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男子眸若明星, 言辭真摯,字字句句宛若蜜水,滲入女子心間。
扶楚仿佛置身甜蜜花海之中, 熱烈花浪襲來, 她平躺上面随之翻湧,周身快被融化一般,心裏沸騰地直冒泡兒…
一旁的殷盛睿聽見這番言論,嘴巴大張、難以置信, 愣愣望着自己女兒,“姚姚, 這、這可是真的?”
扶楚聞言回神,朝父親羞澀點了點頭, “父親, 我亦心慕世子, 如花草慕甘霖、燭夜慕朝光。”
…
殷盛睿無言以對,默默望着女兒, 又扭頭看了眼衛粼,視線來回交替, 确實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 但這天大的好事,竟也會砸到自家頭上?
這可是秦國公世子, 名滿天下的王孫公子衛粼啊!
他悄悄伸手, 将女兒扯到一旁, 在其耳邊低語,“你又耍了什麽花招?還是說, 你給他下了迷魂藥?”
扶楚急急嗔道:“爹爹說什麽呢!”只見父親正緊盯着她, 滿臉質疑之色。
扶楚繼續灌輸, “爹爹方才不是親耳聽到了嗎?我與世子,這叫兩情相悅,水到渠成!”
殷盛睿見她言之鑿鑿,面色稍微松動一點,悄悄回頭瞄了眼,正好與衛粼視線對上,這翩翩公子還微笑着朝自己點了點頭。
……
殷盛睿應付着笑了笑,轉回頭緩緩呼出一口氣,随即豎起大拇指,移到扶楚眼前,“還得是你啊!比爹有本事!”
說完又朝女兒吩咐道:“你站在這別動,我與世子聊兩句。”
言訖,轉身走到青衫長袍的男子面前,作揖道:“小女承蒙世子厚愛,下官陡然聽罷,着實惶恐,不知世子所言當真?”
衛粼恭敬答道:“我自知這般貿然行事,着實不合禮數,但方才所言,一字一句皆出自真心。日後我定會親自上門拜訪,望大人莫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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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這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初涉情愛,一時沖動是常有的事,下官亦是過來人,自然理解。”殷盛睿得到準信,心內升起喜悅,但想了想又試探道:“殷某自知身份低微,不敢高攀,既得世子憐愛,不知日後可會納了小女?”
衛粼聞言,皺了皺眉,立即正色說道:“殷大人,我與父親一樣,皆信奉‘一生一世一雙人’,吾唯有一心,難以分出空餘與他人。我求的,自是相濡以沫的夫人。”
殷盛睿聽到這話,終于露出發自心底的笑容,“好!能得世子這話,殷某亦放心将小女托付。”
正說着,望見城門外蜿蜒車轍,草長莺飛,此去不知何時才能再見,殷盛睿心下傷感,幽然說道:“扶楚她母親早亡,小時候離家漂泊,吃過不少苦,染了一身戾氣,後來接回至我身邊,才慢慢好轉。她自诩聰明,偶爾會做出一些出格之事,但本心并不壞。倘若日後其行事魯莽,還望世子能耐心些多加寬待,莫要草率決定、彼此辜負了。”
衛粼順着殷盛睿的目光望去,前路迢迢,但其心昭昭,他摯誠道:
“殷大人放心,我既認定了她,便不會輕易放手,日後,定會傾盡所有、護她周全。”
殷盛睿點了點頭,回頭朝女兒招了招手,扶楚疾步來至父親身旁。
他握着扶楚的手,将其交到了衛粼手中。
待兩人雙手緊握,他語重心長道:“上京雖繁華富庶,但暗地荊棘密布。人心複雜,你們切記要小心行事,一切以身體為先,莫要過于看重身外之物。”
說罷,他斜下肩上包袱,将它遞與扶楚,“姚姚,此物便留給你吧。為父當日,就是因為這棋譜,身陷囹圄。”
他看着包袱,目色沉沉,“說起來,也是為父糊塗,塵煙障目。直至有日不甚打翻茶水,譜上墨跡竟瞬間溶解,方知此物不過臨幕,并非真品。”
“父親,既非真品,此物留下亦是平添煩惱,何不銷毀?”
殷盛睿搖了搖頭,“吃一蟄長一智,留下常看,方能銘記于心,京中之路不平坦,你要以此為戒,莫要踏為父老路。”
扶楚抓着包袱,堅定地點了點頭。
臨近午時,殷盛睿登上了衛粼準備好的馬車,裏頭寬敞舒适,顯然費了不少心思,父女臨窗相握,誰也不願松手。
正是:
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
念去去,千裏煙波,暮霭沉沉楚天闊。
衛粼悄然來到小卒面前,從懷中拿出沉甸甸一袋金銀,囑咐道:“一路上還請多多留心照顧,待平安抵達,另有重金酬謝。”
小卒伸手接過,喜笑顏開,保證道:“大人放心,小的一定将殷大人照顧妥帖,安全送達!”
