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扶楚院中。
沁竹進來時, 被屋內的一片狼藉吓了一跳。
只見桌上、地上，皆鋪滿了拆開的信紙，雜亂一團。
扶楚整個人趴在桌子上, 發飾淩亂, 手裏還緊捏着一封信紙，眼睛正惡狠狠地盯着紙上字眼。
沁竹見狀不妙，連忙當下手中衣物，将地上信件一封封收起來, 邊收邊向扶楚念叨：“姑娘這是怎的了，若是讓旁人見…”說至一半便止住了, 沁竹識過字，收着收着漸漸察覺出這些信紙不對勁兒來, 這裏頭每一封皆言語暧昧, 而且對象無一例外, 全是寫給世子的。
扶楚将手中信紙捏成一團，“好個衛粼, 我還當他清心寡欲、不染纖塵，怎知居然這般得隴望蜀、貪婪無餍！”
沁竹聞言更是一驚, 忙起身道：“姑娘慎言！世子向來不好女色, 這麽多年，也就姑娘能近世子身邊啊。”
扶楚聽罷, 火氣歇了大半。誰人都這麽說, 她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 但事實擺在眼前，使其不得不信呀！
難不成還真是那日吓着他了？可對比這些個猛詞浪語, 自己那, 不過是小巫見大巫吧？
“唉！”陷入情愛的女子智力為零, 扶楚實在是想不明白，重重嘆出一口氣，“都說這女子善變，難以捉摸。依我看，這男子心才更加深不可測呢！”
沁竹看着手中厚厚的信紙，心中亦是百爪撓心，原本一個殷扶楚就夠她吃一壺的了，若還來這麽一堆，哪還有她的容身之地，她想了想，開口說道：“或許只是誤會？姑娘何不去尋世子問清楚？”
扶楚如何不知，最好的辦法就是直接找他問清楚，可是他一直避着自己，青陽日日跟防賊似的守着，自己根本沒有接近的機會啊……
她将腦袋埋在桌上，“世子不願見我，我如今也是毫無辦法了…”說着說着，腦中忽然閃過一絕色婦人的面容，她擡起腦袋，朝沁竹說道：“對了，剛剛回院時，遇到羅全，身邊還跟着一美貌婦人，好像叫什麽桂娘？”
扶楚神采奕奕，八卦道：“那羅全相貌平平，居然能尋到這麽一位絕色佳人相伴，你可知其中隐情？”想來定然是有一番手段的，否則哪能哄得美人歸呀！若是能從中取取經，倒也不錯。
沁竹聽扶楚說起桂娘，連忙将食指伸到嘴上，示意扶楚噤聲，然後朝身後看了看，外頭丫鬟們都在庭院擺弄着花草，應該并沒有聽見方才屋內談話。
她走過去把房門關上，然後來到扶楚身邊，神神秘秘地小聲說道：“姑娘有所不知，那桂娘可不是一般人，她之前可是在勾欄瓦舍裏讨活兒的！我們平時都避着她，就怕跟她扯上一星半點的關系，遭人口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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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楚怔了怔，難怪他們二人見到自己，神色和言辭這般奇怪，“這麽說，是那羅全贖了桂娘，将其娶回家了？”
沁竹點了點頭，她望着扶楚直勾勾的目光，想了想還是說了出來：“我原本也不願說這些，就怕污了姑娘的耳…聽說那桂娘她，極有手段，将羅管家籠絡的死死的，非她不娶，羅全日日在家中鬧騰，羅母就他一個兒子，最終還是服了軟，許了桂娘進門。那桂娘從此洗了身份，從了良。但姑娘你也瞧見了，那婦人不好好呆屋裏伺候婆母，反而整日裏濃妝豔抹、賣弄風騷，依我瞧，就是個水性楊花、本性難移的主！”
沁竹聞言皺了皺眉，她今日瞧那桂娘，穿着打扮很是規矩，哪有說得這般誇張，想來是這幫人先入為主，心有成見之故。
但自己與桂娘，畢竟只匆匆見過一面，她也不好評判，轉而問道：“所以你的意思，是那桂娘使了妙計攀上了羅全？”
見沁竹毫不猶豫地點頭，扶楚心中猶豫片刻，終開口問道：“你可知，這羅全家住何處？”
“羅管家就住在城南的豆花兒巷裏頭，不過除了休沐，平日裏都跟他家那位，住在府後側的偏房裏。姑娘打聽這些幹嘛？”
得到答案，扶楚綻唇一笑，“我就随口問問罷了。”
***
翌日，扶楚特意穿了件不顯眼的衣料，避開府內衆人，往府中下人所住的偏房尋去了。
辰時正是大夥兒繁忙之際，無人留意到有一抹身影溜了進來。
