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星月夜,情流波
“是什麽?”
陳茗舒舒服服地半眯着眼, 枕着手臂俯卧在床上,駱華卿既然主動提起這茬, 想必也不是要聽自己的答案, 于是心安理得的做了回應聲蟲。
“你啊......”
駱華卿苦笑着搖了搖頭, 在他後背上輕輕敲了一記:“出發前晉琰曾給了我一幅記載夜流島秘術的卷軸,其中最為陰毒的咒術之一‘失魂咒’, 所需的原料正是我們在隐市中采購的幾樣。”
“此秘術早已被先人禁用,失傳多年, 只怕依馬爾也想不到我們竟然能設法得知,才沒有多加戒備。”
失魂咒?聽起來就很厲害的亞子……
陳茗望着駱華卿, 腦海中飄過金庸武俠劇的一系列經典情節:
“這咒術的作用, 不會是損害人的大腦,導致記憶混亂一類的吧?”
“正是如此。”駱華卿點點頭,“不過作為咒術, 失魂咒的霸道之處就在于一旦中招就無可逆轉, 不論多麽高的修為都無法抵抗, 中術者不僅會神思混沌,甚至身體也會漸漸衰弱, 剩下的壽命不足三年。”
“這麽狠毒,他究竟要拿去禍害誰?”
不能不說他們對依馬爾了解得還是太少,陳茗搜腸刮肚地想了一番, 印象中也沒有合适的人選。反倒是駱華卿見他抓耳撓腮的模樣實在有趣,忍不住調侃道:
“可別撓了,再薅就離禿不遠了。”
猶記得自己和陳茗剛認識的那陣子, 日常閑侃總是離不開“你的頭發為什麽如此濃密”“法學真不是人學的專業”“半夜禿頭刷績點”之類的話題。
雖然他并不是很清楚其中某些詞語的意思,但小劍靈對自己頭發的重視卻是明明白白,平時就小心呵護着,最近擁有了實體,更是變本加厲,基本上到了梳一梳頭就鬼哭狼嚎,恨不能把斷發一根根粘回去的地步。
“駱!華!卿!”
陳茗被踩了痛腳,氣急敗壞地想要坐起來,背後酸痛的肌肉卻猛地抽搐了一下,他立刻軟綿綿地癱了下去,有氣無力地道:
“你沒事揭我傷疤幹什麽?有什麽可驕傲的,頭發長見識短的道理知不知道……”
“好好好,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你可千萬別動怒。”
駱華卿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加大了手上按摩的力道,感受到手掌下緊繃的肌肉漸漸放松,才接着剛才的話頭說了下去:
“榮賓客棧魚龍混雜,消息也算是靈通,我這幾日留意打聽了一番,目前可以确定的是,賽馬場裏壓根沒有人知道依馬爾是誰。”
“而且,不知道你是否還記得,”他沉吟道,“進入隐市入口時,守橋人告訴我們,凡是禁止名單上記載的人都不能進入,除此之外,并沒有其他的禁忌。”
“有道理。”
陳茗深以為然地附議,既然依馬爾事先就已經承諾按照購買價格還給他們相應的對價,想必不存在資金上的困難。
這樣一來,唯一的解釋就是他不能出現在隐市之中,而他這樣隐藏自己的原因,很可能就是那份禁止名單。
“不僅如此,我覺得他之前提到妙月大夫的神态也很奇怪,”他蹙眉道,“雖然說同行之間龃龉不可避免,卻也不至于恨得那樣咬牙切齒吧?”
“我的小明,可真是個小機靈鬼。”駱華卿勾唇一笑。
他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脫下了外衣,貼着陳茗的後背俯下.身,隔着一層薄薄的亵衣抱住他緊致的腰:
“妙月的說法不像是作僞,解除噬心毒的方法,她或許真的一無所知。而依馬爾的身份必然不像他自己說的那樣簡單,等我們将材料交給他,一切應該很快會見分曉。”
“你想做什麽......”
少年人血氣方剛,稍加摩挲便容易旖旎情動,陳茗被他蹭着蹭着就有些心猿意馬,感覺一把火從背後一路灼燒到心底。
“我想......”
駱華卿溫熱的唇落在他後頸,嗓音帶着魅惑的低啞,手指沿着他的肌膚細細描摹,最後嘆息似的道:“要你。”
想要和你鼻息共養,一起經歷很多美好的時光:想要和你飛蛾撲火,共同墜入萬劫不複的情網。
陳茗身子輕.顫,半晌沒有說話,只默默翻過身面對着他,擡起手臂環住他的頸項,嘴唇輕輕地吻了上去。
他們仍是少年,所以随心所欲,所以百無禁忌。
尊崇的信仰不過是人生得意須盡歡,又如何顧得上前路渺渺,波詭蒼茫。
澄明的月華如薄紗,籠罩着寧谧深沉的夜色。
芷熙宮中卻燈火通明,許多身着紅衣的人神色匆忙地進進出出,一襲白裙的妙月在其中顯得格外突出,在內侍的引領下直接進入了大祭司缇夜的寝殿。
缇夜此時已經換回了平日的裝束,抱臂靠着廊柱站定,臉色緊繃得能滴出水來。
她的衣袖下擺沾着星星點點暗褐的痕跡,正是白錦漫嘴角滲出的血。
此刻那個人正無聲無息地躺在寝殿的床榻上,籠罩在身上的牽心縧數量比往日多了一倍不止,源源不斷地輸入靈力,挽救着那難掩衰頹之勢的生機。
“你家大人也太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了,年紀輕輕就接近油盡燈枯,還動辄這樣大悲大喜。”
妙月切過白錦漫的腕脈,又掀開他的眼皮看了看,嘆息道:
“即使是牽心縧,也沒辦法阻擋心脈的衰弱,唯一的辦法就是盡快将殘缺的魂魄歸還。”
缇夜神色沒什麽動容,只是緩緩咬住了嘴唇,澀然道:
“君暮大人對小青龍用情極深,不僅犧牲了一魂一魄助小青龍進入輪回,還承受了插手生魂界的殘酷反噬。若是魂魄一日無法回歸,他的身體就會不斷被魂魄之力侵蝕,以至于轉世輪回多世,生生皆活不過弱冠之年。”
“那他豈不是時日無多?”
