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秦國公府。
扶楚躲開衆人, 剛跑至一半,便撞上了回府的青陽。
看見青陽身側空無一人,她的一顆心仿佛被人狠狠揪住, 然後重重往深谷扔去。
女子理智全無, 上前抓住青陽的手臂,激動詢問:“懷琛呢?懷琛他人在哪?他們說的都是假的對不對?”
此時此刻,女子的眼眸明亮如星,其中蘊含的深切希翼一目了然, 實在令人不忍打碎。
然而世子失蹤一事已是事實,青陽無法隐瞞, 他沉重地搖了搖頭,眼睜睜看着女子眼眸漸漸灰敗。
“我随兵衛趕去時, 确實已不見世子身影。”青陽說罷, 轉頭看了眼府門外密密麻麻的人影, 然後湊近扶楚,拉低聲音說道:“如今分不清敵我, 哪怕是聖上親衛也不敢盡信,花塢山林只我一人搜尋, 恐難尋回世子, 特回府來召集人手。殷姑娘不必過于擔憂,世子身法矯健, 不會輕易被人挾制, 姑娘與夫人靜待我們的消息便是。”
扶楚松開青陽, 滾燙的淚珠瞬間落下,但她無知無覺, 再聽不清青陽後頭的話語, 腦中只反複回響着‘确實已不見世子’的聲音, 她幾近崩潰,大力拽緊青陽的衣襟,“不可能,一定是他們沒有好好找,你帶我去,我親自去,一定能找回他…”
青陽自然知曉扶楚此刻的痛苦,可她不會武,山間又地勢險峻,若真去了,非但作用不大,還極有可能受傷。
青陽輕輕皺眉,委婉說道:“殷姑娘,世子走前曾交代過,姑娘應該聽世子的,好好呆在府中才是。”
“他生死未蔔,我如何能安心呆在府中?”
“姑娘相信在下,世子他定能逢兇化吉……”
扶楚心急如焚,憂懼主導了一切,再不管青陽所言,松開他便往府外走去。
可惜很快就被擋住去路。
“殷姑娘,這府外可不太平啊,奴婢勸你還是回去吧。”
嗓音尖細,正是那棂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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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楚飛去一記淩厲的目光,閃身試圖沖過去,但力量懸殊,很快又被他牢牢擋住,扶楚憤怒地瞪着前人,“你讓開!”
棂公公仿佛聽見了一句笑話,涼涼勾唇輕笑起來,直待笑完了才收起唇角,眼神幽冷地望着她,“殷姑娘莫不是忘了,你一盞茶之前與奴婢說過的那些話了吧?怎的這會兒就孤身一人、急急出門了?”
說完眸光一轉,嘆了一聲道:“這事發緊急,姑娘心系世子,奴婢也不是不能理解。若殷姑娘執意要出,也不是不行,只不過,還是先和國公夫人一起,往皇宮走一趟吧?”
她若出門,那就說明,之前在這人面前所述一切,皆是托詞。她寧願去花塢也不入宮,這一旦放到明面上,那可是抗旨之罪。
想到國公夫人和衛婵、想到衛粼走前的囑咐,扶楚理智慢慢回籠,她不能将大家置于險境,否則,衛粼所做的一切都白費了。
将心底的痛楚與憤怒壓下,扶楚強撐着微笑道:“公公所言有理,是我一時沖動,險些犯了糊塗,感謝公公提醒,我這便回去。”
說罷輕輕對面前人點了點頭,然後越過他,朝花塢的方向深深望了一眼,這才轉身離去。
看着女子悻悻轉身,棂公公只覺痛快。
他揚起暢快的笑容,故意擡高聲音對守在門外的一衆護衛說道:“國公夫人身份尊貴,世子又陷難未歸,府中之人若有閃失,你們萬死也難辭其咎。你們一個個的,可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好好守住這府門,就連一只蒼蠅,也不能放過。”
“是!”
涼薄無情的聲音如同冬日的冰雹,從萬丈高空朝扶楚襲來,妄圖打破她所有的防線,她無力抵禦,頃刻間便潰不成軍,面色蒼白,幾乎無法呼吸。
此刻的她狠狠握緊雙手,連指甲深陷皮肉也不覺疼痛,仿佛唯有這般,才能發洩心中苦楚。女子雙眼無焦地望着地面,那被太陽穿透流瀉下的細碎樹影,雜亂斑駁,影影綽綽,好似眼前萬物都陷入了無盡的黑暗之中。
***
翌日,坤寧宮。
“衛粼當真墜崖了?”
“據線人來報,已搜尋了一天一夜,都未曾發現衛粼的蹤跡。另外,我們的人在山腳,發現有新鮮人骨,是被附近野獸撕咬剩下的,衆人秘而不報,這十有八九是那衛粼的。”
蕭皇後聞言大笑起來,“好!這可真是近來聽到最好的消息了!毀我三年基業卻死的這般輕松,倒是便宜他了。”
說罷端起濃苦的茶水喝上一口,只覺甘甜無比,傾入心田。
想起現狀,皇後笑意稍止,轉而問道:“山坳那邊,被抓了多少人?”