羅全身為秦國公府管家，身份不低，想來分與他的屋舍必然要比旁人強些，扶楚也不糾結，直接往東側最大的那幾間摸過去。
好在得來全不費功夫，剛行至第一間便瞧見了那熟悉的身影，桂娘正圍着襜裳，在屋舍東面的小廚房裏搗鼓着。
扶楚進來時，桂娘正好催熟了白饅頭，将其從鍋中端起，擡眼便瞧見了門口站着的妙人。
桂娘很是意外，連忙将饅頭放下，手在襜裳處搓了搓，猶豫片刻，緩緩上前幾步朝她行了禮：“民婦桂娘，見過殷姑娘。”
扶楚瞧出她的窘迫，徑直上前扶起了她，“桂娘不必多禮，是我貿然前來，未打攪到你吧？”邊說邊望着那盤冒着熱氣的白饅頭，“這是剛煮好的？”
桂娘忙應聲，将饅頭端到扶楚面前，“诶，是我剛蒸好的，手藝不佳，姑娘可願賞臉嘗嘗？”
扶楚欣然點頭，說起來她在這府中被照顧的極好，雖不是日日山珍海味，但也極其精致，已經很久沒吃過這些粗糧了。
她從桂娘手中，拿起其中一個，放入嘴裏咬了一口，饅頭入口即化，扶楚只覺得軟糯香甜，很是可口，遂笑道：“桂娘可莫要自謙了，這手藝若也叫不佳，城裏那些個小攤販可就沒法活了！”
桂娘聞言不禁笑了起來，“姑娘可別哄我，這不過是羹藜唅糗，哪比得過珠翠之珍啊。”
扶楚搖了搖頭，正色道：“這羹藜不見得就遜于珠翠，得看這品鑒之人是否一葉障目、以蠡測海。”
一語雙關，說得是饅頭，實際是指桂娘。
桂娘被言語擊中，怔怔出神。
扶楚微笑着撫上其手，“依我看，這山珍海味吃多了，來點這白面饅頭就正好相抵，怎能因饅頭粗糙就将其丢棄呢？這兩者呀缺一不可，濃淡相宜方是人間煙火。”
聞言，桂娘揚起真誠的笑容，順勢拉着扶楚入屋內坐下，然後從櫃子裏翻出最好的茶葉為其泡上，待做好一切，坐到扶楚對面，溫聲說道：“姑娘來此，想必是有事相詢吧？”
扶楚被提醒，想起前來的目的，心內泛起羞意，扭捏着不知如何開口。
桂娘見其不答，複又寬慰道：“姑娘心善，未曾因出身低看于我，反待我謙和，我心中很是感激。若姑娘不嫌，往後可否允我與姑娘相交？”
扶楚連連點頭，“當然可以，人之出身，命不由己，我從未因此輕視過你。”
桂娘聞言笑了笑，“既是朋友，姑娘有事直說便是，我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扶楚握帕的手緊了緊，最終還是開口說道：“就是…我有個妹妹，她有一心上人，兩人互相剖白心意，之後相處得不錯，但近日那男子，突然開始避而不見，還收了很多其他女子的情箋，桂娘你見多識廣，可知這是為何？”
桂娘凝眉想了下，“想來，是這男子風流成性，得到女子真心之後，就移情別戀了？”
“可他一向不近女色，對情愛之事甚是懵懂，并不是那等風流花心之人！”
“哦？若是這般…難不成是你妹妹太過保守內斂，令他覺得無趣了？”
扶楚認真想了想，這衛粼每次與她接觸，都是面紅耳赤的模樣，她猶豫着說道：“好像…是那男子更為保守些吧？”
怎麽可能！哪有屠夫不愛吃肉的呢！
桂娘深深凝望她一眼，“姑娘有所不知，這男人要是真愛上，哪能忍得住不碰心上人的呢？他們心裏裝的，無非都是那些事兒，如餓虎撲食一般！”說完端起茶盞抿了一口，繼續說道：“作為過來人，我也不瞞姑娘，那羅全一開始還不是裝的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嗐～我心裏明白的很，不過就是裝裝樣子而已！但凡是來我這兒的，有哪個是來吟詩作對的？無非都是來尋樂子罷了！這後來嘛，他還不是在床榻上…”
眼前扶楚正聚精會神地聽着。
桂娘察覺到自己說得過了些，她避開目光咳了咳，轉而總結道：“這女人，還是得會些小手段，這樣才能牢牢将人，掌控在自己手中啊！”
扶楚聽罷，凝眉苦思：難不成，還真是那日自己的親吻過于稚嫩…衛粼他并不是羞跑的，而是嫌棄吓跑的？所以這幾日，要另外尋找些刺激？？？
“那要如何是好？這掌控的手段難學嗎？”
桂娘望着她緊張的模樣，“若真如你所說，那男子還是個雛兒，倒也不難，學個半分也就夠用了。”她微笑着将茶飲盡，“我與姑娘投契，咱們也就不見外了。”
說罷，她起身打開床後頭的衣箱，将藏于最下頭的木匣拿出來，捧着它來至扶楚面前。
“這些可都是我的看家本領，今個兒就全部教授給姑娘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