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而用功在勳貴和宮中,後來更是靠上了司禮監掌印太監劉瑜,一路凱歌。前朝和後宅向來息息相關,僅僅管窺內眷之間的關系,也能察覺其中微妙。
“謝閣老的長子這次下場,聽我家老爺說,那孩子學問不錯。子升的學問不比他差,這次怎麽沒下場?”李太太同大舅母聊起了今年的春闱。
管沅心中一緊。
如今恰逢會試,二月初九下場,連考九天。
謝閣老的長子謝丕,字恭桓,今年二十有五,也是年輕一輩中的才俊。如果她沒記錯,這次的春闱,謝丕将會考中進士,擢得庶吉士,然後供職翰林。
子升是大表哥楊安的字,他十三歲随大舅舅進京,就被李西涯看中賜字,被李西涯等人稱呼為“小友”,并在李西涯門下讀書。所以李家和楊家的關系,一直非同一般。
去歲大比之年,楊安高中解元,但大舅舅楊石瑞沒讓楊安今春下場,說他最好再歷練幾年,多懂些人情世故,否則過早走上仕途只會有害無益。
而大舅母搖搖頭:“子升那孩子太年輕,只懂學問又有什麽用,他父親想讓他緩一緩,多了解世情經濟。”
李太太對自家丈夫的“小友”楊安也有幾分了解,聞言只是微笑:“這般也好,子升還年輕,過幾年該懂的自然就懂了。”
管沅無聲嘆息:過幾年,興許還不如今年。三年後春闱,已是大舅舅致仕之後,大表哥受此影響,铩羽而歸,随後一病不起。
這輩子能不能不讓大舅舅致仕呢?這樣母親在定遠侯府也能好過一些,不至于因為娘家失勢被輕怠……
一一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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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 改變
還沒想出什麽好對策,就到了鬥花比詩的時候。
仁和長公主府的碧落臺臨水照花,景致優美。臺上早就備了筆墨,小娘子們只要從在場的幾種花裏挑一樣為題即可。
管沅記得前世去碧落臺時,路過擺放花神燈的桃林。點花神燈是花朝節傍晚的習俗,可她卻發現其中一盞花神燈被做了手腳,一旦點着,花神燈會成片燒起來,以致于蔓延成大火。
當時的她趁人不注意,把引線末端解開,因此最終沒有釀成大禍。否則不管燒傷了誰,或是危害到仁和長公主府,後果都不堪設想。
這次走過放花神燈的地方時,管沅留心觀察一番,卻沒有發現前世的潛在危險。
她微不可查地頓了一下,随即繼續向前。
既然重生,或許很多事都會和前世不一樣了。事情只要向好的方向發展,管他一樣不一樣。她必須接受改變,也一定要實現改變,不能也不會再重蹈覆轍。
想通透了,管沅嘴角隐隐現出欣慰,長舒一口氣,堅定不移地向前走去。
附近假山上的涼亭,梨花掩映中,挺拔的身姿背對花神燈擺放之處,雙眸微阖。
上一世,他就站在這涼亭上,望見一個天水色裙裾的女子解開引線。起初他還懷疑這小娘子圖謀不軌,調查之後才驚覺,她偶然的發現和善意的舉動,避免了怎樣一場劫難。
傍晚時分點花神燈,他勢必會在場,如果碰上這盞燈……
而後他想拜謝她,才知道她已被逼去廬陵。他不相信她會抄襲堂姐的詩文,擔心她是被冤枉受了委屈,于是一查到底,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只可惜沒有證據,不能為她洗清冤屈。
這輩子既然清楚将會發生的危險,他當然會盡早防範,将那盞動過手腳的花神燈處理掉,不會把危險留給她。萬一事情有變,她并沒有發現那盞花神燈?他不會賭。
同時,他也會幫她把那些陷阱處理掉,不會讓她重蹈前世覆轍。
只是上一世他們在廬陵的交集——他睜開銳利的雙眸,輕嘆一聲:世間安得雙全法……
“清絕莫論千古評,兀自芬芳笑與歸,”坐在主位的仁和長公主,輕念這兩句梨花詩,眼前一亮,“看不出來,如今的小娘子能有這樣的心性,倒是令我大開眼界!”
