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的開篇寫道: (3)
了一聲。“你究竟……把我……當什麽,我……我并不是女人……”
子談把臉埋在他的頸窩裏,輕輕吐息着:“你還不明白麽,鋤秋。”他的兩根手指揭開楚湫下身的衣袍慢慢探入,在後穴的入口摁了摁,便刺了進去。
“我要你愛我。”
…………
手指探入的時候,楚湫深深喘息了一聲。
這幾日并沒有性事,後穴還是很緊窒,十分幹澀。手指在一點點地往裏面開辟,破開閉合上的腸肉,仿佛永不會停止似的,一直往深處前進。腸壁緊緊包裹着手指,可以清晰感受到每一處被摩擦的觸感。
楚湫喘息得越來越艱難。“我……我不舒服……”他這樣想着,卻說不出來。
終于地,手指突然擦過腸壁上的某一個點,楚湫身子一僵,他瞬間往後仰去,拼命呼吸着。
“這裏?”子談的臉從頸窩處擡起,貼上楚湫的耳朵。他在詢問,語氣卻是肯定的。手指在那個點上又摩擦了幾下,壓了下去。
楚湫又劇烈顫抖了幾下。有什麽東西順着脊背一點一點爬上頭皮,但卻不是疼痛,這種不知名的感受比疼痛更讓他覺得害怕。
楚湫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
他用力掙腿,拼命地往床的一腳逃去。然後被子談捉住腳踝扯回來。
子談掐住楚湫的腰,開始進入他。
甬道已經有些微微濕潤了,但還是抗拒着性器的入侵。
“鋤秋……放松。”子談吻了吻楚湫的耳朵。後者神情有些無助,下意識放松了身體,結果那性器趁着這空隙不留情的破開腸壁,頂到一個可怕的深度,仿佛已經到了頭,進無可進。
楚湫幾乎是一瞬間就失聲了,連呼吸也停止了。他的眼睛裏全是破碎的光,好像在說:
“你怎麽能這樣欺負我。”
然後埋在身體裏的性器開始挺動起來,反複碾過腸壁上的那一點,撞的楚湫的身體一下一下地往前沖。
昏黃的房間裏,滿是他痛苦的喘息聲。他張大了嘴想用力發出些什麽字眼,但還是失敗了。楚湫的全身被浪潮般的可怕感官支配,自己快要被這浪吞滅了。他渾身的皮膚都有點泛紅,蒼白的嘴唇也恢複了一些血色。
楚湫本能地伸手攀上子談的肩膀,溺水一般緊緊環住。 他開始發出一些細微的低鳴,很脆弱,像幼鳥的叫聲:
“別……你別……”
那是他在求饒。
…… ……
楚湫覺得身體有一些奇怪。被操的有點茫然的他不由自主的伸手往下身探去,摸到一片潮濕粘稠的液體,他吓得縮回了手。
子談原本正咬住楚湫的鎖骨,他松口,舔了一舔鎖骨上的牙印。低頭看見楚湫身下微微立起的性器,低聲說:“很了不起啊。”他的嗓音很喑啞。
這是一句誇獎。
子談說着,又往後穴更狠地頂弄了幾下,楚湫受不住這刺激,陰莖的馬眼可憐地吐出一些液體。他死死咬住唇,全身被巨大的羞恥所支配,臉上泛出一些病态的紅暈。
子談還不放過他似的,伸手在陰莖上輕輕摩挲起來,每一處都照顧到了,瘙癢似的,若有似無,把楚湫折磨地全身都開始痙攣。
好像子談在床上,對楚湫從來沒有哪怕是一絲一毫的憐恤。
楚湫終于受不住了,陰莖抖了抖,就要開始吐精。
子談用手指捏住了它的頂端。
一瞬間,楚湫像是被掐斷了最後的生機,全身劇烈顫抖起來。子談就在楚湫雙腿間擡眼看着他,另一只手把他的腿微微扳開一些,臉在腿根上輕輕蹭了蹭。他低聲說:
“求我。”
楚湫像是聽見了,又像是沒有聽見。然而終于還是擡起頭,掙紮着仰起臉,輕輕在子談的喉結上吻了一下。
他的嘴動了動,似乎想說些什麽,然而眼睛已經替他說盡了:
求你。
番外 小小少年
貔林是子家的一個下級丫鬟。
她很能幹,又因為是個啞巴,看上去比別人多了份可靠。
現在她負責給一處內院送飯。
她是覺得奇怪的。
好好的一盒飯,送出來的時候,連碗帶菜,都是碎的。
那瓷片碎的非常鋒利,露出尖尖的豁口。它們整整齊齊地被攏好,歸在盒子裏,由家主提着拿出來。
這個家主,常常穿白衣服,身姿望上去像仙人一樣。只可惜下人們都很怕他。
聽說以前還是少主時,脾氣是很好的,但貔林從沒有見過他笑的樣子。整個青閣,每天都在死人,每個人都膽戰心驚,如履薄冰。
子家的侍仆全部都是新來的,貔林也是。在他們到來之前,這裏好像經過了一次大換血,所有的過去都被沖刷地幹幹淨淨。
少有幾個侍從裏的老人知曉這屋裏關着一個人,聊起的時候,他們只是對貔林搖了搖頭。
不能說。不敢說。
聽說,屋裏這個人來之後的當夜,看門的侍衛就被家主一片一片地将肉剔下來,死的連骨頭也不剩。家主只說了一句話:
“你怎麽敢放他進來?”
這是貔林他們唯一可知的前車之鑒。光是聽起來就覺得毛骨悚然,遍體生寒。
想到這裏,貔林已經到了院門口,她照常把飯盒給守衛檢查一遍,按記憶踏過遍布在院落裏的陣法的生門,走上臺階,在門口輕輕敲了兩下。
以往,都是家主親自帶進去的。只是這次他有些事耽擱了,并未來得及趕回。貔林把飯盒放在門口,便悄聲離去了。她很知曉自己的本分,一步也不敢往門裏多踏。
離開的時候,貔林聽見身後傳來嘎吱一聲開門的響動,還有丁零當啷金屬碰撞的聲音。
這個院子裏的人,誰也不知道是誰,誰也不知道長什麽樣。走了幾步,貔林還是忍不住回身偷偷望了一眼,她看見門裏伸出一只手來,非常瘦,皮肉貼着骨頭,膚色是常年不見日光的白。
很明顯的,是只男人的手。
上面帶着一圈鐐铐。
…… ……
晚上貔林再次來送飯時,她發現門沒有關緊,裏面微弱的光火從縫隙間露出來。她再次聽見金屬撞擊的聲音,而且愈來愈近。
貔林鬼使神差地沒有離開,默默等在那裏。門終于被打開了,貔林對上一雙眼睛。
好漂亮的眼睛。
然而這眼睛一瞬就不見了,男人發現外面有人,飛快地躲到門後。過了一會,才微微探出頭來,那是一張英俊的面孔,只是臉龐的線條十分柔和。
不由自主地,貔林有些傻傻地對他笑了一下。
男人一愣,也微微對她一點笑容,嘴上露出隐約的虎牙。看上去有些模糊的,久違的生機。
那夜貔林在門外站了很久。她的心砰砰跳,不知為誰而跳,為什麽而跳。
漸漸的,在這無邊的幽暗裏,她聽見寂靜之中升上來輕微的歌聲。
是男人在唱。
“
小小少年,很少煩惱
眼望四周陽光照
小小少年,很少煩惱
但願永遠這樣好
”
是貔林從未聽過的曲子。
然而男人的聲音終于還是漸漸低下去了,逐漸的消失了。
像是死去了。
32
子談終于放開了手。
楚湫顫抖着射出來,他臉上的血色很快褪下去,仰倒在床上喘息。
“很聽話。”子談伸手一下一下撫摸着楚湫的頭發。“你身子骨弱,聽話一點,就好受。明白沒有?”
