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座四層高的紅色樓宇矗立城中,朱樓翠瓦,雕梁繡柱,裏頭燈火輝映,更襯得金碧輝煌,這便是上京最大的風月之所——滿春樓。
樓前,各色女子衣着單薄,酥肩半露,倚在窗前搔首弄姿,伸出玉臂揮帕攬客。
“世子,我們在此蹲守一日,已經打聽過了,高湛之子乃這滿春樓的常客,我們的人在半柱香前看他進去了,小的一直守在此處,并未看見他離開,只怕現在還在裏面醉生夢死呢。”
衛粼點頭,一側的薛子明聞言問道:“懷琛,你是懷疑此事與這高成文有關?”
衛粼伸出食指覆在唇前,“先進去一探究竟。”衛粼等人長相出衆,
他們一進門,便惹得花娘們争相抛眉弄眼,暗送秋波。
鸨母下樓,含笑迎來,“哎喲,瞧這幾位公子氣度不凡,絕非等閑之輩!今日光臨寒舍,必奉上最好的姑娘掃榻以待。來來,快請入座。”
衛粼伸手制止,“不必,我們是來尋人的,不知可否先随便看看。”
鸨母掩唇而笑,“進了我這滿春樓的,基本都是尋人的,不知幾位貴客想找什麽樣兒的,我這兒呀,應有盡有。”
薛子明早已不耐,不想再與之周旋,厲聲對她道:“你可知高成文現在何處?”
鸨母聞其語氣不善,看其穿着打扮實在不像是普通人,遂斂起笑意,面露難色:“郎君,莫怪奴家沒提醒你,這高公子可是刑部尚書之子,不是一般人能招惹的。”
“哦?不知我這薛尚書、薛太傅之子,能否有資格見他刑部尚書之子一面?”
一聽是薛尚書之子,鸨母馬上調轉腔調,堆起笑臉:“老奴有眼無珠,薛公子莫怪,高公子就在二樓雅間,這便帶你們過去。”
三人跟随鸨母來至二樓,推開房門,只見裏面僅一個小厮在收拾碗筷。
薛子明揚聲問道:“高成文人呢?”
“高公子剛剛喝醉,被他家仆從帶走,從後門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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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子明咬牙切齒,上前抓住小厮衣領,“什麽時候離開的?”
“不...不到一盞茶時間。”
衛粼按下薛子明雙手,遞了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他經常來此,你可知多為何事?”
危險解除,小厮心中稍定。聞言心裏忍不住白了一眼,進來這裏還能幹嘛?瞧眼前人通身貴氣,不敢拂其顏面,便老實說道:“一般都是喝喝酒,聽聽歌,唱唱曲兒,再找幾個花娘玩玩。”
聽歌唱曲?
“聽的什麽曲子?”
“那聽的可多了,不過今日聽的是新曲兒,小的只記得開頭是什麽千金氈,萬畝糧......”
薛子明與衛粼對視一眼,轉頭欲去追那高成文。
鸨母見他們要走,心內嘀咕:哪有男子進了這逍遙窟還不花錢的道理?
連忙攔住幾人,“公子既來了,不如喝喝茶酒,聽聽曲兒再走?說起來,這首新曲兒還是我們滿春樓首創的呢!”
衛粼聞言止步,吩咐青陽先去拿人。
“既如此,那便聽聽吧。”
鸨母喜笑顏開:“好咧,這便給二位貴客奉上最好的雅間!”轉頭吩咐那小厮:“快去叫莺娘過來。”
兩人跟随鸨母,往二樓內裏走去,經過一間房屋時,聽見裏面傳來熟悉的歌聲。
衛粼當即推門闖入,入眼便見一肥頭大耳的男子坐于主位,珍馐瓊漿鋪滿桌前,周邊圍繞着好幾位姿色絕妙的花娘,身上還趴着一位貼身敬酒。
看見有人闖入,男子推開身上花娘,發怒斥責:“是那個不長眼的......喲,堂弟,你怎的來了?诶,世子也在?”