因着李閣老做了今年會試主考官,李太太被仁和長公主拉來一起評詩,看了也不住點頭:“确實不錯,長公主不如翻翻是誰的佳作,也好見一見廬山真面目?”
來花朝節的都是未定親的小娘子,年紀不會很大,最多十五六。
“未免落了刻意,讓好好的苗子驕矜起來,”仁和長公主笑容随和,“還是再看緣分吧!”
“有緣分,自然會相見的。”李太太輕輕颔首,心下卻微微沉吟:措辭倒不是頂難得的,但這心性,确實非同凡響。
尋常官貴人家的小娘子,都被養得心高氣傲,凡事争第一。要強是好,可難免失了從容氣度,以至于失了本心。
能有這般淡然自若的心性,實在難得。
正議論着,仁和長公主不知怎的打翻了茶盞,衆人要去救時,卻又将一張詩作撲進了碧落臺邊的湖水中。
看着迅速浸水模糊的詩作,仁和長公主嘆息一聲:“看來這篇詩,是沒有緣分了。”
李太太剛從驚愕中回神,半晌才輕聲安慰道:“或許還沒到這朵花盛開的時節。”
而旁邊一個長相毫不起眼的丫鬟,則暗地裏松一口氣——這任務難度太大,但總算完成了。只是她不明白,為什麽一定要毀掉定遠侯府大姑娘的這篇詩作呢?
鬥花比詩的結果很快出來了。
仁和長公主選了四篇詩作,賞賜珠釵、香串和松煙墨,其餘的小娘子都只賞賜珠釵。
接到珠釵、香串和松煙墨,管沅并不意外;可是,居然沒有人追究管洛和她詩文的相似之處?她記得前世管洛用的就是這首詩,難道這一世管洛改變了計劃?
管沅狐疑地用餘光瞥了眼只拿到珠釵的管洛。
管洛顯然也很意外——管沅文采不俗,她盜用了管沅的詩,怎麽會只拿了珠釵?
到底是怎麽回事!
她還想趁着花朝節的機會嶄露頭角,如果能得到仁和長公主的青睐就更好了。
可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她轉頭看着得了最好彩頭的管沅,眼睛瞪得發直——憑什麽她就拿到了最好的獎賞!
此時,四篇最佳詩作被侍女貼出,管洛咬着牙趕上前,看到了管沅清麗姿媚的館閣體。
清絕莫論千古評,兀自芬芳笑與歸。
像被雷劈了一般的管洛,定定站在那不動——她和管沅寫的是同一首!就算煉字上有細微差別,就算管沅此刻所寫比從前略高一籌,怎麽會沒人追究兩人的相似之處?她精心為管沅布下抄襲詩文的局,也無法展開……
一旁冷眼看着的管沅,把管洛的反應盡收眼底——
管洛和她寫的,的确是同一首。沒有人追究抄襲問題,而她的詩又得了嘉獎,她只想到一種可能,便是管洛的詩作沒有被仁和長公主看見。
那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她精心為管洛設下的反撲計,又該怎麽辦?
還沒理清楚思緒,恭賀的人便來了。
“你母親當年就好的很,”李太太拉起管沅的手,“我如今看着,你日後定青出于藍勝于藍!”
仁和長公主不查作者是誰,李太太可沒有那個無欲無求的境界。因此,評完一二三四,她就查了個一清二楚。
只是查完又暗暗感慨:可惜她幾個兒子都娶了親,孫子輩又太小——生生錯過了管沅這個好媳婦!
詩書之家的正妻,只要不是理家的宗婦,持家什麽的都是其次,最好是能明書懂經,相夫教子。
“李太太謬贊,我還小,該學的東西多着呢!”管沅很崇敬閣老李西涯。前世劉瑜掌權後,大肆迫害清正文臣,李西涯卻忍辱負重留下來,竭力和劉瑜斡旋。論“忍”論“謀”,無人能及。再者言,李家和楊家關系特殊,故而她對李太太也生出幾分親近。
楊氏在一旁抿着唇笑:“李太太确實是謬贊,小女就是多讀了幾本書罷了。”
“肯多讀幾本書,就是好的,”李太太想想,還是覺得不大甘心,就算不能嫁到李家,讓管沅嫁給李家的姻親,或是老爺的門生,那也是好的,“三姑娘可定親了?”