楚湫倒伏在床上,沒有出聲,也沒有看子談一眼。
事實上,楚湫如今的骨頭已經很軟,幾乎被磨的快要沒有了。時間可以磨平很多東西,最初那段時間,楚湫的骨頭硬的很,簡直不像是自己,而是一頭怪物,張着嘴拼命要咬人。只可惜子談比他更可怕,一次又一次以殘酷的方式将他鎮壓下去。
最初時,楚湫無論是睡夢中還清醒着,都覺得眼前是一片血色,毒蛇一般緊咬住他不松口。子家層層疊疊堆疊起來的屍體不斷在楚湫面前浮現,然後他們一個個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張開半殘的嘴巴向楚湫走過來,要咬噬他的血肉。楚湫被這幻象折磨得精神恍惚,分不清究竟是虛幻還是真實,也分不清真實裏是白天還是黑夜。自我的世界将楚湫完全包裹起來。
子談每次來的時候,楚湫總能聞到他身上有淡淡的血腥味。
怎麽也沖刷不掉的,肮髒的味道。
再也不是清淡好聞的松竹味。
子談靠近一步,楚湫就往後退一步。再靠近時,楚湫忍不住開始幹嘔。他蜷縮成一團,從頭到腳清清楚楚地顯露着自己的憎惡。
子談低頭聞了聞自己的袖子,臉上一大半在陰影裏,看不清什麽表情。
“哦,你讨厭我。”他若有所思地說。緊接着就毫不留情把楚湫抱起來扔到床上。“天天和讨厭的人待在一處,還逃不掉,可憐的很啊。”
……
在近乎于殘忍的情事中,楚湫聽到一個聲音模模糊糊響起:“哭什麽?”
然後身體又被貫穿了一下:“眼睛都哭紅了。”
“鋤秋,你哭起來真是好看。”
“是因為我哭的嗎?”
“我好高興。”
楚湫已經什麽也聽不見了。
他總是輸,因為子談永遠比他更像瘋子。
楚湫原本的身子很健康,現在變得不太好了。
天陰雨濕,老是咳嗽。
楚湫不吃子談遞過來的菜,揮手把它們統統打碎。自然他送來的藥,楚湫也一碗又一碗地潑開,砸的稀碎。
如今看起來,其實莽撞得像小孩子在逞強。
子談給他喂藥,楚湫不喝,于是被扼住喉嚨灌下去,再不濟,就劈暈過去。無論如何,子談總歸是有辦法對付他的。
楚湫似乎是沒有辦法再忍受這種屈辱的,半生不死的日子,他死死盯住子談,開口說道:
“你……你以為最初我是為了什麽才接近你……”楚湫渾身都是抖的。“要不是你看上去那麽像個好人……你以為我有多高尚……”
楚湫心裏有個聲音在說:不是這樣的。但是他還是不斷地說下去,努力把話說的更難聽,更傷人一些,像是要狠狠報複回去一樣。
“我讓你別說了。”子談向他伸過手來,一邊這樣說着,聲音沉沉的。
楚湫眼睛裏終于露出一點膽怯,止住了話頭,把頭低下去。
子談只打過他一次,就是第一次在床上。楚湫就此好像有了條件反射,只要子談的手有一點靠近臉,他就畏懼地偏頭想躲,以為又要打他。
子談什麽也沒說,把手無聲地收回去。楚湫沒有看見,春天的柳絮飄進屋內,落了一簇在他發間,只等人将它拈起。
…… ……
“這樣的你……我不喜歡。”楚湫曾經這樣對子談說過,那還是他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說出口的。
“你只能喜歡。”子談有些淡漠地回答。
“……那這樣的我,你也喜歡?”楚湫突然笑了,攤開雙手,露出那副遍布青紫的胸膛。
“你知道麽,鋤秋,以前的那個你,是可以救我的。”子談低頭壓在楚湫的耳畔,低低說,聲音像毒蛇般的冷。“現在的你,也許不能救我。”說到這裏,他也輕輕笑起來。
“但可以陪我一起死。”
…… ……
那段互相折磨的日子已經過去很久了,無論如何,楚湫總是先低頭的那個,沒有辦法,他熬不過子談。
