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晏歌暫時不能離開浣溪沙, 作為浣溪沙的首號敵人, 歸隐更是不能夠長久的停留在了此處, 盡管晏歌的院子極少有人到來。天蒙蒙亮, 歸隐揉了揉惺忪的眉眼,就準備離開這個地方了。她回頭的時候, 正好看見晏歌立在了門外的風鈴下,心中忽地一顫。她忽然間很厭倦這個所謂的江湖, 很厭倦那些壓在了自己肩上的事情。
冷冷清清的街上, 孤影伶仃。歸隐走得很慢, 就像是一個拖着很笨重行囊的弱女子,行動遲緩。她很想回頭, 可是已經是什麽都看不見了不是麽?就連晏家的宅子都掩在了市坊中那百千房屋之中。她其實不明白晏歌到底想要做些什麽, 如果當初的溫柔是一種可以營造的假象,那什麽事情才算是真的呢?
客棧中,小二一邊打着呵欠, 一邊擦着桌子,掌櫃的倚在了櫃臺邊昏昏欲睡。只有兩三個早起的旅人叫上一碟花生米、一碗熱騰騰的粥, 正吃的暢快。那紅木樓梯吱呀吱呀的響, 歸隐晃到了屋子中, 忽地發現那床鋪此時已經空空蕩蕩了。
歸清不見了!
屋子中桌椅擺放的整整齊齊,床榻上的被褥也被人整理過擺放在了床頭,這兒沒有任何打鬥的痕跡,那原本擱在了劍架上頭的長劍也消失了,這只能夠說明是歸清自己離開的。她去哪兒?她能夠去哪兒?她要去做什麽?疑惑浮上了心間, 歸隐只覺得頭疼,像是腦袋要炸裂了一般的疼。
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已經不能夠維持着那緩慢、平穩的步伐,她像是一陣風,在對面屋子人詫異的眼神中掠了出去。其實問了也算白問,那店小二和掌櫃都不知道她去哪裏,也不知道她是幾時消失的。歸隐站在了街心茫然地四望,街上忽然間熱鬧了起來,那晨間的喧嘩聲也穿透了大街小巷。一種厭惡與倦累萦繞在了心間,她甚至還是埋怨歸一嘯,給自己留下的到底是什麽人啊!
像是一只無頭蒼蠅般亂闖是一件很不明智的事情,歸隐最終回到了客棧中,仔細地思索着前段時間發生的事情,看看從哪一處才能夠獲得些許的線索。自己出來是為了尋找歸一嘯,而歸清跟随着自己,僅僅是因為歸一嘯信中的一些話,昨日她見到了浣溪沙的人,話語中眉眼中滿是憤恨,難道她一個人去闖浣溪沙打算去尋找自家老爹?歸隐越想越覺得這種可能性極大。
她要再去一趟浣溪沙!
有了這種念頭,歸隐立即動身。那宅子裏頭的人比之夜中,似是還真有幾分異樣。這晏家的廂房院子實在是太多了,歸隐分不清哪一個可能是歸清的藏身之所,她心中浮現了晏歌的身影,她只能夠急撲晏歌所在的院落。
荒亂的雜草被這瑟瑟的冷風吹拂,高大的樹木葉子枯黃,随着那回旋的秋風,翩然而落。這才踏入院子中,歸隐的警覺性就立馬提了上來。幾道冷漠的目光凝在了她的背後,一股強大的殺氣将她整個人籠罩住,逼得她難以喘息。有高手藏在了此處,那麽晏歌呢?她怎麽樣了?這短短的時間發生了什麽事情?歸隐此時已經顧不得自己來此處的初衷,她陷入了深深的憂慮之中。那鎖在了自己身上的殺氣忽然間散去了,身後的腳步聲傳來,歸隐猛地回頭看,只見到了兩個年輕的男人。其實一個是顧寒山,那麽另一個人是“三山四海”裏頭的誰?那兩道濃烈的殺氣是從誰的身上發出的?
