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一時間, 那雕工精致的象牙球,吸引了許多人駐足圍觀。
夏景生狐疑地看着那象牙球, 的确, 若是論雕刻層數,傅楓手上的象牙球比展臺上那枚更多。
由于牙雕是細致的活計,每多雕一層, 難度便增加一分。
如此說來,傅楓手上那枚象牙球倒比展臺上這枚更罕有。
夏景生卻并不慌亂,他沖傅楓攤開掌心:“既如此,我倒是想好好欣賞一番。”
傅楓把象牙球放在夏景生的掌心,夏景生仔細端詳了一陣, 開口道:“取碗熱水來。”
衆人皆是一臉懵然,不曉得夏景生要做什麽。
熱水打來後, 夏景生舉起手中的象牙球, 朗聲道:“還請在場的各位做個見證,既是牙雕,便不會怕熱水。”
說着,他将那象牙球投入熱水中, 沒想到,那象牙球入了水, 随即四分五裂開來。
明眼人一眼瞧出裏頭有貓膩, 孫聞溪蹙眉道:“這象牙球并不是雕出來的,而是粘合起來的。”
簡而言之,便是師父的技藝不夠, 将雕毀了的廢作重新粘合,表面上看不出端倪,一遇水便原形畢露了。
“原來是假的。”“這算什麽牙雕?”“騙人的……”衆人的指摘聲讓傅楓臉上挂不住了,他猛地一跺腳,沖夏景生蠻橫道:“有什麽了不起的,咱們走着瞧!”說着,領着保镖氣勢洶洶地走了。
傅楓一走,夏景生的目光便落在孫聞溪身上,那意味不明的目光透着一絲涼意:“傅楓?”
孫聞溪被他看得心下發慌,面上維持着鎮定:“不過是舊相識罷了。”
夏景生冷哼道:“看樣子,這位舊相識,倒是對你念念不忘。”
孫聞溪的視線落在夏景生的唇上,輕笑道:“吃醋了?好大的酸味兒!”
夏景生還未答話,孫聞溪已湊了過來,在他的唇上輕啄了一下。
展臺前人來人往,等夏景生回過神來,聽見身邊傳來一片驚呼聲。
“我心裏只有你一個,旁人我絕不會多看一眼。”孫聞溪的音量,足以讓周圍的人聽得很清楚。
在一片暧昧的私語中,夏景生氣不起來了。
他低聲道:“收斂點兒,那麽多人看着呢。”
孫聞溪這才收斂了一身騷包氣息,只是兩人大膽的舉動,早已傳開了。
傅楓是在拍賣會開始前得知這一消息的,深秋時節,他氣得滿臉通紅,一雙眼睛惡狠狠地盯着夏景生的背影。
夏景生正與孫聞溪低聲耳語着,兩人湊得很近,夏景生半邊身子挨着孫聞溪,看得傅楓一陣陣抓狂。
傅楓的手指發狠似的抓着衣裳,将那外衣抓出了顯眼的褶皺。
“你們記着,等會兒夏景生舉牌,你們就擡價!”傅楓吩咐一旁的侍從。
這邊單方面的愛恨情仇,夏景生并不知情,他正仔細地翻着拍品冊,目光停留在畫冊的一面。
上頭寫着三個大字——雞血玉。
拍賣開始,各色拍品被輪流搬上臺,現場叫價聲此起彼伏,龐博那串厄運之石竟被頻頻加價。
主拍人在臺上一面中氣十足地報價,一面鼓動道:“各位,此石又被譽為幸運之石,說的是一對真心相愛的戀人擁有了它,便能逢兇化吉。”
此話一出,競争更顯激烈。
見夏景生興致不高,孫聞溪便沒出價。
最終,寶石被一位富商拍得,當場送給了手邊年輕靓麗的女子。
夏景生不由地多看了兩眼,那富商已經謝頂,看起來年事已高,可跟在他身邊的女子卻青春靓麗。
可見并非原配。
不過在場的貴婦們倒不在意這個,一雙雙眼睛盯着女人脖子上的寶石項鏈,羨慕得很。
傅楓身側的侍從很懂主人的心思,讨好地笑道:“看樣子,孫少對夏景生也不是那麽上心嘛,幸運之石都拱手相讓了。”
這話說得傅楓是通體舒泰,臉上終于有了一絲笑意。
下一件拍品出來,夏景生明顯上心了。
這是一枚雞血玉做的印章,國人尚紅,玉石挂紅,價值連城。
更為難得的是,這雞血玉是最上品的滿堂紅,玉色鮮紅欲滴,玉質通透溫潤。
孫聞溪見他一直盯着展臺,直接舉了牌子。
夏景生詫異道:“聞溪……你……”
“喜歡嗎?”孫聞溪笑道,“我瞧着景生只對這個感興趣。”
夏景生的确對雞血玉的印章感興趣,便也沒有阻攔孫聞溪。
大家夥都出過一輪價後,孫聞溪又舉了牌子。
這一回,出價的人數明顯減少,這樣一來,傅楓與孫聞溪之間的競價就變得極為顯眼。
夏景生出高價,傅楓咬死了不松口,即便是外人,也感覺到了濃重的火藥味。
夏景生看這價格越來越離譜,拽了拽孫聞溪的袖子,搖了搖頭。
孫聞溪按了按夏景生的掌心,用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
就這麽一會兒的功夫,價格又翻了一倍,連臺上報價的工作人員都驚了,險些打磕巴。
每輪競價,孫聞溪還會思索片刻。傅楓卻完全上頭了,只要孫聞溪舉了牌,他就跟着舉。
侍從看不過眼,想拉他一把,可傅楓嫉妒紅了眼,非要舉牌。
終于,孫聞溪瞧準時機,放棄了舉牌。
只見報價人一錘子敲下去:“第一次!”