子談太懂得怎麽逼他了。
逼得他無路可退,歇斯底裏,只好可憐地求饒。
33
楚湫以前是一個走到哪裏,哪裏都知道他到來的人。
腳步聲響亮,耐不住寂寞似的發出“噠噠噠”的聲音。當然,笑聲也十分明亮,裏面的快樂與熱情可以感染每一個人。
他現在大不同了。
臉色蒼白,不見血色。垂着手,低着頭,輕輕走路,好像怕會驚動旁人一般。他精神與肉體的根仿佛被連着拔去,于是只剩下枯萎的生機在原地垂死掙紮。
這掙紮使他很苦。
當他順從起來時,子談對他也不再那樣兇了。楚湫已經很久沒有看見子談發火的樣子,他們的相處雖然沉默居多,但也勉強稱得上一句相敬如賓。
然而總有一道隔膜将他們遠遠隔離開來。
楚湫現在很清醒,也不發瘋。無聊的時候,就整日的思索,回想過去,現在,以及看不見的未來。
他想起子談說,要他愛他。
愛。多可怕的詞啊。
你要我愛你。你要寫情書給我,給我送花,帶我看電影。然後對我說,你喜歡我。
難道不是這樣嗎。
為什麽,要把我關起來。
楚湫心裏模模糊糊地明白了:好像子談是喜歡他的。但是他不明白,子談為什麽喜歡他,對他的又是哪種喜歡。對于楚湫來說,這段人生的時光就像在路上與朋友并肩走着,然後在這最好的時刻,天就塌了下去。
除此以外,子談從來沒有吻過他。
那次性事之中,子談讓楚湫“求他”。楚湫那時是真的什麽自尊都沒有了,腦海裏浮現出的讨好人的方法,就是吻他。當他拼盡最後一點力氣,掙紮着擡起腦袋時,子談的頭很快向上移動了一點,躲開了。于是楚湫只堪堪吻上他的喉結。
原來他不要他的吻啊。
不知為何,他心裏好像有一些隐約的難過。
……
被囚禁的人心裏想的一定滿是自由。
可是你若要問楚湫如今要什麽,他也許會說,只想回到二十歲之前的日子,雖然他不得不面對着二十歲後的自己和子談。他想回到過去,不是對往事太過留戀,楚湫一直知道子談其實過的很苦,他想,也許在那之前,一切都有轉圜的餘地。
但也只是想想。
他一直太傻了,傻的可憐,誰也救不了。
…… ……
子談進屋的時候,楚湫還是抱膝坐在床上,下巴擱在膝蓋上,一個人怔怔地出神,月光順着床簾落到他眉上。子談看了一會,回身輕輕把門阖上,将燭火點起來。
看到屋子裏亮起的光火,楚湫才回過神來,一時有些無措,手都不知該往哪裏擺,只撞的鐐铐叮叮當當的響。
“為什麽叫人不點燈?”子談在床邊坐下來,問道。
“我……我忘了。”楚湫讷讷答道。
“下次不要忘記了,對眼睛不好。”子談說。
楚湫順從地點頭:“知道了。”
然後就是沉默。
他們之間,仿佛已經無甚可聊,乏味的很。
楚湫又觸摸到兩人之間的那層厚障壁了,他很想去打破,但又苦于無法。最後,他還是在一片寂靜中磕磕絆絆地出聲了:
“那……那個。”
子談本來就一直看着他,聞聲眼皮更擡起一點,像是在傾聽。
楚湫很緊張,眼睛慌亂地在屋裏亂轉,到窗外的月光時,他終于像是抓住了什麽希望,結結巴巴繼續說下去:“今晚……月色……很不錯……”
楚湫說完了這句話,覺得再沒有什麽可說了,只好安靜下來。然而可見的是,他眼裏似乎是在期盼子談做些什麽回應。
子談沒有出聲。
他每延長一秒的沉默,楚湫心裏的期盼就低下去一點。子談終于開口了:“鋤秋,你不用勉強的。”
他的聲音有些不穩:“你知不知道你的臉全寫着同情,和對于一個乞丐的同情沒有區別。我看着只覺得自己更可憐,更龌龊。”
子談擡手掐着楚湫的下巴,有些兇狠:“你明明是恨我的吧,何苦這樣為難自己?”
