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初見(2)
在府衙裏面,王惜夢把一切都招供了出來:就如她猜測的那樣,王惜夢因嫉妒而錯手殺死李玉,之後她讓貼身丫鬟春桃拿着銀票和珠寶去無花門求救。
無花門,一個號稱能解天下事的江湖組織,擁有遍布整個天啓國的勢力網和情報網,不僅江湖各門各派,就是國家朝廷,也忌憚它三分。
若想無花門出手幫忙解決麻煩,是需要付出代價的,這個代價可能是銀子珠寶,可能是一條胳膊兩只眼睛,也可能什麽都不用付出,這一切全憑一個人的心情,那個人便是無花門的門主——花今晨。
春桃去到無花門後非常順利,無花門收下她帶去的銀子珠寶後,丢給了她一個人,說那人會為她的主子解決問題的。
那人給王惜夢出了個馊主意,讓她找個賤民回來做替死鬼,再賄賂知縣林大人,暗中完結此案。
王惜夢聽到後開心不已,以為這主意天衣無縫,誰知她跟林知縣一同被設計了,倆人直到被打入天牢,依然想不透自己是怎麽死的。
桑柔挑眉,這設局之人心思缜密,想必是個權謀高手,這個局中局一出,便是一石三鳥!
只是她仍然有些地方不明白,他們設計王惜夢和林知縣還說想得通,一個殺人償命,一個無良狗官,兩人死有餘辜,可他們設局将她綁過來又是為了什麽?
難道是為了引蛇出洞?如果真是為了引出王惜夢和林知縣,那找個熟人,不是更萬無一失?
聽到桑柔的問話,蕭辰羽“刷”的一聲展開勾勒着潑墨山水畫的折扇,将垂下來的發絲扇得随風飄揚,勾唇一笑道:“江湖人稱玉樹臨風風流倜傥英俊潇灑驚才豔豔器宇軒昂、審察司第二把手、京城四大公子之一的公子蕭,蕭辰羽便是在下。”
桑柔眼風上下掃了他一遍,紅唇微啓,慢慢吐出兩個字:“有病。”
“……”蕭辰羽臉上的笑容當即龜裂。
他是京城四大公子,天下公子榜上赫赫有名的公子蕭,盛京女子無論是千金小姐,還是平民女子,哪個見到他不是小鹿亂撞的?可她無視他的魅力就算了,還說他有病!
好生氣哦,可他還必須維持風度。
這麽冷的天還搖扇子,不是有病是什麽?矯情得像個小公主,還公子蕭,她看公主蕭還差不多。
忽視一臉哀怨的蕭辰羽,桑柔轉頭看向輪椅上的白衣男子,挑眉道:“他是審察司第二把手蕭辰羽,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你應該就是審察司的首司大人——穆寒穆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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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審察司,那可是上至花甲老太下至黃口小兒,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
天啓中央司法機關由刑部、大理寺和督察院構成,刑部受天下刑名,都察院糾察,大理寺駁正,統稱三法司。
可在天啓國,還存在着一個比三法司更有名的刑名機構,那就是審察司。
審察司直接授命于皇帝,不受三法司管轄,可以審核任何罪犯,包括皇親國戚。
審察司始建于天啓景隆十五年,由武帝蕭閻所創立,成立之初是為了防範三法司結黨私營、攪亂朝綱,起到監督和牽制的作用。可令審察司名揚四海的則是審察司的第四任首司周明和第五任穆寒。
“世間有冤情,審察找周明。”第四任首司周明鐵面無私、不懼強權,他上任後,不僅監督三法司,而且為民伸冤做主,在他手中昭雪的冤案不計其數,人稱周青天。