薛子明錯愕,仔細一瞧,眼前人正是自己的堂兄——薛延。
“來來來,世子快請入座,這真是來得巧不如來得早,我這曲子才剛剛開始。”
衛粼和薛子明被拉至凳上,還沒從驚訝中回神。剛坐好,方才躲到一旁的女子悄悄從帳幔下出來。
只見這女子身着一襲玫紅紗裙,手抱琵琶。裙下春光乍洩,步态袅袅娉娉,那雙眼兒仿佛會勾人兒,妖嬈妩媚,身段更是玲珑有致,風情萬種。
“莺娘,快,拿出你最好的狀态再唱一回,也叫我這二位弟弟領略一番。”
莺娘流落風塵十二載,閱人無數,也不免被眼前二人的容貌震驚到。
這男子一個眉眼風流,潇灑不羁,另一個玉樹臨風,氣質絕塵。這一個更賽一個,平日裏呀,可是打着燈籠也難尋,今日倒好,一來還來倆。
莺娘聞言,魅眼眺了一下薛延,“妾自當遵從。”
随即撥動手中琵琶,聲如莺啼,悅耳動聽:“千金氈,萬畝糧......”
剛開口,便被薛子明打斷,他朝隔壁的薛延問道:“堂兄,聽說這首曲子乃是滿春樓首創,你可知出自何人之手?”
薛延聞言咧開嘴角,得意之色一目了然,他慢悠悠喝了一杯酒,方才說道:“此事說來話長,不過你只需知曉,這曲子乃我親手譜寫就是。”
“什麽?是你?當真是你親手譜寫?”
“當真!比珍珠還....”
薛子明火冒三丈,從凳上跳起,抄起凳子便朝他豬臉砸去......
衛粼也不制止,從袖內取出短笛,笛鳴,不一會兒就有一群披甲帶刀的兵衛湧入樓中。
“将滿春樓一幹人等,押去廷獄待審。”
“是!”
***
大邺廷獄,楊學海坐于主位,高湛和衛粼分坐于兩側。
薛延跪在地上,因為害怕,身上膘肥哆哆嗦嗦抖個不停,臉上還有一圈青紅印記。
楊學海一拍桌上醒木,“薛延,謀逆歌謠可是你譜寫的?”
“是...不不不,不是我,我沒有寫過謀逆歌謠。”
“那這曲子是怎麽回事?是不是你親手所作?”
薛延腦袋直晃,矢口否認。
楊學海嘆氣,又朝跪在一旁的女子問道:“你就是春滿樓的莺娘?你來說。”
“妾,妾只是聽從薛公子之令,将詞藻略微潤色,然後譜曲而唱,妾是冤枉的,妾一個弱女子,只是聽令行事,可不知道什麽謀逆啊!”
又伸手拉住薛延衣擺:“薛公子,你救救妾,這詞是你親手交來的,妾只添了韻腳,其餘并未改動多少呀~”
“啪”的一聲醒木響起,二人被吓一抖,随即規矩的跪好。
“薛延,這詞是你親手所寫?”
“不,不是的,我原本只是想揚我薛家賢臣名聲,于是在坊間以重金求詞,收集了許多文人書生的填詞,然後再挑一副好的叫莺娘譜曲,我,我不知這怎會牽扯到謀逆啊!求楊大人明察!”
就在此時,有人來報:“大人,吾等奉命到薛延府中搜尋,尋到大量謀逆歌謠的草稿,另外,還發現薛延書房磚牆內,填滿了黃金磚,還有一大箱子的房契田契等等。”
高湛厲聲呵道:“大膽薛延!你一吏部主事,怎會有此巨財,大量草稿皆從你家中找出,現如今人贓俱獲,你還敢抵賴?”
“不,我是冤枉的,我沒有謀逆.......”薛延大駭,慌張不已。
“來人,将這薛延拖下去......”
“且慢!”楊學海出聲制止,對衛粼說道:“衛粼,你方才與我說這滿春樓,高家公子也在?”
“正是,只不過我們到時,他已離去,我派人攔截并未成功,想必他是聽到了風聲。”衛粼答道,“那樓內鸨母亦說這歌謠,除了薛延,高成文也日日聽唱。”
高湛聞言大怒:“衛粼!現在證據确鑿,薛延親口承認是由他主手填詞譜曲,此事就是你們薛衛兩家合夥謀逆!你還妄想拖我兒下水?做夢!”
