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歸清從來就沒有理解過歸隐, 她真正認識歸隐的時間很短很短, 有些人用一輩子都看不透, 何況是個把月呢?有關于歸隐的消息都是從歸一嘯的口中、從那些江湖說書人的口中傳出的, 可真正見到的又是另一種樣子。這晏大小姐在歸隐的心中分量到底有多重?歸清的心底泛過了一絲奇異的感覺,她正想再多說幾句, 那屋子中穿着紅衣裳的女人出來了,還冷冷地掃了她們一眼, 目光如寒冰利刃。
歸隐一直在等蕭紅袖離開屋子, 她不在意那帶刺的充斥着恨意的目光。甚至連歸清都被她抛在了腦後, 又或者她從來沒有将歸清放在了身上。急促的腳步似是屋中有什麽人在等待一般,阒靜的夜中, 低低的笑語響起。投在了窗紗上的人影交織在了一起, 纏綿而又缱绻。心中一疼,像是被尖利的針刺了一下,歸清一扭頭匆匆逃離了這個小院落。
歸隐坐在了榻邊, 她緊緊地握住了晏歌的手,臉上浮現了濃濃的笑意, 這種平靜才是她真正心許的, 歲月就該是這等樣子, 就算是不言不語,光看着那個人的側臉,心中亦如飲了蜜糖一般。只不過晏歌她又是怎麽想的呢?那掩在了溫暖的笑容之後,又是什麽樣的情緒呢?歸隐總是控制不住自己,她不斷去揣摩晏歌的心思, 或因之而欣喜萬分,或因之而惶惑不安。
晏歌低着頭,她定定地望着自己那被歸隐給勾住的小指,輕笑一聲道:“你難道不想知道蕭紅袖跟我談了一些什麽事情麽?”
“我猜她是問你為什麽我會出現在這裏,或者問蕭忘塵的事情?”見晏歌微微地搖頭,歸隐吐了吐舌頭笑道,“我不猜了,你不是要告訴我了麽?”
晏歌抽回了手,在歸隐的額上輕輕一彈,笑道:“都不是,我之前也以為她要詢問我蕭忘塵的事情,可是她來了我屋中,開口便談浣溪沙。你知道蕭紅袖她原本就忘塵閣,現在蕭忘塵在她的婚事上鬧這麽一遭,雖說替她除去了幾個競争對手,可這事情傳出去對她西樓劍派的名聲不好,她一定要擺明态度,不然八劍的其他弟子恐怕不會心悅誠服的。”
“她要找浣溪沙晏家合作,免不了擡出我娘親來。只不過我不明白,她怎麽會找上我,明明晏清霜和顧寒山都在此處,他們兩在晏家的分量可比我重多了,老爺子可從來不會聽我的話。”
歸隐輕哼了一聲道:“因為你是蕭長歌啊,她不找你又能找誰?”
“你對我隐瞞你此事,似是心中還存在着怨氣。”晏歌睨了歸隐一眼,慢條斯理地問道。
能不怨麽?歸隐腹诽了一句,她正色道:“我多次問你蕭長歌的消息,你總是告訴我說她死了,你這是欺騙我!”
晏歌笑了一聲,她挽住了歸隐的胳膊,幾乎要貼在了她的身上,柔聲道:“可我記得你說過,有些時候、有些謊言,應該被原諒。”一股冷冽的香氣在鼻尖缭繞,歸隐一時間癡住,在晏歌的指尖攀爬在她的眉眼間時,一張臉頓時如桃花一般嫣紅。“瞧你這呆頭呆腦的傻樣子。”晏歌指尖力道加重,她嗔了一句,笑容明媚,眸光流轉。
心中有如萬千鼓點,歸隐深呼吸了一口氣,才抓住了晏歌的手,低喃道:“我覺得、覺得你最近有些不一樣。”
“嗯?那我應該是什麽樣子的?”晏歌眸中似是有一汪清潭,被人投入了一顆石子,泛開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她的指尖掠動,而目光也在勾勒歸隐的面部輪廓。這樣一個人啊!是不是該為了她改變原定的計劃?想了想以後的日子,晏歌只覺得心頭被一種煩悶給充斥,還沒等歸隐給出答案,她就冷聲道,“夜深了,該休息了,明日就回襄陽城,我幫你打探打探歸大俠的下落。”
這是怎麽了?難道因為自己的一句話生氣了?可這實在是不應該啊,晏歌幾時成了這等小氣之人?歸隐有些丈二摸不着頭腦,正打算軟言道歉幾句,便見一道疾風掠過,那燭火搖晃了幾下便熄滅了。窸窸窣窣的脫衣聲響起,晏歌還真擺出一副要就寝的模樣。歸隐便也不好去擾她,也脫了一身衣物準備歇息。只不過心裏頭發悶,一張臉便也緊繃着。這氣來得莫名其妙的,竟然持續到了次日的清晨,晏歌不開口,她便也忍着不與晏歌搭話。
