒來的模樣,才走了出去。

那領頭的媳婦子是外院管事陳新的媳婦,大約三十來歲。管沅前世離開定遠侯府太早,也不記得自己和這號人打過交道,更別說了解和信任。

因此,她想到的第一種可能便是——這個陳新家的,會不會是管洛的人?

“賊抓到了嗎?”管沅表情平淡。

好好的定遠侯府,怎麽可能遭了賊,除非是內賊。

既然是內賊,那也沒什麽好怕的了,不會人多勢衆翻了天。

但如果陳新家的只是虛張聲勢,什麽都沒發現——她管沅也不會客氣,放跑了靈氛這條魚,還想抵賴得一幹二淨?

陳新家的見管沅出來,連忙行了禮:“是個手腳不檢點的丫鬟,還好我們巡夜發現了,那丫鬟說是含露居當差的,還請問,三姑娘想如何處置?”既是含露居的丫鬟,就是管沅的人,自然要問管沅的意思。

管沅沉默了一陣,沒有說話。

怕事情敗露,就自己人抓自己人,好讓她懷疑不到佛經和管洛身上?畢竟棄車保帥,是個不錯的脫身之計。

又或者只是巧合,這個陳新家的,只是碰巧發現了靈氛?

“我去看看吧。”管沅擡步往靈氛走去。

院子裏,靈氛被幾個婆子押着跪在地上,梨花帶雨的臉聽到腳步聲後擡起,看見管沅,情緒愈發激動起來:“姑娘救婢子,婢子是冤枉的,這些人硬說婢子是賊,這,這怎麽可能!婢子在含露居當差這麽多年……”

“陳新家的,”管沅打斷靈氛的話,轉頭不再看她,而是詢問陳新家的,“你們說靈氛是賊,可有什麽證據?”

“含露居已經熄燈,大門也下了鑰,按理說不會再有人出來走動。可我們卻發現,有人想從東牆翻出去!”陳新家的指了指東牆上搭着的梯子,心有餘悸。

管沅狐疑地向東望去,果真見牆上搭了把梯子。

“沒有的事!姑娘,婢子就是出恭來的,根本沒見過什麽梯子,是他們冤枉婢子的!姑娘要為婢子做主呀!”靈氛邊磕頭邊喊冤。

管沅掃了眼院子裏的一幹人等,淡淡開口:“梯子的事情,莫衷一是,我也不清楚到底誰說了真話,誰說了假話。這樣吧,靈均,你去搜靈氛身上;靈修,你搜靈氛屋子。”

衆人對管沅這一決定都十分不解,包括靈修和靈均——

今晚的重點不是在書房,在經書上嗎?怎麽又要去搜靈氛的屋子?

管沅接着解釋:“有一句話靈氛說得很對,她在含露居當差這麽多年,如果是賊,不可能今晚突然做賊,肯定之前也有作案。如果找不到她之前作案的證據,也就可以證明靈氛的清白了。”

此話一出,陳新家的等幾人還蒙在鼓裏,靈修和靈均已經明白過來了。

姑娘這是要趁機鏟除靈氛這個奸細呀!

之前他們不是查出靈氛有好些首飾來歷不明嗎?現下一并推到偷竊上去,靈氛百口莫辯。

的确,管沅打的就是這個主意。事情既然到了這一步,就算她出面調停,說靈氛不是賊,也不可能靠靈氛揪出幕後的管洛了,因為靈氛并沒有毀經書的行動,他們沒有證據。

那麽,索性把這個埋伏的隐患鏟除!

只有千日捉賊的,哪有千日防賊的?

思及此,管沅嘆息地瞥了眼陳新家的。

這媳婦子目的究竟何在,是巧合還是故意呢?

☆、011 試探

靈氛聞言,有些着急了:“姑娘!婢子不是賊,婢子一直安分守己,姑娘屋裏哪丢過什麽東西……姑娘要相信婢子呀……”

管沅緩緩走到靈氛身旁,彎下腰在她耳邊低聲道:“其實,含露居是丢過東西的,花朝節前,我的詩集怎麽就不見了?雖然不是你偷的,不過,你到底謀劃了多少好戲,沒來得及唱給我看?”

靈氛驚愕地瞪大雙眼,難以置信地看着管沅。

“放心,”管沅若無其事地微笑,“戲臺子都搭好了,明天就唱給阖府看看,也當給二太夫人祝壽,就不知,會賞些什麽好東西,是那對珍珠耳環,還是那支羊脂玉的梨花簪子?或者,還有更多好東西?”