“歸姑娘。”顧寒山朝着歸隐微微一颔首,而另一個年輕人則是冷冷的一哼,似是表達心中的那等不屑。歸隐回之一笑,她沒有多說什麽,而是一轉身朝着晏歌的屋中走去。龍牙刀在刀鞘中低鳴,似是感覺到了那股重新蔓延的殺機。這兩個人發現了她,會輕而易舉地放她去見晏歌麽?答案當然是不會。兩道絢麗的劍光忽然間化作了千萬亮光,如同正午時分的太陽,灼目刺眼。百會穴、天門穴、印堂穴……都被那無情的劍光給罩住。退是一種生路,進也是一種生路,歸隐出刀。血紅色的刀光将“太陽”撕裂了一個口子,是“太陽”在淌血還是人在淌血?這一刀破開了那劍光,歸隐又一刀落下,震響的刀像是在哭泣。刀劍相擊間,兩股洶湧澎拜的內力也撞在了一起,将人擊退了好幾步。
愕然不敢置信,就在這一瞬間,那更加絢爛奪目的刀光亮了起來。
這是奪命的刀光,就像天邊的霞彩。
“住手。”一道很輕柔的聲音響了起來。這種溫柔的似是春風一般的話語能夠制住這刀光麽?鮮紅的血順着顧寒山的面頰留下,他身後的草似是被勁風摧折,齊整地被削去了一片,只剩下那光禿禿的土地。他抹了抹面上被一道細微的刀風所劃開的傷口,不敢想這一刀如果落在了他的身上那又會變成什麽樣的場面。他驚愕而又畏懼,身邊的另一個男人面上也籠上了一層凝重。
“寒山,青山,你們退下。”晏歌又吩咐了一句。
那另一個男人便是三山之一,江·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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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了望那眉眼間尚存留着幾分邪氣的歸隐,又看了看鎮定的甚至是帶着一絲輕快喜悅的晏歌,顧寒山的面上籠罩着些許的擔憂。他向前一步走,想要勸誡幾句,肩膀猛地被江·青山給按住。江·青山朝着他搖搖了頭,最後強拉着他退出了小院子,這兒只剩下了晏歌與歸隐兩個人。
刀邪,刀法邪。是人掌控了刀還是刀掌控了人?噌地一聲響,龍牙刀歸鞘,歸隐的神情才變得如同往常一般。她上前一步走,猛地握住了晏歌的雙手,讷讷的張着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晏歌輕嘆了一聲,似是帶着幾分責備,又像是含着幾分喜悅,她問道:“你怎麽又闖進來了?要是被浣溪沙的其他人發現了怎麽辦?你要知道我爹他可是一直想要置你于死地。你就算有天大的本領,可也耐不住浣溪沙的人多勢衆啊。”
歸隐偏着頭笑了笑,很是篤定地說道:“你會救我的。”
晏歌嗔了她一眼。
歸隐只呆呆地笑着,兩人一時間相對無言,有千言萬語都蘊藏在了眉眼間。過了半晌,歸隐才猛地醒悟過來,自己來到這浣溪沙,除了想見見晏歌,還有一件事情要做。“歸清不見了,她很可能跑到了你們浣溪沙來報仇,她認定了我爹就在浣溪沙。”
晏歌的笑容微微地收斂,她的神情淡淡的,将雙手抽了回來籠在了袖子中,她蹙着眉應道:“‘浣溪沙’的事情我不甚清楚,我爹也不會允許我過問。我不知道歸大俠是不是被人帶到了浣溪沙中。至于歸清……”晏歌低嘆了一聲,又道,“你在屋中等我,我去幫你查探查探,如果有人闖入了浣溪沙,不應該一點動靜都沒有的。”
一個“謝”字到了唇邊,可偏生又覺得說這字顯得生分,歸隐最後只是點點頭,輕聲道:“好。”晏歌怎麽說都是晏家的大小姐,在這浣溪沙裏頭行動,比起她來說更是要方便一些。歸隐留在了這間屋子中,而晏歌則是向着外頭快速地走去。穿過了這院子的門,那兩個原本離開了的人忽然間又鑽了出來。這晏家的“三山”,不是去照顧那夫人王君如,就是被命令守着晏歌。
“不要讓其他的人進入我的院子,尤其是王君如。”晏歌低低地吩咐了一聲,又說道,“在這兒見到了歸隐的事情不許聲張出去。”
“大小姐,那咱們的計劃……”顧寒山遲疑了一會兒問道。
晏歌的面容一下子變得極為冷峭,她瞥了顧寒山一眼,截斷了他的話語:“這事情你先別管,聽我的命令就是。”
這個浣溪沙晏家早已經分成了好幾個支系,等他們那個“小少爺”出生長大?這得需要多少時間?晏鴻如今已經老了,浣溪沙到底會落在誰的手中呢?原本心中還會猶疑,可一旦得知大小姐晏歌就是那名揚江湖的蕭長歌之後,頓時就傾向了她。何況浣溪沙中有的人是受了當初的夫人蕭倩的恩惠,他們暗地中支持的,也是晏歌,而不是那個王君如的兒女。
大廳中似是有客來,外頭那一個個抱着劍的弟子滿臉肅穆,在見到晏歌的時候,還敢伸手将她給攔下。這種會客的地方,晏鴻很少會讓女人靠近的,留在此處把守的,可都是他的親信弟子。晏歌可管不了這麽多,她輕而易舉地奪下了一個弟子的長劍橫在了他的脖頸,冷聲問道:“裏面是什麽人?”
那被人制住的弟子一臉苦哈哈的,他開口道:“大小姐,您也別逼我等,門主吩咐過不允許任何人前去打擾。”
晏歌冷冷一笑:“我也不去打擾,你只要告訴我裏頭的人是誰就行了。”
“這……”那弟子猶疑了一會兒,應道,“是一個刺客,可門主聽說她是歸一嘯歸大俠的女兒,便将她奉為座上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