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溫暖完全傻了。
他低下頭,笑着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這是傻了嗎?”
“你……”
“幫你訂機票時,順手幫我自己也訂了一張。”
溫暖咬着嘴唇,一直看着他,一直看着,忽然一拳打到他肩上。
“壞死了!”
難怪她說要訂機票時,他那麽自告奮勇地搶着代勞。這個人真是太壞了,這都好幾天了,他竟然就能一直将她瞞得死死的。
他故意皺起眉頭:“不想跟我一起?”
這是明知故問。
溫暖咻咻地瞪着他,幾秒後,轉身就跑。
向圖南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拉起那個小行李箱,快走幾步追上去,牽起她的手。
溫暖甩開。
他再去拉。
她還想甩,卻再也甩不開,反倒是自己的身體随着他手上的力道,靠到他身上。
到了安檢口,兩人先後過安檢。
他這次是真潇灑,除了溫暖的那個小箱子,他只帶了手機和一個錢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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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機時,溫暖想到一件重要的事。
她訂得是經濟艙,他身體不好,坐着肯定不舒服。
“早知道我就不會堅持訂經濟艙了。應該訂頭等艙的,至少也應該訂個商務艙。”
他翹着腿,坐在椅子上,看着溫暖碎碎念。
今天天氣很好,隔着落地窗,可以看到停機坪的一架架飛機沐浴在陽光中,在某個角度中,反射着金屬的光澤。
他第一次發現候機也可以是這麽愉快的一件事。
“真的,至少也應該訂個商務艙的。不過也怪你。”她輕輕地揪了下他的背,“你女朋友說只準備訂濟艙,你就真的只訂經濟艙啊。你怎麽這麽聽話呢?”
向圖南:……
他無奈地笑着彈了下她的額頭,說:“也沒多久,很快就到了。就當體驗一下,也挺好的。”
溫暖還是不太開心,總怕影響到他身體。上次他回上海時,可是有私人醫護人員陪同的。
向圖南被她的腦回路逗樂了。
“這次可是有女朋友陪着我,誰能比得上?”
後來上了飛機,溫暖看向圖南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一碰就碎的玻璃娃娃。
擔心他腿伸不直,擔心他不透氣。空姐分發午餐後,又擔心他吃不慣。
在她已經記不清第幾次問他:“你有沒有哪裏不舒服”時,向圖南附到她耳邊,惡狠狠地“威脅”她。
“再這麽啰嗦,我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親你啊。”
溫暖:“……要不我問問能不能升艙?”
他的臉往前一湊。
溫暖只覺得嘴唇上一熱,他已經坐直了身體,看着她的眼神好像什麽事都沒發生一樣。
溫暖:……
她氣呼呼地哼了一聲,專心吃她那份小盒酸奶。
呼哧呼哧吃完了,另外一盒随着他的手指從小桌板上推到她的面前。
溫暖小聲問他:“你不吃?”這頓午飯裏面,就數這個最好吃了。
向圖南在她腿上輕輕拍了拍:“你吃吧。”
在這一刻,他想到在五道營胡同裏的那次偶遇。
那次他就發現她特別喜歡吃酸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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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機在機場降落,來接他們的,是向沐陽。
這個年輕人太喜歡溫暖了,聽到自家二哥讓他過來接一下二嫂,他跑得比兔子還快,差點兒沒将汽車開成飛機。
三人一碰頭,小夥子直接忽略自家二哥,站在溫暖面前,面對着她,傻愣愣地笑了半天,才嘎嘣脆地叫了一聲:“二嫂。”
這下可以叫二嫂了吧?
溫暖微笑着,輕輕“嗯”了一聲。
被忽略的人拍了下他的後腦勺:“搞清楚,你姓向。”
向家沐陽十分耿直:“我跟二嫂投緣。”
向圖南皺了下眉,陰恻恻地“嗯”了一聲,冷冷地看着他:“再說一遍?”
向沐陽耿直人設絲毫沒崩。
再說一遍就再說一遍。
“我跟二嫂最投緣。以前是,現在是,以後還是,反正你不能欺負她。”
向圖南想再拍他後腦勺一下,手舉到半空中,卻落到他頭頂。
輕輕地揉了揉。
“行了,我知道了。”不會再辜負她了,你放心。
當初向圖南和溫暖分手後,他這個堂弟曾經指着他的鼻子罵過他。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都跟二嫂……那個過了。你就是個人渣,始亂終棄,不負責任。向圖南,你真太不是個東西了。”罵完了又抓住他的手求他,“二哥,你不是這樣的人對吧?你去跟二嫂說幾句好話,你們和好吧,好不好?”
