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三支箭同時沖向了水中的亭子。
三箭齊發,誰能夠攔下華端嚴的鬼神箭?
王一石的面上劃過了一絲驚愕,他的眉頭蹙了蹙,似是不知道華端嚴也在此處。忘塵閣是要殺人,只不過那個殺手是華端嚴而非是王一石。亭子裏兩位功夫極高的老者已經掠了出來,留在其中的只有朱老太爺、朱細腰,還有兩位面目冷肅的中年人,他們的額上汗水涔涔,顯然是接不下華端嚴的這三支箭。
江懷遠的神色凝重,他略略一遲疑,便拔劍飛了出去。這是歸隐第一次見江懷遠出手,他手中是一柄軟劍,抖動起來猶如緞帶一般。散花宮的劍法走得是陰柔一路,适合女人習練,散花宮的宮主就是一個女人。這種劍法江懷遠學了,他原本便是面若傅粉,如翩翩佳公子,此際劍在手中,更是像一個女人。江懷遠很少也很不情願出劍,在他的身邊,總是跟着幾位高手。可是這一回他若想得到朱老太爺的青睐,就非出劍不可。
沒有人會小觑“散花劍法”的威力,只不過他能夠同時截下華端嚴的三支箭麽?只不過剎那間,他又倒飛了回來,手中的長劍崩直。一支金箭落入了水中,還有兩支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着亭子裏的人射去。江懷遠捂着胸口,似乎是受了內傷,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沖出去了。難道就這麽看着朱老太爺身死麽?就這麽看着朱細腰香消玉殒麽?歸隐的小指動了動,她勾着晏歌的手指,朝着那水亭中悠悠的嘆了一口氣。
王一石使得是利刀,可是他的雙手在發顫,甚至連身體都在發顫,在他的顫抖中,手中的刀便不怎麽利了。吳白丁與張鴻儒起先還瞧不起這個畏懼的顫抖的年輕小子,他們活了大半輩子,還是犯了輕敵這麽個錯誤。那柄因為發顫而變鈍的刀将他們給黏住了,任他有多大的神通,都無法發揮出來。還以為十招能夠擊斃這小子,可是二十招、三十招過去了,這年輕人還沒有敗象。江湖代有人才出,他們也不得不服老,兩個人鬥他一個尚且如此,以一人之力呢?恐怕會敗在這顫抖的刀下。
張鴻儒與吳白丁當年可是被稱作是“詩書二絕”,他們心高氣傲,仗着自己的本事得罪了不少的人,最後被幾大高手圍攻,幸而朱老太爺帶着小厮路過,仗着與那些人的交情,從他們手下救下了這二人。張、吳二人經此一事,亦變得有些心灰意冷,索性離開了江湖躲在了朱老太爺的府中,成為他的貼身護衛。
兩支射向了朱老太爺的箭,仿佛正朝着他們的眼珠子射來。張鴻儒忽地一聲暴喝,他腳下一旋,內力運于雙掌,猛地拍了出去。只不過,他這一掌是向着吳白丁的,王一石因他的動作略微有些驚愕,就是這一驚愕,給了吳白丁機會,他們二人心意早已經相通,張鴻儒怎麽可能會對他下手呢?那雄厚的掌勁接了過來,再加之他自己的內力,齊齊擊向了水面。轟地一聲響,四濺的水花形成了一堵水牆。張鴻儒與吳白丁沒有再回頭,他們開始一心應付王一石的刀。
“那箭會要朱老太爺的命麽?”晏歌眼皮子跳動,不禁将心中的話給問了出來。歸隐目光轉到了那亭子處,張、吳二人的掌勁何其渾厚,近百年的功力足以将水亭子給打破,這激起的水牆,上頭淌落的一滴水珠都能夠傷人。亭子與陸地之間的紅橋微微地晃動,仿佛要散架了一般,一道道漣漪暈開。那兩支攜帶着金光的利箭,以一股所向披靡的氣勢破開了水牆,只不過,箭勢到了此刻已經是強弩之末。叮當兩聲響,那站在了朱老太爺身邊的中年人拔出了彎刀,輕而易舉地将金箭給震落。
“王一石要走了。”歸隐忽地開口道。
華端嚴三箭齊發沒能夠要朱老太爺的命,他已經悄悄地潛走,而王一石暴露了身份,他拿不下面前的二人,在這等時候,只能夠選擇跑。因為江懷遠已經帶着散花宮的弟子圍堵過來了,那兩位老者的攻勢也越發的猛烈。王一石的刀不顫抖了,他手中的刀已經飛了出去,雙手作掌,似是朝着兩位老者劈去,而事實上,他的身子一扭,緊貼着地面滑行,張鴻儒朝着地面打了一掌,王一石便借着這股力一躍而起,此時他扔出去的刀正在下落,他一腳踏在了刀背上,這柄刀就被踩成了碎片,朝着四面八方激射去。歸隐袖子一卷,就将朝着自己這處飛來的碎片甩到了一邊,可是身側的人可沒有這麽好命。有的人一時不防,就被這碎片劃出了一道血口子。