楚湫覺得很疼,他被迫擡頭望向子談,一雙眼睛就要流下淚來了。
然而他只是輕輕搖了搖頭。
楚湫的确很怕如今的子談,怕的要命。
但是讓他恨,好像還是做不太到。
恨是一個比愛更可怖的詞啊。
作者的話:
兩個傻子。
34
子談長久地凝滞在那裏,他松開了掐在楚湫下巴上的手——那裏已經被掐得有些紅了。
子談伸手慢慢摩挲在那片皮膚上,他的神情有些怔怔的,像是在揣摩,又像是在懊悔。
兩個人之間依舊是沉默,但子談清楚地知曉了楚湫的意思。
我不恨你的。
他突然低頭去吻楚湫的眼睛,終于把楚湫眼裏的淚吻下來了。子談把楚湫攏在懷裏,聲音有些不穩:“鋤秋,你別這樣,你別這樣。”
你別對我這麽好。
他突然吸了一口氣,起身出了門,門帶上的時候,撞的有些響。
…………
楚湫被關着的這段時間裏,外面發生了許多的事情。
楚英逃了。
他依舊按着書裏所寫的那樣,逃離了邺都。但除此以外,一切都全然不是最初的那個模樣了。
楚湫從那次下山後,就再也沒有回玉然。當時三門子弟已經告別了衆長老,打算下山,當這消息由下人傳給楚慕時,楚慕很不耐煩地來回踱了幾步,頭也沒有回:“這種事情你也要來禀報麽?”他漂亮的眼睛微微一轉,突然嗤笑了一聲:“那個廢物,我管他去死。”
最終楚湫的原身“楚茯”,被以叛逃家門的罪名除名。其實他的蹤跡無尋,是很沒有道理的,但這統統被楚家所草草掩埋過去——他們并不想探尋什麽道理,只想少一個麻煩。
“楚茯”這個人,在楚家本身就是無關緊要的,他的存在與否,連一絲浪花也未激起。這個世上,沒有人認識什麽“楚湫”,什麽“鋤秋”。小人物的命運就是這樣啊,毫無聲息,毫無波瀾。
當年的春天,人們沒有心思去關注楚家一個低賤庶子的失蹤,因為三門之首的青閣子家發生了極為慘烈的政變。
青閣從上到下的本家子弟,連帶着那些守衛丫鬟,死的幹幹淨淨。正院的堂內,有一把整塊紫檀木雕琢成的椅子,子行庭平時相當喜歡坐在這椅子上待客,如今他正死在上面。
而發動這場政變的,正是那位以端方正直著名的子氏長公子子禹章。看上去他似乎沒有動用守衛,自己獨自一個一個殺過去,也不嫌累。據說這位子禹章,是親自将他的兄弟掼死在地上的,真是狠角色,真是罔顧人倫,喪盡天良。
真是……看不出來啊。
子家滅門後的一個月,天天從正門口擡出屍體,一具具毫無例外潦草地裹着草席,滴滴答答往下淌着血水與腐水,分不清哪位是下人,哪位是主子。
滅門這件事,子談完全沒有遮掩的意思。他坦坦蕩蕩地擺在那裏昭示着,我手刃雙親,殘害同胞,濫殺無辜。
真可怕,可不是個瘋子麽。
…… ……
雲若望雲若聞兄弟以及楚成臨,都不喜歡這位後輩。
雲氏楚氏的家主是看着子談長大的。曾經他們自覺很了解子談,照理說,他應該比誰都谙熟三門人情的門道。
可自他滅了全門後,一切都不确定了。
豪門巨擘裏的政權變更實在是不能更常見,然而子談這次的确是做的太過火了,不過,他若是和和氣氣地與其他兩門打好交道,在面子上也是可以替他遮掩過去,心照不宣地繼續和睦相處下去。
