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要說忘塵閣裏頭最讓人畏懼的, 不是閣主蕭忘塵, 而是七殺之首, 那代號叫做“殺不殺”的人, 只要被他盯上的人,從來都逃不脫厄運。幸好, “殺不殺”很少出現在江湖上。孔若愚問這句話的時候心中滿是擔憂,院子裏頭很靜, 那兩個死人還在淌着血。“殺不殺”來了麽?他在哪裏?這種疑惑忽然間充盈在諸人的心間, 最後還是高明懸打破沉默, 他帶着幾分自傲與不耐煩地說道。
“管他什麽‘殺不殺’呢,當務之急是找到王一石。”他很急, 很急躁, 因為失蹤的是他的寶貝兒子,他不知道自己的兒子此時正在遭受着什麽折磨,他害怕動作一慢就來不及将人救出。如果他的兒子變成了一個怪物呢?不, 這種事情不能發生!高明懸在心中嘶吼了一聲,他又道, “我八大劍派其他人也朝着襄陽趕來了, 難道憑借我‘八劍九俠’、散花宮的‘九天’、朝暮門的‘三頭六臂’以及浣溪沙的‘三山四海’, 還制服不了忘塵閣的‘七殺’麽?”
“如果、我是說如果,這件事情不是忘塵閣主謀呢?”這時候晏清霜斂了斂袖子,她淡聲道,“忘塵閣是什麽地方,大家也都知道。如果是有人出錢讓忘塵閣的殺手殺人呢?而其他的事情則是他們暗中進行。忘塵閣手中掌握了如此多的訊息, 它神秘而強大,為了此事貿然得罪它,恐怕不是一件好事情。”
晏清霜的話有幾分道理,江吟抿着唇沉思了一會兒,她又道:“當務之急就是找到王一石,咱們可以請他過來,沒必要用那種打打殺殺的江湖手段。”王一石此時已經成為雲夢令的唯一線索,就算江吟想要放棄,其他人也未必同意。她又掃了眼院子中的慘象,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吩咐門下的弟子好好的将這二人給安葬了。這一番讨論,勉強達成了共識,八大劍派與朝暮門的人忙不疊的離開,晏西海也有事告退,最後只留下了晏清霜一人。
“晏二爺怎麽沒來?”左右無人,江吟擰着眉頭,說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晏清霜雖然是晏鴻的得力幫手,可到底是不能夠替代晏鴻的。如今兩家結親,這老爺子都不親自跑一趟麽?就連送晏歌來到襄陽,也是借外人的力量。
晏清霜輕輕地笑了一聲,她拂了拂指尖,悠然道:“老爺子他病了,你也知道晏欣那小子的死對他打擊是多大,從那荒郊野外請回了被野狗啃噬的屍體,老爺子幾乎氣瘋了。”
“可是他并沒有下令讓浣溪沙的高手去殺了歸隐,而是将消息透露給我散花宮知道。”江吟應道。
晏清霜點點頭,她說道:“歸隐這個人很了不得,為了大業,為了美名,老爺子勢必要放棄一些東西。再者,這老爺子以為自己的身子骨很是強健,兒子沒有了可以再生。反倒是晏欣的那個娘,哭天搶地的,最後惹煩了老爺子,被禁在了院子中。”晏清霜說起這件事情時候,面上的神情很輕快,一點對晏欣的憐意都沒有,仿佛死去的就是一個陌生人。
江吟還想說些什麽,江懷遠的呼聲就從遠處逐漸逼近了。“娘親,晏姑姑。”他拱了拱手,又問道,“娘親找孩兒來是有什麽事情麽?”江吟可不曾呼喚過江懷遠,她微微一愣,又笑道,“有件事情還得你去辦,你手底下養了那麽多門客,此時用他們的時機到了。快去查,王一石還有蕭忘塵的下落。”江懷遠來得時候也聽人說了幾句,領到了江吟的命令趕緊退了下去。
“少宮主俊逸非凡,你真是好福氣。”晏清霜眨了眨眼,淡笑道。
江吟一時間摸不清她這話語的意思,只是微微一笑道:“晏姑娘也很好。”頓了頓她又說道,“婚期原定在六月十五,可現在眼見着日子将近,卻又生出了這麽多的事端來,你看——”“我來時候二哥已經說過了,此時就全賴江姐姐了,那些沒必要的規規矩矩,大可直接省去。”晏清霜打算了江吟的話。江吟聞此則滿意地點了點頭,應道:“這是哪裏話,該有的禮節還是得有的,不然傳出去讓人看笑話呢。”
江懷遠一切事宜聽從他娘親的吩咐,而晏歌呢,就算心頭也別的主意,也輪不到她自己來做主。梨花院裏,江懷遠、蕭紅袖、甚至還有晏家的人來來往往,一下子便走了,只有歸隐那厮翹着二郎腿俨然将這當做自己的屋子。她即是已經加入了散花宮,江吟也便命人給她騰出了一間屋子,可是她不願意,便沒人能夠奈何得了她。她是個女人,梨花院裏頭的丫頭們也便由了他去,走遠一些正好有個清靜。
