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就算在此時, 歸隐也不允許任何人編排晏歌的不是, 她不想知道晏清霜那些話是真的、哪些又是假的。身形掠動間, 她已經越過了那幾個浣溪沙的弟子, 右手穩穩地扼住了晏清霜的脖頸,手中的力道逐漸收緊, 瞧着那張清冷漂亮的面龐一點點漲成了紅色,痛苦的掙紮與困難的呼吸, 歸隐又輕呵一聲, 猛地松開了手将她摔在了地上。
坐在了冰冷的雪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氣, 就像是一尾瀕死的魚。晏清霜竭力的控制住發顫的身軀,手緊緊地抓起了兩把雪團。歸隐的身邊忽然多了一個男人, 他臉上浮着些許玩世不恭的笑容, 似是在哪裏見過一般。在這生死之際,腦海中猛地迸射着一道火花,一開口對上了卻是那危險至極的目光, 詭谲而又陰冷。歸隐想要放過她,可是這個男人!晏清霜心中一驚, 卻見男人擋在了自己的跟前, 将歸隐的身形遮住。“剛才那個鬼叫的孫家小姐說朝暮門的人來了。”與浣溪沙的人有仇, 跟朝暮門的人更是血海深仇。或許翠微門的人心中會因為朝暮門弟子的到來而松了一口氣,可那忽然間轉變的局勢讓他們瞪大了雙眼,滿心驚愕。
那道孤寂的身影在慘淡的日光下掠向了遠處,李君臨收起了臉上的笑容,一轉身望着晏清霜, 伸出一只手捋平了衣衫上的褶皺,低聲道:“看來那位讓你送死來了,歸隐要放你一馬,可是我不願意。”
“你、你是——”模糊的面容在腦海中逐漸地清晰,有些人因為無知可以活得更長久,而有些人懷揣着太多的秘密只能夠奔赴黃泉,因為只有死人,才不會洩露自己的秘密。血濺在了衣袖上,李君臨嘆了一口氣,緊皺的眉頭略有些不滿。他淡淡地掃了眼那戰戰兢兢雙腿打顫卻沒有絲毫力氣逃走的人,勾起了一抹譏诮的笑容。此時,他一出手折的不是梅花,而是一條條原本鮮活的生命。
朝暮門的人來了,雖然說只有四五個生面孔,這一來說明他們并沒有放棄翠微門。孫留陽其實已經不願意在兩大門派中掙紮了,可這時候他識相的閉了嘴,等到朝暮門的人除了浣溪沙的弟子,再表明态度也不遲。地上橫七豎八的躺着一堆屍體,雪地被染得鮮紅,幾朵紅梅飄落在其中。連雲寨、浣溪沙以及他們翠微門的兄弟,各為各的使命而失去了生命,這江湖鬥争的代價是不是太沉重了?
“我就說朝暮門的人會來救我們的!”孫薇薇的臉上滿是得意,她微挑着下巴,對身邊連雲寨的兄弟們表示蔑視。她急着與朝暮門的弟子會合,可是手臂上驀地多了一道力道,趙交一把拽住了孫薇薇,朝着她搖搖頭,示意她不要過去。
朝暮門的弟子确實是來了,可是他們被一道抱刀的身影給攔住。
“趙老弟,你帶來的那位女俠到底是站在哪一邊的?”孫留陽臉上的笑容凝固,一雙眸子沉沉的,就像是狂風暴雨時候的烏雲。很不一般的本領,在他們諸人之上,如果是個敵人,孫留陽不想去深想。孫留陽為自己一開始忽視了這個漂亮的女人而感到懊悔,握緊了雙拳,看着那豔紅色的奪命刀光,“她到底是敵是友?”
“不是敵也不是友。”趙交緊閉着雙唇,倒是齊舞陽喃喃應道。對他來說,朝暮門、散花宮都是導致他們東海劍派滅門的罪魁禍首,他的心中是希望歸隐能夠殺了這一群人報仇雪恨的。看了看孫留陽那沉重的臉色,他又說道,“孫掌門,她不是別人,是歸一嘯歸大俠的女兒。”
孫留陽聽說過江湖上大大小小的事情,大約是因為心中對女人的蔑視,便将這給忽略了。歸一嘯的大名在江湖上誰人不知呢?如今齊舞陽這麽一提,孫留陽倒是想起來了,他瞪着雙眼,低喝道,“她是妖女歸隐?是血河刀狂歸隐?”
