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審問(1)
寬大的大堂裏,最中間挂着一個牌匾,牌匾上寫着“正大光明”四個流金大字,在暗紅木框的映襯下,特別引人注目。
桑柔從屏風的縫望出去,穆寒不知道何時換上了官服,正襟危坐地坐在案後,身邊站着同樣換上了官服的衛展風,腰間插着跨刀,頗有幾分威嚴。
跟平時升堂不一樣的是,兩邊沒有衙役,石縣令在一邊做堂審記錄。
吳庸跪倒在一邊,正眼也不敢去看坐在案後的穆寒,在被帶回縣衙的路上他已經知道,那個長得比女人還好看的男子,就是審察司的首司大人穆寒。
穆寒沒有審問吳庸,而是讓人帶上吳四桂和銀月齋的掌櫃陳永。
陳永一上來就跪下去連磕了三個響頭:“首司大人,小的沒幹什麽壞事!”
穆寒聲音冰涼:“本官何時說你幹壞事了?”
“小的該死,小的是說小的是良民,沒幹過任何作奸犯科的事情。”
穆寒一臉冰冷:“本官且問你,跪在你旁邊之人你可認得?”
陳永扭頭看了一眼,然後點頭如搗蒜:“認得認得。”
“那人是誰?”
“啓禀大人,此人叫吳四桂,乃吳家的家丁,曾在半年前到小的銀月齋打過一個梅花銀髻。”
穆寒對衛展風使了個眼色,衛展風将方盤拿到陳永面前,上面赫然放着一支梅花銀髻。
在一旁的跪着的吳庸見狀,雙腿頓時就軟了。
人人都說首司大人斷案入神,神出鬼沒,今日一見果然不假,這支梅花銀髻他幾日前忽然丢了,沒想到今日竟會在這裏重新看到它。
陳永仔細辨認後,再次點頭如搗蒜:“啓禀大人,就是這支,這梅花銀髻後面有我們銀月齋的标號,小的絕對不會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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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的一聲巨響。
穆寒忽然将驚堂木猛地一拍,堂下所有人,包括石縣令都被吓了一跳。
穆寒聲音陰沉無比:“吳四桂,陳永說的話可屬實?”
吳四桂本來就是個膽小如鼠的人,被拖上來時,早已經雙腿疲軟,此時被驚堂木一吓,褲子底下就濕了。
“大人,陳、陳掌櫃說的都是真的,小的的确到銀月齋去打過梅花銀髻。”
“誰叫你去打?将你知道的一切一五一十地說出來,不得有一絲隐瞞,否則……”
穆寒的話還沒說完,吳四桂就跟小雞啄米一樣猛磕頭:“小的不敢小的不敢!這支梅花銀髻是我家少爺叫小的去打的,梅花銀髻是按照少夫人左背上的胎記描繪訂做的,是少爺送給少夫人的禮物。”
“既然是送給少夫人的禮物,那為何姚香兒的屍體背後會有這個梅花銀髻的瘀痕?”
吳四桂偷偷看了吳庸一眼,搖頭道:“小的不知道。”
穆寒一聲冷笑:“不知道?這句話你可敢對着姚香兒的屍體再說一遍?”
穆寒看衛展風一眼,衛展風走出去,不一會兒兩個衙役擡上來一具屍體,衛展風走過去,将蓋在屍體上的白布一掀,一具幾乎化膿的屍體出現在衆人眼前。
“嘔……”
堂下響起此起彼伏的作嘔聲,其中嘔吐得最厲害的當屬吳庸。
吳四桂對着姚香兒的屍體磕了三個頭:“冤有頭債有主,香兒姑娘,你可千萬不要來找我啊!少爺喜歡喝花酒,少夫人不喜歡,兩人經常為這個吵架,後來少爺就經常拿香兒姑娘出氣,不僅污了香兒姑娘的清白,而且還故意用梅花銀髻在香兒姑娘身上弄出同樣的花紋,為的就是氣少夫人,後來少夫人帶着香兒姑娘離家出走,之後的事情,小的就不知道了。”
穆寒盯着吳庸冷聲道:“吳庸,你是準備招了?還是繼續守口如瓶?”