靈氛拼命搖頭:“姑娘!姑娘在說什麽?什麽唱戲,婢子不懂……”

管沅已經懶得理會她,轉身撥弄左手玉腕上的琥珀香串。

陳新家的微微擡頭,看着月光下眉眼如煙的女子。她的犀利就這般一閃而過,然後便隐在清淺的朦胧之中,淡然而去。

或許連主子也被她這樣清淺的朦胧蒙蔽了?她根本不需要主子這般費心,她其實有能力保護自己?

陳新家的有些頭疼。很顯然,他們似乎好心辦壞事了。

“姑娘,”搜屋的靈修和搜身的靈均呈上好些首飾,“在靈氛那發現了這些。”

靈氛看到托盤上的珍珠耳環和羊脂玉梨花簪子,還有些零零碎碎的其他東西,頹喪而絕望地低下頭。

管沅掃了一眼:“靈氛,你需要說說這些首飾的來歷嗎?”

“是,是我偷的……”靈氛閉上眼睛。

管沅心下明白:不争辯,直接說偷,那樣不會扯出管洛,至少可以保全家人……

“你從哪裏偷的?”管沅追問。

“很多地方,我記不得了,”靈氛哭着說,“有些轉手賣了,有些我看着漂亮舍不得賣,就留了下來。姑娘,我從沒偷過咱們府裏的東西,都是外面偷的,您,您就饒了我吧!”

“哦?偷咱們府裏還好辦,偷外面就要報官了,這我可做不了主。靈均呀,你明日叫幾個婆子押着她去順天府。窩藏罪犯是包庇罪,我可擔不起!”管沅故作無奈地搖頭。

靈氛沒想到自己為了逃罪編的說辭,反而把自己送進了墳墓。看着管沅十分堅定的态度,她立馬就慌了,撲上去扒住管沅的腳:“姑娘,我說的都是真話,您饒了我吧,我不要去見官!姑娘,我不要見官!”

陳新家的見狀,當即領人把靈氛抓了下來:“三姑娘說的話,你這蹄子沒聽懂嗎?咱們要是不送你見官,就是包庇罪!你要整個定遠侯府給你陪葬?”

“堵了她的嘴管進柴房,明個一早送去順天府,別驚擾了其他人,這幾天可是二太夫人的好日子,”管沅吩咐完那些婆子,又對靈均道,“明個你先去找我大表哥,大舅舅和順天府尹是同年。”

讀書人有讀書人的圈子,楊安的拜帖,興許比祖父定遠侯管路還中用。

回到內室,靈均笑逐顏開:“靈氛總算被揪出來,往後姑娘不用再擔心了!”

靈修卻愁眉不展:“姑娘,婢子怎麽覺得,陳新家的很奇怪呢?”

“哦?你有什麽想法?”管沅笑着看向靈修。

靈修有些忐忑:“婢子也不知道自己說的對不對,總之,陳新家的出現時機很奇怪,不早不晚,偏偏在這個時候。而且我們都知道,靈氛并不是賊。如果她是賊,架梯子出院,順理成章;可靈氛并不是賊。”

管沅贊賞地颔首:“你說的正是我想的,我想不出靈氛為何要架梯子。大半夜的跑出去,想和管洛報信,還是想逃跑?無論是哪一種,可能性都不大,挑白日人多事雜的時候混出去,豈不更便宜?”

靈均這才恍然大悟,不由擔憂道:“姑娘,那如果陳新家的是大姑娘安排的,該怎麽辦?他們會不會放了靈氛?”

“不會,如果陳新家的真是大姑娘的人,不僅不會放了靈氛,還會殺人滅口,”管沅肯定地說,“送到順天府上刑,誰知道靈氛會吐出什麽東西,最保險的做法,就是殺了靈氛,然後假裝她是畏罪自殺。我把靈氛交給陳新家的,就是一個試探。如果靈氛死了,陳新家的就是管洛的人。”

用一個已經暴露了用處不大的靈氛,試探出陳新家的這個潛在的危險,還是劃算的。畢竟,陳新是外院管事,陳新家的又管着好幾個內院的婆子,他們若是管洛的人,可比區區一個靈氛危險多了。

靈修這才稍微放心:“姑娘有對策就好,那且看明日結果如何。只可惜又沒能把事情攤到大姑娘這個幕後主使身上。”

“不着急,要是靈氛活下來,送到順天府,還怕沒有法子整倒管洛?”管沅輕嘆一聲,“且看造化。”

定遠侯府黑暗的角落裏。

“你是說,她極可能從一開始就知道,靈氛有問題?”少年劍眉緊鎖,有些難以理解。

“小的本想通過喊捉賊阻止靈氛破壞經書,可是,三姑娘居然把盜竊罪名直接安在了靈氛頭上,還搜出所謂盜竊罪證,”中年男子有些難以置信地搖頭,“然後三兩句就把靈氛逼到順天府。”

少年刀鋒般銳利的雙眸有些黯淡下去:“你是說,她其實根本不需要我的幫助?”

