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張鴻儒、吳白丁去搶奪雲夢令是發自內心還是出于別人的命令?如果是後者那誰是那幕後人?雲夢令是否還在張吳二人的手中?如果不在, 又是被人給奪走了?種種問題充盈在諸人的心間, 一時間目光都聚在了江吟的身上。張吳此時已經是散花宮的人, 就連那朱老太爺府上的財産一并歸于散花宮。這兒畢竟是散花宮的地盤, 想要見張吳二人,必須得到江吟的首肯。
江吟豈會不明白在場人的心思?她微微一笑道:“兩位供奉大人此時就在我散花宮別院裏。”很急切, 那種急切甚于想知道自己小兒的下落,這便是“雲夢令”的威力, 也只有歸隐是漫不經心的。她瞧着一群人前前後後的離開, 這才拂了拂衣袖, 勾起了一抹懶散的笑容來。如果雲夢令真在張吳二人的手中,恐怕最後會落到散花宮。她對雲夢令裏藏着的武學有興趣, 可是她不會執着于這麽一點興趣。江吟說會派手下人将“十八香”給送過來, 她等不及了,她要去見晏歌。怎麽能夠讓晏歌嫁給江懷遠這種人呢?
歸隐已經是散花宮的人了,就算是那些弟子們心中不認可, 可是明面上也不會阻攔她。沿着紅木游廊走動,又穿過了幾道拱形門, 她到了晏歌的院子。人還沒有靠近, 便聽到了一陣泠泠的琴聲與男子的談笑語。是江懷遠?歸隐的眉頭忍不住一蹙, 在這散花宮裏頭,除了江懷遠,哪個男人敢如此接近晏歌?江懷遠這個人也忒是不要臉!歸隐在心中暗暗咒罵了一聲,就順着琴音往前去。
“琴之音和者有三,一曰弦與指合, 一曰指與音合,一曰音與意合,做到了這三種才是真和;琴音還在于靜,運指之靜,一在調氣,一在練指,靜是從心中出的,心沒有雜擾,琴音便能夠靜……”男子清朗的聲音幾乎蓋過了那如同金石作響的琴聲。歸隐已經瞧見了兩人的身形,亭子裏,晏歌低垂着眉眼在鼓琴,而江懷遠呢,則是揮着描金扇子高談闊論。都說這“小孟嘗”江懷遠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看來也不是謠傳。一介貴公子,要在琴上用功,要在書畫上用功,還得在武功上用功,這沒有一定的天分是很難做到的。
江懷遠臉上有一股溫和的笑容,他的眉眼間亦是盛滿了自得,仿佛已經料想到了日後那琴瑟和諧的生活,家中有通情達理的嬌妻,而外頭則有妙曼妖嬈的紅顏,實在是人生之大幸事。他得意起來就沒有注意到歸隐的走近,或許還因為這兒是散花宮,是他的家,才會如此放松警惕。琴音已經停止了,晏歌斂着裙裾站了起來,她原本冷冽的眉眼間浮現了一絲淺淺的溫和的笑意。
“歸姑娘。”江懷遠此時已經回過神來了,他見過歸隐的本事,也聽說了她的怪脾氣,這麽一個人是怎麽樣都不該去得罪的。幸好歸隐已經加入了他們散花宮,不是敵人,便是朋友,江懷遠微微地松了一口氣,可在目光觸及歸隐那似笑非笑的眉眼時候,神思又忍不住飄蕩起來。晏歌的身上是一種沉靜的大家閨秀的美,清心玉映;而歸隐呢,則是富有一種動感,在她的眉眼間能夠找尋到幾分江湖味,還有些許散漫疏狂。如果這樣一個人能留在自己的身側……
“宮主喚你前去。”歸隐說了一句話,她的聲音打碎了江懷遠的美夢,在他的眉目間留下了幾分懊惱與悵然。江懷遠很聽江吟的話,就算他是有心留在此處,可也不能、不敢違抗江吟的命令。江懷遠一走,這個亭子就活了起來,晏歌的神情也活了起來。“你在騙他。”晏歌肯定地說道。
歸隐笑了笑,懶散地應道:“只要能把這個礙眼的人給弄走了就好。”歸隐很厭惡江懷遠,這種厭惡在晏歌的跟前更是不加掩飾。一個三心二意、□□熏心的男人,這是她對江懷遠的定義,至于江湖上盛傳的君子風度,她一概當做不知。所謂的君子之行,很多時候只是用來掩蓋自己那不可告人的秘密罷了。
“你殺了兩個人,算是加入散花宮了?”晏歌輕聲問道。