妙月怵然一驚,她的醫術出神入化,只是切脈的功夫,就從骨齡大致得知了白錦漫的歲數。
“那咱們重塑龍脈的計劃……”
“妙妙,你也知道,咱們紅衣教之所以能延續至今,全是仰賴君暮大人的恩德。”
缇夜凝視着白錦漫蒼白得近乎透明的面龐,聲音有些不自覺的顫抖:
“借助大人的力量重塑接近枯竭的龍脈,固然是我們的目的不假。但這回好不容易找到了他的轉世,我同樣希望能助他尋回缺失的魂魄,超脫生生世世輪回不止的痛苦命數,也算略微償還千年前的恩情。”
“可是君暮大人的魂魄在劍靈身上,若是要強行剝離,只怕……”
劍靈雖然是靈魂體,剝除魂魄的結局卻和人類差不了太多,失去君暮魂魄的護持,劍靈只怕也難以抵抗古劍靈力的沖擊,會如同白錦漫如今的狀态一樣,不可遏止地衰弱下去。
妙月蹙眉沉思,良久喟然道:
“其實也不是沒有解決的方法,如果龍脈的靈力尚且充裕,可以讓劍靈與君暮大人在龍脈核心進行魂魄剝離,這樣在魂體受損的同時,可以借助靈力進行修複,或許能有同時保全二者的辦法。”
“但一來龍脈已經衰竭,即使是中心的靈力也遠不如全盛時期充足,”缇夜疲憊地揉了揉眉心,“二來即使有充沛的靈力護持,魂魄的剝離何等兇險,即使劍靈能夠順利剝除,可君暮大人能否順利融合,也沒有人能夠保證。”
“如今若是要挽救君暮大人的性命,唯一的辦法就是設法讓劍靈将魂魄獻祭于他,魂魄剝離雖然兇險,假如一方純出于自願或者不加反抗,另一方接受起來也順利得多。”
缇夜微微眯起眼,神情陰骘,盡管這樣做很可能會對陳茗造成不可挽回的傷害,然而她領導紅衣教多年,在關鍵事務上從來殺伐決斷,因為一味的婦人之仁,除了延誤時機之外別無它用。
“妙妙,既然你已經在他們身上留下了追蹤行跡的藥物,等到開市日結束,我們就立刻行動。”
她握住妙月的手掌,微微發力攥緊了手指:
“瀾蓁古劍已成,即使劍靈受損,我也有辦法利用龍脈的靈力修複古劍,至少保證短期內不影響劍主對古劍靈力的調用。屆時我設法對付劍靈身邊那個疑似劍主的男人,你趁機将劍靈帶走,我再想辦法利用龍脈殘餘的力量來引渡魂魄。”
“夜夜……”妙月抿住唇,什麽話也說不出口。
醫者仁心,若有其他可能,她當然不願意犧牲陳茗的性命,畢竟這一切都是前世造就的因果,魂魄殘缺輪回不止,說到底也是君暮自己的選擇。
然而他心中的慨然無悔,卻造就了紅衣教經年累月的義憤難平。
氣氛一時間變得壓抑沉凝,二人各自考慮着沉甸甸的心事,因此也沒有留意到床上本應該昏迷的人,緩緩握緊了雙拳。
妙月和缇夜在寝殿中待了一段時間就離開了,畢竟注入靈力也只能暫時延緩白錦漫身體狀況的惡化,不論如何,還是設法安心靜養為上。
床上的人始終雙眸緊閉,感受到腳步聲漸漸遠去,才低低咳嗽一聲,睜開了眼。
胸口的悶痛一如既往,眼前一片重重疊疊的陰影揮之不去,他閉了閉眼,努力打起精神,右手掌心光華流轉,将隐約的元力波動釋放而出。
這是長風門獨有的傳訊方式,凡是有門人在左近,感應到特殊的元力波動,就會在傳出信號處彙合。在他發出元力信號後片刻,窗外就傳來一陣細微的響動,緊接着一人從窗棂敏捷翻入,身輕如燕,踏月而來。
他快步來到床邊,将白錦漫蒼白細瘦的手攏在掌心,努力用體溫焐熱那冰涼的溫度:
“少主,若塵來晚了。”
作者有話要說: 嘤嘤嘤太忙了小劇場被作者吃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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