可惜子談在許多方面,都變得很不守規矩。他從不去拜會雲氏楚氏,出席場合也只獨身一人,不帶侍從。曾經,笑容是子談臉上常存在的東西,如今他一雙眼睛掃過來,冷冷的,似笑非笑,看的人背後發涼。
在滅門之後,他以鐵血手腕坐穩了家主的位子,迅速為已經被挖空的子家填充了一批新的血肉。然而于此同時,他亦性情大變,手段狠辣,濫殺無度。
他成為了一個暴君。
邺都的酒館茶坊,每天總是有人悄聲地在那裏聊,青閣今天又死了多少人。
…… ……
楚英在淩淵會上名動天下,也初見到了雲暮玉。英雄美人,一見傾心,真是佳話。然而楚英畢竟還是太年輕,又并不是藏拙的性子,鋒芒過露,難免迎人生妒意。
楚成臨是個多疑的人。
子行庭的前車之鑒,更是為他深深種下了疑懼的種子。因而,一旦有親信在他面前嚼一嚼舌根,楚成臨便抱着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心态,将罪名安在了楚英身上,開始全門追殺。
人若是年紀大起來,總免不了要怕死的。
更何況,是那種死法。
楚英在《破英碾玉》中能憑着一腔孤勇攻上玉然山,是因為有其露水紅顏章夫人的搭救,而如今,章绾绾根本沒有嫁到邺都來。
章绾绾作為章家的嫡女,卻是十足的嬌蠻和烈性,她聽聞子談做出的滅門事後,寧死不嫁。但對于陳郡章氏來說,這份高攀還是難得的 ,實在不忍棄了。
當夜章绾绾三尺白绫,便吊死房中了,根本不及救回來。
這到是件趣事,無論如何,子禹章其人,在她心中始終都是猶如糞土的存在。
楚英依舊上了玉然山,不是攻上,而是被救上的。失了章绾绾,他果然變得很狼狽,倒在玉然的山階上,被守山門的老人見了,回去禀告了大長老。
原著中,大長老長年閉關,終于受其反噬,走火入魔而死。玉然失其倚仗,被楚英以銳不可當之勢攻下。然而此番大長老卻提前出關,他只說了一句:“生死有命。”
這是句很容易參透,也很難參透的話。
玉然向來不插手人間事,不染煙火塵埃,這次卻難得發了一回善心,出手救了這位年輕人。此外,大長老看他不凡,另贈了他一卷祖師秘法《乘雲十八式》。
楚英下山後,玉然就此封山,徹底與外界隔離開來。
而對于楚湫來說,他的世界裏只有回憶與子談,是靜止的,凝固的。外面的天下,風起雲湧,車輪在依舊不停前進,這一切,他統統都不知道。
對于小人物來說,無論是海晏河清,還是山河破碎,總是都要把日子過下去的。
楚湫只不過是這萬千小人物裏,最為渺小的一個,大人物的愛恨情仇,他恐怕是插不上手的。他如今的世界,只被壓縮到這小小的一方空間,別無其他。
35
子談許久沒有過來了。
楚湫長久地守在屋子裏,時常翻閱些書來排解時光。他感到寂寞。
他與子談兩人之間,無論是歇斯底裏亦或是寂靜無聲,什麽畸形的,非畸形的相處方式都經歷過了。
但就是未曾經歷過離別。
楚湫始終琢磨不清子談的心思,那人總是像泡在霧氣裏,怎麽也看不分明。