吳庸強做鎮定:“小的聽不懂大人的意思。”
穆寒俊眉一挑:“聽不懂?很好,很快你就會懂了,将人帶上來!”
這一次被上來的是一個一身黑衣勁裝、被五花大綁的男人,男人臉上有一道很長的疤痕,猶如蜈蚣一般盤旋在右臉上,看上去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
吳庸看到這男人,身子抖了一抖,剛才他差點就成了他的刀下鬼。
“啪”又一聲驚堂木,穆寒把目光落在黑衣人身上:“是誰派你過來的?”
黑衣人一言不發朝穆寒吐了一口口水,站在一邊的衛展風化作一道閃電,将黑衣人拖到屏風後面一陣暴打,黑衣人的慘叫聲此起彼伏。
等黑衣人再次被拖出去時,黑衣人渾身是血,臉上更是被揍得爹媽都不認得。
衛展風将黑衣人扔在吳庸旁邊,吳庸臉上的肥肉抖了三抖。
“是誰派你過來的?”穆寒再次問道。
黑衣人沉默了一下,就在衛展風準備再次将他拖進屏風裏面暴打時,黑衣人終究投降了:“我招了我招了,是孫老夫人叫我過來刺殺吳庸。”
“孫老夫人有沒有說為什麽讓你刺殺吳庸?”
黑衣人搖了搖頭:“沒有,她只是說務必不留活口!”
吳庸一聽這話頓時暴跳如雷:“那老不死的老妪婆,竟然敢算計到本少爺頭上來,我、我不弄死她!”
穆寒拍了拍驚堂木:“肅靜!将人帶下去,關進大牢!”
黑衣人被拖了下去。
穆寒看着吳庸:“你現在還是不願意說?”
吳庸臉上的肥肉又抖了抖,在經過“女鬼”,吳四桂指證、以及黑衣人被暴打等事情之後,吳庸心中的防線早已經潰不成線。
他磕頭如雞叨米:“小人說,只是……小人不知道從何說起。”
“那本官問一句你答一句。”
吳庸連連點頭。
“孫如嫣和姚香兒可是你所殺?”
“不是,小的沒殺她們,雖然小的恨不得将孫如嫣那婆娘碎屍萬段,可是在我動手之前,她便帶着姚香兒跟人私奔了”
“跟誰私奔?”
吳庸咬牙切齒地搖搖頭:“不知道,要是我知道,我一早就弄死他了,竟然給本少爺戴綠帽!”
“既然你說孫如嫣是跟男人私奔了,那她為什麽會死,屍體又為什麽會出現在孫府門前?”
聽到穆寒的問題,吳庸臉上出現了一種驚恐的神色,他忽然壓低聲音道:“真是報應,當年被孫老夫人弄死的冤魂回來報仇了!”
這是穆寒演了一個晚上所想要聽到的關鍵信息。
他眼眸一亮,臉上卻依然不動聲色道:“孫老夫人弄死了什麽人?”
“不能說,這個我不能說!”吳庸臉色出現了諱莫如深的神色,仿佛想到了什麽可怕的事情,他臉上的肥肉又抖了一下。
“吳庸,你要知道,你就算不說,孫老夫人也不可能放過你,她這次可以買殺手,下一次也一樣可以,而且你就算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可你家人的呢?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你以為她會放過每一個知道她秘密的人嗎?”