“夠了,莫要再吵!此事需呈報聖上,由聖上定奪。”楊學海當機立斷,“高大人,令郎既有嫌疑,還望一律同仁,捉拿歸案嚴加審查,莫要包庇。”
高湛冷哼一聲:“楊學海!你莫要仗着太子太保的身份,就在此信口開河!我兒......”
楊學海聲色俱厲,不容置疑打斷道:“我今日是以大理寺的身份前來查案,自當公正嚴明!你若有異議,可請聖上裁奪,這高成文,今日必須押來廷獄!”
***
翌日,乾清殿內。
案上已擺着案情的來龍去脈以及供詞。
“聖上,此案皆是薛延一人所為,詞由薛延找人編撰,曲由薛延找人譜成,歌謠更是薛延命滿春樓的歌伎唱出,傳于市井。薛尚書與秦國公并未參與其中,是被無辜牽連。”楊學海躬身朝聖上辯明原委,此事最好的辦法,便是止于一人,莫要再牽扯無辜。
高湛出言反駁:“聖上,薛延一六品官員,怎敢有此狼子野心,散布逆反之言?這背後定有薛尚書和秦國公的手筆!”
“另外,他身為吏部主事,利用官職之便,私自販賣官爵,受賄斂財,禍害我大邺朝堂。此外還查出其囤積民田,搶占民女,樁樁惡事,天理難容!按我朝律法,數罪并罰,應抄薛家滿門,誅九族!”
“高大人,案件你亦參與,所有人證物證皆已盤查清楚,此事與薛尚書和我衛家并無關聯,怎可憑借推測,強行按在我們頭上!”衛粼胸膛起伏,眸光微冷,似被氣急。
轉頭朝聖上揖手:“聖上,此事除了薛延,高湛之子高成文亦脫不開幹系!高成文親口承認,他日日前往滿春樓,聽奏此曲。”
高湛又氣又急,面紅耳熱,“聖上,犬子無能愚笨,聽歌謠朗朗上口方才多聽了幾回,此番也是被滿春樓那群賤人蠱惑,此事實在與他無關呀!臣對天發誓,臣從未有過逆反之心!”
天子靜靜坐在龍椅上,看着幾人的争執,事情已有眉目,心中亦有裁決,“好了,身為官員之子,不知檢點,混跡歡場,再怎麽說此曲聲名遠播,也離不開他的助力。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便打三十大板吧。高湛,你回去要多加管束!”
高湛咬牙,狠狠瞪了衛粼一眼,随即道:“臣遵旨,多謝聖上開恩!”
聖上揉了揉眉間,嘆了一口氣,“至于薛延之罪,明日早朝再議,你們先退下吧。”
***
滿春樓內。
莺娘脫下穿了兩日的衣衫,擡腿進入浴桶,将曼妙身段泡入水中,“惡心死了,那牢房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女子掬水細細洗着,玫瑰花瓣順她的手臂,緩緩滑向盡頭,然後落入水中。
帳幔後出來一男子身影,緩緩朝她走去,行至女子背後站定,将雙手覆上女子雙眼。
女子嬌笑連連,“哎呀,別鬧了。”
男子雙手向下,重力柔弄,眸光幽幽,仔細盯着女子神态。
只見她桃腮柳眼,身前膚色已紅白一片,嬌滴滴的呻丨吟出聲。
再也忍耐不住,一陣水花掠起,男子抱起水中女子,大步朝床榻走去。
自是一番颠鸾倒鳳......
事畢。
男子意猶未盡,又親了一口芳澤,“這事滴水不漏,你做得很好。”
“全靠郎君籌謀得當,郎君之言,妾定牢記于心。妾淪落風塵,非己所願,為了您,我就算是赴湯蹈火也在所不惜,只願郎君能明白,妾的一顆真心,全在您身上。”
“我自然明白,我亦是真心待你。”男子輕捏她的翹鼻,“你放心,等此事風聲一過,我便與你一道離開上京,娶你為妻。從此天涯海角,雙宿雙飛。”
莺娘聞言綻開笑顏,雙手撫上男子赤丨裸的胸膛,含情脈脈道:“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