衛粼滿意點頭,然後來至扶楚身邊,見其臉色悲切,安慰道:“放心吧,路上我已打點妥當,殷大人此去定能平安順遂。”
殷盛睿眼看時辰不早了,狠心松開手,對扶楚說道:“回去吧,此後山水相隔,萬望珍重。”
常恨言語淺,不如人意深。
今朝兩相視,脈脈萬重心。
馬車漸漸遠離,留下塵土飛揚。
扶楚趴在衛粼懷中,哽咽難鳴……
***
回府的馬車上,兩人緊鄰而坐,扶楚靠在衛粼肩上,悲傷難忍,默默啜泣。
衛粼左手放在扶楚細肩上,拇指輕輕摩擦安撫。
他突然說道:“‘姚姚’,可是你小名?”
枕在肩上的女子愣了片刻,随後輕點下颌。
衛粼見其泣聲稍止,抿了抿唇繼續說道:“那以後,我叫你姚姚可好?”
扶楚聞言臉頰微熱,自己這小字除了父母親人,還未有旁人叫過呢。
她悄悄擡頭看了衛粼一眼,只見男子耳廓早已通紅一片,心裏不禁泛起點點甜意,她靠回男子肩頭,輕輕說了句,“好。”
衛粼聽見應答,內心欣然不已,但身邊人剛剛才經歷離別之痛,不好将喜悅表現得太過明顯。
于是,他只好伸出右手,将手指一根根沒入女子指間,直至五指緊扣,以示慶祝。
扶楚表面淡定,随他動作,內心早已翻江倒海:這…不是吧,這麽主動?還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這手手都摸了,接下來順理成章就該親親了吧…怎麽辦,自己是該扭捏一下,故作害羞躲一躲,還是直接壓倒呢?
“到了,我們下去吧。”
男子柔聲打斷了她的臆想,松開她的手,掀簾下車,立在馬旁等候。
……
扶楚嘴角僵了僵,不自然地理了下衣衫,一岀簾,男子修長的手便朝她伸來,穩穩将她扶下馬車。
此時,府門前正好有幾名妙齡女子經過,瞧見衛粼相貌,皆春心蕩漾,朝他揮帕,“衛粼世子,可還記我們呀?上個月初在珍軒樓,我們可是見過的……”
衛粼聞言,朝她們禮貌地點了點頭,随即手扶着下巴,眉間輕攏,顯然是在回憶自己是否真的見過她們。
今時不同往日,以前看這幫人惺惺作态博取關注,她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但如今,眼裏揉不進半點沙子,只覺得這幫人真是礙眼得緊!
她急忙推着衛粼往府內走去,恨不能将他藏起來才好。
待二人進府,徹底遠離門口那幾位,扶楚終于舒了口氣,但很快又品出些許不對味兒來。
府內丫鬟小厮看見世子回來,皆停下手中活計向其行禮。其中半數以上的丫鬟們,雖然低着頭,卻悄悄将眼睛擡起,眸光流轉,一副深情款款暗含勾子的模樣。
以前她怎麽不覺得,這群人心懷鬼胎,別有用心呢?
如此看來,這衛粼愛慕者衆,自己好像,也就稍微領先了那麽一點點而已啊。
扶楚哀怨地看了衛粼一眼,随即快步往自個兒院中走去。
衛粼看着越走越快的扶楚,一臉莫名,剛才在馬車裏不還好好的嘛,這又是怎的了?
扶楚一邊走,一邊思緒翻飛:衛粼對男女情愛只一知半解,她自己雖有耐心等他慢慢開竅、一步步順理成章發展下去,可不見得外面這群人會坐以待斃啊!這到嘴邊的肉若被奪走了,豈不可惜?不行!絕不能允許這種情況發生!她必須要有所行動,将一切牢牢把握在自個兒手裏。
衛粼還在身後,保持着三尺的距離,實在想不明白扶楚是因何事惱了,正猶豫着自己該不該上前詢問。
恰在此時,扶楚突然驚叫起來,直直朝後撲進衛粼懷裏。
未及反應,衛粼便抱了個滿懷,朝她方才所站的地方看去,原來是池邊跳上來個小蟾蜍。
衛粼勾起嘴角,安撫道:“莫怕,只是一小動物罷了,你看,現在已經不見了。”
扶楚将腦袋埋入其胸口,輕輕搖頭,“不要,我害怕…”
衛粼只好依她,原地抱着,只是過了好一會兒,女子都無半點要離開的意思。
雖說美人在懷,實為美事一樁,但這地點不對啊,遂柔聲調侃:“那我們就在此,歷經風吹雨打,化作大邺第一座真人石像了?”
扶楚聞言終于忍不住笑了笑,然後揚起小臉,含情凝睇,“那懷琛哥哥,抱我回去可好?”
此話一出,不出所料,男子臉色瞬間紅至耳後,快速将眼睛看向別處,不敢直視女子。
扶楚眼見得逞,嘴角笑意越來越深。
…
可憐扶楚,并未聽見衛粼“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承諾,倘若知曉,必會後悔接下來的種種舉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