吳庸沉默了良久,才仿佛下定決定,擡頭看着穆寒道:“小的可以說,不過大人得保證小的安全。”
穆寒點頭:“這個你盡管放心,沒有人能在本官面前要走你的命。”
吳庸咬咬牙:“二十五年前,孫老爺子下江南時,對一個賣豆腐的女子一見鐘情,然後便将她擡回府中做了小妾。兩年後,那女子給孫老爺子生了一對雙胞胎兒子,孫老爺子很開心,重點培養兩個孩子,并透露出想将孫府家産交給兩個幼子。”
“一年後,孫老爺子暴病身亡,孫家一切權利落到孫老夫人手中,在孫老爺子死後兩年,那女子也跟着死了,據說她死之前被做成人彘,砍掉四肢,挖掉眼睛,養在一個壇子裏面好久。”
在場的人聽到這話都震驚,包括屏風後面的桑柔。
孫老夫人是出了名的大善人,她雖然沒見過她,可是有關她的事跡卻聽了不少,每年赈災扶貧修路,這些都有她的份。
京城裏面還有一個尚學堂,是孫家出資免費供窮人家的孩子學習的小書院。
所以若不是親耳所聞,桑柔怎麽也不敢将這樣一個大善人跟心狠手辣四個字聯系到一起。
穆寒眉頭微蹙:“那兩個雙胞胎孩子呢?他們去了哪裏?”
吳庸嘆了一口氣:“他們也死了。起初孫老夫人并沒有弄死他們,因為他們畢竟是孫家的骨肉,所以在弄死他們的母親之時,孫老夫人繞過他們一命,只是孫老夫人對他們并不好,經常打罵兩個孩子,兩個孩子在府中的地位還不如下人。”
“在兩個孩子七歲那年,他們從孫府偷跑出去,被孫府家丁追逐時,兩兄弟雙雙跌落山崖而死。”
“這些事情你是怎麽知道的?”
“孫如嫣那賤人有次喝醉酒時告訴我的,那賤人喝醉酒後話特別多。”
穆寒挑眉:“醉酒之人的話怎可當真?”
“我起初也是以為那賤人在說胡話,可後來才想起來并不是,我小時候曾跟祖母去過孫府,曾在府中見過那兩兄弟,只是後來再去他們便不在了。”
“為了證實孫如嫣說的話是真還是假,我便暗中讓人去打聽,只是事情過去了那麽久,很多信息都斷了,不過皇天不負有心人,終于讓我找到了一個當年在孫府做過乳娘的老婦人,我給了老婦人一筆錢,老婦人便把當年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說出來。”
穆寒眉頭深鎖,眼眸清亮:“那老婦人現在在何處?”
吳庸被穆寒冷然的神色吓了一跳,結巴道:“在、在她老家。”
穆寒扭頭對衛展風道:“你帶着吳庸馬上一起去找那老婦人,速度要快!”
衛展風點頭,身形一閃,扯住吳庸的一只手臂就往外飛去。
蕭辰羽滿身滿臉都是包回到審察司,衆人看到他,連招呼都不敢上去打,因為蕭辰羽的臉上大寫着四個字——我很不爽!
可偏偏有個人不怕死,可偏偏一臉不爽的蕭辰羽卻不敢拿他怎麽樣,這個人就是辛大夫。
辛大夫一臉嘲諷:“我說蕭小子,你是從哪裏弄來的這身包。”
蕭辰羽臉上出現了咬牙切齒的神情:“我被姓穆的那個家夥給坑了!”
他一大早便去跟蹤紅梅,可是跟蹤了一整天,一點線索都沒有,反而還被蚊蟲咬了滿身滿臉的包,此仇不報非君子!
辛大夫呵呵兩聲:“活該!”
蕭辰羽一臉委屈:“辛大夫你怎麽可以一點同情心都沒有!”
辛大夫手中将黑黑綠綠的藥粉搗弄在一起:“人病了能對症下藥,可是……人蠢卻無藥可醫。”
蕭辰羽:“……”
按照穆航的指示,蕭辰羽應該去跟蹤紅梅至少三天,如果沒有收獲的話,時間延長。
蕭辰羽以為穆寒是在捉弄自己,本來不想去的,可又怕錯失了什麽重要線索,最終還是去了。
在喂了兩天兩夜的蚊子、風吹日曬之後,他終于看到了本不應該在紅梅家裏出現的人——趙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