“來不及撤離的,共有一十二位被抓,剩下的都處理幹淨了。”
蕭皇後點了點頭,“嗯。可有把握堵住他們的嘴?”
“娘娘放心,這群人的妻兒老小都在我們手裏,絕不會出賣我們。”
蕭皇後聞言仍覺不妥,“他們可都見過楊學海,為防萬一,還是得将他們全都解決掉才行。”
“可刑部嚴防死守,若是硬闖,很容易把矛頭指向咱們。”
蕭皇後聞言倒是不急,慢悠悠說道:“不是還有高成文嗎?這棋子也該用起來了,我倒要看看,兒子犯案,這做父親的可還會鐵面無私?”她慵懶地靠在椅上,唇角輕勾,狹長的丹眼閃爍着幾縷玩味。
“你給我盯緊他,這可是我們反敗為勝的關鍵,不得有失。除此之外,可還有什麽證據被他們抓在手裏?”
“衛粼一死,一切都是空口無憑,馬匹和兵器都無任何印記,聖上必不會懷疑到娘娘頭上,此事定能安然渡過。”
皇後舒服地點了點頭,“甚好。”轉念一想,“不過楊學海每月前往花塢一事,已板上釘釘,聖上很快就會查到他的頭上,你們要想辦法助其脫困。”
“我們早已籌備妥當,花塢所有酒樓都被我們收買,屆時口供一致,将所有都推到高成文身上便是。楊大人素愛花木,朝中無人不知,前往花塢賞玩純粹是巧合,聖上再如何猜忌也不能私自定罪。”
“嗯,很好。”
正事都已談妥,蕭皇後歪頭望着前人,又起了逗弄的心思。
“話說回來,讓你去秦國公府,怎去了那麽久?那殷家女兒容貌堪稱角色,可是讓她給絆住了腳?”說罷凝眉裝作沉思的模樣,“難怪此去無功而返,想來是不舍得佳人受罪,這才兩手空空地回來吧~”
棂公公聞言急忙解釋,“奴婢一顆心全在娘娘身上,旁的那些個俗物,哪還入得了眼。”
想起被扶楚當衆斥責的場景,他眸底燃起殺意,“那殷氏算什麽東西,遲早有一日我要将其撥筋抽骨,還昨日之辱。”
蕭皇後自然沒将扶楚放在眼裏,淡淡道:“此事不急,衛粼既死,那些個內宅女眷也翻不起什麽浪來。當務之急,還是先将衛良解決了,只要衛良一死,剩下的那些,比捏死一只螞蟻還簡單,根本無需費心。”
“娘娘說的是,只要勒羌與我們配合好,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可本宮心中,還是不太放心,勒羌向來卑鄙,若其不信守承諾,趁機長驅直入,豈不是給恪兒帶來麻煩?”
“娘娘不必擔憂,我朝武将又非衛良一人才能成事,只不過常年被衛良打壓着難以出頭罷了。奴婢倒是覺得,那衛良年過半百,早該卸任了,勒羌野蠻只懂喝酒賽馬,竟也能在邊境騷擾數年之久,可見衛良年已經老不中用,再無當年之勇。奴婢猜想,這衛良定是舍不得上交虎符,這才死守邊境,好有名頭留住明安軍,尋機奪權。”
“你所說确有幾分道理,本宮記得勒羌土地貧瘠、資源匮乏,早些年還得仰仗我們大邺過活,根本不成氣候。怎的近些年來,聽見的全是勒羌在邊境頻頻得勢,與那衛良打得難解難分的消息,本宮早就有所懷疑,定是衛良貪圖權勢,不甘于人下,所以在其中搞鬼。”說罷無奈嘆了口氣,“可惜聖上一葉障目,一顆心全偏到他良兄身上去了,本宮說的再多也無濟于事,否則,本宮何須費盡心思策劃這般多!”
“如今擋路之人全在邊境,不出三月,勒羌定能将他們一鍋端了,娘娘很快就能如願。屆時,聖上駕崩,太子登基,娘娘便能安心頤養天年了。”
說起近在眼前的好日子,蕭皇後終于恢複了鮮豔的笑來,仿佛失去的一切都能忍耐了,“這老天爺啊,總算是睜開眼幫了本宮一回。”
所厭惡之人即将一個個死去,她心中甚是舒坦,不自覺又被眼前人俊朗的樣貌所迷住。
從不虧待自己,她聊起裙擺,露出雪白的長腿,“若非為了大計,本宮是半點也不想踏入乾清宮一步。接連兩日都不得勁,怎麽弄都是軟趴趴的,甚是無趣!這便罷了,本宮還得裝作一副享受的模樣,真是難受極了。”
一邊說一邊朝棂公公勾了勾手指,雙眸漫上媚色,“你快過來幫我瞧瞧,今日這兒難受了一整日,可是被氣病了?”
棂公公傾身上前熟練地摸了摸,指尖很快便濡濕黏膩起來。
他微微低頭,正好瞧見明黃的坐墊上,已被浸染的深色水漬。
棂公公神色晦暗,聲音也微微發啞:“娘娘不過是饞哭了,奴這便為娘娘殺殺癢兒,解解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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