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翟思靜被祁真挾持着騎在馬上,面孔被風吹得如同刀割針刺一樣,雪花飄在臉上化作水,但依然覺得皮膚幹燥冷痛得仿佛要裂開了。
“祁真阿姊,”她在馬背上迎着風“甕甕”地說,“我知道你心裏難過,我本來也想幫你,只是不知道怎麽做。”
祁真的聲音也“甕甕”的,有些沙啞,有些哭腔:“我叫你時,你肯停下來,我就知道你不是惡人;我在外頭威脅點火,你肯出帳篷,我就知道,你聰明勇敢。你放心,我不殺你,我也不想為家人惹來禍患。也求你在大汗面前給我們家人留一條活路……”
她的淚水在臉頰上凍成了一條條冰線,話音越發“呼哧呼哧”的:“其實我知道,我阿爺是上了他的當!但是誰叫阿爺不聽我的呢?我只是想活下去,你不要怪我這樣對你。”
她在馬上回頭,很遠很遠的地方影影綽綽有追來的人——大約是要營救翟思靜的。她找了個避風的山坳,勒住馬嚼子,扶着翟思靜下馬,又指了指另一匹馬:“我要兼馬回家,這匹不能給你。這裏風小,他們也應該看見了你的身影。你在這裏等一等吧。”
祁真打馬離去。
山坳裏确實風雪小了很多,背風的一面露出黑乎乎的山石。翟思靜獨自立在冰冷的雪野裏,唯有勇敢地堅持、等待這一條路。她裹緊了狐肷鬥篷,跺着腳取暖,早上喝的一碗奶茶早消化幹淨了,肚子裏餓得“咕咕”只叫。她受的苦難大概還太少,應當嘗遍各色滋味,才能心懷慈悲。
突然,她看見同樣在背風雪的山坳裏,悠悠地轉出來一條狼,比杜文最大的獵狗還要大,灰白色的皮毛垂着,一雙眼睛就和杜文闾妃一樣,光澤幽幽,似乎眼神就會吃人,可又仿佛讓人有“在笑”的錯覺。
這條狼很是警覺,目光打量着翟思靜的周圍,又仔細看她身上是否有武器,然後從喉嚨裏低嗚了幾聲,山坳裏好像回響一般,也發出同樣的“嗚嗚”聲。
但翟思靜毛骨悚然地發現,這“嗚嗚”聲并非回聲。
因為山坳裏轉瞬又轉出來幾條狼,同樣是灰白色的毛皮,遠望仿佛隐沒在風雪的原野中,但眸子綠瑩瑩的,十分瘆人。
群狼紛紛弓起後背,脖子上的毛豎了起來。它們卻又對獵物有的是耐心,死死地盯着翟思靜,在等待她害怕到崩潰的瞬間,便可以一舉發動進攻了。
自打到了草原,就聽杜文提起過狼。
這是一種極兇殘、極狡猾,但又有着極強的服從性、适應性、團隊性的動物,它對獵物有着天生的敏銳,又對自身極為了解,不會貿然行動,把自己和家族陷入危險中。
翟思靜手裏沒有武器,但是身後很快會來援軍。她不需要鬥敗它們,只要不太早就被它們鬥敗即可。
狼對獵物的理解,就是獵物是強于它們還是弱于它們。
翟思靜緩緩從地上撿起一大塊石頭,兩手捧着,然後慢慢後退貼到了一塊石壁上,不把後背留給狼群,然後毫無畏怯地直視頭狼的眼睛——說不害怕是假的,但是既然害怕也沒用,不如讓恐懼化為冷靜和勇敢吧。
頭狼的眼睛綠瑩瑩盯着她,好像像人一樣會思考。
翟思靜覺得這仿佛就是她日日所見的叱羅杜文,無情與深情并存,勇猛與狐疑并存,強大有力又和某些方面一些小小的自卑并存。
她不由笑了笑:“你何必。今日吃了我,果腹不過一時,日後你們還要生存在這片曠野上,而我的男人,絕不會叫你們好過。”
她玩鬧似的沖着頭狼舉了舉手中的大石頭。頭狼退了半步,脖子後的毛愈發高高地豎起來,喉嚨裏發出危險的“嗚嗚”聲。
馬蹄聲漸近。
狼群躁動不安,大概是不甘好好的獵物就會被搶奪走。頭狼終于龇牙一聲呼嘯,然後群狼慢慢逼近了過來。
翟思靜眼角的餘光能看見策馬而來的頭一個就是杜文,距離恰在箭程。她心裏一陣酸甜,大喊了一聲:“大汗!”