這昨夜裏好好的一場喜事被鮮血給染得通紅,留在了忘情山莊的客人可沒有誰的心情是好的,尤其是李道衡、蕭紅袖夫婦,忙了一個晚上,連洞房花燭都顧不上。他們原先就有了當八劍聯盟盟主的打算,因而對安置北鬥劍派以及南海劍派的弟子們這件事情,做起來可真是得心應手,只不過那躁動的人心卻是很難平複下去的。蕭紅袖為了安撫衆人,免不了又将忘塵閣和朝暮門給提了出來,再将八劍與浣溪沙合作對付這兩大邪門歪道的消息給傳了出去。
顧寒山站在了人群中,雙手環在胸前,他扭過頭對着晏清霜問道:“這西樓劍派什麽時候跟咱們浣溪沙結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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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清霜淡淡地掃了他一眼,冷聲道:“你還以為二爺派我們來這兒就是為了監視晏歌麽?昨夜李道衡來找過我,同我說了他們的計劃。你也知道這朝暮門的勢力範圍與我們多有重合,在荊湖南路、荊湖北路、京西南路,他們總是跟咱們搶占地盤,江陵府如今被我們牢牢掌控住,可是岳州呢,咱們的勢力無法滲透,在複州兩方勢力原本是平衡的,可是因為桑家人,朝暮門隐隐有占上風之趨勢。咱們再不采取行動,恐怕他朝暮門會以為我們是好欺負的。”
顧寒山冷哼了一聲,帶着幾分不屑地說道:“朝暮門的‘三頭六臂’在跟散花宮的比鬥中,已經死了四個,還重傷一個,咱們‘三山四海’難道對付不了他們麽?”
“朝暮門除了他們自己的高手,如今還有忘塵閣的‘七殺’!趙竹海原本在複州的景陵發展勢力,可是現在他負傷歸來,你知道是誰下得手麽?是那‘七殺’中的‘殺鬼’南宮清,她在七殺中名列第五,就能夠把趙竹海打成重傷,要是忘塵閣的‘殺不殺’出手呢?咱們現在不止是要重整自己的勢力、聯絡江湖中的好漢們,還得請一些大人物出山來。”晏清霜咬着牙恨恨地說道。
顧寒山咦了一聲,問道:“大人物?這江湖上還有什麽大人物麽?難道是歸一嘯?”
晏清霜蹙了蹙眉,應道:“當然有!如今江湖上是年輕一輩人的天下,可是不要忘了,二十年前的高手都沒有死絕。歸一嘯确實是大人物,可是你難道忘記了麽?歸家與晏家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他歸一嘯如今自身難保了。”頓了頓又道,“寒山,你太懶散了,都不将門主的話語放在心上,就在不久前,門主他已經派人去請衛大娘了,推說散花宮‘颢天君’衛三娘是被朝暮門的人殺害,他一定會出山替自己的妹妹報仇的。”
這晏清霜與顧寒山說這一番話的時候,自然是避開了晏歌,此時見她與歸隐從一旁緩步走來,立馬閉上了嘴迎上前去。來這裏明面上是為了參加蕭紅袖的大婚,而暗地中則是與他們達成了協議。晏歌淡淡地從他們的身上掃了一眼,佯裝不知他們的那些算盤。小厮拉着馬車在莊子外頭等候,蕭紅袖正與其他的俠士們客套,自然是顧不上晏歌這邊了。只有那謝小樓悄悄地溜了過來,她扯了扯歸隐的衣袖,示意她一邊說話。
白牆邊,剛好可以看到晏歌他們的身影,歸隐不願意再走動了,她掃了謝小樓一眼,懶聲問道:“你叫我有什麽事情麽?”
謝小樓笑聲道:“你果然還是來了這忘情山莊,只不過你為何不參與盟主争奪呢?”
“我不是你們八劍九俠的人。”歸隐眉眼間隐隐有幾分不耐,晏歌和歸清已經鑽入了馬車中,看模樣是打算走了。
“可是八劍已經和浣溪沙結成了同盟,為了晏大小姐,你一定會站在我們這邊的對不對?”謝小樓的笑意微微有些收斂,她又說道。
一些不知所謂的廢話,實在是惹人厭煩,歸隐只覺得謝小樓無比的礙眼。只不過是強忍着沒有發作,她催促道:“謝小樓,你有什麽事情就趕緊說吧。”
謝小樓被歸隐這麽一喝,眼眶微微泛紅,雙手扯着衣袖,她咬着下唇道:“西樓劍派和浣溪沙結盟只是為了對付忘塵閣,等到事成之後,她絕對會對浣溪沙下手的,你……你要讓晏大小姐小心。”謝小樓可是西樓劍派的人,她難道就這麽好心?此話無疑是出賣了西樓劍派,她心裏在打什麽算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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