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世子,太子殿下來了。”青陽将醫官送到府外,随後疾步回來禀告。
衛粼一頓,将手中葉片收起,理了理衣袍,正欲動身,見青陽還立在一旁,吞吞吐吐的樣子,于是開口問道:“還有何事?”
“太子殿下身邊跟着一位小太監,看樣子,好像是六公主。”
聞言,衛粼不自覺的皺了皺眉,“他們現在何處?”
“湖心亭。”
兩人動身前往。
剛行至湖岸,就見亭上一個小太監正跳起身來,興奮的朝這邊招手。
“粼哥哥~”
妙齡女子的聲音遠遠傳來,語氣愉悅。
衛粼點頭示意,随即快步沿廊橋來至湖心。
“臣恭請太子殿下、六公主安。”衛粼朝面前人作揖。
太子時恪忙扶起衛粼,“粼哥哥不必多禮。”
一旁的六公主咧着牙齒,喜笑盈腮。
衛粼視而不見,請太子坐下,待三人落座,太子道明來意:“我今日前來,是為傳父皇旨意。”
随即從袖中拿出聖旨,衛粼見狀,欲下跪聽旨,太子連忙伸手制止了他的動作,“此間就我們幾個,便免了這些虛禮吧,粼哥哥自己看看。”一邊說一邊将聖旨交到衛粼手中。
衛粼接過聖旨,看着太子喜不自禁的神色,心中疑雲頓生。
Advertisement
揭開手中聖旨,雙目快速掃過所示文字,錯愕不已,“臣戆愚不學,資淺齒少,恐難當此任。”
太子擺手,笑意更甚,“粼哥哥莫要自謙了,朝中上下,除了粼哥哥,再無人能堪此任!這是我特意向父皇求來的。”
而後收斂笑意,朝衛粼作揖,“薛太傅一去,我痛心難安,無一日不悔賢人雲逝,往昔蹉跎所學甚少,粼哥哥身為薛太傅最得意的弟子,才學過人,我素來敬慕,求了許久才得父皇松口。我資質愚鈍,今後還請少傅多加指教。”
“殿下言重,承蒙殿下不棄,今後我定盡我所學,以報殿下。”思及老師臨終所托之言,衛粼暗暗立誓,承師衣缽:正君心,福萬民。
二人互望着,眉眼灼灼,一副君聖臣賢的畫面。
很快畫面就被一道女聲打破,六公主從衛粼進入自己視線那一刻,就未曾移開過眼睛,她手撐着下巴,嬌嬌說道:“粼哥哥,好久不見,甚是想念,之前聽說你病了,現在可好些了?”
見六公主神色擔憂,擡步向前,欲伸手查探。
衛粼忙退後幾步,避開女子雙手,“謝公主挂心,我已無礙。”
六公主聞言,松了口氣,“沒事便好,都怪母後一直不準我出宮,否則我早就前來看你了。”
說着說着竟生生擠下了幾滴眼淚,“…直到今日才托得太子帶我出來…你都不知道,自聽到粼哥哥病了,我整宿整宿睡不着,日夜思念心憂難眠,真真是心疼死我了。”
衛粼臉色微僵,挂着假笑靜靜聽着,不發一語。
太子看出衛粼不自在,從中斡旋,“好了六姐姐,我與少傅還有要事相商,你先去轉轉吧。”
六公主舉帕擦淚的手頓住,斜眼瞪了太子一眼,太子目不轉睛看着前方。
畢竟國事不容置喙,她随即氣鼓鼓說道:“行吧行吧,你們快些聊,我也有好多話要對衛粼哥哥說呢!”
言罷不複半點哀怨之色,兩手背在身後,擡頭看了看天色,一幅很是通情達理的模樣,“那我先去找婵兒玩。”
側頭偷偷瞄了眼衛粼,見他毫無反應,她暗哼了一聲,擡步向前走去,一步三回頭,磨蹭着離開了亭子。
太子看着自己六姐姐,無奈笑道:“粼哥哥莫怪,她實在纏得厲害,我也是沒辦法。”
衛粼搖了搖頭,不以為意,随後坐下與太子聊起近段時間的朝事。
***
扶楚早飯後,跟沁竹一道來到百花園。
深秋萬物凋零,唯獨這菊花開的旺盛,大片大片的金黃将園中其餘色彩都壓了下去,生意盎然,金燦燦、黃澄澄、驕傲的在秋風中綻放。
扶楚被夢境折磨了一夜,只覺口幹舌燥,打算泡點兒菊花茶,清心去火。
進入園中,不禁被這團團簇簇、拔蕊怒放的生命震撼到。朝陽和煦,照在花瓣之上,顯得流光溢彩、嬌豔欲滴,更有好幾朵擠在一團,仿佛争相鬥豔等待女子的眷顧。
扶楚采了些許花瓣,湊夠一壺的量便停了手,靜靜欣賞着眼前的美景。
“喂!你是哪個院的?”
一道纖細女聲傳來,扶楚回頭望去。
只見一身穿內廷太監服飾的女子朝她走來,十五六歲的年紀,一張圓圓的鵝蛋臉,容貌嬌俏舉止活波,自帶一股嬌貴之氣。
扶楚瞧見來人穿着一雙寶石鎏金錦緞鞋,知曉此人定然出身顯赫。
加上內廷才可接觸到的太監服飾,大概率是宮中之人。
于是側身行了個禮,“回姑娘,我暫居于此,并非是國公府的人。”
“哦?你不是府中人,為何要住在這兒?”六公主遠遠便看見這邊有一身形曼妙的女子,心中奇怪,故近身前來,待看清眼前女子的絕色容貌,心中陡然升起一絲敵意,眼神漸漸淩厲起來。
扶楚看她一副兇狠的模樣,若是答話不如她意,只怕一下便被吞入腹中。
扶楚想了想,半真半假說道:“前段時日碰巧救了府中之人,受了點傷,暫居府內調養,衛蟬妹妹又與我投契,所以才住到現在。”
原來是婵兒的救命恩人,六公主神色稍緩,語氣平和下來,“這樣啊,你在這兒做什麽?”
