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節
上他無意中跟我提起了平盧節度使。”
士農工商,商人地位最低,所以為了尋求庇護,商人們往往熱衷于結交權貴,李泱又是風月場的常客,所以他認識商人倒也不奇怪。
“那商人說韋蛟私下總向他們要些好處,如若不給,那韋蛟就派人滋擾不斷,讓他們做不成生意,商人們屈于韋蛟的淫威,只好向他交納錢帛。”其實這事不假,只是消息來源不是什麽皮革商人,而是游夙告訴李泱的。
說到這裏,李泱忙道:“那商人也沒什麽大膽子,別的話也不肯多講。剛才可都說好了,五哥,你可千萬不能外傳,此事是真是假尚且不知,萬一只是那商人随口杜撰污蔑韋蛟,那我豈不是也成了幫兇。況且即便此事為真,韋蛟任一方節度使,為自己撈些好處也沒什麽,這種事情向來屢見不鮮。”
節度使鎮守一方,權力不小,要是換個人索賄,信王也沒那個心思去找茬,可是現在事關韋蛟,要是能把他扳倒,那不正能打了太子的臉了嗎,至少太子也是個認人不清的過錯。而且韋蛟與孫家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現在孫家聲望正高,若能用此事打壓孫家的氣焰,那就是一箭雙雕。
“六弟放心,我定不會外傳。”見李泱一臉膽小為難,信王随口安慰道,可是他心中已經做了決定,要立刻派人去營州調查此事。
聽了這句承諾,李泱像是松了口氣,又道:“那商人還送我了幾張皮革,別的也就罷了,只是其中有張豹皮,甚是難得,我等下就遣人給五哥送去。”
“這怎麽行,六弟自己留着吧。”信王拒絕道,他又問李泱:“那商人現在可還在長安?”
李泱想了想道:“怕是已經走了,我記得那人提過年前還要渡江去江南做生意。”
望着信王騎着馬匆匆遠去的身影,李泱站在原處攏了攏輕裘,他臉上已經褪去了剛才的那種惶恐不安,取而代之的是從容與平靜。無論是由他還是游家出面對付韋蛟,都只會過早暴露自己,而信王做起這件事情來就毫不違和,滿朝文武都知道他跟太子一系政見不合,由他彈劾揭發韋蛟,再合适不過了。
兩日後,一道敕書一石激起千層浪,皇帝突然封游夙為河北道行軍總管,命他趕赴營州督管出兵圍剿那些不斷騷擾邊境的契丹部落,又令平盧節度使韋蛟全力配合游夙。
當內侍報皇後來的時候,李晔一點也不意外,他知道游舒一定會來,最鐘愛心疼的幼弟即将要去面對窮兇極惡的契丹人,任是誰也都會擔心。
游舒眉間擔憂的神色已經無法再掩飾住,可是她又覺得難以開口,這是為國效勞,說破天了她也不能讓皇帝朝令夕改。
看着游舒難以啓齒的樣子,李晔拉着她的手一同在榻上坐下,安慰道:“我知道你擔心,但那裏只不過是一小撮流寇而已,再說了,我讓他帶了一千禁軍一同去的,到了那裏又有韋蛟聽命于他,皇後不必憂心。”
這話說得沒錯,游夙此次前去不是什麽大的戰役,可是刀箭無眼,她蹙着眉嘆了口氣:“妾明白,這是阿夙第一次出征,我怕…”
李晔打斷了游夙的胡思亂想:“沒有什麽好擔心的,阿夙又不是弱不禁風的孩子。你忘了嗎,他小時候,你生怕他像泓兒那樣生病早夭,特意尋了武師傅教他舞刀弄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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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裏,游舒的心好像定了一些,可是面容仍未舒展開,李晔吩咐道:“給皇後奉茶來。”
不到片刻,內侍就奉了茶上來,楊海取了茶碗就要奉上去,可是李晔卻突然接過那青瓷蓮紋茶碗,然後親自遞給了游舒:“近來我聽聞朝裏臣工對阿夙的辦案手段頗有非議,現在讓他去趟營州也好,省的被人說三道四了,你說是不是?”李晔的語氣越來越溫柔,聽着倒像是耐心地在哄游舒。
游舒知道李晔不想讓她再擔心,既然他話都說到這步了,要是自己再說什麽,反而就顯得矯情又不知好歹,她只好微微笑了一下:“那我替阿夙謝過宅家了。”
