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下不為例
敬硯姝對鬼神之事向來是不怎麽信的, 冷枭言更是一眯眼,連連冷笑道:“好好兒的皇宮裏鬧氣鬼來了?是不是朕還得請些和尚道士來驅鬼?”
皇後娘娘忍笑掐他一把:“去看看吧,你老人家一身龍氣往那兒一站, 什麽妖魔鬼怪不都鎮住了?”
冷枭言一張肅冷的臉立時繃不住了, 哭笑不得的捏敬硯姝的耳朵:“你當我是門神呢?”
話雖這麽說, 帝後二人仍是一塊兒往明純宮去,旁的且不說, 貴妃肚子裏的孩子可金貴着, 總不好出什麽事的。
“貴妃這一胎挺多災多難的。”敬硯姝邊走邊抱怨:“去歲年底剛懷胎還沒診出來就碰上宮裏死丫環和陳妃小産;原以為後頭能安心養胎, 又遇上各種流言蜚語, 連姨母的身體都被拖累了。這回竟是扯到鬼怪上頭——你說她怎麽就這麽折騰的慌呢?”
冷枭言聽的心有戚戚。前頭陳妃肚子裏的孩子雖是沒能活下來, 可人家懷個孕多安穩。安素仙吃穿用度比皇後還好,有親媽在跟前陪着照顧着, 偏事兒一樁接一樁,也不知是什麽毛病。
“要麽回頭真找個得道的高僧給她除除晦氣?”敬硯姝半開玩笑的眨眼:“她們母女不嫌煩,我還擔驚受怕呢,每次有點兒什麽都得我背鍋。”
冷枭言想了想, 竟是點頭:“不是正要放宮女出宮麽?這倒是個現成的理由。”
“你還真準備這麽幹啊!”敬硯姝睜大了眼睛哭笑不得:“我就開個玩笑!你家貴妃不要名聲啦!”
“鬧鬼的事兒都能張揚出來,她還有什麽名聲。”冷枭言哼道,越發覺得這是個歪打正着的好主意。心知敬硯姝下不去手,索性大包大攬道:“你別管了, 回頭我讓欽天監弄去。”
敬硯姝樂得清靜,只囑咐道:“可別把事情鬧大,就算不顧着貴妃, 好歹還有孩子呢。”
兩人邊說着,已經到了明純宮門口。一衆宮女神色恍惚的跪了半個大殿,戰戰兢兢的不敢說話。
屋裏太醫背着藥箱出來,看到帝後二人連忙行禮。皇帝陛下冷着臉問:“貴妃和國夫人如何了?”
兩位太醫對視一眼,年輕些的那位先拱手道:“貴妃娘娘受了些驚吓,略有些動了胎氣,這會兒喝了安胎藥已經睡了。”
冷枭言點點頭,又看另外一位,竟是太醫院的胡院判。作為太醫院三巨頭之一,胡院判的醫術毋庸置疑,他這會兒面露難色,皇帝陛下的一顆心也不免提了起來。
胡院判其實也是挺無奈的:“國夫人本有心疾,應盡量心平氣和保養才是,然依照微臣診脈的結果,國夫人怕是一直都憂思過度,勉強用藥維持罷了。今日這番驚吓過度,國夫人心血不暢,差點兒就厥過去,雖是微臣用針灸之法為國夫人散淤調理,可要是再來一次……”
後面的話不言而喻,救得了一次救不了第二次。趙氏的病症脈案冷枭言心中有數,沉默的點了點頭,帶着敬硯姝往內殿去。
因兩位太醫到的及時,這會兒安貴妃與國夫人都喝過藥睡下了。冷枭言沒有打擾她們,只将伺候的宮女太監提到偏殿,問他們到底怎麽回事。
“就是有鬼影兒!還有鬼哭狼嚎的聲音。”明純宮的大宮女繡雲這會兒還哆嗦着:“這幾日雨水多風又大,國夫人怕貴妃娘娘被風吹着,便一直讓人關着窗戶。酉時貴妃娘娘突然大喊大叫,指着窗外說有鬼影,奴婢等跟着看過去,便見許多骷髅頭一樣的影子映在窗戶上,還聽到凄厲可怖的哭喊聲……”
她說着說着已是怕的發不出聲來。敬硯姝順着她的手指看向窗戶,依稀能聽見外面寒風呼號。如今四月底快五月,本應是日漸溫暖的梅雨時節,偏巧碰上今年倒春寒,這會兒仍是乍暖還寒,陰雨綿綿更讓人焦躁不安。
冷枭言沒這麽多幽思,只皺着眉讓人往外頭去查看。
敬硯姝則接着問繡雲:“國夫人是當時就在麽?跟着一塊兒被吓着了?”
繡雲搖了搖頭:“國夫人本在裏間歇着,被貴妃娘娘一喊才受了驚吓,一直揉着心口喊疼。”
皇後娘娘一囧,趙氏生這麽個閨女絕對是上輩子造孽了這輩子受罪吧。
冷枭言也是無語,安素仙坑她娘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說不得真是這母女八字相克,才讓趙氏好好的日子沒發過,天天提心吊膽的不得安寧。
說話這會兒功夫,侍衛們也把外頭查看過一圈,并未發現什麽可以的痕跡,亦沒有誰在院子裏亂走過。冷枭言氣的扶額:“難不成這宮裏真有鬼不成?”
