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鬧鬼
皇帝陛下的臉色黑到極致, 突然就變得正常了。唯有跟在他身後的大太監知道這是皇帝陛下氣到極致的表現,吓的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卻連一句“陛下息怒”都喊不出來。
大太監跪了, 身後的小太監小宮女哪有敢站着的, 一時間動靜不小, 倒是終于将假山後兩個不要命的小丫頭給驚醒,轉過身一看, 幾乎雙雙吓暈了過去。
冷枭言看她們戰戰兢兢的模樣只覺得可笑, 擡了擡下巴淡聲道:“兩個非議主子的奴才, 不立刻送到慎刑司去, 難道還等着朕親自動手麽?”
總管太監忙使眼色, 自有得力的太監侍衛一并将人堵了嘴拖走。冷枭言卻是依舊盯着他:“你這老貨還在給我裝傻不成?”
言下之意,皇帝陛下知道大太監在前朝後宮眼線衆多, 能把事兒鬧到明光殿的小花園來,說不得就有他私底下推波助瀾。大太監聽得懂他未盡之意,可就是聽得懂,才真心覺得冤枉, 連連磕頭告罪:“都是老奴失職,老奴真不知道宮中有這樣的流言,求陛下開恩,容老奴立刻查探。”
冷枭言這會兒正氣頭上, 哪裏聽得進他的“狡辯”之詞。正要發作,卻見不遠處一人颠颠兒跑來,乃是坤和宮的首領太監周福。
周福與陛下跟前精通按穴止痛之法的大紅人周平是坤和宮周媽媽認下的一對兒雙胞胎幹兒子, 自周平跟了冷枭言後水漲船高,敬硯姝便把坤和宮首領太監之位給了周福。有冷枭言與敬硯姝默許,兩人偶爾互通有無兩邊兒走動,是以陛下對他不算陌生,好歹給他個面子,讓他喘勻了氣再說話。
“啓禀陛下,皇後娘娘發了中宮箋表,說要整肅後宮,請您應允。”周福雙手将一封明黃色的奏章捧到冷枭言面前,一邊小聲解釋道:“我們主子娘娘聽到些許流言,總覺得不太對勁,像是有人在暗中故意推手。”
他看看左右,冷枭言意會的讓身後下人都散了,只剩下總管太監和周平二人,周福才接着道:“主子娘娘說,後宮流言傾辄本是常态,打殺幾個串話的奴才殺雞儆猴也就罷了。可今日這回并非針對後宮哪位主兒,繞來繞去反倒釘在您身上,請您千萬防備些。”
冷枭言了然,不免與幾個月前皇後苛待貴妃的傳言對比。這一次看着仍是将罪名戳在皇後頭上,其中深意卻是直指他這皇帝“忘恩負義”。一時間各種陰謀論轉過兩輪,他腦子裏怒意稍減,倒是越發冷靜起來,再翻一遍手中箋表問道:“你家主子娘娘可有章程了?”
周福“嗨”了一聲,無奈的攤手:“我們主子娘娘這會兒也頭疼呢,走一步算一步呗。總歸抓人打殺一批肯定是要的,便是查不出背後是何人,這事态也得先阻了。”
他意味不明的看一眼總管太監,有些遲疑的張了張口,卻又什麽都沒說,只躬身告退。冷枭言看出些不對勁,眯着眼道:“有話就說,做什麽鬼呢?”
周福實則也不太怕他,仍是有些猶豫,索性嬉皮笑臉的告饒:“那不是奴才後頭的話太僭越了些,說出來怕給我們主子拉仇恨麽。”
冷枭言都被他氣笑了,擡腳輕踹他:“快說!”
周福直接跪下了,聲音卻更低了兩分:“奴才琢磨着吧,不管是不是有人推手有人利用,可源頭都在貴主和國夫人頭上。若是能請她們露個面說個話,正主兒都沒怨氣,旁人還能怎麽起哄呢?您對貴妃和國夫人難道不好麽?我們主子娘娘難道不好麽?這話頭還不是她們給抱怨出來的——”
“你大膽!”
一聲斷喝吓的周福直接閉嘴,卻是周平臉都憋紅了,往他身邊一塊兒并排跪着給冷枭言磕頭:“周福妄議主位實屬大罪,請陛下責罰以儆效尤!”
冷枭言也被吓了一跳,見一對兒雙生子老老實實跪着,心裏倒沒什麽怒意,反擺擺手示意周平不必緊張:“你兄弟說的是實話麽,朕又不怪他。”
周平是個犟的,竟是搖搖頭道:“他今兒敢在您跟前搬弄是非,比那些嚼舌串話的宮人更可惡,您這次不治他之罪,他怕是下回還能這麽來。或許今日他說的是實話,可誰知往後他嘗到甜頭,說出來的又是些什麽?”
周福冷汗嘩的就下來了,連連磕頭卻根本不敢為自己辯解。
周平恨鐵不成鋼:“你是主子娘娘跟前的首領太監!你做錯了事挨罰不要緊,人家只會當你是得了娘娘的指使故意這樣說!你可知主子娘娘給你信任,絕不是讓你肆意妄為的!幹娘教的咱們第一條就是謹言慎行,你是學到狗肚子裏去了嗎?!”