楊氏聞音知雅,随即想到李家并沒有适齡的公子,李太太怕是要保媒。
只是,定遠侯府的當務之急,是管洌和管洛的親事。
“沅丫頭還小,不着急,”楊氏把話題不着聲色地帶過去,“她哥哥的親事,倒讓我沒有半點頭緒……”
既然說到親事,管沅一個未出閣的小娘子,自然不好再明目張膽聽下去。于是她退開來,轉頭便看見一個美貌天成、笑容動人心魄的女子,娉娉婷婷向她走來。
管沅忍住快要蹙緊的眉心——旁人不知道杜思的厲害,可兩世為人的她,卻是一清二楚。
武康伯嫡長孫女杜思,自幼聞名。
她貌美如花,行事妥帖,才藝出衆,加上武康伯府和如今的皇後娘娘沾親帶故,杜思頗有幾分名氣。
前世杜思榮登高位前,管沅十分懷疑杜思那樣完美無瑕的名聲,是不是旁人看在皇後娘娘的面子上,吹噓出來的。
後來她才明白,杜思果真當得起這樣大的名聲,可惜絕不是什麽賢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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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 心思
正啓二年春,杜思毀掉了和穎國公世子的婚約,入宮為妃。君王與臣下搶妻,惹惱了一幹朝臣。群臣上書反對,只可惜那枚絕世昏君油鹽不進。司禮監掌印太監劉瑜,趁機鏟除異己,把一幹朝臣都下了诏獄,包括大舅舅楊石瑞。
後來若不是閣老李西涯斡旋營救,只怕這些朝臣命都保不住。
但大舅舅致仕的結果,卻是無法避免了。
在後來的一年裏,杜思充分展現禍水潛質,內廷的烏煙瘴氣比起從前有過之而無不及。
管沅淡淡看着杜思美奂絕倫的笑容,拽緊了手中素帕。這樣手腕利落的人,即便再世為人,她見到還是不由心悸。
更何況,她還是大舅舅致仕的引線。
強自定了定神,管沅松開手中的帕子,坦然自若地與杜思見禮。
這輩子,既然還沒發生,就不要自己先吓自己。何況,她占着先機,有些事,總能想法子改變的。
花朝節被冤抄襲的事,不就改變了嗎?
“妹妹是定遠侯府的三姑娘吧?我是武康伯府杜思。”杜思雖是問句,心中對管沅的身份卻十分肯定。
方才仁和長公主派人來賞賜的時候,她就暗暗留意,那四個頭彩,除她以外,剩下的三人都是誰。
定遠侯府事事不出挑,陡然冒出一個三姑娘,她自然更留意。
“定遠侯府管沅,”面色平靜地回禮,管沅微笑寒暄,“久聞武康伯府大姑娘之名。”
杜思拿起帕子掩唇而笑:“這樣的話管妹妹日後莫說了,什麽名不名,都是虛的,還不如這片梨花來得實在,養眼煮酒,果實香甜。”
管沅微微擡眼,目光順着杜思穿過晶瑩雪白的梨花,落在湖對面的水閣上。
水閣半開,依稀人影晃動,似乎是男賓飲酒之地。
杜思淡淡開口:“你長姐今日的衣裳,很好看。”
管沅與杜思并排而立,隔着幾尺距離,聲音分辨不出情緒:“我長姐眼光一直不錯。”
杜思粲然一笑:“那倒不見得,衣裳好挑人難挑,不是誰都襯得起好衣裳的。”她的目光一直聚焦在對面的水閣。
管沅隐約猜到杜思的意思。
說實話,管洛行事雖然狠辣,卻沒什麽城府。方才在席間,她都看出管沅神色有異——那麽工于心計的杜思,只要認真觀察了去,興許也會發覺吧?
但她不明白的是,杜思說這話什麽意思。
提醒她,向她示好?還是警告?或者試探?
既然不明白,最穩妥的辦法就是不接話。
“你今日倒是穿得很素淡,”杜思輕笑着挽起管沅的手,轉身不再看那水閣,而是朝前方女眷聚集的花廳走去,“我也喜歡素淡的顏色,看着心情好!”
管沅的目光從自己天水色的裙裾,轉到杜思只有一線紫藤蘿壓腳刺繡的素白羅裙上:“杜姐姐這條裙子倒是很別致,的确,看着心情好!”
