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審問(2)
穆寒決定連夜趕回盛京。
馬車轱辘跑了一個多時辰,在這一個多時辰裏面,桑柔和穆寒兩人坐在馬車裏面一句話都沒有講。
桑柔在回憶之前這一天所發生的事情。
抵達東茂縣後,穆寒便跟縣令石有才秘密商量了事情,之後的事情她雖然都有參與,但一無所知。
直到到了大堂,她才知道,根本沒有所謂的女鬼,孫老夫人也沒有派人來刺殺吳庸,這一系列的坑都是專門為吳庸所挖的。
而吳庸随後爆出來的秘密,讓她到現在都處于震驚之中,她怎麽也沒法将孫老夫人跟他口中的那個人聯系到一起。
按照吳庸的說法,孫老爺子是在二十五年前遇上那女子,兩個雙胞胎是在兩年後出生,若是那兩個孩子還活着,如今也有二十三歲了。
吳庸有關孫老夫人的事情,她暫時保留意見,可說孫如嫣和姚香兒是遭到了報應,對于這一點她是完全不相信的。
當仵作的人心中是沒有鬼神之說,她見過無數的屍體,卻從沒有見過一個鬼魂,若真有鬼魂,那哪裏還需要官府去查案?直接自己報仇就行了。
那孫如嫣和姚香兒到底是誰殺的?那女子的親人嗎?
不過讓桑柔心中稍微安心的是,這事情應該跟徐大夫挂不上勾。
“你在為徐大夫擔心?”穆寒忽然開口打破了沉默。
桑柔回過神來,對上穆寒清冷的眼眸,還來不久回答,就聽到外面傳來衛展黎的聲音。
“快帶大人離開這裏,有埋伏!”
馬車外面響起了兵刃相交的聲音,他們此時正行駛在山路上,車夫“駕”的一聲,長鞭甩在馬兒身上,馬兒吃痛快速地跑了起來,馬車搖晃不止。
桑柔正想找個東西抓着穩住身子,可還沒有找到,馬車就一個急剎車,她毫無防備,整個人不受控制向後倒去,一下子撞入穆寒的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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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柔的臉一下子就燃燒了起來,方才她撞上去時,嘴唇好像刷過他的臉頰,那觸感是那樣的滑膩。
桑柔窘得不知如何是好,她手忙腳亂地想要坐起來,可馬車不知道撞上了什麽東西,她眼看着就要被摔出去。
穆寒眼疾手快地拉住她,她一把再次撞入他的懷裏,兩人的身體挨得那樣近,近到幾乎沒有一絲空隙。
他炙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脖子間,桑柔渾身顫抖了一下,直覺想要躲。
“不要動。”穆寒壓低聲音在她耳邊說道,同時手伸過去,緊緊扣住她的腰身。
桑柔的動作頓時一怔,差點忘記了呼吸,他的手……
可她還來不及抗議,穆寒的聲音便在耳邊再次響起:“我們必須跳車!”
跳車?
桑柔的心提到嗓子口,可一切由不得她說一聲不,穆寒另外一只手不知道按到哪裏,馬車竟然“砰”的一聲向四面八方炸開去。
穆寒抱着她往外一縱!
桑柔感覺自己被抱着落到了地面,她壓在他身上,只來得及聽他發出一聲悶哼,然後兩人便開始向下翻滾。
他們應該是在一個斜坡上,一路滾下去,桑柔只覺五髒六腑都快要移位了。
不過穆寒将她的臉壓在自己懷裏,一只手臂護住她的頭部,因此她臉上和頭部并沒有受傷。
不知道滾了多久,只知道耳邊漸漸聽不到兵刃相交的聲音,只聽到呼嘯的風聲,而後“咚”的一聲,兩人雙雙滾落到一個山澗裏面,終于停了下來。
桑柔竄出水面,連連咳嗽了好幾聲才緩過勁來,穆寒也被嗆了好幾口水,此時正背靠在一塊大石頭上喘氣。
桑柔扭頭去看,在看到被染紅的水面時,不禁一怔,随即視線落到他的手臂上:“你受傷了?”
穆寒看了一眼手臂的傷口,擡頭看着她道:“恩,受了一點小傷。”
“可是……你流了很多血。”
“沒事,我們必須馬上離開這裏。”穆寒仰頭看着天色,只見天空烏雲翻滾,眼看着一場暴風雨就要來臨。
桑柔跟着仰頭看了一眼天色,低頭正要過去扶他起來,卻看到他扶着石頭自己站了起來。
桑柔瞪大美眸:“你的腿……”
他不是雙腿殘廢才一直都坐輪椅的嗎?
怎麽現在能自己站起來?難道說他一直在裝?
穆寒沒有解釋,而是低頭“嗤”的一聲将手臂上的飛刀拔了出來,血濺三尺高。
桑柔愣了一下,趕緊走過去,“哧啦”一聲從裙擺下方撕下一塊布條:“我幫你包紮。”
穆寒看了她一眼,将手臂伸過去,桑柔包紮傷口的速度又快又穩,只是包紮好的傷口還是不斷地溢出血來。
“走吧。”穆寒不等她開口,扭頭就帶路向岸邊走過去,桑柔只好跟上去。
他們應該是滾落到了谷底之類的地方,到處是繁密的叢林,真不知道剛才他們是怎麽滾下來的。
穆寒手中拿着一把短劍在前面開路,桑柔在後面亦步亦趨,耳邊不斷傳來怪異的鳥叫聲,以及野獸嘶吼的聲音。
路很不好走,他們走得很艱難、很慢。
轟隆!