這一番疾言厲色,周福哆哆嗦嗦的磕頭請罪。冷枭言看着這對兒兄弟,心情卻無端得了些慰藉——這世上糊塗自私的人不少,可也總有忠心有分寸的人的。
他沉吟了一會兒,點點頭道:“周福妄議主位,去慎刑司領二十板子長長記性吧。”
周平與周福一同謝恩。
冷枭言讓周平先在坤和宮替周福當幾日差,自己則捏着中宮箋表往回走,心裏想着周福的話,忽而轉頭看跟在後頭的總管太監,冷了語氣道:“你今日可聽到什麽了?”
總管太監一愣,忙不疊的搖頭:“皇後娘娘請了中宮箋表要整肅後宮,旁的就再沒了。”
冷枭言依舊不放過他,直看的他冷汗淋漓才輕輕點了點頭:“雖是皇後做主,你該查的也去查着,所謂無風不起浪,這閑話總有個源頭。”
總管太監強忍着驚懼應諾退下,心中的苦澀一直範到喉嚨。當近侍的最忌諱守不住秘密,然今日周福那一眼,卻讓冷枭言都開始疑心他,敲打他。這回他安安穩穩查出真相也就罷,若是節外生枝的再傳出些什麽皇後與貴妃相互抱怨的話,只怕陛下真要厭棄他了。
他只當這是周平和周福早已算計好的配合,并不知這會兒周平正逮着周福狠罵。周福無所謂的笑道:“那老貨萬般排擠你,你總不能一輩子被他壓着吧?我不過挨頓打,卻能為主子娘娘說句公道話,還能讓陛下對那老貨生出不滿來,我可是賺到了!”
周平氣的直讓慎刑司的行刑手狠狠的揍這倒黴催的弟弟,不用給他們面子!
慎刑司的人都快成精了,哪裏不知道這兩位在前朝後宮多得臉。陛下真要收拾個人,能讓他們這麽悠閑自在的來領罰嗎?再者說,別看周平宣陛下口谕時義憤填膺的模樣,可他哪裏是不心疼弟弟的,哪怕知道行刑手定會手下留情,仍是悄悄塞了好幾個荷包過來。
行刑手心領神會,打的周平哭爹喊娘皮開肉綻,其實真就是皮外傷,上好的金瘡藥抹一遍,夜裏就能結痂,過兩日活蹦亂跳屁事兒沒有。
敬硯姝見這兩兄弟一個豎着一個橫着的進了坤和宮也是吓了一跳,等聽完周平一通講述,皇後娘娘哭笑不得:“二十板子哪裏夠!一個個的膽大包天!”
周平周福一起悶頭裝死。
好歹不算壞事,敬硯姝指了兩個小太監照顧周福,轉頭把周平支使的團團轉——事兒其實不多,就是瑣碎些,他們得把各處搜集來的不記名告發信進行整理,查出這次事件到底是從哪裏傳出的謠言。
當然,厚厚的書信堆了一桌子,能查出來信息絕不止這一點,甚至後宮下人之間的脈絡關系也能窺得一斑。敬硯姝自己不耐煩做這個,只讓周平帶着人對比查驗,給她一個最後結果便是。
她一出手,後宮裏已是人人自危,流言蜚語頓時便給剎住了。及琦玉宮與明純宮裏拖出幾個傳謠傳的厲害的丫環被當衆八十大板打到斷氣,再無人敢挑釁皇後的威嚴。
另一邊,總管太監也查出來,最先說閑話的是琦玉宮裏雲昭儀身邊一個二等丫環,也是被皇後娘娘拖來打死的幾個丫環其中之一。她倒并非刻意傳謠,不過是随雲昭儀拜訪明純宮時聽了一耳朵,無意間說與人聽罷了。只是不知為何後頭越傳越廣,越穿越離譜,竟生生把貴妃不講道理的抱怨之詞變成了後宮傾辄與陛下的冷漠。
這結果在冷枭言預料之內——能推動這一切發展,說明對方是個布局精細之人,不太可能輕易暴露自己。而真正讓他失望的,是至始至終,安素仙與趙氏都沒站出來說一句話,一副逆來順受被欺負的模樣讓他心頭窩着一團火。
敬硯姝并不在乎貴妃如何表态,這會兒正與冷枭言商量:“對方能埋的這樣深,可見是來來回回轉手了好幾道的。我想着既然是要人手,倒不如咱們幹脆以祈福為由放一批人出宮,只需打斷了旁人的布局,便是查不出後續來,至少咱們身邊是安寧的。”
冷枭言嘆氣:“是個穩妥主意,也只能這樣了。”
敬硯姝看他愁眉苦臉的樣子便覺得好笑,正要打趣幾句,不想倒黴催的總管太監小跑進來,一臉無奈的躬身禀告:“貴妃娘娘和國夫人受了驚吓,據說不太好的樣子,您是不是——”
“好端端的怎麽就受了驚吓?”敬硯姝不滿的打斷他的話。
總管太監更無奈了:“聽傳話的人說,是明純宮裏鬧鬼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上午有事請假,更新時間臨時改為明天晚上的11點,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