還有一次,是溫暖打電話給向沐陽之後。
當時向圖南在國外,還沒下定決心要不要出國,向沐陽打電話給他,告訴他溫暖打了電話的事。
他心中先是一喜,等弄明白她打電話的原因,頓時大怒。
“她愛扔就扔,送出去的東西,就跟我無關。”
向沐陽在電話中求他:“二哥,你給二嫂一個電話吧。這不正好是個機會嗎,你打電話過去,說幾句好話,不正好和好嗎?”
這個剛上完高一的少年,在電話中都快哭了。
只可惜到最後,向圖南都沒拉下這個臉。
他真的做夢都沒想到過,溫暖會打那通電話的真正原因。
而溫暖也肯定想不到,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和地方,曾經有人這樣為她操過心,打不平過。
少年最單純的善良。
三人上車,先送溫暖回家。
今天的北京的天氣也和上海一樣好。
汽車最後在溫暖家的小區門口停了下來。
溫暖想下車,向圖南的手摁到她腿上。
“別回頭,看前面。”這話是對向沐陽說的。
向司機不明所以:“幹嘛?前面有什麽?”
“沒什麽。”向圖南笑,“是我要親你二嫂。”
溫暖大驚,剛想往車下逃,沒想到有人比她逃得還快。
砰!
車門重重撞上。
車裏只剩下他倆,向圖南攥着溫暖的手,低笑道:“還跑嗎?”
不要臉!
太不要臉了!
在他嘴唇貼上來的一瞬間,溫暖自暴自棄地想:不要臉就不要臉吧,反正她也是個厚臉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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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圖南先下車,去後備箱裏拿了小行李箱出來。
本來在機場裏已經難過過一次,這下好了,又來一次。
還就在她的家門口。
溫暖磨磨蹭蹭,就是不肯痛快轉身進去。
向圖南擡眼往裏面的高樓看了看,笑着問:“要不要我陪你上去?”
溫暖遲疑了一下,輕搖頭:“我還沒跟我媽提過。我先提一下,下次你再見,好不好?”
她的神情好像在內疚。
向圖南笑着抱了抱她:“說實話,現在要我去見,我還真有點膽怯。”
上學那會兒,還不是同班呢,他都有膽量在家長會時,想辦法去溫媽面前露個面,可是這中間發生了這麽多事,尤其是他曾經做過那麽多對不起她女兒的事,向圖南現在還真有點怵這個未來的岳母。
況且他這邊,還有一大堆的阻力。
兩手空空,可以馬上去買禮物,可是見了面他能說什麽?
說我曾經讓您女兒傷過心,受過大罪?說我家人到現在還沒接受暖暖?說我現在回國,事業上幾乎算是重新開始?
已經不是少年時代,只憑一顆真心,肯定遠遠不夠。
所以現在實在不宜貿貿然上去見家長。
溫暖依依不舍地轉身,沒往前走幾步。
“暖暖!”
她立即回頭。
向圖南就那樣随意的地靠在車上,正拿着手機對着她,咔嚓咔嚓拍着照。
溫暖笑,完全放松的,開懷的那種。
秋風一陣陣吹着,有一绺頭發被吹到她嘴邊。
真正的烏發紅唇,明眸皓齒,笑靥如花。
一如當年最青春年少時的模樣。
向圖南敢斷定,假如今天才認識她,見到這樣的笑容,他依然會一見鐘情。
有些緣份,是命中注定的。
溫暖的身影完全消失後,向圖南上車,坐進副駕駛。
“去哪?”向沐陽問。
“爺爺那邊。”
向沐陽一臉“你是要找死嗎”的神色。
向圖南伸手拍了下他的頭:“開車吧你!”
擒賊先擒王,要家裏人接受暖暖,就先從家裏最厲害那個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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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爺爺八十多歲,身體不如以前硬朗,脾氣卻是随着年紀漸長,還死犟死犟的。
向奶奶十多年前過世,兩兒兩女都特有出息,也願意養他,可老爺子誰家都不肯去。平時就自己單獨住,身體差了就住療養院。
前段時間,向圖南出事,老爺子一着急,也跟着病了一場,到現在還沒從療養院出來。
向圖南選他作為第一個攻關對象,是有原因的。
第一,老爺子是家裏最長的長輩。
第二,老爺子有權威,專治四個兒女。前幾年向爸動了場大手術,出院後原本還想回公司主持大局。結果老爺子發飙了,說你這是不舍得退位是吧,你就這麽不舍得權位,又說三十而立,東陽都三十了,多能幹的一個孩子,你不給機會鍛煉他,是想把他養廢是吧。退下來,退下來,趕緊退下來。
結果,六十還不到的向爸就真退下來,只占了個董事會主席的虛名,真正掌控公司的,變成向東陽。
第三,隔代親。老爺将四個兒女治得服服帖帖,對孫子輩的,卻是格外關照體貼。尤其是向圖南這種皮猴,罰站軍姿罰得最多,疼卻是真疼到心裏。
因為這三點,向圖南準備先拿向爺爺下手,做做他的思想工作。
到了療養院,向沐陽不肯一同進去。
“我怵他,還是免了吧。”
那小子跑得比兔子還快,向圖南沒辦法,只能只身進去。
進到裏面,見到向爺爺時,意外地碰見了劉儀敏。
她正看自己爺爺和向爺爺下象棋,大概是說了什麽哄人的話,向爺爺哈哈笑,向圖南離得老遠都能聽到。
他在這時,想到劉儀敏告密的事。
壓下心頭不快,他快步走上前。
向爺爺看到向圖南是既然意外又高興,劉儀敏先是有一點怯怯的,見向圖南神色并無異樣,不像在生氣,頓時笑容滿面,羞答答地看了眼他,垂着雙手站在那裏的樣子像個剛過門的小媳婦。
劉爺爺把棋盤劃亂:“不下了,不下了,寶貝孫子來看你,咱歇歇吧。”
向爺爺把臉一拉:“快輸了不想認是吧?”
