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杜文去處理各地加急送來的奏折,累癱了的翟思靜才得以躺下好好補覺。一覺睡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醒過來時只覺得到處黯淡,還不知道到底是剛剛晨醒,還是已到了傍晚。
她揉揉眼睛坐起來,像打了半天秋千似的渾身酸疼,某處又脹又痛——處子初次歷事,是正常的反應。
于是爬起身收拾收拾皺巴巴的衣衫,看看地上到處是被他撕壞的衣衫,東一件西一件的大多已經不能穿了,甜蜜之餘也有些致郁——這孤懸在異國的外城,周遭除了被囚的翟家人中還有若幹女眷外,全部是粗魯的漢子。她接下來穿什麽?!
但一時也顧不得衣服了。她餓得要命,看見一旁案桌上擺着各色點心,茶焐子裏還有溫熱的奶茶。知道是他特意送來的——軍營裏沒有侍女,貼身的伺候都是他親自來,不肯假手于宦官。
吃了喝了,肚子不饑了,然後繼續對着一地的殘破衣衫發呆。
正發呆間,突然眼睛亮得一晃,原來是杜文揭簾子進來了。他倒是真一點倦色都沒有,神采奕奕地笑道:“睡飽了?有沒有吃點東西?”
翟思靜的足尖踢踢那些破掉的衣衫:“還困。餓倒不餓了。”
“我餓。”他膩過來,長臂一伸,一下子把人抱在懷裏,先嘗了嘗她的嘴唇,又笑道,“我就知道你嗜好甜食,我也喜歡。”然後毫不客氣到她口裏覓食一般攪鬧了一番。
只好任他輕薄一陣,他的手隔着衣服也不老實,上下求索之後猶嫌不夠,靈活地游弋到衣衫裏頭,貼着皮肉細細地感受。
這些不幹根本的枝梢之舉,翟思靜也就忍了,但感覺他的手又開始往不該去的地方探,她一把捏住,氣呼呼道:“今晚不許碰我!”
“為什麽?”
她低頭臉紅了紅,但是還是緊跟着就擡頭直視他:“也要有個分寸,過猶不及。”
杜文露齒一笑:“好。”
翟思靜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自私的家夥這就說“好”?
他又在那兒嚷嚷“餓”。翟思靜心裏道:難道你手下的宦官不給你供禦膳?到我這沒腳蟹這兒來嚷嚷餓了?
正不知怎麽辦才好,外頭他的人就到了:“大汗,晚膳送到禦帳裏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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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文躺在那兒翹着腳,懶懶地“嗯”了一聲。
翟思靜忙撫平衣裳上的褶皺,頭發沒有好好梳,趕緊用手指扒拉幾下,十來個宦官就魚貫而入,端着食案、提盒,很快擺出豐盛的佳肴來,案上還有一銀壺的酒,老遠就聞到淡淡的酒香。
那些宦官也很知趣似的,擺完東西,打起碗蓋,又魚貫而出。
翟思靜忖度,這位好歹是一國之君,這吃飯的架勢,大約是要她來伺候了。她在室的時候最是德行昭彰的,父母用餐,她伺候巾栉都是常事。于是移過去,在他身邊跪坐下,從插着銀牌的碗裏巡睃了一圈,問:“想吃什麽?”
杜文眉梢一挑,擡下巴指了指中間一盤肉:“新獵的獐子肉。”
肉是整塊炙的,上頭撒着粗鹽和各色香料,散發着異香。翟思靜從一旁拿過切肉的解手刀,拔出鞘,果然是一柄寒光閃閃的好刀。她上得竈臺,刀功難不倒她,于是很快娴熟地把肉切好了。放下刀,把盤子端在杜文面前。
杜文對她笑一笑,從袖子裏摸出一支精致的金鳳釵:“送給你。”又說:“天天看你披散着頭發,雖然也很美,到底配不上你的國色。”
翟思靜有些詫異:難道他今日特意給她找金鳳釵當禮物?再看看一旁的解手刀和鋒利的釵尾,心裏有些明白了:他這狐疑的性子,大概是直到剛才,還擔心她有自戕的舉動。可怎麽辦呢?這就是他啊,半輩子養成的脾性,哪那麽容易改?
她故意嗔道:“發釵倒是小,你看看我的衣裳——”努努嘴對着地上亂糟糟的一堆破爛衣衫:“真真就剩身上一套了,不知明天怎麽洗換呢!”
杜文笑道:“原來為這,倒是我疏忽了。吃完飯,我就給你想辦法。”
他吃掉盤子裏的肉,翟思靜正欲再為他切,他擺手道:“先喝點酒。”
銀杯有兩只,斫着精巧的花紋,鑲着紅寶石。銀壺裏倒出來,是鮮豔的紅葡萄酒。杜文說:“這是西域最好的葡萄美酒,甜甜的特別好上口。你嘗嘗。”遞了一杯過去。
翟思靜倒是很少飲酒,偶爾閨中嘗些家釀的米酒,也不大勝酒力。但是此刻聞着帶着果香的酒味,好奇心頓起,小小的抿了一口。
杜文道:“不是這樣喝。”
“這酒有什麽不同的喝法?”翟思靜好奇地問。
杜文慢條斯理解下腰間一根大紅的縧帶,将酒杯腳系在一起,然後端盞,一只杯交給翟思靜,一只杯自己握着,先喝了一口後笑道:“喝吧。”
紅絲結杯,用的是南人的風俗,翟思靜自然知道意思,此刻反而喝不下了,鼻子一陣酸,直直地瞪視着面前的男兒。
杜文也帶着微笑看她,看了一會兒笑道:“你總該懂吧?”
