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今日, 是衆人從花塢返回上京之日。
扶楚與衛粼經過這幾日的相處,明顯親近了不少。
就比如此刻的馬車內,扶楚枕在衛粼腿上, 笑吟吟地瞅着眼前之人, 小嘴微張,等待着男子喂食。
衛粼一手拿着書卷,另一手則從果盤裏揀起一顆青提,往女子口中送去, 一舉一動極其自然,滿滿的縱容之意。
青提清爽脆甜, 女子細細咀嚼,一咽下便發出“啊”聲示意, 很快口中就又被一顆填滿。
如此循環, 直至将果盤的大串青提全部吃完。
她終于罷休, 不再纏逗衛粼,安安靜靜的仰頭欣賞着男子看書的模樣, 深邃的眼眸、高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下颌線...越瞧心裏頭越美滋滋的,誰能料到, 這個俊朗儒雅的翩翩公子将會是自己的未來夫婿啊...
突然一道細微的“咕嚕”聲打破這片寧靜, 衛粼察覺聲音來源,連忙低頭看向扶楚。
只見她極其不自然的撫着自己的腹部, 臉上緋紅一片。
“可是肚子不适?”
扶楚尴尬的點了點頭, “可能是方才吃多了提子...”
衛粼攏緊雙眉, 側目瞧了一眼果盤,居然空了。頓時自責起來, 都怪自己看書太過專注, 整盤喂完都不自知。
于是倒了一杯溫水遞與她, “果物生冷,來,喝點水緩緩。”
扶楚坐起身,正欲接過,就感覺體內有股神秘的氣體直直沖向臀口,妄圖破門而出。
不行!不可以!!
她連忙站起來夾緊雙腿,朝馬車外大喊一聲:“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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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陽聞聲立即拉緊缰繩,“籲”的一聲停下馬來。
馬車一停,扶楚便一個箭步奪門而出,跳下馬車直接往小樹林奔去,只留下一句“不必過來,我片刻就回。”
衛粼被她這風風火火的模樣吓得一愣,待反應過來,拿起書卷擋着唇部輕笑起來:人有三急嘛,理解理解。
一盞茶後,扶楚神清氣爽,整理好衣裙,滿臉舒暢地從小樹林出來,正好看見青陽恭敬的立在馬車旁朝她點首。
她不自然的咳了咳,擡手将鬓邊的發絲繞到耳後,然後極其忸怩地回到馬車內。
衛粼早已收斂好笑意,只擺出關切的神情問道:“沒事吧?”
扶楚漲紅了臉,“沒事。”随後僵硬地坐在一旁,伸手端起剛才未來得及喝的茶水,輕抿一口,發覺茶水并未變涼,顯然是剛剛才被添上的。
就在此時,林中樹葉沙沙作響,一陣大風掠過,将馬車的窗簾吹開。
一陣惡臭刺鼻的氣味籠罩而來。
扶楚只覺得這味道,比自己方才産出來的,有過之而無不及。
她急忙向衛粼解釋道:“我剛剛是在馬車南向,那是下風口...”
衛粼瞧見她慌張的模樣,低頭抿了抿唇,然後擡頭恢複認真的神色,認同道:“我知道,這應該是馬糞味。”
“這兒離花塢不過十多裏,怎會有這麽濃的馬糞味兒?”扶楚掩鼻疑惑道。
“若我沒記錯,這附近并無馬場,禦馬菀亦在上京北郊,離此地甚遠。”
“難道是有人私設馬場?”
衛粼默默搖了搖頭,“養馬一匹要費盡二十餘人的口糧,成本極高,普通百姓根本無力承擔。況且這麽重的馬糞味,這馬匹數目應當不少。”
說罷,看了眼天色,落日西沉,時候不早了,再耽擱下去只怕趕不及明日上朝,只能先暫時擱下。
他朝駕車的青陽吩咐道:“你尋一空閑之日,與朱明再來此處好好查探一番,看看是何人在此豢養馬匹。”
“是!”
***
翌日早朝,金銮殿內。
“禀聖上,所有涉及貪賄案的官員皆已處置完畢,重罪者盡數籍沒家産,可唯獨那萬修林家中有異。臣前往時,其家丁奴仆早已遣散,臣等只翻找出那盆赤紅珊瑚,其餘財物,攏共不足十兩黃金。”
“這怎麽可能!那萬修林明明供出,賣一官至少得千金,加上從賦稅貪去的,三年來豈止這點!高尚書,莫說下官疑你,難道這些錢財還能憑空消失不成?”
“你懂個蛋!我高湛為人堂堂正正,說了沒找到就是沒找到!你別在這狗食豬利,亂嚼舌頭!”
“你!簡直目無王法!聖上在此竟敢污言穢語!”那老文官被氣的直指高湛罵道。
“夠了!”天子坐于高堂,用威嚴的目光掃視着衆臣,不足一年,昔日肱股之臣,要麽死要麽貶,唯剩如今這點,還有不少是戴罪之身。
成功奪下江山、身居尊位又如何?
滿朝文武,可笑其中能信之人,竟寥寥無幾!