第五任首司穆寒,是周明的入室弟子,穆寒除了繼承周明鐵面無私的辦案手段外,還斷案如神,據說再複雜詭谲的案子,只要交到他手中,長則數月,短則數天,必定破案。
其中最讓天啓百姓津津樂道的,不是第五任首司大人賽諸葛的智謀,而是他勝潘安的容顏。
據說這位首司大人,容顏俊朗,身姿卓然,美如谪仙,就是再世潘安也難及其一二。
據說審察司門前,經常聚攏了一些膽大的女子,見到首司大人便丢手帕荷包表達愛慕之情,盡管這位首司大人經常面無表情,性情怪異,可盛京女子依然趨之若鹜,有一度,審察司的門檻差點讓媒婆給踩爛了。
有好事之徒給天下的名門公子們做了個公子榜,排在首位的便是這位審察司的首司大人,加上他斷案如神的能力,左手生死簿,右手判官筆,江湖賜名——陰司玉面判官。
傳聞不假,這位首司大人的确長得俊逸非凡,只是……桑柔的視線不着痕跡地落到他的雙腿上,只是可惜了,這般世無雙的人,卻是個雙腳不能行的瘸子。
穆寒慵懶地靠在輪椅上,一雙修長的眼眸看着她,修長白皙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輕輕地敲着輪椅的把手。
那是一雙漆黑而深邃的眼眸,在夜色中,深沉望不見底,就這麽盯着她,讓人有種窒息的感覺。
蕭辰羽收了扇子,低頭看看面無表情的穆寒,扭頭再看看面無表情的桑柔,忽然一掃之前哀怨的表情,嘴角往上一勾,一臉看戲的神色。
穆寒還未開口,他肩膀上的黑鳥便跳到輪椅的把手上,踱着爪子,長喙一張,叫道:“廢話!”
從剛才到現在始終面無表情的穆寒聞言後,俊眉終于微微動了動,櫻花粉的薄唇微啓:“秦吉了,說得好,有賞。”
那被喚作“秦吉了”的黑鳥甚是得意,昂着黑溜溜的小腦袋,長喙一張,怪聲怪氣道:“大人英明。”
蕭羽辰一張俊臉已經憋笑憋得通紅,一雙桃花目鎖在桑柔身上,想着她該怎麽接招。
桑柔迎上輪椅上那雙如寒星般的修長眼眸,面無表情道:“敢問穆大人将我綁過來的目的何在?”
他挑眉:“你還沒有猜出來?”
她垂眸:“沒有。”
他神色倨傲:“原來也不過是個繡花枕頭。”
她神色淡淡:“謝謝大人誇獎。中看和中用之間,能占上一項,也是一種本事。”
他目光幽黑:“腦子不夠,心胸來替,同樣也是一種本事。”
她波瀾不驚:“再次謝謝穆大人的誇獎,民女很慶幸自己的心胸比大人的要寬廣得多。”
穆寒長眸掃過她曲線不是很明顯的胸脯,涼涼道:“都一馬平川了,還能不寬廣嗎?”
桑柔臉上一熱,袖子下的拳頭捏緊了幾分:“大人捕綁民女的動機,講到現在還沒有講出來,如此不爽快的症狀倒是令民女想起了一種疾病。”
穆寒:“哦?什麽疾病?”
桑柔:“隐疾大便秘。”
穆寒:“……”
“噗……”怎麽辦怎麽辦,他好想笑,還是叉腰對天狂笑那種。
我滴娘親喲,兩個毒舌湊在一起,原來比唱大戲的還要精彩!
蕭辰羽一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一手無聲地捶着樹幹,憋笑憋到滿臉通紅,眼淚差點飚出來。
想他蕭辰羽曠世一大美男子,生的那是玉樹臨風風流倜傥,無奈命運多舛,從小便活在穆寒這怪胎的陰影下,天天飽受他的毒舌,日子那個苦啊。
這下可好了,終于有人治得了他了!
這叫秦桑柔的小娘子,樣子長得那般的水靈,沒想到這舌頭卻這般的毒辣,膽子這般的肥膩,居然将穆寒給嗆得啞口無言!
要知道,向來只有穆寒毒舌別人的份,哪有人敢不要命地跟他對嗆啊?
大便秘,這比喻……噗嗤……實在太生動,太美好了!
