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章節
袍子上。梳完一遍之後,藍雙又從一旁取了根發帶,将游夙的頭發松松地系了起來:“等三郎的頭發全幹了,我再為您梳發髻。我聽我娘過說要是頭發還沒幹便不能匆匆束起來,不然年紀大了就會犯頭疼。”
“你懂的倒是多。”游夙手中正在寫一道牒書,就随口應道。
藍雙淺淺地笑着:“我也就只曉得這些事了。”藍雙父親還在世的時候,對待這個兒子也是十分寵愛,可是一朝家破人亡,藍雙的命就不由自己了。不過如今藍雙覺得自己也算是遇上貴人了,要是能一直跟着游夙,那也不失為一條好出路,到時候再求求游夙,興許還能把娘親也接過來,從前他家中還算寬裕,可終究是小門小戶,像這樣華麗的豪宅也是不曾見過的。
游夙下筆極快,他此時的字跡跟之前抄經時的那筆小楷很不一樣,少了幾分端正,卻多了幾成張揚潦草。
內外室之間隔了一道素屏,阿碧先是在外面問候了一生,得到游夙的應允之後,他才走了進來。游夙擱下筆,擡起頭問道:“兄長找我?”
藍雙擡起眼睛偷偷瞧了眼阿碧,又很快低下頭去,那個高大又滿臉胡子的人他之前見過幾次,幾番細看之後才發現那人竟不像是漢人,阿碧那不茍言笑的面容,總讓藍雙覺得有幾分兇神惡煞。
“是大理寺有事。”方才大理寺的官員去到了游府,可是游夙沒在,阿碧這才尋到了這裏。
游夙嗯了一聲,又拿起筆繼續寫:“人來了嗎?”
“就在外面候着。”阿碧回答道。
游夙道:“叫他進來吧。”
來人是一名大理寺丞,看着還算年輕,可臉上又有幾分老成,他并非第一次見到游夙,不過這身随意打扮的游少卿,他卻是沒見過的,他匆匆看了一眼,又趕緊低下頭去,報告道:“城裏抓到幾個邪教的教徒,下面的官員怕上官要親自審問,就将人送到了大理寺。”每次天災過後,就總有些邪教冒頭,散布些聳人聽聞的言論,南邊的水災還未徹底治理好,這些人就又出來妖言惑衆了。
游夙輕笑了一聲:“他們膽子倒是大,抓了幾個?”
“抓到了五個,但是還跑了幾人,想必他們在城中另有據點。下官是來請示少卿該如何處置這幾個邪教教徒。”
游夙并未停筆,頭也不擡地說道:“三人仗殺,枭首示衆,務必要當着另外兩人的面行刑。”也不用費事審問,這麽一來,他們知道多少,就會說多少,對待這些亂七八糟的邪教教衆,游夙沒什麽耐心。
阿碧跟着游夙多年,早已見怪不怪,那大理寺丞也是見識過游夙手段的,倒也不驚,可藍雙卻是結結實實地被吓到了,他的手不自覺地抖了一下,銀簽子碰在了銮金蓮花紋的五足香爐上,發出清脆的聲響。藍雙看着游夙只覺得有些駭然,明明是笑意盈盈的一個人,怎麽突然間就奪了三個人的性命,還是活活杖斃的死法。
聽到了聲響,游夙才擡起頭看了一眼。藍雙匆忙放下那戳香灰的銀簽子,可是手還是不可抑制地輕微抖動着。游夙擱下筆,饒有興致地看着藍雙,豔麗的臉上露出一種帶着捉弄的笑意,然後又伸出了手,對藍雙道:“過來。”可是藍雙根本就不敢去握游夙的手,這個把月相處下來,他察覺到游夙似乎有些喜怒無常,可他未曾想這仙人般的年輕郎君,竟是如此冷酷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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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夙又問道:“你怕我?”這聲音明明含笑好聽,藍雙卻還是有些瑟縮,他勉強按捺住心緒,擡頭扯出一個幹澀的笑容道:“沒有。”
站在下面的大理寺丞忍不住擡起袖子擦了擦額頭冒出的冷汗,雖然游夙問的不是自己,可他還是沒由地感到一陣懼怕,愈發覺得游夙這人難以琢磨起來。
看着藍雙害怕的神情,游夙也不勉強,笑着收回了手,重新拿起筆道:“你們都出去吧。”藍雙松了口氣,如蒙大赦地跟着阿碧他們一道退了出去。
34