聖上最後将視線停留在一人身上,沉聲說道:“衛粼,此事便交由你負責,查出贓款的藏匿之處。”
“臣領命。”
***
朝後,衛粼便帶着青陽朱明等人,往萬修林家中走去。
但他并未直接進萬府,而是先到其附近尋周邊鄰裏打聽情況。
附近百姓知曉萬修林所犯重罪,瞧見來人一身官袍,個個都閉口不言,唯恐引禍上身。
得不到任何消息,一群人只好朝萬府方向走去。
衛粼一路都在低頭沉思,萬修林相關家眷都被誅殺,還有何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偷偷轉移髒物?
恰在此時,朱明察覺到身後不遠處,有一人鬼鬼祟祟跟着,于是他快步上前,來至衛粼耳邊低聲禀告。
衛粼聞言,扭頭果然瞧見一人藏頭露尾躲在巷子後面,看見衛粼回頭,他大驚失色,慌忙逃竄。
衛粼眸色一沉,厲聲道:“抓住他!”
朱明立馬飛奔上前,朝其膝蓋處踢出一腳,而後抓住手臂往後一折,老漢吃痛,立即跪地求饒,“大人饒命!老奴什麽都不知道啊!”
“你是何人?為何偷摸跟着我們?”
“老奴...老奴只是回家,正好經過...”
來人不吐實話,衛粼眼眸一轉,看了朱明一眼。
朱明會意,雙手用勁壓其手臂,并大聲呵斥道:“速速從實招來!”
“哎喲!別!我說我說!”
待朱明略微松手,老漢甩了甩頭上汗水,“老奴原是萬府的下人,見大人前來查案,便想着偷偷打聽一二。”
“我聽聞,這萬府所有奴仆,在出事前皆被遣散,你既然走了,為何回來?還有,當日是何人得到消息,早早将你們遣散?”
老漢聞言,眼珠子四處張望,支支吾吾不敢張嘴。
“此案主謀皆已受罰,按律,你身為萬家仆從,也屬于萬修林家産,應當充公。但,只要今日你将所知之事如實袒露,功過相抵,我必不會牽連與你,還會立即放了你。”
“大人果真會放了老奴?”
“一言九鼎,絕不反悔。”
老漢咬咬牙,終是點頭選擇相信衛粼。
街道人口繁雜,不便議事。于是衛粼命朱明押着老漢,一齊來到萬府。
老漢回到心心念念的舊宅,看着府中一派荒涼、物是人非的景象,倚在房門上悲不自勝,淚水漣漣。
衛粼也不出言打斷,反而是靜靜等待着。
彼此靜默片刻,老漢擦了擦臉上淚痕,緩緩将當日情形,以及為何待在上京城,遲遲不走的原因說出。
萬修林确實人如其名,浩然正氣,剛直不阿,對待下人也毫無架子,很是寬厚。
這貪賄案無論如何,也不該會是與他有關。
但一切改變,都源于三年前的那個夜晚。
那日,萬修林如往常一般,工作至酉時才從衙署歸家。踏入房中,居然看見正中央擺放着一盆鮮豔奪目的赤色珊瑚,他大吃一驚,連忙質問一旁的妻子,此物從何而來。
萬修林出身清貧,娶的夫人亦是普通農戶之女,學識淺薄。萬修林腳踏實地,一步步升至戶部侍郎,過程極其艱難,雖然如今衣食無憂,但他從未嫌棄過糟糠之妻,反而待妻兒很是疼愛。只是這萬夫人自小窮怕了,一直也改不了貪財的毛病。
“這是吏部主事薛延送來的,說是孝敬咱們的。夫君可知,這就是那傳說中的赤紅珊瑚咧!啧啧啧,你瞧這顏色,果然是名不虛傳,漂亮極了啊!”
“簡直胡鬧!快将這東西送回去!平白無故他為何送這玩意過來?在我眼裏,此物不值一錢!”
“這可不行,我都答應人家了,他說他那有個遠房親戚,想入戶部,但一直沒有門路,所以求到我們這兒來。夫君只需寫個舉薦信就可,至于最後能不能行,那是他的事兒。我仔細想過了,這珊瑚可是無價之寶,換一封信可劃算的緊!”
“他們薛家,最上頭的可是太子太傅,當朝一品,位高望重,哪裏輪得到我們替他辦事!而且,若是有能之人,何須尋這些歪門左道?不對!此事定不簡單,你速速将其退回,莫要引火上身!”
“可是,我已經答應了他,還将夫君的印紙給了他...”
萬修林聞言,火冒三丈。
大邺官員皆有一枚代表其身份的私印,每個印章都會統計入冊,平日辦公或者出差在外,沒有攜帶官印時,私印可行代替之用。
聽見眼前人将印了自己私印的白紙給了薛延,萬修林直指着夫人的鼻子,怒罵道:“你!你這個無知婦人!愚不可及!”
這是他有史以來,第一回 對夫人生這麽大的氣,說罷便甩袖離去,整整一夜未眠。
第二日,萬修林下朝後急忙找到薛延,想用這珊瑚換回印紙,薛延當然不肯,其身旁還站着一名太監,聞言勾起嘴角,威逼利誘道:“萬大人,既上了船,要想抽身是不可能的了,就算不為了自己,也要想想家人性命。咱家勸大人還是乖乖聽命辦事吧,日後自然少不了您的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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