見她已經舒了眉頭,李晔又笑道:“我讓阿夙過了上元節再出發,你要是想見他,就讓他常入宮。”
“邊關的事情不急嗎?”游舒問道,如今離上元節可還有半月有餘。
“又不是大軍壓境,幾小撮流散作亂的契丹人而已,不甚着急。”
25
正月十五的上元節是一年裏頂熱鬧的節慶之一,上元節前後三日,是不執行宵禁的,長安城裏老少男女們可以在這幾日裏賞燈踏歌,徹夜狂歡。
坊市間無論是商鋪還是民宅,皆是張燈結彩,各種形色相異的花燈挂滿了廊檐,銀燕燈,白鷺燈,蓮花燈,不計其數。還有財大氣粗的人家更是在山上立出了百枝燈,從城中望去,那燈光依舊璀璨。不過最最精妙的還要數用五色蠟紙和菩提葉制成的影燈了,那燈面上繪着許許多多的人物和飛禽走獸,用燈燭熱力一驅動,那燈就旋轉不停,綴在燈上的金銀珠寶也跟着一同旋轉,光彩奪目。
安福門外還豎着二十丈高的燈輪,據說上面燃燈五萬盞,遠遠望去像是一顆高大的花樹,人們相聚在這燈樹之下,踏足而歌,歌聲傳遍整個長安城,熱鬧異常。
雖說今夜不宵禁,可是長安城內的治安還是要有人維持,每每到了這幾日,游容就愈發忙碌起來,游蘊身體也不好,因此常常是游夙帶着兩個侄子外出游玩,今年也不例外。
街上賞燈游玩的百姓摩肩接踵人聲鼎沸,幾個仆從抱着游家的兩個小郎君,小心謹慎地穿梭在人群裏,生怕自家郎君被擠着了。
游鳴和游頤的各自拎着一盞雙層影燈,那燈做工精致,燈罩用的是上好的輕紗,連燈柄上都雕刻着花紋,燈底下墜着幾串珍珠,那珍珠的成色大小一看就已是貴重,可是卻只被用來墜燈,平民百姓看了只會覺得這戶人家富貴非凡,可是懂的人看了就立刻能認出這是供奉給天家的物什。
游夙走在最後,他倒也不東張西望,只是跟着人流移動着,突然他的腳步一頓,在不遠處擁擠的人群裏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背影,他側頭對身邊的阿碧說道:“你仔細跟着兩位小郎君,我去見個人。”阿碧旋即一點頭,就往前面走去,很快他就混進了人潮內,消失不見了。
李泱這時剛從宮裏出來不久,上元節這日街上都是人,就算是騎馬也不見得會比徒步走路來得快。跟着他的是鐘福,原本李泱念在他少年心性,還想放他一晚上的假,讓他自己去賞燈玩兒,可沒想到這小子就是不肯,倒很是忠誠。
街上人多,行走間難免擦到碰到,鐘福盡心盡責地用手為李泱隔開人群,可這個動作對別人來說就不怎麽友好了,因此頻頻引來不少白眼。
忽然間李泱的手猛地被人從後面拽住了,他本能地想甩開,可是那手竟拽着不放,李泱回頭才發現拉着他的居然是游夙。
今日的長安就是一座不夜城,滿街的燈光,将黑夜照得如白晝一般。李泱在燈下的那回頭一瞥,游夙只覺得他鬓如墨染,目若星辰,而臉上還有一絲疑惑和淡淡的惱怒。
不過疑惑也好,惱怒也罷,在他看清楚是對方是誰後就全都煙消雲散了,很快就換上了那種游夙熟悉的,天衣無縫的笑容。
李泱低頭看了眼拽着他手腕的那只手,然後笑道:“小舅舅也來賞燈?”前陣子正值元日,之後游夙又在打點去營州的事宜,就也沒去抄經,兩人倒是有陣子沒見了。此番皇帝讓游夙去營州實在是出乎李泱的意料,那日在殿上皇帝看上去有些煩躁,也沒表态說要出兵,沒想到最後不但決定出兵,而且還從京師直接派了游夙過去,即便是要派人,那怎麽派了毫無作戰經驗的游夙?
游夙上前一步走到李泱身邊後才把手松開,道:“我陪殿下一道賞燈。”他又注意到站在一旁的鐘福:“你先回去吧,你家殿下我替你看着。”
鐘福将請示的目光轉向李泱,李泱只好道:“等下我自己回去。”
得了李泱的命令,鐘福才應了,看着他消失在人群裏,游夙笑道:“殿下想要花燈嗎?”
李泱懶懶地瞥了他一眼,目光中帶着覺得好笑的意味:“我又不是孩童。”
游夙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我還真怕殿下真的肯要,那我就要難堪了。”
“為何?”李泱問道。
游夙笑眯眯地說道:“因為我連一個銅錢也沒有。”
“哦?那我改變主意了,我現在又想要花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