晏歌坐在了窗畔低頭看書,安靜的面容與窗外橫斜的花枝相映襯。歸隐懶懶散散的坐在了一邊,順手抄起茶壺倒了一杯,這才飲了一口呢,便噴了出來,抱怨道:“這是什麽東西?”她這一動靜,使得晏歌擡起頭來,她溫聲道:“茶。”
“什麽茶這麽難喝?”歸隐嘟囔了一句,她搖了搖頭又道,“不如酒。”茶是清雅的文士,而酒呢,更适合她這個江湖飲血的刀客。她走到了晏歌的身側,影子投射在書上,偷偷地觑了一眼晏歌手中的書冊,卻是一本醫書。她忽然想起不久前,江吟命人送來的“十八香”。她将小瓷瓶掏了出來,将那裹着一層蜜蠟的藥丸子倒在了掌中心,低聲道:“這是江吟命人送來的‘十八香’。”
晏歌聞言只是放下了書冊,她很淡的掃了一眼,從眉眼中不見絲毫欣喜。難道是假的?歸隐小小的嘀咕了一聲,卻又聽到晏歌嘆了一口氣,她似是在說一些無關的話語。“晏清霜來到了這散花宮,她一定傳達了我爹的命令,看來還是有些晚了。”微微一頓,她又将話題轉到了這藥丸上,她說道,“這丸子是‘十八香’,可是除了包裹了一層蜜蠟,還加上了其他的東西,它已經沒有什麽用途了。”說着,就從歸隐的手中接過了藥丸扔到了窗外去。
“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歸隐追問道,她來不及制止晏歌。見晏歌沉聲不語,又追問道,“那個很重要的人是誰?是不是蕭長歌?她沒有死對不對?”歸隐只能夠往這方向想去,她的聲音有些急切,沒想到她幾句問話,倒是使晏歌的眼眶紅了一圈。這時候歸隐可是慌了手腳,她一張臉漲得通紅,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勸解,生怕自己多說一個字,就使得晏歌泫然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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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歌則是微仰着頭,輕輕地嘆了一聲:“來不及了。”
有很多的事情,只要慢上一丁點,就趕不及。
望江閣是一個臨江的好去處,在小閣子裏,可以看到遠處連亘的青山,可以看到長滿香草的汀渚,還可以瞧見那往來的輕舟。閣子裏頭是歌女妙曼的歌喉,而在江上則是艄公那調子拉得老長的歌聲。一個好去處,自然會有人前往。看天、看山、看水,還能夠看到自己。江懷遠一行人得到了消息,說是王一石在這樓上,可是等他們一群人浩浩蕩蕩的趕到時候,人已經走了。“王一石太奸詐了,這回被他給逃走了。”周競擰着眉,憤憤不平地說道。
八劍九俠中的掌門人,自恃身份,只願意靜等着消息,因而來到這閣子裏頭的只有李玉湖和謝小樓。李玉湖不算這群人中最年輕的,可他卻是最沒資歷的,他抿了抿唇,最後還是将話頭給咽了回去。倒是謝小樓眨了眨眼,說道:“王一石怎麽知道我們要來?是有人透露了消息麽?”這話一出,在場的人臉色都微微變化。
“王一石不是一個人。”楚雲暮慢悠悠地開口道,這一回除了帶着桑不留,身邊還跟着一個很是溫和的中年文士。可是江湖中的人可不認為這是一個溫和的、好欺負的讀書人,誰都知道朝暮門底下的九大高手其中之一叫做“縮臂”文時飛,他原先是一個秀才,可是一家老小被鄉中惡霸給害了,他是被迫棄文從武。朝暮門收留了他,他練成了武功之後,不止是鄉中的惡霸,還将鄰裏一并給殺了。狠還有絕,是文時飛的特性,也是讓他在江湖上存活的武器。
周競皺了皺眉,一般在一個漂亮女人的面前,他要維持風度,決不能大呼小叫的。深呼吸了一口氣,他問道:“難道他與華端嚴在一塊兒?”
楚雲暮搖了搖頭,她又道:“據我所知,七殺都是單獨行動,他們很少聚集在一塊。我說他不是一個人,那是因為殺天底下有‘殺天堂’,堂中的弟子也是厲害的人物。忘塵閣的七殺名聲太盛,幾乎讓人忘記了,忘塵閣除了‘殺不殺’以外,其他的人手底下掌管着一個堂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