兩人于是議起京城流行什麽款式的衣裳,回到花廳之中。
而管沅卻一直惦記着那一線紫藤蘿壓腳刺繡:前世她作為靖安侯世子夫人入宮觐見時,曾親眼看見紫藤蘿上帶着的劇毒,令一名妃子喪命……
當日回到定遠侯府,二太夫人難得地給了管沅好臉色,畢竟她為定遠侯府博得了好名聲。
“依我看,”二太夫人拉着管沅的手,側頭對楊氏道,“你把沅丫頭教得很好,這才是咱們定遠侯府該有的底氣!”
楊氏是很典型的江南女子,溫婉娴麗,說話的時候,一雙漂亮卻溫柔的眼睛,總是含着笑意:“嬸母謬贊,沅丫頭不過跟我讀了兩本書,規矩言行,都跟在您身邊耳濡目染。”
“謙虛個什麽,”二太夫人一轉頭,看向定遠侯府的二太太、管洛的母親梁氏,“洛丫頭也是好孩子,今個可有什麽收獲想法?”
只負責抿唇微笑的管沅一只手還被二太夫人抓着,聞言心裏咯噔一下,下意識擡頭看了眼管洛。
管洛坐在離二太夫人較遠的地方,眼底微不可查的怨毒,直指管沅。
前世管洛憑借盜詩才名,如願嫁與齊允鈞。可惜婚後別說琴瑟和鳴,兩人關系極差。由此可見,若自己沒有與之匹敵的能力品性,就算把機會送給你,也不會有什麽好結果。
這輩子,管洛可沒有這樣的好機會,她還能如願嫁與天之驕子齊允鈞嗎?
“收獲倒是有一些,不過小輩面前,也不好議論這些,”二太太梁氏恭敬地回答,“待會兒我再慢慢跟您說。”
梁氏相貌并不出挑,平日裏不說話的時候,極沒存在感。也許正是為此,二叔管達才納了好幾房妾,而且個個看上去都比梁氏強,唯獨少了梁氏幾分正室的穩重。
不過穩重這種東西,放在長輩面前好使;其餘半點用處全無,還不如母憑子貴來得強。
可惜梁氏生下管洛之後,再無所出——二叔管達的兒子都是庶出。
思及此,管沅不由暗暗納悶:管洛這逞兇鬥狠的性子,到底像了誰?是怎麽養出來的?
楊氏微微一笑:“冽哥兒的親事,我也有些想法,待會兒一起說!”
二太夫人滿意地點頭:“也好,洛丫頭沅丫頭,你們也累了一天,趕緊回去梳洗睡了。”
管洛和管沅這才行禮告退。
走出門的時候,管洛輕聲開口:“三妹妹這回揚眉吐氣,恐怕過不了多久,提親的人就要踏破門檻了?”
管沅自是聽出話裏的酸氣:“長姐這話說得好不穩重,這樣的事,我們哪裏能想,一切有二太夫人和母親、嬸母做主。何況,長姐總要排在我前面不是?”她笑吟吟看着管洛,眸光清澄。
管洛最看不得管沅清澄的眸光,因為她如何都學不來:“是呀,我總要排在你前面!”等我挑剩了,才會輪到你!
“那長姐可要好好挑清楚了,”管沅只覺得好笑,“哦,我一時忘了,你也挑不了,自有長輩做主!”
管洛差點咬碎銀牙,瞪了管沅半晌,才甩袖走往桐青苑的方向。
管沅站在回廊上,極其松快地笑了:管洛嫁給什麽人,一點也不要緊。她要是不改一改自己那性子,嫁到哪裏都吃虧!
翌日含露居,陽光輕軟如紗,令人睡意融融。
“管洛昨天回到桐青苑,都幹了些什麽?”躺在院子裏的梨花下,管沅攤開手中的書,一邊曬着午後暖陽一邊問。
“除了請安,就沒有出過門,”靈修一一禀來,“桐青苑一直安安靜靜,什麽聲響也沒有。但今天早上,大姑娘派丫鬟來打聽姑娘用飯用了多少,婢子想不明白……”
靈修十分困惑不解,打聽行蹤,打聽舊事,打聽喜好,都不足為奇。
可是打聽用飯多少,簡直莫名其妙!