傅楓這才回過神來,一旁的侍從肉疼得直咬牙,這般高價,莫說是一枚雞血玉的印章,就是市場價買十枚也綽綽有餘。
“第二次!”只可惜,開弓沒有回頭箭,“第三次!成交!”
滿場鴉雀無聲,衆人的目光都落在傅楓身上,像是在看一個十足的冤大頭。
傅楓一雙眼睛盯着孫聞溪的側臉,卻見孫聞溪唇角上揚,笑得如沐春風,半點沒有被拍賣結果影響心情的跡象。
這讓傅楓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他哪裏是想要那印章,分明是想要孫聞溪将注意力擺在他身上。
可孫聞溪從頭到尾連個眼神都欠奉,傅楓怒氣攻心,拍賣會一結束,他就趾高氣揚地走到孫聞溪跟前興師問罪。
孫夏二人正與賓客們談笑,傅楓這般貿貿然地闖過來,委實不懂禮數。
賓客都是上層名流,見了他這副刁橫的樣子,掩唇道:“哪裏來的野蠻人,這也太沒家教了。”
也有認得傅楓的,小聲嘀咕道:“不就是傅家那個寶貝兒子,老子慣着,就給慣成這個樣子,北地三巨頭,哪家的兒子都比他出息。”
傅楓全然不顧周遭的議論,張口問道:“為什麽不繼續競價?!”
這個問題一出口,連夏景生都笑了。
孫聞溪更是無奈地笑道:“傅少爺,這塊印章已經超過了我與景生的心理價位,我們有選擇放棄的權利。”
傅楓聽他話裏話外還帶着夏景生,心頭火更旺:“意思是你不舍得花錢,給夏景生拍下印章?”
這話簡直是公然的挑釁了,孫聞溪還未開口,夏景生忍不住插話:“當然不舍得,你剛拍印章的錢,可以買十枚那樣的印章了。”
傅楓愣了。
他滿心想着落夏景生的面子,一不留神被夏景生怼得啞口無言。
孫聞溪也不說話,抱着手臂在一旁看戲。
這下傅楓總算瞧明白了,孫聞溪和夏景生是混合雙打,他雙拳難敵四手,還得被從頭到腳埋汰一番。
嬌生慣養的小少爺什麽時候受過這樣的委屈。
一雙細長的眼睛拼命瞪着孫聞溪:“溝兒哥,你變了!你從前不會這般欺負我!”
傅楓似乎忘了,孫聞溪從前雖不欺負他,卻也不會特別待他。
夏景生被那嗔怒的語氣激出一身雞皮疙瘩,連鞭子上的蛇頭都像是聽懂了傅楓的話,一瞬間變得戒備起來。
“你欺負我的人,我自然要欺負回去!”孫聞溪擡手摟住夏景生,半點不留情面。
傅楓受了莫大的刺激,擡手從那錦盒裏拿起玉印章,朝地上狠狠地砸了下去。
一瞬間,完好的印章被摔得四分五裂。
傅楓完全失了心智,把印章砸了,便頭也不回地離開“案發現場”,徒留一地的狼藉。
周遭還有許多旁觀的賓客,被那玉屑濺到身上,忍不住開罵:“做什麽喲,沒長眼睛啊!”“有病,傷到人怎麽辦?!”
夏景生看着地上的殘局,啧了一聲:“可惜了,那麽好的一塊印章……”
孫聞溪捂着心口道:“景生,方才他可是朝着我腳下砸的,你不關心我有沒有受傷?”
夏景生擡手摸了摸孫聞溪的臉:“你這張臉可真是禍水,砸了腳沒意義,砸臉上才叫一個好。”
孫聞溪:……
察覺到夏景生話裏的醋味,孫聞溪的狐貍尾巴又開始翹上天了。
他一把摟住夏景生,笑道:“景生,你若是真喜歡,我再給你尋塊更好的印章。”
兩人說笑着,誰也沒有留意,那印章缺口處的紅色越來越深,看起來就跟鮮血染過似的。
不多時,夏景生和孫聞溪聽到了一個出人意料的消息。
正在氣頭上的傅楓過馬路心太大,被車給撞了。
好在司機技術好,最後時刻剎住了,才避免了一場悲劇。
傅楓這才沒出太大的意外,只是傷了腿。
這會兒已經被擡回酒店了。