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陳妃有孕
雖是敬硯姝有言在先,但初承帝寵,薛妃仍是要往坤和宮請安謝恩的。皇後娘娘早得了八卦線報,知道她昨夜算不上十分順遂,然看她依舊眉眼疏闊,并無忐忑與焦灼,心中對她的評價便又高了兩分。
因憐惜她身上不舒坦,敬硯姝并未留她久坐,說過幾句便讓她回去歇着。薛妃身邊的大宮女染杏不免感慨:“皇後娘娘真是慈和人,能得她的庇護,主子在宮中總不會過的差了。”
薛雅娴心中其實并無臉上這般平靜。哪個女子入宮不是為了恩寵呢?她與陳蘊玉同日入宮,卻處處被她壓了一頭。同是高門貴女,她更自負德容言功,這般結果若說她心中沒有不甘,那自然是假的連她自己都不信。
可陛下心思難測,昨日明顯是遭的無妄之災。聯想起陛下昨夜在坤和宮用的晚膳,薛雅娴甚至忍不住想,會不會是皇後故意捧一個打一個,暗中給她下了絆子?
至于染杏所說,她自是嗤之以鼻。宮中女子怎麽可能真慈和大度,皇後對她們好,是因為用得上她們。不過她亦知識時務者為俊傑,尤其目前尚未得到陛下寵愛,更不能在皇後面前露出絲毫不敬。
若是讓敬硯姝知道她心中所想,定會笑她與其想太多,還不如好生鑽研如何争寵。畢竟對妃妾而言,什麽算計謀劃都是虛的,唯有皇帝的寵愛才是立足靠山。
可惜薛妃的表面功夫做的夠足,自是聽不到皇後的肺腑之言真心相勸。其實就算聽到也沒什麽用——畢竟這天下女子總有一種錯覺,仿佛她們鬥過了身邊對手,就能成為那男人的唯一真愛。
殊不知問題關鍵從來不是有多少對手,而是男人花心好色的本質。便是後世一夫一妻制,仍有正妻小三撕逼的戲碼,更有男人出軌只有零次和無數次的箴言。這古代一夫一妻多妾制合法化,舊人走了新人來,女人間的争寵相鬥在男人眼中莫不過看猴戲一般,只是個值得竊喜暗笑的有趣消遣。
撇開這些閑話不提,在二妃承寵十餘日後,敬硯姝順勢奏請陛下,将書房內藏着的那位柳女官也拉出來給了封號塞進後宮。只她不過宮女出身,一無功績二無子嗣,位份自是比不得陳薛二妃,無非看在她無名無分跟了陛下三兩年,服侍陛下辛苦的份上,破格給了個正六品的貴人作為嘉獎。
所謂三個女人一臺戲,冷枭言這後宮總算是有了些熱鬧人氣兒。不過有句話說的好,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往日裏背着敬硯姝與柳女官——如今該稱柳貴人——歡好,皇帝陛下總覺得莫名刺激,可一旦将人放到臺面上,反倒再覺不出她的好來,沒翻幾次牌子就冷落在了一邊。
便是陳妃薛妃位份相當,寵愛卻天差地別。要沉靜聰慧言之有物,冷枭言有皇後一人足矣,薛雅娴那點子文采見識在他眼中根本不值一看。反而是陳妃率真爛漫,一腔真情擁戴雖淺薄了些,卻能擊中男人那點子小虛榮小驕傲。是以從彤冊來看,如今侍寝之事幾乎是陳妃一家獨大,足有十七八日,剩下零碎日子才給薛雅娴與柳如蘭撿漏罷了。
幸而皇後娘娘對後宮管束極嚴,決不允許下人跟紅頂白,薛雅娴與柳如蘭的日子才算好過。不過無論得寵與否,三人在皇後面前始終恭敬——原因無他,陛下雖不宿在坤和宮,可每日午膳晚膳總要往坤和宮裏去一趟,得閑還陪着皇後娘娘逛禦花園。她們都曾見過那兩人并肩而行,陛下唯有看向皇後的眼神,才是真正發自內心的尊重與包容。
敬硯姝對這樣的狀态亦是十分滿意,不枉她時不時的勾起冷枭言回憶過往,将自己的人設努力往當初的冷靜理智果敢和信任上靠。男女之間最好的溝通是床笫上一夢泯恩仇,而最忌諱的是互相猜忌考驗;前者敬硯姝是做不到,可只要她有心做戲,總能讓冷枭言覺得她初心從未改變,依舊是內心深愛着他,只因愛才無法接受他背叛的模樣。
她萬般糾結強顏歡笑,是她的底線與她的感情之間勢均力敵的拉鋸戰;偶爾情緒失控冷嘲熱諷,回過頭收拾好心情又依舊處處為她考量。冷枭言看的心疼還來不及,哪裏舍得再逼她,畢竟今日這局面,罪魁禍首不正是他這騙人身家騙人感情的臭男人麽。
八年的情分一點點被勾勒的清晰,化作對她的憐惜愧疚,亦化作對自己的悔意和懊惱。敬硯姝越是大氣,冷枭言越是小心翼翼,當真是将她捧在手裏怕摔着含在嘴裏怕化了,由她或喜或嗔,想着法兒讨她開心。
哪怕是被翻牌子最多的陳蘊玉,也是她琢磨着陛下的心思,哄着捧着讓陛下開懷,才能得到陛下的垂憐。這般處境與皇後一比,便如星輝之于皓月,根本不是同一個境界的。
不過承寵多了總有好處——比如一個月後,例行請平安脈的太醫終于診出了好消息:陳妃滑脈如滾珠,雖時日尚淺,但十有八丨九确是有喜了!