“府中膳食可口,一下不慎惹的有些上火,故在此采點花瓣回去作茶。”
六公主點了點頭,淡淡瞥了一眼這些菊花兒,品相不錯,但尚不及禦花園的奇珍異草,于是随意的伸手扯下一朵。
花枝粗壯,來人未曾使勁,力道不足,“啪”的一聲脆響,盆栽從擺臺直直砸下,碎倒在地面上。
六公主被吓了一跳,好在花盆将将只倒在自己鞋邊。她嫌棄的拍了拍裙擺濺上的髒污,伸出那只穿了寶石鎏金鞋的腳,往前踹了踹。
一朵菊花被折踩在腳下,花瓣散落在泥地裏,金黃的顏色被染成棕褐,零落成泥碾作塵,顯得敗落不堪。
扶楚皺了皺眉,不欲再與她攀扯,側身行禮準備離去。
“等等!”
阻攔的聲音傳來,扶楚頓足。
“別怪我沒提醒你,既然只是個外人,便該好好呆在房裏,莫仗着幾分姿色便胡亂瞎跑,沖撞了貴人。一個恩人的身份算不得什麽,秦國公身份貴重,來府中之人非富即貴,你該仔細掂量掂量,看清自己身份,千萬不要給粼哥哥平添麻煩才是,可聽明白了?”
扶楚心中冷笑,粼哥哥?原來是衛粼的愛慕者啊。
她故作為難道:“姑娘教訓的是,只不過國公夫人特意囑咐,讓我在府中莫要拘束,可随意走動,把這兒當自己家便好。所以我一向是自由慣了,未做他想,唉,經姑娘一提點,我實在不知,到底該聽夫人的還是該聽姑娘的。”
秦國公府自然是聽秦國公夫人的。
六公主被堵的啞口無言。她在宮裏一向蠻橫慣了,除了父皇母後,向來沒人敢置喙半句,如今被一個不知打哪來的女子頂撞,真是快氣炸了!
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她雙手叉腰,氣沖沖的說道:“好啊,你等着!我這便讓粼哥哥把你趕出去!”
一旁的沁竹見狀,忙跪下求饒:“姑娘息怒,殷姑娘救回落水的世子,是我們的大恩人,實在不是故意冒犯,求姑娘看在世子的面上,高擡貴手,不要趕殷姑娘出府。”
什麽!她救的是粼哥哥?還是水中相救?男女貼身那豈不是…
六公主細想之下,怒不可遏:“好啊,真是小看你了!”
随即抱起花盆,朝扶楚面前砸去,卻被她輕巧躲過。
畢竟不是在宮裏,六公主不好動手,于是惡狠狠的一腳踢翻盆栽,怒氣沖沖的轉身離去。
沁竹望着她離去的背影,爬起來緊張的抓住扶楚的手,“怎麽辦啊殷姑娘,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扶楚搖頭,拍了拍沁竹的手背,“沒事的,随她去吧。”
扶楚低眉看着面前又一盆被無辜牽連的菊花,嘆了口氣,上前将其扶回擺好……
***
湖心亭,衛粼和太子望着面前淚流滿面,哭的撕心裂肺的六公主,一臉莫名。
“這是怎的了?你慢慢說來。”太子拿出方帕遞過去。
“粼哥哥,你府裏那個什麽殷姑娘,好生過分!我不過是說了她一句,她便抱起一盆菊花向我砸來!還好我躲得快,只砸到我腳邊,要不然我就破相了!”一邊說一邊擡起腳,将鞋面染上的泥土展示出來。
衛粼順着視線看去,那幾顆紅寶石确實覆上了零星泥點。
“你們可有人受傷?”衛粼盯着她的眼睛,溫聲問道。有幾分審視之味。
女子渾然不覺,這可是粼哥哥第一次擡頭認真看她,男子目光清朗,使人不敢直視,六公主雙頰羞澀,輕輕搖了搖頭。
太子自是知曉這位六姐姐的秉性,人既然無事便罷了,“好了,此番是我偷偷帶你出來的,若是把事情鬧大,被父皇母後得知,肯定免不了一頓責罰,就到此為止吧。”
轉身對衛粼說道:“時辰不早,就不打擾粼哥哥了,剩餘之事明日早朝後再行商榷吧,我先回宮了。”
衛粼點頭,起身朝太子行禮。
六公主眨了眨眼,啊?這事怎麽說完結就完結了?她可沒同意呢!
她心中不甘,但看兩人神色又不敢再鬧,特別是衛粼剛剛溫柔的目光,她不忍打碎,心間那點甜意熄滅了她的火焰。
不想落下顏面,還是得做些樣子。于是她哼了一聲,氣呼呼的走了。
太子搖了搖頭,朝衛粼點頭示意,随即緊跟着六公主身後離去。
待人走遠,衛粼溫和的眸色沉了下來,喚來青陽:“你去查查,殷姑娘可有受傷,弄清楚來龍去脈,速來報我。”
青陽察覺世子一改往日、語氣不善,急忙點頭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