這天夜裏,楚湫屋裏只點了一盞燈,他蜷縮在床頭,在燈下翻着一篇扶風的風情志,筆調很诙諧,看的楚湫時常露出些微笑。
就在這時,子談突然闖了進來。
楚湫吓了一跳,他合上書,從床上站起來,望了一眼子談,有些躊躇地往門口邁了幾步。楚湫聞到子談有身上有一些酒氣。
他以往從來不會這樣。
子談站在那裏直直地望着楚湫,眼裏的東西讓楚湫覺得有些畏懼,于是他不由自主想往後退。這動作像是激到了對方一般,子談迅速上前,牢牢抓住楚湫的胳膊:“你又要走。”他這樣說着。
然後他低下頭,吻住了楚湫。
在楚湫印象裏,這是子談第一次吻他。
楚湫在那瞬間整個人都僵住了,下意識的,他又想掙,當然是掙不過。他雙手抵住子談的胸膛,勉強支撐着自己,感受到有醇厚的酒味包裹住自己的口腔,漫到喉嚨,舌尖,要吞沒了他。楚湫的雙眸漸漸有些渙散起來,在颠簸間,他只能望見子談的眉間,有一顆痣。
這是一個極漫長也極具侵略性的吻,當子談放開楚湫的時候,楚湫的神色依舊是茫然的。
他不知覺間輕輕喊了聲:“禹章。”
自那以後,這是他第一次喚他禹章。仿佛是已經隔了萬千歲月,但說的時候,依舊很熟悉。
身上的人明顯一頓。
子談怔怔地看着他,突然把他攏在懷裏,走到桌邊,将桌上的東西掃落下去,傾身壓住楚湫。楚湫的胸口貼到冰涼的桌面,忍不住顫了顫,他覺得有些無助,雙手虛虛握了起來。
子談掐着他的腰,解開楚湫的衣袍便頂了進去,但不是太過兇狠。
楚湫的身子已經很熟悉子談了,腸壁有些艱難,但很乖地吞進了性器。
楚湫忍不住低低喘了聲:“……燙……”
子談捏住他的下巴吻上去:“鋤秋,你不要這樣不知死活。”
…… ……
子談抱着他走向床的時候,精液混雜着其他液體順着楚湫的大腿根不停滴落下來。楚湫從脖子根到耳尖全都燒紅了,他掙紮着要爬出子談的懷裏,一次次被子談伸手摁回去。
這是一場極為纏綿的情事。
子談變得很溫柔。
曾經那樣熟悉的溫柔。
楚湫像溺水者那樣,伸手緊緊環着子談,後者一直吻着他,像是不舍得離開他的唇。
偶爾楚湫得以掙紮出來,急促地呼吸幾下,喊了兩聲:“禹章。”就被扳過頭,繼續吻上去。
他滿臉都是淚水,後仰着脖子,露出一點喉結的起伏,嘴巴張開又閉合,發出一些斷續的吞咽般的哭聲。
“鋤秋。”子談壓在他耳邊說。“鋤秋。”
“你愛我一點可以麽, 只要一點點。”
“求你,可憐可憐我。好不好。”
楚湫聽着那聲音,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明明是你将我害成這樣的啊,為什麽你聽上去,還如此傷心呢。
然而楚湫還是不忍心般的,将子談環得更緊一點,輕輕點了點頭。
…… ……
醒來的時候,楚湫發現自己被人抱在懷裏。
子談沒有離去。
他覺得有些不适應,伸了伸胳膊想往外逃去,但子談把他圈住了:“鋤秋。”
楚湫細微的應了一聲:“……嗯。”
子談把一個繡着銀線的絲綢袋子小心塞到楚湫手裏:“我……不指望你願意拿我的什麽東西……”