逆着陽光瞧見了那五個人倒在了血泊中,齊舞陽舒了一口氣,點頭道:“是。”之後便不肯多說一個字,只有那孫薇薇不停地叫嚷着,呼籲着門派的弟子去幫助朝暮門的人。活的人都往身後聚攏,浣溪沙的弟子死的死,逃的逃,算起來是他翠微門大獲全勝,可是孫留陽心情沉重,臉上不見絲毫的喜悅。朝暮門的人死在了這裏,他們會不會善罷甘休?浣溪沙損失慘重他們會不會卷土重來?這個仇越結越深,危機也越來越重。
“孫大哥,帶着你門派的弟子跟我們上連雲寨吧。”這天底下同病相憐的人何其多?他們只能夠牢牢地團結在一塊。什麽名門正派的弟子,什麽落草為寇的惡人,這一切都被抛到了腦後去,還有什麽比這條命更重要呢?見孫留陽的臉上有些松動,齊舞陽又說道,“我連雲寨雖然是個小地方,可是易守難攻,曲曲折折的林間路徑,到處都是陷阱,浣溪沙的人一時間還不能找到我們。”
“這——”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趙交的目光在屍體上停留了片刻,說道,“那位是晏鴻晏二爺的義妹,他們的關系很好,浣溪沙不會善罷甘休的,他們一定會傾盡全力剿滅翠微門。”孫留陽動搖了,原本打算死守着翠微門,可是在看到這一派慘象後,他的心中有不甘、駭然以及不忍。一陣風吹來,他瑟縮着脖子打了個冷顫。
幾只寒鴉在半空中掠過,蒼茫的雪色中只留下幾個黑點。由兩個人步履艱難的朝着這邊趕來,一下子生出了警惕,将長劍橫在了胸前。那兩個人的身形逐漸明朗起來,他們越過了大門越過了地上那一具具的屍體,氣喘籲籲。女子親切溫暖的笑容讓人如沐二月春風,她身側白發男子慘白着一張臉,像是見了鬼一般。
确實比見了鬼還可怕,他在看見那一旁漫不經心擦拭着刀上鮮血的歸隐時候,面色更是慘白了幾分。
女的是謝小樓,男人自然是李玉湖。
“你們沒事就好,我在路口等了很久都沒有瞧見你們的蹤影,還以為出什麽大問題了。”謝小樓在看見歸隐的時候眼睛亮了亮,但是她克制住了上前的那股沖動,沖着孫留陽一幹人說道,“我跟師兄這次是趁掌門不知道偷偷溜出來的,浣溪沙慘敗而歸應該不會善罷甘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他們很多事情不跟我們西樓劍派讨論了,就連李掌門都被排斥在外。晏家應該發生了一件大事情,可具體是什麽我們打探不到。”
“我們掌門最近事情很多,大概是忘塵閣的人總是莫名其妙的出現。诶,不說這個了,孫掌門,為了翠微門的弟子着想,你最好跟舞陽他們一起去連雲寨吧,目前那是一個安全的地方。要是遇到了危險,你們還能夠躲到無名山的南華寺去。”謝小樓的面色很嚴肅,她一開口就像已經提孫留陽做下了決定。她轉過頭又推了推李玉湖的手臂,低聲道,“師兄,你快把看見的事情告訴他們。”
“看見什麽?”李玉湖怔愣了片刻,才開口道,“顧寒山他們很可能要去攻打朝暮門了,這是一個好機會,不能在這種時候有所損失,我們要保存實力。如今的西樓劍派雖然跟浣溪沙聯盟對付朝暮門,可我們的心一直向着八劍與武林中其他弱小的門派。當初的晏二爺是為了江湖主持正義的,可現在連他浣溪沙都變成這樣,我們只能夠靠自己。”
“靠自己?”一道不輕不重的嗤笑傳來,李玉湖朝着那發聲的地方望去,被歸隐那冰冷無情的目光一刺,立馬一個瑟縮。“對的,是靠自己。”他說了這麽一句話,可又顯得底氣不足。
謝小樓微微嘆了一口氣,她搭在了李玉湖腕上的手沒有收回,整個人幾乎與他緊貼在一起,這一番景象落在了齊舞陽的眼中,端是刺眼。“小樓姑娘,我們接下來——”
“我還有一個消息要告訴你們。”謝小樓沉吟了一會兒,開口道。
“好消息還是壞消息啊?”李君臨懶懶地問道。
“壞消息。”謝小樓的眼中浮現了一抹驚恐,那紅潤的面色上有幾分蒼白,在衆人的目光下,她顫聲道,“神鼎教的人忽然間出現了,我好像看到了一個早已經死去的人。”
在中原武林的眼中,神鼎教可是切切實實的西域魔教,當初的修羅場就是他們搞出來的。時隔多年後,他們又重新回到了中原。
“師妹!”李玉湖喝了一聲,他的聲音在顫抖,顯然是極恐懼。
“師兄,我一定要說。”平複了情緒後的謝小樓聲音中有一股堅定,“我看見了當初叛出魔教的聖女姬孟,她應該早就死了,可不知道為什麽活了,還跟神鼎教弟子走在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