陳蘊玉是個聰明人,從慌亂欣喜中回神,第一件事便是派了心腹大宮女往坤和宮報喜。敬硯姝亦是驚喜:“沒想到她效率這麽高!”心機小白花加上龍胎這個保命金牌,等過個把月雲淺杉入宮就更有趣了。
為表重視,皇後娘娘親自往長樂宮走一趟,宣了太醫院院正再來複診。老院正左手換右手右手換左手的捏了好一陣,又問過陳妃的飲食起居,摸着胡子點頭道:“卻是喜脈無疑,恭喜皇後娘娘。”
敬硯姝一臉慈祥的摸摸小姑娘滑溜溜的小臉兒,看她喜悅又帶着些驚惶,乃柔聲寬慰道:“孕育皇嗣是大功一件,本宮自會好好看護你。對了,你可将這好消息告訴陛下了?”
陳妃老老實實的搖頭:“妾只記着要告訴您,并不敢往前朝私傳消息。”
皇後娘娘滿意的點頭,再揉揉她順滑蓬松的發髻:“你是個好的,本宮這就着人上報陛下,讓陛下也高興高興。”
她說着便讓松明親自往明光殿去一趟。這可是皇後跟前最得臉的大宮女,便是明光殿的侍衛也不敢阻攔,趁着陛下議事告一段落的空當,忙使喚小太監進前禀告。
冷枭言一時且猜不着皇後會有什麽急事,讓宣了松明進殿回話。就見皇後跟前的一等大宮女一臉喜慶的行了大禮,爽快利落道:“恭喜陛下賀喜陛下,陳妃娘娘診出喜脈,陛下大喜了!”
這簡單一句話,非止是冷枭言又驚又喜,正圍坐議事的朝中重臣亦是不少都露出笑顏,紛紛起列恭祝陛下。
于大臣而言,國祚延綿必須要有子嗣後代,他們且不知陛下早有一個兒子在幽州,自陛下登基一來,就為陛下年近而立卻膝下空虛操碎了心。無論陳妃這一胎是男是女——哪怕是中途夭折,只要她能懷上,就證明陛下能生;只要能生,就不怕出現開國卻後繼無人的局面。
偏殿內皆是大臣們的歡聲笑語,冷枭言更是激動的說不出話來。松明越發為自家主子不值,心中凄涼卻笑的更燦爛幾分:“我們主子娘娘這會兒就在長樂宮,讓奴婢前來給陛下報喜。娘娘說了,等陛下得空,請千萬往長樂宮去一趟,畢竟陳妃娘娘年紀小,對陛下最是信任崇敬,若能得陛下好生安慰,對陳妃腹中的小皇子定是有益。”
“皇後慈和仁愛,臣等更不敢耽擱陛下。”丞相張靖亭出列作揖,笑的有幾分玩味親近:“反正看陛下這樣子怕也是無心議事,剩餘的折子就由臣等分揀初閱,列了條陳等陛下晚些再做定奪吧。”
冷枭言被他說的老臉一紅,連連拱手告饒。幾位大人識相告退,皇帝陛下勉強撐着淡定的架子等到所有人走光,一撩衣擺直往後宮小跑而去。
及他趕到長樂宮,果然見人人臉上都帶着笑意,進進出出的不知在忙些什麽。陳妃身邊的大宮女紅珠躬身請安,一邊引着陛下往內殿去,一邊解釋道:“是皇後娘娘說女子有孕後口味多變,等大廚房一日三餐的定點送怕是來不及,讓奴婢等收拾出個小廚房,娘娘想吃什麽随即就能給做了。”
冷枭言再一次感慨敬硯姝之周到,又問:“不是說皇後過來了麽?怎麽就走了?”
“是主子娘娘憐惜,知道您要來,便先一步走了。”陳蘊玉穿着軟底的布鞋慢慢往外走,滿臉幸福與感激:“娘娘說她在這兒,您定要端着架子不肯好好與妾說話,為了讓您自在些,索性先回坤和宮去了。”
她話音才落,便有坤和宮的宮女太監擡着好幾個箱子進來,從衣料藥材到擺件玩器應有盡有。領頭的正是皇後身邊的大宮女佳楠,對陛下與陳妃行禮道:“這是主子娘娘先收拾出的一些得用的東西,讓陳妃娘娘先用着,後續的她問過太醫後再慢慢往長樂宮裏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