頭狼被驚得後退了半步,接着又作勢欲撲。而一根白羽箭破風而來,準準地戳入狼目之中,頭狼慘呼一聲,就倒地死了。其他狼也驚得四散,而皇帝身邊骁勇而娴熟的弓馬手,射得白光亂閃,狼群死的死,逃得逃,轉瞬就像消失了一樣。
杜文夾了夾馬腹,馳驅到翟思靜面前。他沒有穿鬥篷,也沒有穿铠甲,臉已經凍得發紫,嘴也僵硬了似的,下馬後好一會兒沒說出話來,只是把翟思靜往懷裏一抱,深深地在她耳邊呼吸。
他身邊的侍衛忙不疊地脫下自己的鬥篷給他們的大汗披上——一路打馬疾馳,連獻慇勤的機會都不曾有。
“先回吧。”杜文終于說出話來,口裏彌漫着一團團白霧。
翟思靜哽咽着點點頭,手被他暖在手心裏。初始他手心的溫度也很低,但很快就緩過來了,暖得發燙。
“坐我後面,風小一點。”杜文說,并且在上馬後毫不客氣地吩咐,“抱緊我,別從馬屁股上滑下去。”
回到大汗駐紮的營地,杜文下馬,把翟思靜抱下來,對左右吩咐一句:“跟太妃知會一聲,我們已經平安回來了,叫她不用擔心。”
然後就攬着翟思靜回到了禦幄。
他的精神終于松弛了下來,逃跑了祁真,但翟思靜有驚無險。他四下望望他的大帳,居然笑了一聲:“要是這裏被燒掉了,好多我私用的東西補都難補——想着這條,将來哪天捉到了祁真那臭娘們,我非鞭殺她不可。”
翟思靜笑道:“東西總是可以置辦回來的,至于用虐殺來複仇麽?”
杜文鞭子尚未摘下手腕,此刻上前把她一抱,用鞭杆不輕不重敲了她臀部兩下,咬着後槽牙罵她:“她招呼你,你就理麽?鬧出這麽大事兒來!你看看今早上你奉奶茶,我阿娘是怎麽做的!你怎麽這麽蠢呢?這點警惕心都沒有?真是得好好教你!”用鞭杆又敲了兩下。
他覺得沒用力,翟思靜已經受不了,邊逃避邊說:“我本來就沒有太妃聰明。就該讓一把火燒死算了,至少這會兒不受疼……”
“活該!”杜文說,“不疼不長記性!伏榻上去,脫掉裙子,乖乖受責,讓我好好教導教導你怎麽做大燕的可敦!”
翟思靜冷了臉說:“咦,你耳朵不好吧?太妃不是說了可敦另有其人,你還打算忤逆不成?”
杜文上手就是一鞭杆,見她“絲溜溜”倒抽着氣,眼睛裏湧上淚花,扁着嘴忍着沒哭,他又笑着伸手到她裙子裏幫她揉:“咱們鮮卑,不講什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原本我看上,搶回家都可以。那時候就是信了你們漢人什麽勞什子的‘六禮’,生生耽誤了時辰,叫烏翰搶了先機。你別管,我娶媳婦,又不是她娶!誰規定可敦要姓闾呢?我現在還需和部族聯姻才能茍延殘喘不成?”
抱着她偷了一香:“我想好了,就和漢室聯姻,平城以北以後也要墾田耕種,牧民定居下來,不再逐水草而居,才能夠慢慢富裕強大,我要建的千秋萬代的功業也才建得起來。”
翟思靜眨巴着眼睛望着他,好像疼都忘記了。
過了少頃,感覺他揉着的手開始滿把地捏了起來,捏了一會兒手心就滾燙的,呼吸濁重,順着她的褲縫往裏探。
翟思靜急忙推他:“大白天的……”
“不管!”他不講理起來,“昨晚上被你氣的,都沒成事兒!你要賠我!”
握着鞭子湊緊了:“挨打還是那啥,你自己挑。”
這會子骨氣無用。翟思靜臉上浮起紅雲,啐了他一口。而他還有不知道意思的?立馬動手動腳,把她的衣裳一件件解了,往床上一按,擡起她的雙腿盤在自己腰間,然後一頓熱吻,吻到感覺差不多了,一挺身就進去了。倒像責罰似的,每一下都問一句:
“可知道錯了?”
“以後學得會警惕了麽?”
“‘君子不立于危牆之下’,還是你們漢人說的,記住了麽?”
…………
鞭子挂在他手腕上,鞭梢一下下癢癢地拂在她腿上。懲罰似的頂在最深處,有點點微痛,但更多的是迷濛。她連話都說不出來,捏着他胳膊上的肌肉淚汪汪地點頭。杜文怕她是疼了,停下來卻聽她輕輕一哼,這下不由得笑了,狠狠來了兩下便覺得她到了,死死地咬嘴唇,臉上一層層泛湧着潮紅。
他伸手把她的嘴唇解救出來,并且把自己的肩膀湊過去:“咬我。”
她此刻意識朦胧,顧不得什麽就一口咬上來,杜文一聲悶哼,然而格外激越一般,一下子緊貼住她。翟思靜感覺到體內湧浪一般,而後他頹然壓在她身上,半天才說了一句:“你一點都不心疼我!我都憋了一個月了!”
“委屈死你了!”翟思靜笑着頂頂他,“好像我這一個月天天開葷一樣。”
杜文陡然被吊起另一件心事,笑眸子一下子變冷了似的。即便這笑容的轉變只有一瞬,翟思靜也能捕捉,她嬌羞的笑臉也瞬間僵了僵,凝神望着杜文,好一會兒問:“怎麽了?”
杜文翻身下來,拉起被子給她蓋好,說:“想起一個人。”
翟思靜等他說出“長越”這個名字,然而他始終不說,低頭拿濕布巾擦拭自己。
翟思靜終于說:“我倒也想起一個人。”
杜文目光炯炯地看過來。
翟思靜說:“今天沒有朵珠把祁真一撞,我直接就被瓷片割喉上西天去了。她也盡心盡力服侍我那麽久了,這次又拿命來救我,你能不能也賞她一個恩典,叫她能與她的情郎結缡?”
杜文撇撇嘴:“還要給她恩典啊?我其實呢,很想好好鞭打她一頓,打着問話。”
翟思靜冷冷笑道:“你的話,問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