王一石已經跑了,張、吳二人收了手,朝着在場圍觀的一些俠士冷冷地哼了一聲,似是覺得他們不夠義氣,他們一轉頭,對着江懷遠倒是一副笑臉,面上浮動着幾絲欣賞之意。原本是江懷遠與王一石争奪,不過此時王一石已經跑了,那魁首自然是江懷遠了。“江公子這下可享了齊人之福呢。”“可不是麽?我之前聽說這‘小孟嘗’與晏大小姐,是非卿不娶,怎麽現在就變卦了?”“男人嘛,你們懂得。”一陣陣暧昧的笑傳了出來,歸隐心中有些憤怒,正待發作,卻見到了晏歌朝着她搖搖頭,一雙水眸中滿是如春風般的溫柔。
朱老太爺和兩位中年漢子已經從亭子中緩慢地走出來了,朱細腰緊随在他的身後。歸隐的目光在朱細腰身上停留了片刻,總覺得有幾分怪異,忽地張鴻儒一聲大喊,她才醒悟過來。是很不對勁,朱細腰手中有一把匕首,正抵在了朱老太爺的腰間,而兩位中年人則是眼觀鼻,鼻觀心,仿佛沒有瞧見這異常。
“細腰,你這是在做什麽?他是你爺爺啊!”吳白丁吃了一驚,怒聲喝問道。
“錯了,她不是細腰。”張鴻儒沉着臉回答道。
一聲格格的嬌笑從朱細腰的口中傳來出來,她輕快地說道:“張爺爺、吳爺爺,我怎麽就不是細腰了呢?”她眨了眨眼,又說道,“你們不是看着我長大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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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白丁一滞,朱細腰确實是他熟知的模樣,搔了搔頭發,他又急聲喊道:“那你現在是在做什麽?難不成,難不成你——”靈光一現,他猛地一拍手掌,朗聲笑道,“我知道了,你是不想嫁人,那你跟爺爺說一聲便是了,沒必要動刀子吧?趕緊放下手裏的匕首。只要你開口了,你爺爺怎麽會舍得把你嫁出去呢?”
朱細腰點了點頭,可是又搖了搖頭,她笑道:“嫁人不嫁人,這倒是沒什麽,我只想知道‘雲夢令’的下落。”
張鴻儒的眉頭緊鎖,朱細腰不過是一個深閨大小姐,怎麽可能知道雲夢令的事情?他的一雙眼中電光爆射,他一聲大喝如雷霆震響:“你不是細腰!”
“錯了錯了,我都說我是細腰了。”朱細腰輕輕地笑道,“只不過,我不是朱細腰,而是楚細腰!”昔日楚靈王喜歡細腰,所以宮中的大臣們為了腰身纖細,即使餓死了也心甘情願。現在沒有楚靈王,只不過有朝暮門的“新楚王”楚雲朝;如今細腰的也不是士人了,而是一個嬌滴滴的美人。這江湖上名喚細腰的人恐怕不少,只不過有名的除了朱老太爺的孫女朱細腰,還有楚雲朝的寵姬楚細腰。只不過,誰也沒有想到,楚雲朝的寵姬會跑到了這朱老太爺的府上,易容成了朱細腰的模樣。
“細腰呢?”吳白丁一跺腳,一張臉漲得通紅,他大聲喝問道。
“楚細腰在此處。”楚細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笑吟吟地說道,頓了頓,她又道,“不過我猜你問的是朱細腰下落。我也不妨告訴你,早在三年前她去廟會的時候,就被奸人給害死了,剛好給我一個機會,混入了朱家。”
“你是在三年前就懷疑‘雲夢令’在朱家?”張鴻儒冷冷地問道。
楚細腰神情一冷,她說道:“你們做的不夠幹淨,還是會留下蛛絲馬跡,三年前那農夫一家被人殘忍殺害了,身上的傷痕就是吳白丁的‘鐵畫銀鈎’留下的!你們趕緊交出‘雲夢令’,不然朱老太爺的命……”
吳白丁的神情一僵,他的笑容忽地變得陰測測,他說道:“你憑什麽認為我二人會為了一個不相幹的人交出‘雲夢令’,更何況那東西根本不在我們二人手中!”他的袖子鼓了起來,內力彙聚在手掌中,仿佛下一瞬間就要發招。
“朱老太爺是無辜之人,他并非江湖中人,朝暮門此等作為,恐怕會被武林俠士恥笑吧?”站在一旁聽了許久的江懷遠,忽地開口說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