“我懂這風俗……”
“不僅是風俗,也是我的心意。”他說,眸子閃閃的,然後催促道,“喝吧,先一小口,然後換盞再飲。”
這是漢人習用的婚儀:合卺交杯。
夫妻正式大婚,少不得這些繁複的禮儀,但也是向天地神靈的證明。
翟思靜微微手抖,半晌都沒有啓唇。
杜文的微笑慢慢減退,好一會兒說:“思靜,回平城後,我會給你迎立冊禮,現在因陋就簡,但表我的心意。”
“我……不是要這個。”她搖搖頭,心緒有點亂,“你……你還有賀蘭氏呢。”
杜文壓根兒就沒想起賀蘭溫宿來——當然,他也更不可能知道那是他上一世的正妻、皇後。
此刻他就是覺得好笑一般:“胡說什麽!別說她姓賀蘭,就是姓別的,按着早晚,也應該是你。你不記得了?我在隴西的時候求娶你,求的是正妃。而且——”他壞壞地笑着:“實質性的合二為一,也就是你了。”
翟思靜一滴眼淚一滑,落到酒杯裏。
杜文又笑了:“嗯嗯,我們講究哭嫁。不過,酒還是要喝的嘛!”
她只能舉盞喝了一口。
旋即酒杯被他換了,他帶頭又喝了一口,笑道:“果然是甘苦共嘗——淚水是鹹苦鹹苦的。”
翟思靜也再喝了一口。
男人做主,把兩只杯子都拿過來,紅豔豔的酒水倒在一起,晃晃悠悠間散發着醉人的芬芳。他喝了一大口,她也喝了一大口。酒杯見底,按着漢俗,抛到地上,一覆一合,是大吉之兆!
小狼主高興起來,督着她又吃了點東西,等不及宦官們來收拾盤盞,抱起來就往榻上一滾。
翟思靜求饒:“剛剛說好今晚不了的……”
“哪有新婚燕爾不洞房的?”他開始蠻不講理。
而且好像特別享受強權掌控的感覺,“刺啦——”一聲,她唯剩的完整衣裳又報廢了。他笑得膩歪歪地頂過來,翟思靜頓感火辣辣的痛,惹得她踢打了他幾下:“疼!疼!說話不算話,你叫我以後怎麽信你?!”
杜文立刻停下來,把她抱在懷裏撫慰。
他心裏火燎似的,但怕她疼痛害怕,還是硬忍着,手心裏她的肌膚又暖又滑,散發着好聞的芳香。但是他不敢移動手指,唯恐那溫膩的質感會叫他忍受不住。
翟思靜在燈燭下看着他額角青筋暴露,然而咬着牙根忍住的模樣,心裏的氣抽絲兒似的少了。停息了一會兒,她的手慢慢導引着他:“慢慢來,咱們那兒俗話說的:‘心急吃不到熱豆腐’,我自然是願意給你的,但是,哪個女人喜歡不顧及感受,強行就來的滋味啊?”
他像個初經世事的小阿弟,順着她的脊背慢慢滑下去,撫上來,滾熱的指尖帶給她一陣戰栗。
過了一會兒,他重新挽回掌控力,翻身壓住她親吻,已經知道她最敏銳的地方在那兒,所以格外細細地下功夫。不需很久,紅霞蒸蔚到她的臉頰和脖子,她的肌膚變得滾熱,腿輕輕摩擦着他。
順着腰下去,每一寸都值得慢慢揉捏品玩,有時候微微弄痛了,她會輕輕呻.吟,入耳銷魂,再探手下去,便知道她的感受已然到位,泉源水滑,正是佳時。這次不用再問了,果然沒有再被驅逐。
這樣的“新婚燕爾”,翟思靜又是累得一夜黑甜,直到天明。
晨起醒來,以為他又去中軍帳早朝,但實際他還在屋裏,已經穿得衣衫齊楚,盤坐在一旁看她推薦的《三墳》《五典》,這樣上古的東西讀起來枯澀,他翻閱得馬虎,目光時不時地斜過來,看到翟思靜醒來,頓時笑道:“還以為你今天又要睡懶覺,不想這就醒了?”
翟思靜撐起半個身子,絲綿的被子滑下去,她瞥了瞥旁邊那件從中襟裂成兩爿的衣服,嘆口氣說:“你倒是暢快了,我一件能穿的衣服都沒了,今兒怎麽起身?”
“穿我的?”杜文笑道,“你可別忙着推辭。我穿衣服最講究,料子一般、做工一般的我還不穿,熏香不合意的我也不穿呢!別人想我賜衣,可是不能夠的。”
抖出一件,确實挺精致的。
翟思靜無奈地看着,其他不談,肩膀就比她闊了半尺還不止!
情急之下,也沒辦法,只能伸手道:“那給我。”
他惡作劇一樣:“自己出來拿。”
被他氣死了也沒辦法,誰叫這是個頑劣的寵兒呢!
她拿地上的破衣服勉強蔽體,剛到他身邊,就被捉了個正着,他把她的破衣裳扯掉扔在一邊,人是整個兒被裹在懷裏,正好湊手,一邊輕薄,一邊裝好人地在她耳邊說:“可別弄着涼了。”
“衣服呢?”
旋即感覺身上軟綿綿雲朵似的。低頭一看,他給她披的是一件朱紅色的深衣。
愣怔了片刻,不知他在弄什麽戲法兒。
杜文已經表功一般指着角落裏一只藤箱:“臨時置辦的,粗陋了一些。回平城,自然有匠人和繡娘預備可敦的冕服、褂衣和朝袍。”
翟思靜瞥了一眼那個箱子,裏頭一片紅粉豔豔的。
他這傻乎乎的審美!
好像永遠停留在翻越牆頭的少年,在海棠花叢中看見穿一身胭脂色的她,所以對這顏色記了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