穆寒一個眼風掃過去,蕭辰羽馬上舉起雙手,“**縱五十個,對吧?”
他面無表情道:“五百。”
蕭辰羽頓時臉一耷拉,左腿擡起搭在樹幹上,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丢過去一個哀怨的媚眼道:“寒……你真的舍得嗎?”
穆寒臉上由始至終就一個表情,倒是桑柔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腦海中忽然想起外面傳審察司兩位大人有斷袖之癖的八卦轶事。
她眉頭一蹙,掉頭就走人,現在已是戌時,她爹肯定很擔心。
眼前兩人性情雖然怪異,但審察司清正廉潔的盛名在外,她完全不擔心他們會使陰招對付她爹。
看到桑柔轉身走人,穆寒還是那副慵懶的樣子,只是目光幽沉地盯着她纖細高挑的背影,不發一言。
所謂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正在做蛤||蟆縱的蕭辰羽深知倨傲的穆寒絕對不會開口做挽留的事情,這種善後的事情向來都是由他來做的。
蕭辰羽一把跳到桑柔面前,擋住她的去路道:“秦姑娘,請稍等片刻。我們此次設局,一是為了抓林萬雲那狗官,二是為了驗證秦姑娘的驗屍能力。”
“哦?那驗證的動機又是什麽呢?”桑柔轉身去看穆寒。
誰知那人用幽沉的長眸盯着她,薄唇微啓,無聲地吐出四個字——繡、花、枕、頭。
“……”桑柔真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覺,眼前這個跟她她賭氣的幼稚男人,真的是那個名震江湖的審察司首司大人嗎?
她非常的懷疑。
蕭辰羽問道:“秦姑娘可有聽過我們審察司?”
“那是自然的,審察司名震天下,我自小生長在盛京,豈有不知的道理?”
“那秦姑娘可有想過進審察司嗎?”
有沒有想過進審察司?這還用問嗎?
審察司在她心裏,一直是個有如泰山般存在的地方,神聖無比。
她九歲那年,盛京發生了一宗滅門慘案,城西的一名屠戶,一家七口在一夜之間,全遭毒手。當時的京兆尹孫大人讓衙役走訪左鄰右舍後,很快便以山賊入室搶劫殺人,草草了結了此案。
她娘死得早,她四歲開始便跟着她爹一起到停屍房和各案發現場驗屍,耳濡目染中,不知不覺就将她爹的一身本事都學了過去。當年那宗滅門慘案,她跟她爹一起到現場驗屍,當場以及屍體的各種跡象都表明,那宗滅門慘案不是山賊殺人那麽簡單。
她将當時的心得跟她爹說,她爹一邊驚訝她的超年紀的觀察力,一邊将她嘴巴捂住,警告她不準再跟第三人提起,原因是當時的京兆尹孫大人已經下達命令,讓她爹在驗屍單上作假,以便盡快了結案件。
那年,審察司的盛名已在外,她爹偶爾也會跟她唠叨一些審察司為民昭雪的案件,于是她便将真正的驗屍結果和現場情況詳盡地寫在紙條上,偷偷丢給了一個從審察司出來的老頭兒。
當時她丢了紙條後,也沒放多大的希望,可沒想到審察司卻在數日後重新徹查了此案,抓住真正的兇手,慰藉了屠夫一家七口的亡靈。
這事之後,審察司三個字便深深印在了她的心底,只是天啓女子不能為官,仵作雖是賤役,但也是吃朝廷俸祿,身為女子的她,根本不可能進審察司。
這些年,她在京兆尹府,并不是奉職,而是以雇傭的形式,讓她在衙門裏幫忙,所得收入比領朝廷俸祿少了一半。
看到桑柔發愣,蕭辰羽再次開口道:“審察司的仵作顧老先生年紀大了,準備告老還鄉,審察司需要一個新的仵作,年俸十兩,秦姑娘,意下如何?”
桑柔還未回答,慵懶靠在輪椅上的穆寒倒是開口了,語調涼涼道:“放心,她會答應的。”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