五月底的日頭已經漸漸染上夏日的那種炎熱,耳邊也隐約有了從樹間傳出的蟬鳴,游容望了眼萬裏晴空,抹了把額上滲出的汗。
“這才五月怎麽就熱成這樣了,苦夏又該怎麽熬啊。”跟在游容身後的一名金吾衛士随口抱怨了起來,到了夏天他們仍然要外出巡查,每每到了太陽毒的時候,對他們來講都很不好受。
游容頭也不回地笑道:“那你回去求了你父親,讓他托人把你調走,給你去尋個涼快點的差事。”
他身後的那名金吾衛忙辯解了起來:“我可不是怕辛苦啊!”這些金吾衛出身都不俗,有時候講錯了話做錯了事,失掉的可不只是自己一個人的面子。
其他幾個一同巡視的金吾衛都跟着笑了起來,游容脾氣溫和,待人又沒有架子,下屬都原意跟他親近,特別是比起游家那個不茍言笑的兄長和喜怒無常的弟弟,游容看起來實在是要親切的多,跟他在一處的時候屬下們難免總放肆些,不會顧及太多規矩。
游容笑道:“就要換班了,等會兒請你們去吃酥山,我聽聞西市那邊新開了個鋪子,專做酥山。”聽了這話,幾個年輕人都躍躍欲試,看上去恨不得吃個十碗八碗的,酥山這東西,他們不是沒吃過,但在家裏吃跟在外面與朋友同吃的感覺又是不一樣的。
正巧游容看見從宮門內慢慢走出來個人,他定睛一瞧,發現來人是薛王,既然已經看見了,現在再走也來不及了,他只轉身對身後那幾個金吾衛道:“你們先過去等我,要是不認識就在西市口問一問,我随後就到。”
游家姐弟四人,長得跟游夙最相像應該就是游容了,從他們的五官中隐約能看出相似的影子,不過跟弟弟不同的是,游容臉上更多的是那種昂揚的英氣。
“殿下安好。”游容先問了好。
“将軍勝常。”李泱笑着回道,方才遠遠地他就看到游容站在這裏不動了,李泱知道他應該也是認出自己了。今日定陽公主一家都進了宮,皇帝就順便在宮中賜宴,幾位皇子也都被诏了過來,午後皇帝照例要小憩半個時辰,大家就也都散了。
“今日宅家賜宴,殿下怎麽這麽早就回去了?”諸王在早些時候進的宮,游容也都看到了,知道他們是去赴宴。
李泱說道:“宅家歇下了,太子與信王去了政事堂,景王又去了劉賢妃那裏,別的王妃公主們又忙着照看皇孫們和四姐的女兒,剩下我這個閑人了,倒不如早點回去。”
游容想了想又笑道:“太子這幾日又是意氣風發呀。”李泱也跟着笑了笑,約莫半月前,太子向皇帝引薦了一名叫賀歸真的道士,傳聞此人曾隐居茅山,在煉丹一事上頗有研究,皇帝對待此道甚是上心,想來也是對他十分滿意,以至于在午宴上對那個賀歸真是贊不絕口。
“怕是又要與信王在政事堂辯起來了。”李泱又道,太子與信王的政見往往相異,如今太子又靠着那個賀歸真在皇帝那裏記了一功,前些日子暫時被信王壓下去的氣勢自然又要全部再找回來。
李泱說着望了眼雄偉的宮門,問道:“将軍晚上可還要值夜?”
“今晚并非是我當值,明早上朝前才是我輪值。”
游家這三兄弟,游蘊就不必說了,現在連游夙也已經是同平章事,可是這游容卻一直停滞不前,無論是憑家世資歷還是論個人才能,他絕對不應該止步于區區金吾衛中郎将。
李泱道:“将軍勤勉,一直都以身作則。”他說着笑了笑,繼續道:“只是難免辛苦些。”
游容左手扶着佩刀,微微低下頭笑道:“我明白殿下的意思,是我志不在此。”游家如今的地位早已是鼎盛,根本不需要他來錦上添花,官居高位也好,末流小吏也罷,對他來講沒有任何區別,他也無心去争去奪,這性子倒适合去竹林裏隐居,做個世外閑人。
“殿下與阿兄在聊什麽?”游夙剛剛從政事堂出來,宮門前場地空曠,他遠遠地就瞧見游容與李泱站在一起講話。
李泱轉頭看了游夙一眼,成王府那日後,雖然他們尋常能在朝上遇見,可私底下也沒什麽接觸,李泱随口道:“少卿勝常。”
游夙慢悠悠地施了個禮,直起身來才道:“許久未與殿下交談,不知殿下近來可還好?”他們确實有陣子沒正經見面了,可李泱那張看似和煦的臉游夙倒還是很熟悉。
李泱下午還有事情,稍微寒暄了兩句就離開了。游容看着李泱的背影笑道:“怎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