歸隐點了點頭,她握緊了雙拳,有些興奮地笑道:“江吟已經同意将‘十八香’給我了!到時候我就帶着你離開散花宮。”見晏歌還是蹙着眉,她又說道,“你也不用擔憂,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散花宮的人恐怕沒有什麽閑工夫管一個失蹤的人,他們此時正為‘雲夢令’操心呢!看他們的意思,似乎還想聯手對付忘塵閣什麽的。對了,說起忘塵閣,我倒是見到了一個人,她說她叫蕭忘塵,也會‘紅顏彈指老’,你認識她麽?或者說其實她就是蕭長歌?”歸隐很少詢問晏歌與蕭長歌的關系,可是此時将一件件事情串聯起來,一個個問題便也慢慢地浮現了,她眸子一亮,猛地一拍掌道,“忘塵閣與西樓劍派一定有着不同尋常的關系。”
晏歌輕笑一聲道:“因為他們都是姓蕭的麽?”頓了頓,她又說道,“你此時算是加入了散花宮,可是一拿到‘十八香’就叛離出去,對你的名聲是不是不大好?”加入散花宮算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可是想要離開,卻不容易。不僅是散花宮,其他的勢力門派對付叛徒的手段都很殘忍,叛徒最是為人不齒,一個叛徒是很難在江湖上立足的。晏歌知道了江湖上的一些事情,因而她的心頭浮現了這等擔憂。
而歸隐呢,她只是一笑道:“名聲那是什麽東西?我在江湖上恐怕早就惡名遠揚了,也不差這一着。”說着還朝着晏歌眨了眨眼,“只要能将你帶出散花宮就好了,等你将‘十八香’交給了那個很重要的人,你要不要與我一道闖蕩江湖呢?或者我跟你一起去隐居,在熱鬧的市坊裏做一個小商販?”
晏歌的眸子裏浮現出了一絲向往,她點了點頭應道:“好,我也很想過這種日子。”只不過,散花宮會放過她麽?浣溪沙會放過她麽?還有其他江湖勢力的人,會放過她麽?聽了晏歌的話,歸隐的笑意更濃了,她喃喃說道,“我得找時間幹幾票大的,這樣才能積攢銀子。以後銀子決不能到我手中……”她一邊說,一邊将錢囊裏的金葉子銀票什麽的一股腦的倒了出來。這些是要交給晏歌來管的,不然按照她這種浪費的性子,恐怕沒多久就揮霍一空了。
風吹過靜悄悄的院子,拂動着樹梢的幾朵純白色的小花,忽然間一聲凄厲的尖叫,将這片靜谧給打破,匆匆忙忙間跌撞着跑出去的人,在看到了江吟一行時候,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她指着院子,哆哆嗦嗦的,一句話也講不出來。院子裏頭發生了什麽事情,才能夠将人給吓成這般模樣?江吟面色一沉,她一拂衣袖,猛地向着院子中掠去。
兩個老人在樹下下棋,他們一動不動,似乎在沉思着棋數,濃重的血腥味在院子中彌漫,江吟巡視了一圈,目光又重新落在了那兩個在下棋的人身上。棋盤上血紅色的棋子已經分不出敵我,一滴一滴的血,順着石桌向下流淌,将那茵茵綠草也染得鮮紅。張吳兩人也是江湖上成名的高手,可是他們悄聲無息的死在了散花宮裏。江吟的心中升起了怒氣,她的面容上擠出了幾條皺紋,可是在瞧見那進來的楚雲暮與桑不留時候,她又立馬收起了怒容。
人死了還不至于将散花宮的弟子吓成那般,可怕的是張吳兩人的臉,血肉模糊,一層皮已經被人殘忍的剝下來,當然這不是致命傷。他們的傷在于背後還一道,皮肉翻卷似是被霹靂炸了一般。鈍刀鋸口,這是斷木刀法才能夠造出的傷痕。“‘殺天’王一石!”晏西海向前一步,皺着眉說道。
Advertisement
高明懸道:“我聽說王一石在朱老太爺府上與這二位交過手,不可能在他們下棋的時候瞬間得手。看張鴻儒手中還捏着一枚碎棋子,此事是驟然發生,他們根本來不及反抗。”
晏西海道:“恐怕來的不只是王一石一個人,‘鬼神箭’華端嚴此時也在襄陽城吧?‘七殺’中的其他人,很可能也來了。”
“何止是七殺。”蕭紅袖冷笑了一聲,她眯了眯眼,咬牙切齒道,“蕭忘塵也來了!”忘塵閣的閣主也親自來到了襄陽城,這兒變得很熱鬧,也變得更為驚險了。
“我只有一個問題。”一直沉默不語的孔若愚此時開了口,他比起高明懸的急躁不知道要鎮定溫和多少,他一說話,在場的人都緊盯着他,似在詢問是什麽問題。孔若愚微微一笑,可是那笑容也着實牽強,他說道,“忘塵閣的‘殺不殺’有沒有到這襄陽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