劉爺爺一副“我就賴了你又能拿我怎麽着”的态度,劉儀敏嬌笑着,佯裝抱怨:“爺爺,你又賴皮了。”
聲音嗲得讓人起雞皮。
明明是個極世故的,還偏要裝出一副天真無邪小女兒神态,向圖南看了,心裏更是厭惡她幾分。
棋反正沒得下了,正好也惦記着這個孫子,向爺爺把棋盤推到一邊,擡頭問:“終于肯過來看看我了?”
他看了看旁邊兩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劉爺爺是精明人,立即提出要回自己房裏。
劉儀敏本來不太想走,劉爺爺看了眼向圖南,咳嗽了一聲:“敏敏,過去陪爺爺說會兒話。”
向圖南忽地微笑起來:“劉爺爺,我送送您。”
劉爺爺十分意外,馬上笑呵呵點頭:“也就幾步路,送不送都行。”
向爺爺板着臉擺手:“讓他送。難得這小子懂事一回。”
劉儀敏一直笑吟吟地看着向圖南,嬌羞無限。
順着石子路往前走,出了小花園,向圖南主動止了步。
“我找我爺爺還有點事,就送到這兒了。劉爺爺,我有幾句話想跟劉儀敏單獨說說。”
他神色太平靜,劉爺爺也看不出他的喜怒,看了眼一臉喜悅的孫女兒,劉爺爺笑着點頭,先一步走上前面的水泥道。
等劉爺爺走遠,向圖南的眸光越來越冷。
劉儀敏臉上的笑漸漸凍住,人也不由地後退一步。
他的臉卻在這一剎那冰雪消融,竟然是笑了。
不過,不是什麽好的笑容,而是他少年時代時慣常的似笑非笑。
“我就納了悶,你一個姑娘家,怎麽嘴比腿還跑得快,舌頭比別人長是吧?”
這是罵她長舌婦。
劉儀敏的臉一下子就白了。
“真這麽喜歡跟我爺爺告狀,”向圖南雙手揣褲兜裏,斜睨着她,嘴角一勾,那笑中的嘲諷意味更濃了,“幹脆給我爺爺做小老婆,我還得叫你一聲小奶奶。”
這話,真是太難聽,太過份了。
劉儀敏的臉由白轉紅,氣得全身發着抖:“你……你……”
“我怎麽了?”向圖南臉色一變,瞬間又變回三九寒天,“你還知道嫌話難聽,你胡亂造溫暖的謠時,就沒想過自己樣貌醜陋?劉儀敏,我早跟你說清楚了,咱倆沒戲。看在文德面上,你不作妖,還能做朋友,可你他媽的亂在我家人面前嚼什麽舌根!真以為拆散了我跟暖暖,你就能上位?”
其實是他自己過去太單純,以為是他真心喜歡的,以為暖暖那麽可愛,他家裏的人肯定會喜歡她。直到現在他才發現并不是,早在幾年前,他們就并不喜歡暖暖,只是因為他們還小,想着應該是青春期一時沖動,後面肯定成不了,才沒阻攔他。
這次暖暖出手傷到他,明明她是無意的,并不知道他受了傷,落在劉儀敏口中,就是她因為當年被甩,心懷怨恨,有意報複。
這下暖暖在他家裏人眼中的形象,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以他爸媽那種固執到可怕的性格,要他們對暖暖改觀,簡直是難于登天。
向圖南緊了緊拳頭,努力壓下心頭的火氣:“都是高中同學,我的性格你清楚,什麽紳士風度在我這裏就是狗屁,再他媽的胡亂叨叨,女人我也照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