管沅愣了一下,随即輕笑解釋:“我若茶飯不思,肯定就是有心事。我有心事,自然會多幾分心思,那她還不得趕緊防着我?”
特別是,在齊允鈞的事情上。
靈修恍然大悟:“所以,大姑娘是想知道,姑娘是不是有心事?不過,她這心思也太拐彎抹角了吧!”
“正因為她自己茶飯不思,才會關心別人是否和她一樣。最重要的信息,其實都是從最不起眼的小事體現出來的,見微知著最便宜,也最有用,”管沅不以為意,“你們就按我說的,和他們虛與委蛇就好。”
一一一一
說句題外話,其實現代情報部門最龐大工種不是007那樣的,而是分析人員。他們就從各種公開的報道來分析潛藏的信息,最有價值的信息并不是竊聽來的,而就是依靠這樣的分析。不過很考驗分析人員的能力有木有,權謀大家應該會很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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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 挖坑
說曹操曹操到,靈均上前通報管洛來了。
“大白天的,三妹妹就躺着不動,莫非身體疲乏,要不叫個太醫來看看?”管洛巧笑倩兮地進了含露居,擺出很是關切的模樣。
起身淡漠地行禮問好,管沅便繼續半躺在藤椅上:“沒病沒痛,動辄請太醫,長姐實在小題大做了。”
“三妹妹身子要緊,前些日子硬是不肯去請安,今日既然沒病沒痛,還繼續躺着,三妹妹可真是越發好吃懶做了!”管洛語氣半是指責半是疼惜,聽起來有一種極不協調的詭異感。
“也是,”管沅心思微動,唇邊笑容若有似無,順着她的話說下去,“最近吃的不少,睡的也多。不過想來都是心情好的緣故。倘若遇上煩心事,吃不下睡不着,肯定瘦幾圈。咦,長姐,我看你好像比之前清減不少,遇到什麽煩心事了嗎?”
被管沅誤打誤撞戳中心思,管洛臉色有些不好看。頓了一陣,她才說起今日正題:“為二太夫人抄佛經的事,不知道三妹妹有什麽打算?”
“這兩日便可以着手開始了,我就怕,”管沅頓了頓,眸光清澄地望着管洛,偏偏嘴角又帶了幾絲嘲諷,“我就怕長姐能力有限,忙不過來;到時候我抄的比長姐多,又駁了長姐面子。所以,不如商量一個數,咱們都抄這個數目?”
管洛恨不得撕爛管沅的嘴:明明就是諷刺自己書畫沒她好,偏生做出一副誠心實意為她的模樣!哼,你就得意去吧,我早挖好坑讓你跳了,你越是得意,摔得越慘!
“壽誕是三月十三,還有一個月。那我們就各抄七本《金剛經》,合起來正好是十四忍之數,也即三賢、十聖加正覺。三妹妹意下如何?”管洛笑吟吟問。
“好呀,”管沅轉過頭去不再看她,“長姐可要抓緊,妹妹我也要開始用功,就不送長姐了!”毫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
對于管沅的無禮,管洛也沒多作計較,轉身拂了拂腰間淺粉的絲縧就走出含露居。
回到書房的管沅坐在紫檀木圈椅上,笑容漸深:“靈均,你準備二十八本的紙。”
“什麽!”靈均大驚失色,伸出七根手指,“姑娘,大姑娘不是說,七本嗎?怎麽多出來二十一本?”
“你以為她真打算只抄七本?”管沅搖頭,“管洛這是要和我拼命了!”
靈均百思不得其解。
管沅緩緩解釋:“佛中的數字,大抵如下:十四,剛才她已經解釋過;二十一,代表本有的十地與修身之十地及佛果;二十七,表示聲聞之二十七聖賢;四十二,表示住、行、向、地等菩薩乘之階位;五十四,是修身的境界。”
“管洛方才忍下我的諷刺和無禮,居然沒有反駁,就證明她另有圖謀。她說選十四,但實際上一個月抄七本,時間綽綽有餘。再往上,二十一、二十七不能對半分,因此她肯定選擇四十二,那麽她就會抄四十二的一半也就是二十一。二十一本,她努力一把是可以達到的。”
“那為何姑娘要抄二十八本?”靈均聽了這些數字有些頭大,依然沒有明白管沅這樣選擇的理由。
管沅淡然一笑,聲音溫和中帶了幾絲俏皮,似乎并沒有把管洛的毒計放在眼裏:“她這樣算計我,我不回敬一杯、禮尚往來,怎麽好意思呢?所以我選五十四修身境界,我就需要抄二十七本。再加一本以防萬一,誰知道管洛中途會不會派人動什麽手腳?”