不知為何,隔着袋子,楚湫居然清晰地辨認出了裏面是那碎掉的玉佩,只有半塊。
“這個……好歹,求你留着。”子談的聲音很低,像在懇求。
36
楚湫沒有再看見過子談喝酒的模樣。
子談總說,他再也不是以前那個他了,但楚湫知道不是的。至少在面對他時,楚湫總能發現子談和過去重疊的地方。
如今這個新的子談,總是會欺負自己,但是他的過去還在,那是個對自己很好的他。
楚湫覺得自己也變了,變得頹敗,變得懦弱,然而曾經那個永遠對子談心軟的自己,似乎從未死去。
他們都像是在殘破的過去之上,重生出另外半個新的自我,成為了奇怪的大人。
子談身上的戾氣,冷意,逐漸無聲地收斂起來,不施加到楚湫身上。楚湫覺得有些許的開心,小心地接下了這份溫柔。
他們開始試着交談。
最初只是子談問一些日常的瑣事,楚湫斷斷續續答着,後來楚湫每天和他說着自己看的書。他們的話題飄搖不定,聊的漫無邊際,十分自然。隔閡在一夕之間,便如同未曾存在過一般。
只是他們都很默契地不提起之前,那些少年時代的舊事。
初秋的一個清晨,子談輕輕在門上敲了兩下,然後打開門走進來。
楚湫剛剛從床上坐起來,拿手揉着眼睛望着他。子談走到床跟前,抱住楚湫,吻了一下他的眼睛:“鋤秋,随我下床走走。”
楚湫一時間不明白他是什麽意思。于是被只好被牽着手走到門前。
子談在他身上蓋了件披風,說:“你推門試試,今天太陽很好。”
楚湫咀嚼着話裏的意思,有些訝然,他躊躇了一下,終于伸手慢慢推開了那扇門,那扇他曾經很懼怕的門。
陽光從不斷變大的門縫裏漏進來,灑落在楚湫身上,初秋的早晨,太陽居然依舊是這樣熱烈。楚湫伸手慢慢在空氣裏撥動了一下,似乎在撫摸那陽光。
他被子談牽着,一步步走向門外。楚湫四處張望着,這是他第一次仔細打量這院子。屋外便是一個池塘,中間架了一座平鋪的九曲橋,橋的盡頭是座亭臺,亭臺的檐角後面,是層層疊疊的無數飛檐,那是院落之外的院落。
楚湫走到橋的中央,便在橋的石欄上坐下來。
“怎麽,累了麽?”子談輕聲問道。
楚湫搖了搖頭:“沒有。我只是覺得在這裏看景致比較好。”
這時候,有一只白頭翁飛了過來,它看上去有些老了,飛得有些累,便落在楚湫胳膊上歇息。這鳥回頭啄了兩下羽毛,小小的眼睛望着楚湫,“啾啾”叫了兩聲。楚湫笑起來,兩眼彎彎的,也學着“啾啾”叫了兩聲,十分生動。
楚湫似乎意識到什麽,下意識地瞥過眼瞧了一下子談,後者正含笑望着他。
鳥停留的并不長久,很快就走了。秋天裏,連鳥也是形單影只的。
楚湫手上的鐐铐被卸開了。
子談那時候單膝跪在他面前,低着頭十分仔細地替他開鎖。
楚湫說這裏看景致最好,是不錯的。子談的身後是湖水,樓臺,以及滿池塘的殘荷,秋日的晨光與空氣落在他發上,世界仿佛都在腳下鋪展開來。
“鋤秋。”子談握着楚湫的手,低低說着。“你要多曬太陽,對身子好。”
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