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這道陌生的、冷硬的聲音在山洞中想起, 幾乎所有目光都聚集在了那個人身上。是什麽人?幾時潛進了山洞中?朝暮門、八劍九俠之人都不認識這個手中持着斷劍、制住了晏歌的男人, 只不過在瞧見江吟母子臉上得意的笑容時候, 心中了然, 而面上則是一片驚怖。
這是被王一石制住、帶走卻又安然來到此處的王三石,這是做一切事情并将它栽贓給王一石的王三石。他那隐忍的面目有一半掩藏在了黑暗中。晏歌在王三石的手上, 而晏家的兩個人無動于衷,江吟則是激動地尖叫起來, 她喊了一句與王三石不同的話, 她說道:“不要放下刀, 你先去殺了楚雲暮。”王三石沉默了,似是認可了江吟的話。
護着楚雲暮的只有鄭人王, 可是誰也不知道忘塵閣的其他人是不是在此處。“要是她動了刀, 轉而制住你們母子二人呢?”鄭人王懶懶一笑,只說了這麽一句話。死的死,傷的傷, 只要歸隐想動手,她就能夠拿下散花宮的兩人, 而王三石會殺了晏歌麽?不管怎麽說, 晏家的二人還在此處, 晏歌與江懷遠的婚事不曾廢除。
被鄭人王這句話驚到的江吟看着歸隐那移動的腳步,又尖叫道:“你別過來,你趕緊放下刀。”一個刀客沒有了刀又能夠如何?她可以以手作刀,以腳作刀。歸家的絕學乃是“滄海橫流”,沒有刀照樣可以殺人。江吟沒有意識到這一件事情, 只不過王三石替她想明白了。挾持着晏歌一步步走出了那陰暗處,他低聲道:“我不能要晏歌的命,但是我可以砍了她的手、她的腳,或者挖出了她的眼睛,在這等時刻,我想散花宮以及浣溪沙都不會責怪我的。”
歸隐冷冷地笑了一聲,她的目光凝在了晏歌的臉上,在此刻,晏歌的臉上還懸着溫和的、恬淡的笑容,那種笑容有一種使人安定的力量,歸隐的心一下子就平靜了下來。王三石的手微微一動,那斷劍就在晏歌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血痕,歸隐沉着臉喝問道:“你想怎麽樣?”
王三石仰着頭哈哈地笑了幾聲,他沒有回答歸隐的話題,反而說道:“晏家的人都在此處,他們只作冷眼旁觀,而你對晏家來說,算是一個陌生人吧?你為晏歌付出這麽多值得麽?這江湖間朋友的情意最是靠不住,你們這模樣,倒像是……”陰測測的笑容,帶着幾分陰邪,王三石舔了舔幹澀的唇,他又道,“放下刀是遠遠不夠的,誰不知道歸家的‘滄海掌’與‘橫流腿’的威力,我要你砍了拿刀的手,再看了行路的腿。當然你也可以選擇拒絕,我就在你面前砍下晏大小姐的手和腳。”
這是真話亦或是一種威脅?歸隐的目光在場中掃了一圈,大多數的人臉上帶着幾分幸災樂禍,而晏西海和晏清霜的神情則是冷冷的,仿佛晏歌從來不是他們晏家的人一般。龍牙刀從右手挪換到了左手,豔紅色的刀光像是滴淋的鮮血。歸隐的眉目間有幾絲隐忍,她的額間沁出了冷汗,心在顫抖,手也在顫抖,而那舉起的刀,似也在發出一陣陣的哀鳴。
時間像是忽然間靜止了。
為什麽要為晏歌做這麽多?喜歡她,喜歡和她在一起。鼓動的、發脹的心中已經有了一個答案,那麽晏歌,她又是怎麽想的呢?她一味的順從自己,從來不拒絕那一份親昵,這又是為什麽呢?歸隐很想知道答案,可是這不是一個适合的場合。有幾成的幾率能夠從王三石的手底下搶下晏歌?歸隐不敢賭,她也不能夠賭。
“不要!”一道尖叫傳了過來,卻是那被蕭紅袖擋在了身後的謝小樓發出的,她的臉上那等關切之情也不知是真還是假。
王三石抖了抖眉毛,他的斷劍顫了顫,鮮紅的血已經順着晏歌素白的脖頸緩緩淌下,沒入了衣領中。歸隐咬了咬牙,眼見着那刀就要落了下去。一道極為淺淡的嘆息聲響了起來,王三石像是被什麽人狠狠一撞般,朝着石壁上摔去。山洞裏的人忽然間呆愣住,只有那晏清霜驚叫道:“‘鬥轉星移’,你你拿到了解藥?”