天空劃過一道閃電,雷聲緊接而來,豆大的雨點砸在臉上,一點、兩點,越來越多,越來越密。
此時正是寒冬臘月的天氣,兩人跌落山澗渾身濕透,早已經凍得臉色發紫,這會兒冰冷的雨打落在身上,更是雪上加霜。
一陣風吹來,桑柔忍不住打了兩個噴嚏,穆寒的腳步頓了一下,回頭看着她道:“你在這裏等我一下。”
桑柔不知道他要幹什麽,但還是點頭。
穆寒掉頭往山澗的方向走回去,他手臂的血順着雨水滴落在地面上,但很快就被雨水給沖散。
周圍漆黑一片,偶爾一道閃電劃過,周圍的樹木在雷電下顯得無比猙獰。
“嗤嗤——”
旁邊的草叢處忽然傳來一陣怪聲,桑柔一扭頭,看到了一條手腕粗的黑蛇正盤踞在她不到半丈外的地方。
桑柔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那黑蛇正朝她吐出紅色的蛇信子,桑柔渾身僵硬,擡腳正要往後退,一個低沉的聲音從背後傳過來:“不要動。”
一道飛刀飛過來,準确無誤地刺進黑蛇的腦袋,黑蛇在地上掙紮了兩下就不動了。
“你回來了。”在磅礴的雨聲中,她的聲音聽上去如掉落玉盤的珠子。
穆寒“嗯”了一聲,走過來,将一個東西塞到她手中:“給你。”
桑柔怔了一下,借着閃電,這才看清楚塞進她手中的是用幾片芭蕉葉和枝條做成的芭蕉葉傘,這傘看上去很簡陋,可是雨水打上去,卻沒有一滴漏下來。
他消失了那麽久就是為了給她做一把芭蕉葉傘?
她的心仿佛被貓抓了一下,有些癢有些難受:“多謝大人。”
穆寒從她身邊走過去,繼續在前面開路。
走不到兩步,桑柔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她朝前面的穆寒道:“你等我一下。”
穆寒一臉不解地看着她:“你丢了東西嗎?”
“沒有。”桑柔頭也不回應道,手繼續在周圍摸索着什麽東西,過了一會兒,她欣喜地驚呼道:“找到了!”
穆寒借着閃電的光看到她手中多了幾把野草模樣的植物:“你找這些東西幹什麽?”
桑柔點頭:“這種草叫做白花臭草,能夠止血和防治傷口潰爛,蛇類很喜歡在它們周圍出現,我剛才想起來。”
又一道閃電劃過天際,照亮了整個天空。
雨水順着她的臉流下來,她的頭發淩亂地貼在額頭上,樣子很狼狽,卻也帶上了幾分楚楚可憐的味道。
穆寒盯着她看了好一會,直看得桑柔有些不自在起來時,這才扭過頭去:“走吧。”
兩人走了好久,終于找到了一處山洞。
山洞不大,但還算幹淨,而且裏面還存放着不少的幹柴和幹草,以及量不多的幹糧,應該是進山采藥的大夫或者獵人留下的。
穆寒用火引子點燃了幹柴,火焰将山洞照得一片光亮,随後他到外面找了一些枝桠回來,在火堆旁邊架成衣架,然後将外衫和中衣脫下來,挂在上面烘幹。
他脫得只剩下亵褲,露出精瘦結實的胸膛,桑柔只瞥了一眼,就趕緊将臉轉向牆壁,雙頰如抹了胭脂般酡紅。
穆寒走到她身後,她心跳像打鼓,還強做鎮定:“大人?”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白花臭草,将手臂伸到她面前。
她站起來,将他手臂上的布條拆下來,用石頭将白花臭草剁碎後敷到傷口上。
白花臭草果然有用,一敷上去,原本流血不停的傷口頓時就停了。
穆寒鼻子微微動了動,只覺有一股甜香不斷從她身上飄過來,他素來不喜歡女子擦香粉的味道,可她身上的香味似跟其他女子不一樣。
那甜香似新鮮果子發出的味道,甜而不膩,并不讓他生厭。
終于包紮好,桑柔微微吐了一口氣。
穆寒站起,眼眸瞥到她紅透的耳根,微怔了一下,将中衣從衣架上取下來,丢給桑柔道:“把你衣服換了。”
桑柔捧着中衣,如捧着一個燙手山芋。
穆寒遲遲沒有聽到動靜,想了一下便明白她的為難:“我出去外面等你。”
桑柔連忙阻止:“不用,這樣就可以。”
她不能生病,他更是不能生病。
穆寒的腳停在半空,頓了一下重新坐下去,并閉上眼睛。
桑柔抿着唇角,躊躇了一下,快速将外衫和中衣都脫下來,只剩下肚兜和亵褲,然後将他的中衣穿上。
他的中衣穿在她身上,直垂到膝蓋,空蕩蕩的。
桑柔将自己的衣衫挂到衣架上去烘幹,然後回到火堆旁邊坐下,雙手抱腿頭頂在膝蓋上。
鼻尖飄來若有若無的冷香味道,她深深嗅了一口氣,發現那冷香是來自他的中衣。
這還是她第一次穿除了她父親以外的男子的衣衫,屬于他的味道四面八方包圍而來,桑柔的臉更紅了。
山洞外大雨瓢潑,天地仿佛都被淹沒在大雨中,山洞裏面寂靜無聲,除了偶爾聽到柴火發出的噼啪聲,就什麽都沒有了。
桑柔擡眼,從架子上随風晃蕩的衣衫望過去,他靠在牆壁上微垂着腦顱,側顏俊朗得有些晃了人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