“不是不是,”中年男子急忙擺手否認,“我只是說,我們這樣很可能會打亂三姑娘原本的計劃,最好,能和三姑娘聯手。”

“目前還不行,”少年長嘆一聲,有些無奈地阖上雙眸,“既然如此,以後行動少一點,有什麽情報,你們傳給她,讓她自己決定。”

聯手,他不能把她拖下水,不能。

這一切應該讓他自己解決,不能拖累她。

更何況,現下的情況,根本就不可能讓她相信自己。沒有了前世的相識,他和她只是陌生人。

少年的心,一寸寸哀涼下去,随即又振作起來:既然已經做了決定,他必須堅定地走下去……

定遠侯府花團錦簇的晨光裏,馬車絡繹不絕。由于是長輩的大壽,各官宦之家都會派人前來恭祝。楊氏忙着應酬诰命、主持壽宴;管洌和二叔管達則在外院招待男賓。

而此時管沅不緊不慢地穿戴好,就聽到了靈氛的消息。

“還好端端活着?”管沅有些詫異。

靈修點頭:“靈氛被看得很緊,沒出什麽事,現下已經進了順天府的大牢。”

“看來陳新家的不是管洛的人,”管沅肯定地說,“既然不是管洛的人,那她為什麽要摻和到這件事裏面?”

“有沒有可能,是二太夫人,或者世子夫人?”靈修揣測。

管沅搖頭:“不會是二太夫人,她要想處置一個丫鬟,來直接的就行,何必這樣大費周章。至于我娘,更不會了,如果是我娘,直接告訴我豈不更好?何必拐彎抹角。罷了,興許她真是偶然碰上,但我們也不要大意。剩下的事,就交給大表哥折騰。”

定遠侯府前廳,管洛一身茜色芍藥連珠紋绫襖,站在席間格外顯眼。

“二太夫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孫女特意用靈照寺開光的法筆抄錄了二十一卷《金剛經》,代表本有的十地與修身之十地及佛果,為二太夫人祈福。”管洛笑吟吟地親自捧上齊整整的一摞經書,然後退到一旁盯着管沅,眼中閃過自得之色——

這一回,她要讓管沅在京中永遠擡不起頭!

一一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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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 壽宴

見着那二十一本經書,二太夫人笑得開懷,眼角的皺紋漣漪一般漫延開來,愈發叫人看不清她略顯渾濁的雙眼中真實的情緒:“好孩子,難得你有孝心!”

管沅無聲嘆息:管洛半個字不提她,直接就把二十一本經書捧上去,這不是擺明了想讓她出醜嗎——

同樣是抄經書,如果她真的只抄了七本,再加上靈氛的毀壞,就要在這麽多人面前失禮,或許還能襯托出管洛的孝心和勤勉。

真是打的好算盤!

她看着退到一旁的管洛眼中若有似無的得意,心道:幸而她識破管洛詭計,管洛的好算盤,今日恐怕打不響了!

“二太夫人福壽雙全,萬壽無疆,”管沅親自捧上二十七本《金剛經》,然後退到一旁溫婉而笑,“之前孫女得了仁和長公主賞賜的松煙墨,想到放着也是可惜,于是借花獻佛,拿來抄錄了二十七卷《金剛經》,為您祈福。”

此語一出,二太夫人還沒做出反應,來賓們已經議論紛紛。

“這就是上次花朝節拔得頭籌的管家三姑娘?”

“我看着舉止大方得體,定遠侯府出了這麽好人材,真是不錯!”

……

席間婦人們的話題驟然轉到了贊揚管沅上,目光也都落在那清雅的天水色裙裾,再無人理會打扮得鮮豔可人的管洛。

管洛站在一旁,絞緊了手中帕子,一邊咬牙切齒,一邊又強忍着讓自己看起來是在微笑,生生要把嘴角都崩裂。

好你個管沅!

你居然抄了二十七本!七本,二十七本!你真有一套,還拿仁和長公主賞的松煙墨說事,不就是為了讓人家都知道你花朝節的表現,讓所有人都看着你,搶我的風頭嗎!

管洛深吸一口氣。

她現下進退兩難。這時候不站出來,風頭全被管沅搶去了;可站出來,無異于把人們的注意力從花朝節拉回來,大家就會發現二十一本和二十七本的區別。

好在她抄了二十一本,否則如果真是七本,相差如此懸殊,肯定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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