他話音未落,便聽到繡雲一聲急促的驚叫,手指着窗戶顫抖不已。敬硯姝與冷枭言再看過去,果然是幾個骷髅頭一樣的形狀印在窗戶紙上。
“誰在外面?!”敬硯姝率先一步跨過去推開窗戶。
門外一叢半人高的月季花下,打着燈籠找線索的侍衛忙低頭行禮,暖黃色的燭光透過斑駁的樹葉,在窗棂上形成扭曲的圖案。
敬硯姝沉默半晌,将窗戶合攏,那些“鬼影”重新出現在窗戶紙上。
“……所以說,你家主子就是被這個給吓傻了?”冷枭言不知該笑還是該氣:“自己吓到動了胎氣,還把國夫人給吓壞了?”
繡雲呆呆跪在地上,本能的掙紮辯解:“還……還有鬼叫聲……”
“約莫是風聲吧。”敬硯姝閑閑的坐下,也是一臉的啼笑皆非:“這院子裏高高矮矮的樹木,狂風刮過必然會有回聲。再加上還下着雨,貴妃心中害怕,覺得是鬼哭狼嚎也正常。”
繡雲說不出話了,連她自己都開始懷疑,是不是真的看錯了聽錯了,只人吓人吓死人,大家都被貴妃娘娘給帶歪了。
“要不然把外頭的花木都移出去吧。”冷枭言蓋棺定論:“這陰雨天還長着呢,誰知道貴妃一驚一乍的又要鬧什麽幺蛾子。”
“還是等貴妃和國夫人醒了,讓她們看一眼再做定奪。”敬硯姝皺眉勸道:“她們親眼看到鬼影不過是樹影,心裏才能踏實了不是?”
冷枭言從善如流,留了兩個小太監負責傳話,自己則回去琢磨怎麽把“鬧鬼”這事和放宮女出宮聯系在一起,盡量面子上好看些。敬硯姝本跟着他一塊兒往回走,到了長樂宮門口卻是站住:“我挺久沒去看陳妃了,幹脆串個門,你可要與我一塊兒?”
冷枭言敬謝不敏:“你們兩個每回聊起來就把我忘在一邊,還都是些花兒粉兒聽不懂的東西,我才不去坐冷板凳。”
皇後娘娘笑着趕他走:“那你回乾元宮翻牌子去,免得看我和小美人兒玩得好,你還得吃個醋鬧別扭。”
冷枭言摸摸鼻子小聲哼哼:“回頭就翻陳妃的牌子,小美人兒要陪也陪我。”
被敬硯姝瞪一眼,皇帝陛下秒慫:“得了,今兒不翻牌子,多少事兒要忙的。”
……
在乾元宮中忙活的皇帝陛下只當皇後娘娘要與乖巧聽話的小妃嫔談談心聊聊天,全然猜不到嬌俏可人的陳蘊玉這會兒正跪在冰冷的地面上,渾身止不住的顫抖。
“陳妃,這已經不是你第一次對貴妃動手了吧。”皇後娘娘神色淡薄,說出的每個字卻深深紮進陳蘊玉心裏:“翠芯是第一次,小産誣陷第二次,今日讓人将燈籠挑到月季花叢下頭吓唬貴妃是第三次了。所謂事不過三,若是再有下次被我發現……”
陳蘊玉張嘴想要反駁,想說自己什麽都不知道,然擡頭看見皇後的側臉,不知為何就沉默下來——算是默認了皇後的說法。
“你要麽手段高明些,別讓我發現痕跡,要麽就收手,乖乖在陛下跟前争寵。”敬硯姝一手挑着她的下巴,将她精致的小臉兒擡起來:“本宮挺喜歡你這機靈勁兒的,別做那些多餘的事,好好當個寵妃,給陛下生幾個兒子才是正經。”
“娘娘……”陳妃順着敬硯姝的手擡頭,眼神直直看向敬硯姝的眼睛:“那皇後娘娘呢,擡舉妾又是為了什麽?”
“啧啧。”敬硯姝看她星光般明亮的眸子,突然來了些興趣:“本宮以為你這時候應該求饒或者裝傻。”
陳蘊玉突然笑了,仍舊是那樣無辜純粹的孩子氣的笑容,帶着乖覺的讨好:“娘娘把話說的這樣篤定,肯定是已經抓到妾的把柄了,妾再狡辯有什麽意思?總歸日後妾都是您的人,你說往東妾不敢往西,不如您告訴妾,您到底想要什麽,妾為您當個馬前卒可好?”
“本宮想要的當然是國泰明安,陛下子嗣綿延。”敬硯姝掐着她尖尖的下巴輕輕晃了晃:“陳妃願意為本宮當馬前卒,就趕緊好好兒的給陛下生個兒子吧。”
她直起身來,最後看了陳妃一眼:“今日的事情你自己處理好收尾,還有,下不為例。”
敬硯姝轉身離去,內殿傳來陳妃恭敬的聲音:“妾謹遵娘娘懿旨,恭送皇後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