靈均終于明白了其中奧妙,卻又有些忐忑:“姑娘,那如果,大姑娘真的只抄了七本,該怎麽辦?”
“你這個傻丫頭,怎麽這樣仁慈,”管沅輕笑,“我可是被她絆倒燙傷的,花朝節的事我還沒找她算賬,報複她一回又怎樣!”
“那如果,大姑娘抄了比二十七還多的數,該怎麽辦?”靈均又問。
“再往上就是一百零八,每人要抄五十四本。這個數,我就是一個月不眠不休才能做到,我相信她還沒這個能耐!”管沅頗有信心。
靈均心悅誠服地點頭。
二月十八,會試結束。第二日,協助考場維持秩序、負責試卷押送的羽林衛終于休假,在羽林左衛當值的管洌這才回到定遠侯府。
晚膳前,管沅來到哥哥管洌的清水堂。
管洌休息了一個白天,此時精神稍好,卻依舊有些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伸出大拇指:“花朝節表現不錯嘛,這才像我妹妹!”
“哪有人稱贊別人還把自己拉進去沾光的?”管沅白了自家哥哥一眼。
管洌哈哈一笑,渾不在意,忽地又斂容肅色:“說正經的,花朝節,母親到底看中了哪個小娘子?”
“這樣的事我怎麽會清楚,”管沅一邊品嘗上好的祁門紅茶,一邊暗暗贊嘆,有官身的人就是不一樣,茶都比她們好不知多少倍,“母親找了哪家夫人說話,看得見打聽得到;可是說完話母親心裏怎麽想,我又沒出閣,母親怎麽會拿這樣的事與我說!”
花朝節前,管洌就拜托了管沅幫他盯着。他知道母親要幫他說親,但稀裏糊塗就要娶妻,他還是有些不甘心,起碼得打聽清楚對方是個什麽為人,要是不滿意,也還有機會改變。
可管沅這番話着實讓管洌不滿意:“我拜托你不就是為了打聽清楚一些嗎,不然只問母親和誰說過話,問其他人也一樣!你別想耍賴推脫,我可是答應付你酬勞的!”
“這算哪門子酬勞,”管沅好笑,“付酬勞還能幫你賺錢,這樣的酬勞我也樂意付!”
自然,管沅幫哥哥打探消息的條件,就是管洌的字畫鋪子,要幫管沅賣時文,收益管沅七管洌三。
管沅現在急需的就是銀子。每個月二兩銀子的月例,除了買些胭脂水粉,什麽事都辦不了。哥哥如今的苦惱,便是她以後的苦惱,等哥哥的親事定下來,母親也要給她說親了。到時候與其在內宅亂猜,束手束腳,還不如現在趕緊做準備,到時才能游刃有餘。
第一桶金,最快的法子是靠上科舉。前世在廬陵百般無賴,書倒是讀了不少,接下來幾年的考題和流行風格她也一清二楚,因此便想到了這門生意。
哥哥進入仕途,爹爹和娘親就給了些許産業,作為打點上峰交好同僚的開支。因而他手頭也有些可以自主的田莊鋪子。
“我說兩個人,”管沅看着管洌展露的欣喜笑容,連忙補充,“這只是我自己的猜測,不準別怪我。母親最中意的,是永國公的次女,”前世哥哥本來要和永國公次女定親,結果出了她被趕回廬陵一事,此事告吹,“另外一個你要當心的,就是靖安侯的侄女,也就是盛嵩的嫡長女。”
“什麽叫,我要當心?”管洌這些日子在武官裏混跡,察言觀色也提升了不少水準,馬上發現自家妹妹措辭的不同。
管沅贊賞地看了哥哥一眼。
花朝節時,她看到母親找靖安侯夫人說話,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三年後靖安侯府滿門抄斬,如果定遠侯府和靖安侯府結親,多多少少都會受些牽連。她這輩子必須遠離靖安侯府,兄長也必須遠離。
但這個緣由她不能和兄長說,許多事情她雖明白,卻無從說起口說無憑。她該找個什麽樣的借口或者理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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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8 財路
“靖安侯府向來強勢,你覺着自己做了靖安侯府的女婿,到時候嫂嫂稍微有些不如意,她娘家還不馬上把你吃了?”靖安侯盛巍是正一品右軍都督府都督,盛嵩是神機營的從二品都指揮同知,“他們家雖然顯赫,可你想讓人說你吃軟飯呢,還是想找個跟咱們家差不多的嫂嫂,讓人覺得你是靠自己打拼上去的?”管沅認真地看着管洌。
定遠侯府在公卿世家裏算不上混得頂好的。祖父定遠侯管路是從二品的五軍營都指揮同知;父親世子管進是大同參将,長期駐守大同,三兩年才回京一次;二叔管達,也就是管洛的父親,是正六品五城兵馬司西城指揮;二太夫人的兒子、三叔管通,在太常寺任正七品典簿。
這樣的家世,确實不能和一路高歌的靖安侯府相比,不過和一些早就沒有實權的勳貴之家比起來,還是要好看很多。
思及此,管沅又開始疑惑:前世,她到底是怎樣嫁到靖安侯府去的?