晏歌的目光從那忽然間面無表情的歸隐身上掠過,帶着幾分歉疚與擔憂。她快步走到了歸隐的跟前,輕輕地勾了勾她的小指,見她沒有拒絕,這才微微地松了一口氣,迎上了晏清霜的目光,應道:“我知道你來散花宮是奉了我爹的命,讓江宮主不要将‘十八香’給我,最好是将它銷毀了去,可最後人算不如天算。”
“你會武功!”蕭紅袖皺着眉,惡狠狠地盯着晏歌。
晏歌點點頭坦然道:“我會。”
一股凜冽的劍氣從後頭升起,那原本摔到了壁上的王三石咽下了喉中翻湧的血,他的眉眼間是一種怒火,而在這怒火裏還潛藏着一種畏懼。他在晏歌說話的時候猝然出手,歸隐沒有動,而晏歌只是微微一笑,她轉過頭瞥了王三石一眼,那目光中包含着太多的情緒,一時間王三石為之震住。
花兒在嘆息中枯萎凋零,有什麽比紅顏逝去更令人悲傷的事情呢?彈指間便是天荒地老了。王三石看不見這洞裏的人,他只看到了晏歌眼中的自己,似是在一瞬間蒼老,那生命的火焰被一彈指給熄滅了。這是“紅顏彈指老”,其中的指勁已經不是蕭忘塵能夠相比拟的了。王三石死了,他死在了自己的惶惑中,死在了自己那朦胧的夢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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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長歌。”歸隐忽地開口叫了一聲。
晏歌嘆了一口氣,緩緩地應道:“是我。”
“其實我早就該猜到。”歸隐的聲音有一種疲憊,又有些許的釋然。
晏歌點點頭道:“只是你不願意去深想,我不是刻意欺瞞你。我告訴你蕭長歌已經死了,那也不算是假話。在被晏鴻喂了毒,被廢去武功之後,就已經形同死人了,我很感激你。”
歸隐揮了揮手,她把那縮在了一邊的小健給叫了出來,淡淡地說道:“這山洞裏面的人就交給你來處置,我去三元裏将那些小孩子給救出來,順便将那守在了入口‘一線天’處的人給料理了。”
“好。”晏歌點了點頭,她目送歸隐離開山洞,直到她的身影再也瞧不見時候才收回了目光,她的臉上有一種冷漠與譏诮。“經過這件事情,八劍九俠已經不成氣候了。老爺子只派了你們兩個來到散花宮,顯然是不想趟這趟渾水,可是他又改不了那種想要渾水摸魚的老毛病。散花宮的勢力逐漸地做大,老爺子真的能夠忍下去麽?這是一個好機會。”
晏西海沉着臉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他終究不如晏清霜,知道的事情也是極少,晏歌忽然間使出了浣溪沙的心法武功,這是他始料未及的,至于晏歌就是那蕭長歌,更像是一個極為可笑的笑話,可是他笑不出來,他的臉上維持着平靜,心中則是一片驚濤駭浪在翻滾。
“我不會嫁給江懷遠,兩家也不會聯合。”晏歌冷笑一聲,掃了那滿是驚愕的江氏母子兩,她又說道,“晏欣已經死了,老爺子只有我這麽一個女兒,你們以為浣溪沙最後會落在誰手中呢?”晏鴻與晏歌這父女兩個關系一直不是很好,要不然也不會落到晏歌武功被廢而晏鴻重傷在床這等景象。投向晏歌,無疑就是背叛晏鴻。
晏歌可等不了這兩人想的明白透徹,她轉向了其他人,說道:“散花宮宮主、少宮主,以及九天中剩餘的人都在此,我給你們兩條路,一是跟散花宮的人一塊兒死,第二麽,那就是殺了散花宮的人,安然無恙地走出這個山洞。”她的面容一改往日的溫柔恬靜,反而是帶着一種殘忍冷酷,沒有人懷疑她此言的真假,這很好做選擇。
“我知道你留了桑不留在外頭接應,只要時間一到,她就将毒香熏入山洞。”晏歌勾起了一抹笑,對着楚雲暮說道,“我也知道是你命令楚細腰将我和歸隐也引到了此處,你希望歸隐替你朝暮門開路是麽?”
楚雲暮沉着臉沒有作答,一道暴喝已經先她一步響了起來。“你以為光憑你一個人能殺了我們所有麽!”大喊的是散花宮的幽天君王出漁,他強行壓制了內傷,就算是拼了一條命也要給晏歌重擊!
山洞中忽然間像是被一層冰霜所籠罩,一種刺骨的寒意開始逼得人打顫。晏歌的手中沒有劍,可是她的指尖有劍氣,一束急光飛掠,将王出漁的胸前炸出了一個大窟窿,他不可思議地望着自己的傷口,而晏歌那悠然的聲音已經響了起來,她問道:“你說,我有沒有能耐?”
“這是四時劍法裏頭的‘大寒’!”蕭紅袖叫了一聲,她蕭家嫡傳的一脈沒能夠學會的劍法,最後落在了晏歌的手中,還被她練成了“指劍”!
作者有話要說: 關于忽然間想改文名其實是這樣的,最近老是感冒,我掐指一算,說肅殺之氣太重。
我名中帶木,這時節是春天,也屬木。而文名《有情刀》,這刀呢五行屬金,掌殺伐,剛好克木。
我就想換一個,順便也換換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