按理說,靖安侯府這樣顯赫的人家,不應該會看上她。
當初抄襲事件,定遠侯府為保聲名,自然不會把具體的事傳出去——畢竟管沅還姓管。但即便外人不知道事件過程,從定遠侯府對管沅的熱絡程度,管沅被趕回廬陵三年無人問津,還有後面的嫁妝問題,應該都可以察覺一二。
至少他們可以确定,管沅是有問題的。而永國公當初,便是有所察覺,才不願意把女兒嫁給管洌。
前世她就想過這個問題,只不過這是她當初唯一能抓住的機會。定遠侯府把她趕走,勢必不會為她做主;楊家已然沒落,沒有能力為她做主。能重新回到京城,嫁到顯赫之地,她抓住了求生的本能,再也不管其他。
可後來才知道,天上不會掉餡餅。沒由來的順風順水,背後肯定暗藏危機。
管洌的話打斷了她的思緒:“你說的有道理,婚姻結兩姓之好,也要講究門戶相當。靖安侯府确實太大,容易吃不下噎着,靖安侯的侄女并非好人選。不過妹妹,才幾日不見,你長進不少,分析事情頭頭是道呀!”
在管洌的印象裏,這個妹妹雖不庸碌,但也毫不出挑。沒想到花朝節得了最好的賞賜,如今又說出這樣一番話。雖然還是一般的清麗容貌、溫和神态,但與從前,似乎有哪裏不一樣了。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哥你這都不明白嗎?不過,”她話鋒一轉,“說實話,你心裏有沒有中意的小娘子,要是告訴娘親,興許娘親還會為你做主呢?”
管洌微窘。
說實話,除了自家妹妹堂妹,他就沒見過幾個小娘子,更別說中意……
“咳咳,妹妹,你一個沒出閣的小娘子,說這些話不妥當吧?”
看着哥哥輕微泛紅的臉,管沅卻是半分尴尬之色也無。
重活一世,若還要繼續看別人臉色,還要聽憑旁人安排,那這辛辛苦苦的重來又有何意義?
她惟願哥哥這些真心待她的人,能真正過得美滿幸福。
“我也是讓你考慮清楚,這是大事,沒機會悔過的。罷了罷了,這些話我也不會讓外人聽到。總之呢,消息我都告訴你了,你是不是該兌現承諾?”管沅笑問。
管洌皺起眉心,略顯無奈地一敲桌子:“真不明白你一個姑娘家,摻和科考的事做什麽。我幫你賣可以,賣不出去就不關我事了!”
“也不着急,”管沅淡然自若地品着祁門紅茶,“做生意嘛,哪有一兩天就賺得盆滿缽滿的?慢慢賣就是了。”
也許這一個多月,她的制藝鮮少有人光顧,但只要等到殿試之後,肯定會一文難求——時文本身算不得驚豔,對看過的人卻是大有裨益。自然,她雖知道這次殿試的題目,卻并非據此寫了一篇制藝,那樣做會讓人懷疑洩題舞弊。她只是指了幾個方向和幾種風格,暗含在這篇看似普通的時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